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衙门里的官差全来了,地方上的九门提督衙门以及锦衣卫大营的,他们都受福王的节度,自然也都要听丁佐云的。他带着官人进入到后宅,找到了神坛以及许多白莲教害人的证据,尤其是一罐罐用药水泡着准备制药的紫河车。每一个婴儿都成了形,想得到们做了多少孽,因为每个婴体一定还搭上一条母亲的命,看来令人发指。看了那么多的证据后,许多抱不平的街坊邻居们才开始后悔了,先前不该多嘴乱帮忙的,谁知他们竟然是如此混帐呢?有人气不过,也开始了捣毁的工作,官人们喝止不住,只把一些重要的证物收了起来,其余任凭大家发泄去。丁佐云也站在一边瞧着直笑,不加阻止。等大家打完了,他才突然下令把那些动手的一律都抓起来,罪名是捣毁现场,湮灭证物。这一来自然个个叫冤,可是丁佐云不给他们分说的机会,一个个照逮照捆不误。在抓人的过程中,居然还有一两个好手武功很着实,但是这边有丁佐云、南宫雁、乔玲、小白菜,武功再强也不管用。何况丁佐云的手段还真绝,调了火枪营一标枪兵守在一边,有敢动手顽抗的,砰砰一阵火枪,打得满身是孔二几刻就送了命,于是剩下的一个个乖乖的束手就缚。当然有人还是不服气,破口大骂丁佐云狗仗人势,草菅人命的。丁佐云装做听不见,有人却又开口劝那个骂人的:二哥,算了,这也怪不得人,谁叫咱们瞎热心,帮错了边儿呢?看钱有余和云里观音那两口子,平时多和气老实,谁知他们是别有企图呢。丁佐云却听见了,微微一笑道:你老兄说得没错,不过也欠缺考虑,别处二十个子儿一包的菸丝,这儿只卖五个子儿一包,还得贴上茶水座头,供人歇着聊天,天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这是贴了老本儿做生意,他们的生意居然愈做愈大那个人道:左先生不说,我们也想不到,经您这一说,我也意味着不对劲儿了,他们是为了甚么呢!丁佐云微笑道:详情我也不知道,这等审过了才会明白,不过多少也可以猜到一点,他们这儿不仅是分坛,也是一处联络站,东西卖得便宜,来的人多,他们那些同党来联络就不现形迹,也不惹人启疑那人道:可不是吗?这儿来来往往的顾客不绝,谁会知道哪一个是他们的同党呢!可是左先生,我们被牵进去可就太冤枉了,我们只是激于义愤,一时多事而已,凭心而论,照各位先前的行事,没头没脑的,是难免叫人看不过去丁佐云道:老哥,你放心,他们是有一批同党还杂在人堆中,藉着机会起哄,湮没证据,所以我才要一并抓起来,只有委曲各位一下,没事儿的,到大营去问几句话就放回来了,绝不会冤枉各位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请各位帮忙,去指认一下,瞧瞧看有哪些人是经常往这儿来的。那人道:左先生,照你这么一说,我们可难脱嫌了,我们住得近,那天不来个十几趟的?丁佐云道:邻近街坊,自然是不会有嫌疑的,可疑的是一些住得远的人,没理由为了贪些小便宜,老往这儿跑的,所以麻烦各位去指认一下,就是为了要找出这种人来。于是有人大大的放心,有人却暗地发愁,因为他们跟白莲教毫无瓜葛,但住的也不近,只因为爱跟钱大娘搭讪,而本身又闲得无聊,才每天逛过来鬼混一番,哪知道会惹上了无妄之灾!一大堆的人都被领走了,但到了提督衙门过了一堂后,就放走了一半,也没像丁佐云所说的,放走全是左邻街坊。那些住的较远的无聊混混儿挨了顿板子,告诫一番,居然也放走了。有人丝毫无损,只被训了几句就放走了,有人是客客气气被传去做了一次证,临走时丁佐云还塞了块银子,连道辛苦。但也有人尚未过堂,就在狱中被挑了脚筋,锁了琵琶骨,破了一身功夫后,再以重刑伺候的。总之,他抓人放人整人都是另有根据的,这根据很准确,没错放一人,也没整错一人,因为福王提供的名单很准确。那些被整得死去活来的人,最后熬刑不过,全部都招认了,他们的确是白莲教徒与耳目,每天出去搜集各种消息,到这儿汇集呈报。所谓消息的内容不一,但颇堪玩味,他们所要的消息无非是哪一家的女孩儿孤苦无依,可以动她脑筋,哪一家大宅子里的甚么人生了病,可以趁机打进去,哪位王公大臣私下有甚么爱好,有甚么隐私等等总之,凡是属于个人的隐私以及不可告人的弱点等等,都是他们所要打听的范围,然后再针对各人的缺点,想尽方法,攻之以弱,进而到控制这个人为止,那当然是一些重要的人物。钱有余夫妇是教主徐美英座下的弟子,这两个人也是白莲教中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堂中的青龙堂主。至于其他二处分堂何在,以及由甚么人主持,则不得而知,因为白莲教是个很严密的组织,没有横的联系。在钱有余店铺中搜到了许多重要的证物,还有几本的账册,上面都是来往的帐目等琐碎之记载,大家都没注意,但左云拿去了。他对这四一白莲教徒的处置极为辣手,全部都处刑斩立决,而且就是在锦衣卫大营中执行,根本不给人说情或活动的机会。所以等福王受到一些有力人士游说,要为其中几个人活动时,已经慢了一步,那些人的首级已经挂出示众了。□□□□□□□□福王对左云的处置不能埋怨,只是皱了个眉头,道:左先生,你处决得太快了一些,恐怕会引起一些麻烦,因为有几个人颇有来头,跟几位宗亲皇室都带点裙带姻亲关系,他们会找我吵个没完。丁佐云笑笑,道:王爷是否惹不起他们?福王道:倒不是惹不起,而是受不了他们的歪缠死缠,他们有的辈分很大,是我的祖字辈了,皇上也比他们小一辈,这几个老糊涂是出了名的老厌物,有时蛮不讲理,连皇帝也要让他们几分。丁佐云微微笑道:这次王爷大可不必怕他们,而且也不必客气,摆下脸来顶他们回去,他们若是再来歪缠不休,王爷可以连他们一起办了。福王道:那怎么行?他们是几代的元老,而且手握兵权,动不得的。丁佐云道:这我知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可是只要抓住他们的真凭实据,也照样能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福王道:问题是他们不可能有真凭实据被抓的,因为他们已经贵极人臣,绝不可能是白莲教徒。丁佐云道:他们虽非白莲教徒,但他们却包庇白莲教徒,为非做歹,他们身边至少都有一两个人是大有问题,王爷可以坐在家中等着他们吵上门来,然后狠狠的反训一顿,若他们还再不知进退,王爷干脆公事公办的好了。福王道:我是有权,但是得有真凭实据才行。丁佐云道:在下自然有真凭实据,而且绝不冤枉他们福王倒是一惊!道:左先生,你掌握到甚么证据了?丁佐云道:是一本账册,里面用的是暗语,幸好他们没大学问,不会自创一套,用的是江湖下五门中的切口,而我恰巧也看得懂,因而翻出许多大的机密,假如真照记载的机密办,恐怕能把京中的大宅院坑下一半去。福王道:会有这么严重吗?丁佐云道:我是照严重的一方面说,因为那些人多半已被白莲教人妖法掌控,做出些害人帮凶的事了,甚至于大部份都已明白对方的底细了,却无法摆脱,被他们一直在利用控制中福王道:有这么严重?丁佐云道:正因为事态严重,我才不再姑息他们,我明明知道抓到的人犯中有几个颇有背景的人物,也硬起头皮来砍了,使他们知所警惕,自己振作拔除。福王道:假如真的已经如此严重,你就做得太对了正说着,小柳儿进来悄悄地耳语了几句。福王道:左先生,我既已授权给你,对你一定是支持的,只是我必须了解到要给你多少的支持而已,目前就有一个难题来了,诚王爷来了,他是我的叔祖,是皇上的叔叔,人老,脾气也大,很难缠的,你的证据能治住他吗?丁佐云道:他不是有个叫徐进旺的小舅子被我砍了?福王道:正是,其实那只是他一个姨太太的兄弟而已,这个姨太太叫绿云,是三年前才进门的,不知用了甚么手段,唬得老头子对她言听计从,宠得不得了,所以他一听徐进旺被抓,就跑来找我,倒是说了不少好话丁佐云道:他为甚么要对王爷说好话?福王道:大概他自己知道我办事总有些根据,只说年轻人难免世故不深,受了人家的骗,求我网开一面,我本来也答应了他,哪知你的动作那么快,已经砍了。丁佐云道:我并不想砍他们,凭心而论,他们的身分已明,放出去也做不了怪,可是我实在放不出去。福王一怔!道:为甚么?难道还有甚么顾忌?丁佐云道:倒不是我的顾忌,而是大营里的几位司刑老爷们杰作,那些人犯除了头脸之外,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肉了,如果放出去,王爷所负的责任更大,我一看情形不对,才赶紧下令立斩决,悬首示众,而且不准收葬,因为那些尸体叫我一把火化了福王这才知道毛病出在自己的人手上,悚然而惊道:这些混帐,怎么这个样子用刑呢?丁佐云道:用刑是紧了些,但那些囚犯们熬刑的本事也够瞧的,死不开口,双方都挺上了,结果还是营里的大爷们棋高一着,逼出了口供,他们也真有本事,能把人整得体无完肤而不断气,最后我下令斩决,等于是做好事,那些还能动的犯人都向我叩头谢恩,人到了那个程度,一死反而是解脱了。福王也知道了本生云并不是在夸奖他的部下,因而讪然地道:这些混帐东西太可恶了,我一定要好好地惩诫他们一下,这样子最容易屈打成招。丁佐云道:是的,以前我听说人送进大营,没有不招供的,还有些不相信,这次算是领教了,就是铁人也熬不过那种刑的,不管有没有口供,编都得编一套出来,好在这一次送进大营的囚犯没有一个是冤枉的,那些口供也禁得起查证,否则王爷的前程怕不毁在那些大爷们身上了?福王睑上现出了汗渍,这倒不是危言耸听,因为这次被斩的人中间有几个的确不好弄,被整成那个样子,实在无法对外交代的。不管自己的帝眷再浓,若是出了这么个大漏子,皇帝也无法替自己担代了。丁佐云又道:我是有把握才把人送进大营的,那些问案子的大爷们都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人就施大刑,而且有几个已经叫出了来历,他们施刑更重,连我都喝不住,他们说得好,抓人是我的事,问案是他们的事,他们负责给我口供,其余的不要我管。福王道:这是甚么话?简直要造反了,先生该当场砍了他们。丁佐云道:营里只有我一个人,他们却是一伙,我可犯不着在那个时候跟他们斗,何况出了问题,负责任最多的是王爷,我最多是滚蛋而已不过我想,真要是如此的话,宗政桓一定乐死了。福王忽地一震!道:左先生是说那些人有问题?丁佐云道:这个我倒不敢说,反正他们对我这个副统领很不服气就是了,所以弄根腊给我坐坐,也许王爷是受了我的牵累,他们没想到出了事,责任最大的是王爷。福王脸上泛起了怒色道:好,狗奴才们,我不会放过他们的,现在咱们先去对付那个老家伙。丁佐云道:甚么,我也要去见他吗?福王道:左先生不必害怕,只要咱们抓住了理,就不怕他胡闹,一切我都会支持你。丁佐云道:我倒不是怕他,而是怕万一闹起来,对王爷不太好,公事公办起来,把他关起来,革他的爵都有余。福王道:那你放手办好了,皇帝也很讨厌这几个老家伙,却又不好意思给他难堪,你不妨放胆跟他对干,必要时我出头来做个和事佬,要叫他土脸出门,还给咱们赔尽小心,感激涕零回去更好!丁佐云也笑道:这个我会懂得如何控制收蓬的,王爷年事确不大,但处事老练却不下于宦海老臣。福王大笑道:你也不简单,办起事来像头老狐狸。□□□□□□□□宾主二人来到外厅,书启师爷马道容老夫子正伴着一个锦蟒王服的老头儿在对坐着。那个老头儿十分不耐烦,见到了福王,立刻叫道:好哇,小福子,你的胆子愈来愈大了?早上我跟你说话,你还一个劲儿的卖人情,下午却挂出了脑袋,你是在耍我老头子是不是?福王笑笑,道:三叔公,您别生气,早上我不知道那个徐进旺犯了多大的罪?可是后来我一问左先生,才吓了我一大跳,赶紧下令把他砍了,一这可是为您的好。老头儿一听更火了,道:甚么是为了我好?我上大营去领尸,那是被你们屈打成招的。福王看了丁佐云一眼,他咬牙微一颔首示意,表示知道了,然后才道:案子是左先生办的,他可以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丁佐云上前一揖道:卑职参见老王爷。诚王爷一瞪眼道:滚一边去,老夫在跟你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像是存心给丁佐云难堪。丁佐云更妙,上前就是一耳光甩过去,沉下脸道:老王爷,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称你一声老王爷是对你客气,也是看在福王爷的面子上,你倒抖起来了?那好办,我是锦衣营的副统领,正好承办白莲教的案子,那个徐进旺把你给咬出来了,你是现行帮凶要犯,来人呀,给我捆上。诚王爷没想到丁佐云敢打他?更没想到丁佐云敢叫人捆他,一时倒怔住了!而在一旁的小柳儿则率了几个家将,拿了绳子,上前就要捆人。诚王爷才急了道:小福子,你小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叫人捆我?丁佐云道:没甚么不敢的,你虽然只只为王爵,可是律法规定,王爵若有图谋不轨,加害大内圣驾或其后妃时,得迳行逮捕,而抓人就是锦衣卫的权利。福王一听,心中落实了,他知道丁佐云不会无故冲动,必然是握有确切的证据,因此道:三叔公,假如你真犯了那种罪,左先生是有权逮捕您的。诚王爷气得脸上焦黄叫道:好,小福子,这种事儿可不是光说了就算的,你叫他捆,捆上了你有种别解开,然后咱们入宫面圣去。丁佐云用手一挥道:捆上,然后我带着一切的证据,把他送进宫里去,瞧是谁倒楣呢?那些家将上前做势要捆,福王这才挥手道:等一下,三叔公,您不妨先听听左先生说的证据,若是您不在乎这些,再进宫里去,杀我小福子,一身当了,若是与您有些关连,您可想想清楚,没出小一幅子的家门,一切都还好商量,若是公事公办,捆上了您送到大内,就再也无法挽回了,小福子是因为您长出两辈去,才好心地为您着想,接不接受可全在您了。老头儿是带了一两个人过来,可都叫挡在外面,在这里人孤势单,看看不是逞性子的时候,只有气呼呼地道:叫他说,叫他说,老夫不信他真能把老夫怎么样?丁佐云道:叫我说我可以不说,老王爷,别忘了你此刻是人犯,我是差官,我不必私下对你说,到了公堂之上,我将一切证据呈堂,老王爷也可以据理辩白,现在是私下商量,就算是看在王爷的份上,你也得加个请字。诚王爷又怔住了!福王道:左先生完全是帮我的忙,我也没敢拿他当下属,三叔公,他这么有把握,多半是您那儿罩不住了,倒是不妨对他客气一些否则,他若是倔起来,小福子也无能为力。诚王爷看看福王对丁佐云的态度,气势倒也弱了,可见他多少有点心虚的,只见他万分无奈地道:左先生,请说说看,老夫究竟犯了甚么灭门大罪了?这声左先生一叫,他那个耳光是白挨了,丁佐云淡淡一笑,道:诚王爷,您来担保的那个徐进旺绝对是白莲教徒,而且您的那位尊宠徐绿云也是白莲教中弟子。诚王爷连忙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绿云怎么会是邪教的弟子呢?小福子,你们可不能乱扣人罪名。福王笑道:我的叔爷爷,您放心好了,她若真的是,您包庇不了她,她若不是,我也冤枉不了她诚王爷道:这得要真凭实据,真凭实据。老头儿一连声要证据,却不再辩说是不是了,可见他心中早已承认,只是希望别人无法证明而已。可是丁佐云却无情地指证了出来,道:老王爷,你这是故意在装糊涂,徐绿云和徐进旺都是白莲教现任教主徐美英的侄子女,我有族谱可为证明,他们同时也是白莲教的入室男女大弟子。福王反倒有些吃惊,道:甚么?丁佐云道:徐进旺的职务实际是被破获的青龙堂监督,权限就在堂主之上,直接代表总坛,但他却还要受乃姊徐绿云的节制,可知他们都是白莲教中的党魁。福王听得心惊,诚王爷更是脸色苍白,他没想到丁佐云会调查得如此清楚,也不敢再狡赖或是发横了,只是可怜兮兮地道:这个老夫可是不知道,那徐进旺在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甚学好,但也从未打着我王府的名义,所以我也不便去管他,那绿云跟了老夫之后,可老实得很丁佐云冷笑道:她绝不老实,在府中设坛练术,闹得鸡飞狗跳,有个仆人因为偷窥她的施法而被杀害诚王爷道:那是因为他们冒渎神明,犯了不敬之罪,而被神明当场处死的,可不是绿云杀的。丁佐云道:老王爷,那有屁个神明?完全是白莲教的邪术而已,其实她是故意杀死那个仆人,一则是因为他们好奇心重,唯恐窥破了秘密,二则是藉此警告,杀鸡彻猴,使其他人对神坛所在视为禁地,不敢前往了。诚王爷道:她那个神坛老夫去过,并没有甚么秘密。丁佐云道:王爷,也许是您去的时候并没甚么,但平时可就吓死人了,那儿挖眼断肢,都是些人身上的零碎,而且全是由活人身上取下来的。诚王爷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丁佐云道:老王爷,别说没有,我可是查得清清楚楚,而且您还是脱不了帮凶的嫌疑,我一一举出好了,去年太后万寿,您带绿云入宫拜寿,当时治好了太后头痛的病,而后又进了三颗所谓的仙丹,太后服后,精神立健,而且黑发重生,容光焕发,居然有重回青春之象,可有这事?诚王爷得意道:这是有的,太后还直夸说她的灵效呢,把几位太医都给贬了下去了。丁佐云道:太医们都是世代精研医学,而且医道极精者,才会延入宫中供奉,难道他们会比不上绿云?诚王爷道道:这个也许绿云持的偏方气死名医。丁佐云道:老王爷,你可知道太医们是如何说那些仙丹的?诚王爷道:他们没说,也不敢说甚么?丁佐云道:那就错了,他们也许不敢说药是甚么做的,可是却对皇帝透露了实情,说这是饮鸩止渴之法,后患无穷,人衰老是自然的现象,强力催补,虽以起衰,却是竭泽而渔。诚王爷道:你说甚么?丁佐云道:一个人精力只有那么多,那种药是把人剩余的精力透支迫用而已,那样虽有两三年的矫健,但寿限却缩短了,原本可活十年的,只能活个三两年了所以皇帝没准绿云今年再入宫,太后也没再服她的仙丹。老头儿渐渐不自然了。丁佐云又道:当然,他们还不知道制药的料剂,那全是用紫河车提炼的,一方仙丹,却是几十个母亲和几十名婴儿的性命!诚王爷有些发抖了。丁佐云道:老王爷,这种仙丹即使真返老回春,也不该制炼的,是吧?老头子紧张地道:不至于吧,她哪来的材料?丁佐云道:徐进旺给她张罗来的,天桥钱有余的花粉菸草铺就是搜集那些药材的总站,在那儿制成初材,再交给他带到王府中精制成药。诚王爷咬牙道:左先生,这可不能平白乱说的。丁佐云道:青龙堂中搜得的证物已够证明了,府上的神坛内,相信也不难找出更有力的证明,老王爷,这些事你可以推说不知道,但有件事你却难逃关系!诚王爷又有些发抖了,道:甚么事?丁佐云道:去年夏天,宫中闹时疾,人人都拉肚子,连皇上在内,太医治疗罔效,因此还砍了几个御厨房的厨子和监厨太监福王接口道:不错,是有那么回事。丁佐云道:结果那时疾也是绿云的符水治好的,这使她在宫中很受信任。诚王爷道:她给宫中只有好处,没害过人。福王却皱眉道:你怎么知道的?丁佐云道:不瞒王爷说,漱玉公主是我的好朋友。福王脸色连变数变,最后却道:原来如此丁佐云又道:那次时疾可是老王爷您造成的?您在井水中投下了一包药,药是绿云给的,先造成宫中的人中毒,然后你们再去解毒邀功但其他那些人就死得太冤枉了。福王也变色道:有这种事?三叔公,您就太糊涂了,这种事也能做得?那要抄家杀头的!诚王爷声音低得可怜,连忙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丁佐云冷笑道:要证明这件事非常简单,我可以再试一次,叫人得同样的病,然后再治好它,证明那次时疾是人为的。诚王爷道:那也不能证明是我下毒的?丁佐云道:因为大家得病的前一天,只有您到过宫里去探访您的外侄女儿淑贵妃,而且还进献了四个德州的无子西瓜,亲自着人浸在八角井中,您利用那个机会下的毒,要不要找淑贵妃来对质?诚王爷张口结舌,呐呐不能成言丁佐云又道:这种人为的病,只有施者能解,徐绿云治好的病,自然是她施的毒,再者,宫中有几位老太妃服用徐绿云的药九上了瘾,一天不服,就全身不对劲,弄得对她言听计从,这情形深究起来,实不太对劲?老头儿开始头上冒汗了,哆嗦着道:小福子,左先生绿云是个很善良的女人,她不会害人的。丁佐云冷哼道:杀孕妇,剖腹取胎,以邪术练药来制人的,一定别有邪恶的用心,这样的人也绝不会善良的。福王接口道:三叔公,我没想到情形会如此严重三叔公,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保全您,就是说您一切都不知道,受了蒙骗,至于那个女人,却非要严究不可!诚王爷道:小福子,我身边实在少不了这样一个人福王叹口气,道:三叔公,您是中毒太深,被她迷住了,只是小福子却负不起责任,万一她对皇上有甚么举动,小福子这颗脑袋也保不住了。诚王爷道:那会跟你有甚么关连?福王道:怎么没有?我职掌内廷侍卫,管的就是圣驾的安全,圣驾出了事,我失职之罪难逃,那就是死罪!诚王爷道:可是绿云她并没有甚么害人的举动呀?你不能仅凭推测就强入人罪。福王道:三叔公,你真是老糊涂了,怎么的?像上次在宫中施毒,那情形已经够严重了,目前不动,是因为时机未至,一旦真动起来,可就完了。诚王爷可怜兮兮地道:那我回去叫她赶紧离开,一旦到了官里,她就一定会没命了。福王道:三叔公,她所犯的罪行有多大,您是清楚的,放了她就是要我的脑袋了,您要我为她丢脑袋吗?诚王爷还待说话,福王已沉下脸,道:三叔公,我保全了您,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心了,否则我现在把你办了,也没有人能派我的不是,您再要求甚么,不觉太过份吗?转头大喝一声,道:来人呀!小柳子早已不声不响地调集了数十名府中侍卫,闻声齐都哄然应了:在!声威吓人,诚王爷猛地吓了一跳!福王喝道:请老王爷到后书房去坐坐,让马老夫子陪着下两盘棋。这是软禁的意思。诚王爷叫道:小福子,你要干甚么?你可不能这样子对我。福王脸一沉道:三叔公,若是不喜欢下棋,聊聊天、看看书都行,但若是您想出书房一步,门口的人就不像我那么懂得尊敬了,他们可是会揍人的!派在门口的是四个蒙古勇士,原本是天龙门下的,天龙门失势后,他们也没有以前那么神气了,只是死心塌地的效忠福王,而且因为丁佐云对他们十分客气,不时地为他们说好话,提高了他们的俸额,他们心存感激自不待言!在王府中,除了福王,他们就服丁佐云一个人。因此丁佐云放下一句话:请诚王爷上书房去,小心点,别让他出来!四个人就像老鹰抓小鸡般的,提起了诚王爷就往书房那边送,一堆侍卫全都簇拥而去。福王含笑向马道容道:老夫子费心看着点,若他不肯安份,则不妨给他几下厉害的,只要不弄死他,成伤成残都没有关系。马道容道:既是如此,王爷为甚么不干脆把他办了呢?反正这个老厌物在朝中极不得人缘,人人讨厌,办了他倒是人心大快。丁佐云道:不可!马道容道:你说甚么?丁佐云道:人心大快只是一时而已,却不会有人感激王爷,保全了他,他却会有一大批感激的人。福王眼神转动,终于点头道:不错,一个活着亲王的感激,远比令人心大快强得多,何况他毕竟是皇族近支,有些有力的亲戚,得罪那些人也不是好事。马道容改变笑脸,道:王爷深谋远虑,敝人知道如何接待了。他朝丁佐云拱拱手走了。□□□□□□□□打从一开始,丁佐云就对这位老夫子提不起兴趣,但也始终未形之于色,反而处处对他十分客气,不忘记称赞他几句,因此老练如福王,也不知道丁佐云对他真正感觉,笑着道:马老夫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如何应付这个老家伙的左先生,现在则是你我的问题了。丁佐云道:王爷是打算如何对付徐绿云?福王一叹道: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大出我的意外,左先生,这些都是徐进旺口中问出来的?丁佐云道:大营中的老爷们问案子的天才固然大,但是像徐进旺那种人,以及诚王爷府中的内情,却不是他们所能问出来的,假如真问出来了,也不会交给我们了,谁拿到手,都是大功一件。福王点点头道:我明白了,看来我必须要把大营中的问题解决了,才进行下一步行动,否则还是无法快过别人的,说不定连主犯都溜掉了。丁佐云道:王爷,藉这个机会肃清一下内部是对的,但是有些行动不妨让宗政桓去干。福王不解,道:这是干甚么?有功劳咱们不去争,却拱手让给别人?丁佐云道:王爷的富贵已极人臣,还要功劳干嘛?再多的功劳也晋不了爵的。福王道:可是功劳都被人抢去了,不但于颜面有亏,而且宗政桓的功劳大了,可能跟我分庭抗礼了。丁佐云微笑道:争取这种功劳,牺牲要很大的,纵有所得,实力也将大受影响,白莲教徒个个都不是省油灯,何妨弄根腊给他坐坐,那些主犯、从犯,他可能一个都抓不到,那无功反而有过了,倒是咱们盯紧了这个徐绿云,不但可以追出许多大案子,而且还有许多大人情好做呢。福王不禁目中发光道:左先生,高明,高明,我本来以为设谋定计,该是那位马老夫子最有城府,现在看起来,你竟比他还高明。丁佐云摇头道:不,我比他差多了,因为他比我懂得含蓄,不像我锋芒毕露。福王道:那不同,他根本不解武事,你却是文武全才,有本事的人自然是不甘雌伏的。丁佐云道:但真正有本事的人,又能甘于雌伏的人,才是最高明的,因为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本事?;谁也不会对他做防备。福王一惊!道:马老夫子也会武功吗?丁佐云道:王爷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我只是提供王爷做参考,注意到这一点而已,不过王爷此刻所对待的多半是江湖上的人物,假如他对武功一无所知,根本无法策划甚么,若是他每次策划得完美无瑕,那一定是个武功高手,因为对付江湖人,全凭对双方武功的了解,一个不解武功的人,怎能对实力做正确的估计呢?福王脸色一变,道:对对对,马道容这家伙竟然瞒得我好苦,他为甚么要如此隐瞒呢?丁佐云道:一个有精深武技的人藏技不炫,不外几个原因,一是游戏人间,隐晦不露,马老夫子托身候门,显然不是那种清高的人,二是别有目的,比如说他是卫王还孽,在王爷这儿另有目的。福王忙道:他也不是那种人,他在我这儿帮我对付了不少卫王义师中人,而且颇为热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是为另外一方面工作的,像白莲教啦,或是宗政桓那边的人。福王一惊而起,道:不是宗政桓那边,也不是白莲教的,他在对付这两方面时也很尽心,但是我知道他是哪方面的人,以及来干甚么了。丁佐云笑道:王爷这一说,我也想到几分了,他莫非是大内遣出,放在王爷身边的?福王道:左先生,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的?丁佐云道:这倒不难想像,王爷身握重权!既便是皇帝的至亲,也难以完全置于深信的,弄个人放在王爷身边,以防万一,是最平常不过的事。福王的脸色颇为不自然道:岂有此理,我对他们皇室如此尽心,他们还对我来上这一手。丁佐云微笑道:问题在于王爷可有甚么不让大内知道的事情落在这个马老夫子的手里?福王急燥地道:怎么没有呢?我把他视为心腹手足,甚么都让他参与,这个老贼,我非要分他的尸不可。丁佐云道:万万不可,那样一来,大内对王爷立生警惕,而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唉,看来王爷处事的经验还不够练达,真正的秘密是绝对不可以告诉第二个人的。福王道:可是我一个人管不了很多事,自须要有个人来替我分担一部分。丁佐云道:不能找一个人,却不妨找很多人,每人分担一小部份,小得不至于窥知全豹,而王爷一个人再总其成,这样子既不虞泄密,王爷也不会太辛苦了。福王道:左先生,你真是诸葛再世,我真恨不曾早加藉重,那此刻我又计将安出?丁佐云道:不动声色,以前的一切仍然照旧,但言行之间,不妨略略显示王爷只是为未来的富贵计,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谁也不能过份要求的,然后另做部署。福王道:恐怕还要麻烦左先生代为策划一下。丁佐云道:我可以策划,但不能参与,王爷以后也要注意,参与的人绝对要与策划分开,策划的人绝不能知道执行的人是谁福王哦了一声。丁佐云又道:例如王爷叫甲去买蒸笼,乙去买面粉,丙去买菜,丁去买肉,然后成来做包子,己管烧火蒸包子,再叫庚去端出来,这样一来,没有一个人知道王爷是要吃包子了。福王道:对极了,不过,马道容这家伙必须除去,他知道得大多,有些事已成规定,恐怕难以瞒过他。丁佐云道:那也要让别人来做凶手,以免大内启疑。福王道:谁来做凶手呢?别人根本不知道他丁佐云道:宗政桓那边会知道,白莲教的人也行,我们对这两边压得紧一点,然后稍加泄露,一切都出之他的策划,他们自然就会对付他了。福王居然拱手道:全仗左先生大力了。丁佐云道:我当然尽力的,只是目前王爷得上诚王爷府去一趟,拿下了徐绿云,以后才行得开。福王道:那一定要我去吗?左先生带人去就行了。丁佐云道:不行的,这次是去到元老级的王爷府,去可不能带我的私人班底,必须要动用到大营中的人员。福王道:对,调集锦衣卫,东西厂丁佐云又道:但是王爷若不亲往,他们又会阳奉阴违捣蛋了,走漏消失,私纵人犯,湮灭证据,甚至于报与宗政桓福王厉声道:他们敢?丁佐云道:而且要直入亲王府拿人,毕竟还得要一个有身分的人前去才镇得住,我本人一介草民,有许多皇家的规矩和避讳也不清楚,叫人反拿住了小辫子,岂不糟糕?福王呼地站起身来,道:好,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