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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是真是假

    袁紫凤呐呐道:你,到底是不是侯玉阳?

    侯玉阳冷笑道:你何不多找几个人来认认?

    袁紫凤有些生气,道:如果你是真侯玉阳,怎么会连我都不认识?

    侯玉阳心中有些发慌,他果然不认识这个女人,身边没有那个机智灵巧的梅仙帮他提示遮掩,此刻只能随机应变,故意装出不屑的表情,道:对不起,我侯玉阳认识的女人不多,却没有一个像你这样对我无理的!

    袁紫凤不由心虚,道:可是,为甚么连唐三姑娘都说你是假的?

    侯玉阳心中渐渐有些明白了,冷笑道:那是因为我没有给她好脸色看要是有一个姓袁的也跟那个姓唐的一样惹人厌

    袁紫凤叹道:我又不是故意惹你生气,我只是以为你果真是假

    侯玉阳冷哼一声,眼睛一闭,不再理她。

    袁紫凤坐到他身边来,柔声道:人家千里迢迢赶到金陵,一顿接风酒还没吃完,你就跟那个骚女人上了床,你教我怎么不生气?

    侯玉阳腹中又开始绞痛,他开始深深呼吸着,努力吸着她的体香,努力要抑制着不哼出声来

    袁紫凤惊道:你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

    侯玉阳从咬紧的牙齿间进出声音来:我肚子痛,坐过来一些

    她坐过来,他就紧紧抱住了她,把头拱在她脖颈之间,用力地吸着气,又用力地吸着气

    袁紫凤见他如此痛苦不堪,怜惜地抱住他,伸手在他腹部按揉,道:是她下毒?唐丹凤对你下了毒?

    侯玉阳道:不是不是,我这毛病,已经很久了

    袁紫凤伸手在他腹部按揉,道:这样是不是好些?

    侯玉阳没有回答,却伸手勾住她的脖子,把她拉得低下头来,找到了她的嘴唇,深深地吻了上去

    袁紫凤一挣不脱,就已软软倒在他怀中了

    多日来为这个男人提心吊胆,朝思暮想

    唐丹凤那样一搅,心中不是滋味,此时拥在怀中,疼在心里

    吸着的是他充满男性诱惑力的体味,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袁紫凤整个人都溶化了,她决定将自己交给他了

    侯玉阳当然立刻就占有了她,他用力冲击,教她在兴奋中分泌更多的女息月之华!

    就这样,他的腹痛很快平息,很快就体会到吹月的好处,他更勇猛地攻击着!

    袁紫凤突然一阵痉挛,长号一声:我不行了!

    接着她就崩溃了,分泌了大量的玉津

    侯玉阳又想起无心乞婆传授的深吸吞津,提肛忍尿他立刻依言而行

    这袁紫凤武功高强,体质特佳,侯玉阳只觉得这次真是受益无穷

    袁紫凤仍在痉挛颤抖,仍在大量分泌

    侯玉阳突然有些害怕,急忙两手将他环抱,左手中指按住她的玉枕穴,右手食指按住她的命门穴,大量内力灌入她体内

    侯玉阳大量地吸入了她的玉津,流入自己丹田,大量源汇入七经八脉

    他也从玉枕穴、命门穴大量输出,注入她的体内

    这才是真正身心俱爽的一次经验

    他二人成功地阴阳和合,功力大增

    他在她面前深深吸气,她却疲累中带着极度的舒畅,她恋恋不舍地伏在他胸膛上喘气,他在她面前深深吸气

    侯玉阳怜惜地搂着她的娇躯,道:吹月吞日!

    袁紫凤一怔!道:甚么?

    侯玉阳在她急促喘息的口鼻之间,深深地吸了口气:吞日为阳,吹月属阴;阴阳合和,妙谛真经!

    袁紫凤本是武术高手,当然听出这是指导呼吸吐纳的口诀,她只是不明白,在这样高潮迭起,情欲正浓的时候,干嘛还要平心静气,呼吸吐纳。

    侯玉阳又道:男息为阳,如日之精,女息为阴,如月之华;日月精华,天地精英!

    她其实也在急促的喘息之中,吸取了发自他身上的强烈气息,只觉得每吸一口都受用无穷,不由自主地也学他那样用力吸着

    果然滋味绝妙,已不再像刚才那样六神无主,心慌意乱

    她急切问道:男息为阳,怎么吞?

    侯玉阳道:深吸吞津,提肛忍尿!

    这句话她是懂的,立开始深深吸气,和着自己口涎吞下

    侯玉阳又在耳边道:吞日壮阳,穿八阴脉吹月滋阴,存七阳经

    七经八脉她也是懂的,立时依言而行,果然奇效

    侯玉阳又道:左手中指玉枕,右手食指命门!

    她又依言而行相互用左手中指按对方玉枕穴,右手食指按对互叩门穴

    就这样,二人依偎温存,内息功力相互交流

    阴阳台和,天地交泰,双方大有裨益

    许久许久,袁紫凤轻咬着他的耳朵道:到底要不要娶我?

    侯玉阳又道:我又不是侯玉阳,你肯嫁给一个假的侯玉阳?

    袁紫凤叹息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不嫁你嫁谁?

    侯玉阳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给我,肯跟我去闯荡江湖?

    袁紫凤点头道:肯!

    侯玉阳又道:而且,你也肯五凤朝阳?

    袁紫凤一怔道:甚么五凤朝阳?

    侯玉阳道:就是五个名字带有凤的

    袁紫凤道:我懂了,五个名字中带有凤字的女人,共同伺候你这个侯玉阳!

    侯玉阳道:你肯不肯?

    袁紫凤咬牙道:肯!

    侯玉阳道:好,现在就走。

    袁紫凤道:走那里去?

    侯玉阳道:当然是送我回去,难道想让七仙女大惊小怪,到处嚷嚷?

    鸡啼三遍了,天色大亮了

    艾青、艾红已有人起来走动了

    思婷、思筑几次到侯玉阳房门口探听,却无半点声息。

    春兰还心慌意乱,道:怎么办?公子一定是遇到危险!

    秋菊道:我们不能隐瞒下去,还是赶忙报告夫人与李总管去吧!

    房门内突然有了声息,思婷、思筑同时推门而入,只见侯玉阳已在床上安睡

    思婷、思筑都松了口气,思筑正想开口,梅仙却将她们全都赶出来,带上房门,轻声道:公子昨夜累了一整夜,我们都出去,让他好好休息

    思婷、思筑匆匆奔来,向薛宝钗跪下叩头,惊慌失措道:夫人不好了,二公子他不见了!

    薛宝钗正在与袁紫凤闲坐聊天,袁紫凤闻言大惊,道:不见了?这么大一个人,怎么会弄不见了?

    薛宝钗亦喝道:到底发生了甚么事?说清楚些!

    思婷、思筑被她一吼,已吓得手足无措,呐呐不能成言。

    李宝裳与艾青、艾红恰好赶到,薛宝钗喝道:李总管,这是怎么回事?

    李宝裳道:艾青、艾红两个丫头刚刚赶到我那里,说是梅仙借故支开她们,就与春兰、秋菊三人陪着二公子悄悄离堡,往北而去沿途椿哨见是自己人,都没有发出警讯

    薛宝钗怒道:该死!

    李宝裳急忙跪下,惶恐道:是,属下怠忽职责,属下该死

    薛宝钗道:我不是骂你,我是骂梅仙那三个丫头

    李宝裳这才起身,薛宝钗又道:往北?他们跑到北边去干甚么?

    李宝裳也皱起眉头:道:是啊,他怎么会朝北走?这倒出人意外得很?

    袁紫凤姑娘已在一旁迫不及待道:他朝哪边走且不去管他,问题是要不要把他追回来?

    薛宝钗不徐不急道:当然要,他的伤势还没有复元,怎么可以任他到外面去闲荡?

    李宝裳抬眼望向薛宝钗,她用力点头道:多派人手去追,就算他不肯回来,也要确保他的安全!

    李宝裳应声道:是!

    艾青、艾红、思婷、思筑同声道:我们也要去!

    袁紫凤也道:我也去!

    薛宝钗道:不行,你要留下来,另有重任!

    李宝裳率四剑婢及大批高手,漏夜渡江,直奔正北要追赶侯玉阳。

    直到凌晨时分,才在一辆牛车上发现了无心乞婆。

    牛车上载满了稻草,无心乞婆以草为被,睡得正酣。

    系在手腕上的一只酒坛已空,浑身酒气弥漫,显然是已经喝醉了。

    李宝裳急忙将她从牛车上掀下来,大呼小叫的喊了半晌,这才把无心乞婆勉强唤醒。

    无心乞婆睡眼惺忪的瞧了李宝裳一阵,才霍然撑起身子,道:哟,这不是李总管么?

    李宝裳强笑道:仙婆的兴致倒不浅,一早就喝起酒来。

    无心乞婆忙道:你不要以为我喝醉了,这一点酒还醉不倒我我只是想睡一下,昨天一夜没睡,我就知道那小子要开溜,他想把我甩掉,哼哼,门都没有。

    她说起话来果然毫无醉态,而且眼睛也整个睁开,东张西望道:你们有没有把那小子追回来?

    李宝裳苦笑摇头。

    无心乞婆道:要不要我告诉你他们准备去甚么地方?

    李宝裳道:正想请教。

    无心乞婆摇晃着空酒坛道:有没有人带着酒?

    四周没有一个人吭气,连马都没有一匹出声,仿佛根本都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

    无心乞婆大失所望道:没有酒我哪还有力气说话?你们请吧,我还想再睡一觉。

    说着,身子朝后一仰,又把眼睛闭了起来。

    李宝裳哈哈一笑,道:仙婆要喝酒还不好办,侯府地窖的好酒有的是,只要能把二公子追回来,我包你十年都喝不完。

    无心乞婆神情一振,道:十年?

    李宝裳点头道:而且还得日夜加紧的喝。

    无心乞婆立刻抬手朝上指了指,道:你们快点赶,大概还追得上。

    李宝裳道:北边?

    无心乞婆道:北京,他几个月前就跟侯玉仙约好,难道他们都没告诉你

    李宝裳没等她说完,纵马便走,其他人也急急挥鞭跟了下去。

    官道上登时扬起了一片烟尘,牛车又开始在烟尘中缓缓前行。

    无心乞婆也回复了原来的睡态,这次不但身上盖满了稻草,连头都蒙起来,等于整个人都陷在稻草中。

    蹄声渐渐远去,扬起的烟尘也已逐渐消失,赶车的庄稼汉依然不慌不忙的轻抖着缰绳,慢慢的往前走。

    无心乞婆却在这时悄然溜下了牛车,鬼魅般的窜进了路旁的一片树林。

    但那片树林的方向却不是北边,而在宫道的正东。

    无心乞婆穿过铺满落叶的小路,急奔一程,终于走上了平坦的东行大道。

    大道上人来车往,行色都很匆忙,每个人都在埋头赶路,甚至还有人边走边吃东西,好像连吃早饭的时间都不愿耽搁。

    无心乞婆左手拎着空酒坛,右手抚着肚子,一面走着一面咽口水,那副又饥又渴的馋相,已完全表现在脸上。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辆篷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车帘尚未打开,里边已溢散出一股浓烈的酒香。

    无心乞婆不由自主的收住了脚,紧紧张张的盯着紧合的帘缝,只希望坐在车里的是个熟人。

    帘缝一阵波动,一张肥肥的脸孔首先露了出来,笑嘻嘻的望着他,道: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仙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无心乞婆猛吃一惊,道:胡胖仙?

    原来坐在车里的竟是金陵侯府的财神胡眫仙。

    胡胖仙这才将车帘整个挑起,道:仙婆见了我,怎么好像吓了一跳?

    无心乞婆急忙打着哈哈道:那倒不至于,我的胆子还没有那么小,一两头狐狸还吓不倒我。

    胡胖仙哈哈一笑,道:至少你老人家也会感到有点意外,对不对?

    无心乞婆道:那倒是真的,你一大早跑到这里来干甚么?

    胡胖仙道:给您老人家送早餐啊?

    无心乞婆道:你不要开玩笑了,如果真是为了给我送早餐,随便派个人来就好了,何须你财神爷亲自出马?

    胡胖仙道:那是因为我老婆耽心,万一把仙婆吓跑,别人是追不上您老人家的。

    无心乞婆盯着他看了半晌,叹道:不错,普天之下也只有在你胡胖仙面前,我老乞婆没把握溜得掉

    两眼一转,又道:李宝裳又怎么知道我会走这条路?

    胡眫仙道:不是我爱往自己脸上贴金,我那个老婆可谓算无遗策,这等小事,如何瞒得过她?

    无心乞婆道:可是她本身不是已带着人往北边追去了么?

    胡眫仙道:那不过是为了防范意外,不得不追追看其实在这种时候,二公子怎么可能朝北走?

    无心乞婆忙道:那么依李总管估计,你们那个宝贝公子应该到哪儿去呢?

    胡眫仙道:当然是扬州

    说到这里,淡淡的笑了笑,又道:二公子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水月楼的杜师父向他频送秋波,他怎么可能不去看看,更何况扬州还有个花大小姐。

    子夜过后,喧杂的瘦西湖畔水月楼,终于结束了一天的营业,逐渐静了下来

    最后的一点灯火也隔绝在缓缓阁起的大门中。

    凡是在湖畔讨生活的人,几乎都知道附近每天最后打烊的,一定是水月楼的大厨房,只要杜老刀手上的那盏灯一熄,这一天就算过去了。

    侯玉阳当然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杜老刀一生令人推崇的事迹很多,但其中最使侯玉阳敬佩的,还是他的恒心。

    他每天打烊之后,必定亲自查点门户,从不假手他人,十数年来从未中断过,即使卧病在床,也要让徒弟们架着他走一圈,这几乎成了他每天最重要的工什。

    所以侯玉阳在等。

    灯光开始移动,侯玉阳的视线也开始模糊,虽然站在夜风中,但是仍然吹不散他内心的伤感。

    风很轻,夜很静,湖水轻拍着靠在岸边的画舫,不断的发出相互撞击的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站在他身旁的春兰忽然道:公子,灯已熄了,我们要不要过去?

    侯玉阳忙道:等一等。

    拾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道:梅仙,你的视力好,你仔细看看停在岸边一共有几艘游湖用的画舫?

    梅仙数了又数,道:一共十一艘,不过当中好像还夹着一只快船。

    侯玉阳皱眉道:那就怪了,这个地方只能停十一艘画舫,其他的船只,应该靠在柳堤过去的那边那个码头才对。

    说着,还朝远处指了指,好像对附近的环境十分明了。

    梅仙不以为意道:也许这条船只是临时停一停,说不定等一会就开走了。

    侯玉阳断然道:临时停也不行,这是铁老爷子定出来的规矩,谁也不能破坏。

    春兰道:铁老爷子是谁?

    梅仙道:铁桨铁梦秋。

    侯玉阳道:不错,这个人在扬州的势力大得很,黑白两道,绝对没有人敢惹他。

    秋菊突然开口道:也许那条船是花大小姐的。

    侯玉阳摇首道:花白凤再跋扈,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上,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他老子五湖龙王亲临扬州,也得对铁老爷子礼让几分。

    秋菊道:这么说,恐怕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侯玉阳道:哪种可能,你说。

    秋菊道:那条船铁定是铁家自己的。

    侯玉阳道:错了,铁老爷子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从来不破坏自己定下来的规矩。记得有一年他有个门人曾经为了一时方便,临时把船停靠在这个码头上,事后连腿都被铁老爷子给打断,直到现在走起路来还一拐一拐的呢!

    秋菊惊讶的望着他,道:公子怎么会对扬州的事知道得这般清楚?

    春兰即刻道:这还用说,当然是花大小姐告诉他的。

    侯玉阳笑了笑,没有吭声。

    梅仙忙道:公子莫非认为那条船有问题?

    侯玉阳道:有没有问题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它靠的不是地方,何况又刚好是水月楼的正对面。

    梅仙沉吟着道:总不会是神鹰教的腿已伸进了扬州吧!

    侯玉阳道:老实说,我还真有点耽心,不但那条船令人起疑,而且花白凤也一反常态,居然这么久没有露面,你不觉得奇怪么?

    梅仙道:嗯,的确有点奇怪,说不定那条船真的是神鹰教派来监视水月楼的。

    侯玉阳道:我也认为有此可能,也只有神鹰教才能吃得住铁老爷子。

    秋菊道:要不要我先去摸摸那条船底细?

    春兰拍胸道:还要摸甚么底,索性把船上的人抓来问个明白,不就结了。

    梅仙忙喝道:不要胡来,要打架,以后机会多得很,目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春兰道:那要怎么办呢?

    梅仙侧首凝视了侯玉阳片刻,道:最好是先到水月楼去探探究竟,公子常在这里进出,对附近的环境一定比较熟,但不知水月楼除了那扇大门之外,还有没有可以偷偷摸进去的地方。

    侯玉阳想也没想,道:有,你跟我来。

    刚刚转身要走,忽然回头瞟着秋菊和春兰,道:你们两个要不要进去?

    秋菊道:要。

    春兰忙道:当然要,我们不进去,万一里边发生情况怎么办?

    侯玉阳道:你们想进去也行,不过最好先要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被吓坏了。

    说完,回头就走。

    春兰急赶两步,拉住梅仙的袖子,道:梅仙姊,公子方才那句话是甚么意思?

    梅仙没有回答,只缓缓的摇了摇头。

    春兰又转身抓住秋菊的手臂,道:秋菊姊,那句话你有没有听懂?

    秋菊道:我当然懂,我跟了公子十几年,怎么会听不懂他的话?

    春兰急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那句话指的究竟是甚么?

    秋菊道:我想他一定是耽心里面有埋伏,怕吓着我们,所以才事先照会我们一声。

    春兰道:那就不对了,如果里面有埋伏,外面怎么还会派人监视,公子是老江湖,不可能连这点事都想不到?

    秋菊道:对呀,外面有人监视,里面就不应该再有埋伏

    说着,搔着发根苦想了一阵,忽然道:哦,我明白了,他指的不是人,可能是狗。

    春兰吓了一跳,道:狗?

    秋菊点头不迭道:不错,一定是狗,公子知道你怕狗,所以才特别提醒你。

    春兰怔了怔!道:可是公子又怎么知道水月楼里会养着狗?

    秋菊指着她,道:你好笑哪,为了消耗剩菜剩饭,哪个饭馆不养几条狗?公子是何等聪明的人,他还会连这点事都想不到么?

    水月楼的后门隐藏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巷道中。

    巷中很暗,而且岔路奇多,但侯玉阳却如识途老马一般,摸黑东抹西拐,脚下连停都没停顿过一下。

    梅仙等五人紧随在后,神情都显得有些紧张,个个手扶刀柄,一副准备随时出手的样子。

    只见他蹲下身来,拨开一些杂物垃圾,竟露出一处隐藏着的狗洞来,匐伏着钻了进去。

    思婷不由大感为难,这样的墙,再高些也拦不住她们的,梅仙却叹了口气,匐伏下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好认啦!

    春兰仍在嘀咕道:可是我们嫁的既不是鸡,也不是狗

    秋菊也接口道:是小马!

    思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了进去,里面是一座杂乱的院子

    黑暗中,但见四点星光,飞驰而来,只听春兰大叫一声,回头就跑。

    原来那四点星光,竟是两条巨大獒犬的眼睛。

    那两条獒犬通体漆黑,状极凶猛,但在侯玉阳面前,却十分驯服,不吠不叫,只是扑到他身上,在他脸上又嗅又舔,就像见到了饲养它们的主人。

    梅仙和秋菊登时松了口气,春兰却远远的躲在后面,露出半张脸孔,呆望着那副情景出神。

    她实在搞不清那两只可怕的东西,为何会对公子如此友善?

    侯玉阳一面摸着两条獒犬的颈子,一面道:好啦,不要疯了,你们记住,这三个人都是我的朋友,以后可不许为难她们。

    那两条獒犬似懂非懂的在梅仙和秋菊身上嗅了嗅,居然还勉强的摇了摇尾巴。

    侯玉阳又同远处的春兰招手道:还有你,赶快过来让它们认认你的味道,否则下次它们咬你,可不能怪我。

    春兰这才怕兮兮的走回来,虽然当中还隔着一个侯玉阳,但她那双腿仍在不断的直打哆嗦。

    侯玉阳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禁连连摇头道:你这人也真怪,你连神鹰教的那批煞星都不怕,怎么会被两条狗吓成这副模样?

    春兰神色惶惶道:没法子,怕惯了,我从小就怕狗,公子又不是不知道。

    侯玉阳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跟出来,我看你干脆回金陵去算了。

    说完,站起身来便往前走。

    春兰似乎根本就没听到他在说甚么,只慌里慌张的跟在他身后,一步都不敢落后。

    而那两条獒犬却好像对她特别感兴趣,一直摇着尾巴在她四下打转,吓得她几次都差点摔倒,幸亏都被秋菊扶住。

    推门进了一间堆放杂物的简陋小房子,侯玉阳轻声呼唤着:春儿,春儿?

    秋菊已为他燃起火折子,火光虽然微弱,却已足够瞧见一切。

    这简陋的柴房,杂物堆中简陋的木板床,早已人去床空

    梅仙道:这里有字!

    只见污黑木板上有歪斜的字迹:耽心我娘,回去看看再来。

    梅仙轻声道:看样子,她回去看看就没有再来过

    春兰道:这春儿是谁?是你的情人么?

    秋菊也道:她住在哪里?我们陪你去找她

    侯玉阳摇摇头道:算了

    随手揭开寻墙上一块松动的砖来,伸手拿出那本与春儿共同看过的春宫画册,随手翻了一下,心中似回忆着与春儿相遇的情形

    默默的叹了口气,又随手将那画册塞回去,用砖块填好,道:走吧

    他们一起出门,秋菊好奇,又悄悄取出画册,随手翻阅

    春兰伸头过来一瞧,津津有味,赞道:哇,真精采!

    秋菊急塞到春兰怀中,道:收好收好,带回家去慢慢欣赏!

    转眼已走到巷底,侯玉阳在最后一扇窄门前收住脚,抬手在门框上摸索拨弄一阵,然后轻轻一推,窄门竟然应手而开,看来他对附近的环境,远比秋菊想的还要熟悉得多。

    秋菊在一旁整个怔住了!两眼眨也不眨的凝望侯玉阳,目光中充满了惊异之色!

    侯玉阳雀跃道:不必大惊小怪,没带你们钻狗洞,已经不错啦!

    春兰却在这时猛从侯玉阳腋下窜了进去,一进门就想拔刀。

    梅仙好像早就知道她的毛病,匆匆追赶而至,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轻叫道:你要干甚么?这里也是你拔刀的地方么?

    春兰嚅嚅道:我我是怕里边会有人对公子不利

    侯玉阳道:这里不是甚么龙潭虎穴,这里不会有人对我不利,这里只是水月楼大厨房的员工宿舍

    没等他把话说完,旁边的一间房里已有人问道:谁呀?

    侯玉阳顺口答道:是我。

    房里竟然砰的一声,显然是有人不小心摔了一跤。

    另外几间房里也传出了一阵杂乱的声响,还有个人含含糊糊道:咦,怎么了?天还没有亮,你们都爬起来干甚么

    说到这里,语声突然中断,八成是嘴巴已被其他人捂住。

    梅仙急忙轻唤两声,道:有劳哪位去禀报杜师父一声,就说金陵的侯二公子来看他了。

    轰然一声巨响,两旁所有的门窗都同时打开,三十几个人头一起伸了出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楼上已亮起了灯,登时把天井中照得一片明亮。

    侯玉阳朝两旁瞧了瞧,道:各位还认得我吧!

    左边立刻有个人大喊道:果然是侯二公子到了。

    侯玉阳领着三花婢,也进了屋内。

    他一面喊着,一面已向楼上跑去,谁知刚刚跑到一半,又急急退了回来。

    只见一名鬓发斑白的老人已自楼梯缓步而下,他身后跟着两个中年人,那两人手上各端着一盏油灯。

    灯光摇摇晃晃,但那两个人的眼睛却都转也不转的直盯在侯玉阳的脸上。

    侯玉阳一见那老人,登时跪倒在地上,大叫一声:师父。

    那老人当然是杜老刀,他急忙紧赶几步,亲自将侯玉阳托起,道:不敢当,不敢当,你虽然是小徒的朋友,但老朽还是不敢当你的大礼你就叫我杜师父吧。

    侯玉阳道:那怎么行!

    他黯然道来,神色显得十分伤感,杜老刀却笑呵呵道:不要客气,以二公子的身分,你喊我一声杜师父,我已经高攀了。

    侯玉阳不禁叹了口气,手指也不由自主的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

    杜老刀目光急急转向梅仙等人身上,道:这三位,想必是你房里的那三位鼎鼎有名的姑娘吧!

    侯玉阳只有点头。

    梅仙屈膝一福道:小婢正是梅仙,左手是秋菊,右边那个是春兰,以后还请您老人家多多关照。

    她说得毕恭毕敬,但秋菊和春兰却连看也没看杜老刀一眼,目光紧瞪着两旁那些陌生的面孔,一副生怕有人突然出手向侯玉阳行刺的模样。

    杜老刀哈哈一笑,道:两位姑娘只管放心,这里的门户严紧得很,外人是绝对进不来的。

    秋菊和春兰这才把目光收回,身子向杜老刀微微蹲一下,算是跟他打了招呼。

    侯玉阳当然不会留意这些小事,只紧锁着眉头,道:这么说,外边那条船莫非真的是神鹰教派来监视您老人家的?

    杜老刀沉叹一声,道:不错,那条船已经停在那里很久了。

    侯玉阳沉吟道:奇怪,您老人家跟他们素无瓜葛,他们无缘无故的跑来监视您干甚么?

    杜老刀道:还不是为了那桌酒席的事。

    侯玉阳愕然道:那桌酒席?

    杜老刀面容一惨道:就是劣徒小马遇害的那一桌。

    侯玉阳听得脸色整个变了。

    杜老刀长叹一声,又道:我称他劣徒实在不该,其实那孩子优秀得很,脑筋又聪明,人缘又好,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谁知苍天无眼,竟然把这么一个好孩子的性命夺走我真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记得去年我还替他算过命,刘半仙分明说他至少可以娶五个老婆,活到八十岁的

    说到这里,语声忽然被人打断,原来站在他身后的一个中年人,竟然掩面痛哭起来。

    那人一哭,其他人也都跟着大放悲声,哭得比那个人还要凄惨。

    杜老刀急忙喝道:你们这是干甚么?想把船上的人引进来么?

    此言一出,哭声立刻静止下来,但是每个人脸上都还挂着眼泪,连杜老刀也不例外。

    侯玉阳突然大声道:各位不要难过,我还我还

    梅仙紧紧张张地扯扯侯玉阳,接口道:公子是否还有很多问题想向杜师父请教?

    侯玉阳叹了口气,把话吞回肚子里,道:不错,这件事我非得把它搞清楚不可。

    杜老刀立刻擦干眼泪,道:如果侯二公子想查问凶手是谁?那恐怕就要让你失望了。

    侯玉阳忙道:为甚么?

    杜老刀道:因为事情发生的实在太突然、太混乱、也太快我虽然在场,人老了也吓坏了,连坐在隔壁的铁老爷子闻声赶出去,都没有见到凶手的影子。

    梅仙道:铁老爷子?是不是铁桨铁梦秋老爷子?

    杜老刀道:不错,正是他。

    侯玉阳道:您老人家是说当时铁老爷子正坐在隔壁厢房里?

    杜老刀道:不错,那天刚好铁老爷子请客,好像是替他一个远道而来的朋友接风

    侯玉阳道:远道而来的朋友?您老人家有没有听说他那个朋友是甚么人物?

    杜老刀唉声叹气道:只是长白山上下来的几名参客

    侯玉阳叹了口气,只回头瞄了梅仙一眼。

    梅仙急忙把目光转到杜老刀脸上,道:小婢心中有个疑问,可否向老人家请教?

    杜老刀道:姑娘有话尽管直说,不必客气。

    梅仙道:那位小马师父咽气的时候,不知您老人家有没有在他身边?

    杜老刀道:有,我亲眼看着他咽气,亲眼看着他入殓,亲眼看着他下葬不瞒姑娘说,他虽然没有正式拜师,我却一直把他当成是我最心爱的徒弟,打从他重伤到入土,我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一步。

    梅仙道:这么说,那位小马师父是真的死了?

    杜老刀长叹一声,道:这还假得了么?老实说,我倒希望他没有死,死的是我,我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而他才不过二十出头,那块墓地本来是为我自己准备的,想不到却被他抢着用掉了

    他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掏出块手帕频频擦泪。

    侯玉阳忍不住悲声:师父。

    杜老刀急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说实在的,如果不是花大小姐告诉我,我作梦也想不到我那徒弟会高攀上侯二公子这种好朋友,只可惜他的命太短了

    侯玉阳截口道:攀上侯家的人,也并不一定有好处,如果不是为了那该死的侯家,也许他还可以活得久一些,也许他根本就不会挨那一刀。

    杜老刀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侯玉阳大声道:他那一刀是替侯玉阳挨的,您老人家难道还不明白么?

    杜老刀指着他,道:是替你挨的?

    他实在很想说明事实真相,但是一接触到梅仙那企求的眼光,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莫可奈何的点点头,道:不错。

    杜老刀却连连摇首道:我愈听愈糊涂了,可否请二公子再说得详细一点?

    侯玉阳急忙往前走了几步,道:您老人家仔细看看,我是不是很像你的徒弟小马?

    杜老刀往前凑了凑,仔细端详他半晌,道:嗯,轮廓是有几分相似,长相却差远了,如果小马能有二公子这等相貌,也就不会如此短命了。

    说完,还长长叹了口气。

    侯玉阳似乎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一面摇着头,一面往后退。

    直退到墙边,才失魂落魄的跌坐在一张石凳上。

    旁边突然有个年轻人怪叫道:咦,从后面看,侯二公子还真的有点像小马师叔。

    站在杜老刀左边的那个中年人也道:嗯,体态举止也都像得很。

    杜老刀怔了怔!道:这么说,小马莫非因为长得像侯二公子,才做了他的替死鬼?

    侯玉阳霍然站起:道:不错,这就是我想告诉您老人家的,还有

    说到这里,语声忽然顿住,只含泪凝视着杜老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旁的梅仙立刻接道:还有,为了这件事,我家公子难过的不得了,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小马师父,也对不起您老人家。

    杜老刀急忙摆手道:那倒不必,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是他的命,我们难过也不能叫他起死回生何况他生前也是一个满讲义气的人,他能为自己的好朋友挨了一刀,我相信他也应该死而无憾了。

    侯玉阳沉叹一声,道:您老人家既然这么想,我也没话好说了。

    杜老刀道:你甚么话都不必说,只要好好活下去就行了,千万不要让我那个可怜的徒弟白死。

    侯玉阳只有点头,不断的点头。

    梅仙好像松了口气,轻轻咳了咳,又道:杜师父,您老人家还没有告诉我们,神鹰教的人究竟为甚么要盯上您?

    杜老刀道:当然为了小马。

    梅仙道:可是小马师父不是死了么?人都入了土,他们还盯甚么?

    杜老刀道:那是因为最近经常有武林人物在这里进出,好像每个人都已发觉我那短命的徒弟和侯二公子的交情,都想从这里打探出一点贵府的动态,可是我们跟贵府素无往来,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梅仙忽然皱起眉头,道:那就怪了,那些人又如何晓得我家公子和小马师父的关系呢?

    杜老刀道:是啊,我也正在奇怪,他们两人的交往,连我都被蒙在鼓里,那些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侯玉阳冷笑一声,道:那有甚么奇怪,那是因为有个人故意在外面放风声。

    梅仙猛一点头,道:啊,我知道了,一定是花大小姐。

    侯玉阳横眼瞪着她道:你少血口喷人,花白凤根本就不知道这码事。

    梅仙眼睛一眨一眨道:不是她又是谁呢?

    侯玉阳狠狠朝她一指,道:就是你,都是你口没遮拦,胡乱讲话,才会惹出这种是非。

    梅仙急声争辩道:公子不要冤枉我,我几时说过这种话

    说到一半,忽然将自己的嘴巴掩住,人也整个呆住了。

    侯玉阳冷冷道:怎么样?想起来了吧!

    春兰接口道:就在柳河镇天福客栈的院子里,你当着霍传甲与一大堆人的面,亲口说的!

    梅仙嚅嚅着道:我我当时只不过是随口说说,没想到霍传甲那老匹夫竟会认真起来。

    侯玉阳冷哼一声,道:江湖上无风还要起三尺浪,何况这话出自你梅仙之口,你能怪人家不认真么?

    梅仙窘红了脸,半晌没吭一声。

    侯玉阳得理不饶人道:好啦,现在麻烦已惹到水月楼头上,如何解决?你看着办吧。

    梅仙刚想开口,杜老刀突然抢着道:二公子不必为我们耽心,目前还没有人敢对我们怎么样,倒是你们几位的行动要特别留意,万一被对面船上的人发现了,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侯玉阳怔了怔!道:您老人家又如何晓得目前没有人敢对你们怎么样?

    杜老刀道:因为花大小姐已答应替我们撑着。

    侯玉阳苦笑道:花白凤那女人的话怎么能相信?她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余力来保护你们?

    杜老刀道:那你就太低估花大小姐了,她最近威风得很,连对面船上的人都对她客客气气,只要有她在,对面那些人连看都不敢朝这边看一眼。

    侯玉阳骇然回望着梅仙,道:他们花家莫非已经投靠过去了?

    梅仙摇首道:不会吧!如果真有这种事,如何瞒得过我们侯府?

    侯玉阳道:会不会是李宝裳有意隐瞒我,把消息拦下来?

    梅仙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事情她或许还会掩掩盖盖,像这种足以影响武林的大事,她绝对不敢有所隐瞒。

    侯玉阳沉吟片刻,目光又转到杜老刀脸上,道:最近花白凤是不是经常到这里来?

    杜老刀道:几乎每天都来,今天她还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她好像急着要见你,临走还交代你来了务必马上通知她一声要不要我现在派人给她送个信去。

    侯玉阳忙道:且慢,且慢花白凤又怎么知道我可能会到这里来?

    杜老刀道:不瞒二公子说,这个赠送四喜丸子的主意,就是她想出来的,她早就料定你一得到这个消息,非马上赶来不可。

    侯玉阳又是一阵沉吟,道:她交代您老人家这件事的时候,是不是很秘密?

    杜老刀道:那倒没有,当时她旁边不但有朋友,而且说话的声音也很大,几乎整层楼的人都可以听得很清楚。

    侯玉阳猛地把脚一踩道:这个大笨蛋,看样子她是存心想把我卖掉。

    一旁的秋菊急忙道:公子不要多心,花大小姐应该不是那种人。

    春兰也慌不迭道:秋菊姊说得不错,以花大小姐的为人而论,就算砍下她的脑袋,她也不可能出卖朋友,尤其是公子这种好朋友。

    侯玉阳不再出声,眼睛却紧盯着沉默不语的梅仙,似在等她下结论。

    梅仙迟疑了很久,才道:她的确不是一个出卖朋友的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之下,那就另当别论了。

    侯玉阳忙道:哪种情况?

    梅仙道:除非怀孕的花少奶奶已被人挟持,甚至早就落在对方的手里。

    侯玉阳听得陡然一惊,秋菊和春兰也同时变了颜色。

    梅仙却淡淡的笑了笑,又道:当然,我这只不过是猜测之词,你们根本就不必紧张,即使真的不幸被我猜中,也必可寻出破解的方法,因为花大小姐已经替我们留下了解救她的余地。

    侯玉阳道:这话怎么说?

    梅仙道:公子不妨想一想,如果她真要出卖你,大可写信直接把你骗来,何必如此大费用章?而且还害杜师父白白送掉许多四喜丸子,你说是不是?

    侯玉阳道:嗯,继续说下去!

    梅仙道:她显然是想引起我们的疑心,先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然后再跟她见面。

    侯玉阳缓缓的点了点头,道:那么依你看,我们现在应该采取甚么步骤呢?

    梅仙道:当然是依照她的吩咐,先派人去给她送个信。

    侯玉阳道:然后呢?我们是不是还在这里等?

    梅仙道:我们当然不能在这里等,否则不但水月楼要遭殃,而且花大小姐那番脑筋也等于白动了。

    侯玉阳道:你的意思是说,前面派人送信,咱们在后面跟着就杀进去?

    梅仙道:那就得看看情况再说了,不过要派人去就得快,外面好像已经有了动静,万一被他们先赶去,那就不妙了。

    说话间,前面果然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呼喝,后面巷道中的两条獒犬也在低声吠叫。

    站在杜老刀左首那个持灯中年人立刻道:花大小姐与我认识,也认得花府的路,我去送信。

    说着,就想把灯交给其他的人手上。

    侯玉阳突然道:不行,马师兄是老实人,这种事不适合你干。

    所有的人听了全都吓了一跳,那被称做马师兄的人一个失神,连油灯都差点翻倒在地上。

    杜老刀干咳两声,道:那么依二公子之见,应该派哪一种人去呢?

    侯玉阳想了想,道:最好是派个脸皮厚实一点,能说善道,吹牛不会脸红的人过去

    他边说着,目光边在两旁搜索道:咦,小喇叭周躲到哪里去了?

    一阵沉寂之后,有个体型瘦小的小伙子自靠门的房中悄然而出,一步一哈腰的走到侯玉阳身后,道:小的在这里,不知二公子有何吩咐?

    侯玉阳头也没回,只用拇指朝后一比,道:师父,您看派这个人去怎么样?

    杜老刀勉强的点了点头,道:行,只要二公子认为可以就行。

    侯玉阳这才回脸笑视着矮他一截的小喇叭周,道:你有没有去过金府桃花坞?

    小喇叭周立刻道:去过,常去,前天晚上我还在他们家墙根洒了泡尿。

    侯玉阳笑笑道:金家的门里和门外情况可能有点不一样,你敢不敢进去给花大公子送个信?

    小喇叭周满不在乎道:有甚么不敢?金家的大门又没长出牙齿,还能把我的

    本来习惯性的一句粗话,今天可不敢放肆,急忙改口道:还能把我的,把我的手咬掉不成?

    侯玉阳想笑又忍住,皱眉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怕?

    小喇叭周眼珠转了转,道:我只怕一件事。

    侯玉阳道:甚么事?

    小喇叭周道:我只怕花大公子打赏太多,我个子小,力气弱,一个人搬不动。

    梅仙听得噗嗤一笑,道:看样子公子是找对人了。

    侯玉阳也忍不住摸摸鼻子,道:没关系,我们就在后面跟着,到时候你搬不动,我们帮你抬,你看怎么样?

    小喇叭周把头一点,道:好,那小的就先走一步了,你们如果不认识路,最好是跟得紧一点,我的快腿可是出了名的。

    说完,调头就走,刚刚拉开后门,忽然又转回来,两眼一翻一翻的望着侯玉阳,道:小的有个小疑问,可不可以先向二公子请教一声?

    侯玉阳道:当然可以,你说吧。

    小喇叭周道:小的先后只替二公子上过两次菜,连话都没有讲过一句,二公子怎么会记得小的这个人?

    侯玉阳笑咪咪道:你欠我的钱还没还,我当然记得你。

    小喇叭周愕然道:我几时欠过二公子的钱?

    侯玉阳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道:去年过年赌牌九,你输给我一两七分银子,难道你忘了?

    小喇叭周的脸色整个变了,两只脚不由自主的在朝后缩,直缩到门口,才跌跌撞撞的转身狂奔而出,那副模样,就像突然碰到鬼一般。

    梅仙等三人神情虽有些不太自然,但仍一声不响的跟了出去。

    侯玉阳默默的环视了众人一阵,又朝杜老刀拱了拱手,才依依不舍的走出了后门。

    临出门,只见他轻轻将门闩往上一拨,然后飞快的将门扇带上,那根门闩刚好卡地一声,自动栓了起来,动作之熟巧,在场的人也未必有几人能做得到。

    所有的人都凝望着那根门闩,久久没人则声,整个天井里静得就像没有人一样。

    过了很久,那个被侯玉阳称做马师兄的人方才开口道:我愈着这位侯二公子愈不对,他除了脸孔之外,言谈举止,简直就和我死掉的小马师弟一般无二

    有个年轻人截口道:对,尤其是他那副眼神,我感觉熟得不得了。

    另外一个人也立刻接道:还有,去年过年赌钱,小喇叭周欠下小马师叔一两七分银子的事,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侯二公子又如何晓得?而且居然还说是欠他的,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又有一个人指着那门闩道:尤其是他方才关门的手法,除了小马师叔之外,还有谁能把时间捏得那么准,我出来进去已经两三年了,也未必能比得上他

    杜老刀突然大喝一声:住口!

    那人的话登时被打断,四周的人也同时沉寂下来。

    杜老刀厉声道:小马已经死了,你们亲眼看着他入的土,你们还怀疑甚么?

    站在杜老刀右首那中年人忽然道:可是那张四喜丸子菜谱上面的字,上面的花押又怎么说?那可是在小马师弟下土之后才送过来的。

    杜老刀道:怎么连你也这么糊涂?难道那张条子就不能是他死前交给侯二公子的么?

    那中年人垂下头,不再吭声。

    杜老刀突然长叹一声,道:不管这个人的举止如何?他都不是小马,他是侯二公子,鼎鼎大名的金陵侯二公子,这一点你们一定得搞清楚!

    说话间,巷中陡然传来一声惨叫。

    杜老刀急喊了声:熄灯!

    两房的灯火同时熄灭,天并中登时变得一片黑暗。

    只听杜老刀继续道:现在你们也该感觉到,咱们已被卷入一场可怕的武林争端中,要想活命就得少开口,尤其是方才跟侯二公子会面的情况,谁也不准泄露出去,切记,切记!

    黑暗中没有一个人应话,后巷的杀喊之声也不复闻,只有杜老刀接连发出几声叹息,一声比一声沉重。

    梅仙和秋菊紧随着小喇叭周穿出了充满血腥的巷口,春兰却一步也不肯离开走在后面的侯玉阳。

    大街上空空荡荡,沉寂如死,连迫在后边的那两条獒犬都已缩回巷中。

    突然间,走在最后的春兰一把将侯玉阳搂住。

    侯玉阳神色不耐的回首喝道:你有完没完,那两条狗又不会咬人,你怕甚么?

    春兰忙道:不是狗,是人。

    她边说着,边朝身后指了指。

    侯玉阳这才发觉正有个人提着只酒坛,摇摇摆摆的从巷子里走出来,一瞧侯二公子的轮廓,便知是无心乞婆,不禁哈哈一笑,道:我当甚么人在举手投足间就杀了这许多人,原来是您老人家。

    无心乞婆急忙摇首道:你搞错了,我忙着喝酒还来不及,哪有闲空杀人?

    侯玉阳微微一怔!道:那么巷子里那些人都是谁杀的?

    无心乞婆道:都是你侯府那批能干的手下,他们杀人的本事,可高明得很啊!

    侯玉阳大吃一惊道:他们怎么也来了?您老人家不是答应要把他们引开的么?

    无心乞婆耸肩道:没法子,我实在甩不开那头胖狐狸,有他在旁边,李宝裳那批人还会不跟来么?

    侯玉阳匆匆四顾道:他们的人呢?

    无心乞婆道:都到金府桃花坞去了,李宝裳好像发现那姓花的有点不太对劲,所以才先一步赶去替你开路。

    侯玉阳呆了一呆,道:花云有甚么不对劲?

    无心乞婆道:这还用说,当然是已经投到霍传甲那边去了

    说着,昂起脖子猛喝了几口酒,又道:我早就觉得花家父子靠不住,只有你还一直把他当个宝。

    侯玉阳怔住了!

    春兰在一旁拼命摇头道:我看八成是搞错了,我怎么看花大小姐都不是那种人。

    无心乞婆瞪眼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懂甚么,难道李宝裳还没有你看得清楚么?

    春兰哼了一声,不再开口,但她那副神态却显得极不服气。

    侯玉阳陡然将头一摆,道:走,我们过去看看再说,我倒想弄弄清楚花白凤究竟是个甚么样的人?

    金府的这座宅第气派极了。

    高高的院墙,深深的院落,铜钉铁板打造而成的大门,看上去比城门还要牢固。

    而最抢眼的还是悬在门楣上的一方漆黑的横区,上面刻的竟然是桃花坞三个斗大的金字。

    在扬州,谁都知道花大公子花云,是金八爷的女婿。

    金家祖上曾是江南织造,虽然因政治因素而丢了官,至今仍是扬州的首富。

    据说金家的银子比江里的水还要多,财产辽阔的骑着快马,从日出跑到日落都跑不到边。

    金八爷是金家九弟兄中最精明的人,事也做得最大。

    他们为了保护这片家业,不得不聘请大批的保镖护院,但金八爷还是不放心。

    于是他毅然决然的将他最心爱的么女嫁给了五湖龙王的大儿子花云,并且还以五十条帆船和二十万两银子做交换条件,把花大公子从太湖接到了扬州来住,为的就是保护他的产业。

    但花大公子是个野马型的人物,院墙再高,也挡不住他的腿,花少奶奶再温柔,也收不住他的心,他依然跟在太湖时一样,经年浪荡江湖,绝少留在扬州。

    花少奶奶当然很不开心,但金八爷却一点也不在乎,因为他真正须要的并不是江湖味道,比他那批保镖护院还重的女婿,而是那块黑白两道都不敢乱碰的招牌。

    可是最近的花大公子却忽然变了,变得很少出远门,除了每天吃吃馆子听听戏之外,几乎都守在家中。

    浪子回头金不换,何况孙少奶奶的肚子又一天比一天大,这是双喜临门的事,按理说她应该很高兴才对,奇怪的是事实刚好相反。

    不但他看起来好像比以往更不开心,甚至连金八爷也显得每天忧心仲仲,脸上找不出一丝喜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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