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和蒙彩衣结婚?三天后举行婚礼?”
在岳阳酒楼的客房中,当楚灵、雅千柔及萧听雨听到鹰刀宣布的“好消息”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面面相觑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大家开始时都以为鹰刀只是说笑而已,但看鹰刀一脸严肃的神情,这才知道他是认真的。
楚灵笑道:“鹰大哥,你是开玩笑的吧?一定是开玩笑的!”
鹰刀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道:“灵儿,也许我在平时是很爱开玩笑,但是我这一次是绝对认真的。”
楚灵怔怔地望着鹰刀,脸色苍白,眼泪在眼眶之中滚来滚去,她却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流下来,“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这种极其残忍之事无论发生在谁的身上都是让人无法承受的。
她颤抖着道:“你……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吧?你骗不了我的,你看我的眼神和看她时的眼神完全不一样……鹰大哥,你是爱我的,我知道。可你为什么要娶她?”
鹰刀长叹道:“灵儿,这世上没有比你更了解我心思的人了。的确,我是非常非常爱你的,我最爱的人就是你……可是,我为什么要娶蒙彩衣呢?……啊!萧兄也是男人,他一定会知道的。”
楚灵重新燃起了希望,转头望向萧听雨,希望萧听雨能给她一个很好的解释。但萧听雨却是莫名其妙,他如何会了解到鹰刀非娶蒙彩衣不可的理由?
萧听雨对楚灵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鹰刀笑道:“萧兄,大家都是男人,我的心思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啊!我明白了,你是不好意思说……没关系,我来说好了。我们男人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自己身边的女人一定要符合以下几个要求,那才是人生至乐之事。第一,要仪态大方、举止得体,待客处世之道要滴水不漏。这叫持家有方。第二,要能为丈夫的事业出谋划策、指点江山。俗语常言,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重要的女人,说的正是这个意思。第三,能细心体贴、嘘寒问暖,能烧得一手好菜。俗话说,要想绑住身边男人的裤腰带首先就要绑住他的胃。第四……这第四点是很重要的,这就是我要娶蒙彩衣最最主要的原因了。”
鹰刀顿了顿,显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道:“你们知道为什么这世间会有这许多青楼、酒店等等风月场所吗?这是因为我们男人有着无穷无尽的欲望,我们希望每一天都能获得新鲜的刺激和享受……”
雅千柔黛眉微皱,道:“你究竟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
鹰刀嘻嘻笑道:“这种事说得太过明白的话,是挺让人不好意思的……也罢,既然说到这里了,我索性就说白了吧!灵儿是一个好女孩,无论是哪个男人能娶到她都会非常非常幸福。可是,非常幸福并不代表完全没有遗憾。无可否认,灵儿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妻子,既能出得了厅堂也能进得了厨房,但是蒙彩衣有一点却是灵儿万万比不上的……”
雅千柔急道:“哪一点比不上?灵儿出身大家,温柔娴淑、落落大方,又怎么会比不上蒙彩衣那狐媚婆娘?”
鹰刀一脸的无耻,笑道:“正是‘狐媚’二字!灵儿出身名门,彩衣却是媚术大家,这床上的功夫比较起来孰高孰低不问可知……夫妻之间共同生活,柴米油盐什么的很重要,但这鱼水交欢的夫妻伦常也是一件大事!你们不知道,彩衣的身材容貌虽然是绝美的,但真正比较起来我看还是要略逊灵儿半筹,可是她的媚术却天生是我们男人的克星……只要被她瞄上一眼,身子便要酥了,若是真正和她肌肤相接那一定是****……”
他越说越下流,到后来几乎要流下口水来了,但他还未说完,已经被雅千柔一个巴掌击在脸上。
雅千柔怒骂道:“下流!真没想到,原来你居然是这种人!”说着,她一眼瞥向站在一旁的萧听雨道:“萧听雨,想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萧听雨大惊,急道:“郡主!……这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会这么想呢?……他……我……鹰刀的想法只是代表他个人的观点……抱有鹰刀这种肮脏想法的男人不会很多,其实大多数男人还是比较……比较……”
他原本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在语言表达能力方面有些迟钝,急切间居然想不出一个贴切的词汇来形容,登时急得满头大汗。憋了许久,他终于道:“纯洁!……对纯洁!”
雅千柔鄙夷道:“纯洁?你们男人要是纯洁,这世间就没有肮脏的人了……哼!……”
楚灵望着鹰刀不堪的言语和行状,心痛欲绝!这就是自己痴痴苦恋的爱人吗?这就是自己曾经为之心动、为之苦苦相思寝食难安、为之生死相许的爱人吗?
现在回想起来,昔日和鹰刀在船上的初遇、在幽兰小筑之外鹰刀的拚死相救、树林中自己为垂死的鹰刀以身殉情、在应不悔的小屋前鹰刀的求婚……这一切一切的片断还在眼前闪动,这许多日子以来,自己有哪一天不是默默回忆着这些片断来抵挡相思带来的煎熬?
可是,眼前的这个鹰刀还是昔日那个牵动着自己灵魂的鹰刀吗?脸还是那张脸,笑容还是那个笑容,但是他的心却似是有些变了……以前的鹰刀断断不会这般无耻,不会这般下流……难道,以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吗?
楚灵突然间笑了起来,其笑容的凄美绝伦即便是天上的明月也要失却颜色。两行清泪蜿蜒而下,滑过她惨白的面容,昔日清澈明亮的双眸如今却烟雨朦胧、黯淡无光。
刹那间,风霜掩盖了她绝世的容颜,世间的残酷在她纯净的心灵上刻了一道永不磨灭的伤痕。
她笑道:“美丽的背后原来如此的残酷……鹰公子,楚灵就此告别……恭祝你和蒙姑娘永结同心、白头偕老……”说着,她转身拉开房门而去。远远望去,在长长的甬道之中,她颤抖的身躯是如此地孤独和寂寥。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楚灵低声吟唱的歌声传来,使得房中的每一个人都为之神伤不已。
雅千柔望了望楚灵远去的身影,又回过头来望了望鹰刀,竟然见到鹰刀一派轻松自在、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禁恼道:“鹰刀……你,你还不去追她吗?”
鹰刀长笑道:“我为何要去追她?我只是把我心里所想的东西说出来罢了,是她自己接受不了而已……就算我现在去追上她,但是我说的话她肯听吗?……既然两个人思想上存在差异,就没有必要强扭在一起了,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唉,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和灵儿是因误会而结合,因了解而分手,一段美丽的情缘有始有终,这不是挺好吗?呵呵……”
说到后来,鹰刀居然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神情就像薄情寡义的市井登徒子成功地抛弃一个死缠着自己的痴情女子,扫清了自己追求别的女人的道路一般,既低俗又无耻。
雅千柔仔细望着鹰刀粗鄙的笑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恶心。自己早就应该想到,像鹰刀这种原本生活在人世间最底层的帮会人物怎么可能有着高尚的情操和不屈的节气?在他们的身上本就烙刻着市井流氓的习气,无论他有多么风光的发迹史,无论他有多么顽强的斗志,可那种流氓习气却是一辈子也清洗不掉的。
其实,早在鹰刀使出“说书”那一招时自己便应该意识到,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是不可能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招数的。
突然间,她有着一种庆幸。幸好自己还没有爱上鹰刀,即便是曾经有过那一种感觉,但在发现鹰刀的真面目之后,自己也应该死心了。
她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鹰刀送给她的凤头钗扔在地上冷冷道:“你真让我恶心……”
香风浮动,雅千柔轻盈的身体飞掠而出,头也不回地追着楚灵的身影去了。
鹰刀低头看着地上的凤头钗喃喃道:“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扔掉……有钱人跟我们穷小子在对待金钱这一方面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呀!这凤头钗少说也值个百八十两银子,这么扔掉不是太可惜了吗?如果拿来换酒喝,恐怕够我喝上好几个月了……”
他慢慢地弯下腰去捡簪子,但不知怎么地,他的手指发颤,一时间居然没能捡起来。鹰刀定了定神,终于将簪子捡了起来,郑重地放入怀中,等他抬起头来时,脸色如常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萧听雨本已走到门口,见到如此奇怪的一幕,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怀疑。如果不是心中异常激动导致手脚不听使唤,鹰刀又怎么会连捡一枝簪子也要如此费劲?
他望着鹰刀淡淡的面容,却看不到任何异常之处,可正是因为从他的外表看不到有异的地方,这件事才可疑。鹰刀为何要控制自己的情绪?莫非有什么隐情不成?
鹰刀见萧听雨站在门口盯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笑道:“怎么?萧兄还不想走?莫非是舍不得我鹰刀吗?”
说着,他顿了顿用一种极其暧昧的微笑望着萧听雨道:“萧兄,无双郡主此刻正是情绪浮动之时,你若想勇得郡主的芳心,可别错过了这天赐良机!”萧听雨对雅千柔的情意只要不是瞎眼的人一定可以看得出来,鹰刀的言下之意乃是劝萧听雨趁雅千柔失意之时趁虚而入。
萧听雨眉头一皱,微怒道:“萧某岂是这种卑鄙小人?你莫要以为这世间的男子皆如你一般的厚颜无耻?”
鹰刀不以为意哈哈笑道:“厚颜无耻?萧兄此言差矣,你们世家子弟高门大阀称这种行为为厚颜无耻,我们市井之徒却美名其曰顽强不屈……萧兄,我们今日一别也许相见无期,小弟我也不怕交浅言深。”
“无双郡主虽然贵为郡主,乃是万金之躯,但是她也是一个女人,她也和普天下千千万万的女孩子一样,她需要的不是敬畏而是温柔体贴。萧兄如果喜欢她的话就勇敢地表达出来……她是郡主,怕她的人还会少吗?你若是跟往常一样,见到她就畏首畏尾的,那么你一辈子也休想打动她的心……女人是拿来抱的,可不是当神一般供着的。好了,言尽与此,听不听得进去由得你自己。你走吧……”
萧听雨出身官宦世家,对于皇族本就存有一丝敬畏,再加上他自幼以来接受的教育便是谨遵等级门户、上下尊卑的制度,所以尽管他深爱着雅千柔却始终不敢轻易地表白。
此刻听了鹰刀的一番话,虽然内心颇为意动,觉得鹰刀的这一番“歪理”倒也颇有道理,但想是这么想,真正要他这般去做,在心理上却还需要迈过很多道门槛才行。
他摇了摇头,鹰刀的说话和自幼接受的上下尊卑的等级观念在内心互相交织,一波一波地冲击着他的思想。不知不觉间,他已离开房间而去,居然忘记了之前曾对鹰刀出现的反常表现而起的疑心。
鹰刀望着他若有所思的离开房间,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一直到萧听雨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之后,他才喃喃道:“嘿嘿,好险!险些被萧听雨这小子看破……”
原来,他方才在心情激荡之下,手脚酸软无力不受控制,居然几次无法将雅千柔扔在地上的簪子拣起来。为了将萧听雨的注意力引开,使他不再怀疑自己,便有意识地提起雅千柔的问题。果然,随随便便几句话便轻易的打发了萧听雨。
他走到窗前,望着天上高悬的明月,只见明月如钩,皎洁的月光淡淡的挥洒下来,仿佛带着一丝丝彻骨的寒意。远处几声马蹄声响起,清脆的踢踏声敲击在地上却像是有人在用大铁锤狠狠地敲击着鹰刀的心。
灵儿,你终于走了吗?
突然间,鹰刀原本紧绷挺直的脊背放松了下来,脸色也变得苍白如纸,背在身后的双手不再受到控制,不停地颤抖着,他的眼中充满着无尽的哀伤,那股哀伤浓得连窗外的明月也无法将它化开。
“……从此萧郎是路人……嘿嘿!从此萧郎是路人……蒙彩衣呀蒙彩衣,你以为我鹰刀当真会信你的话吗?如今我身后顾忌尽去,已是孤家寡人一个,不管你和荆悲情有什么诡计,大不了我鹰刀豁出这条性命和你们一起拚个你死我活吧!”
鹰刀长叹一声突然叫道:“店家!店家!拿酒来,要最烈的酒……”
一丝细不可察的苦笑浮上他的脸颊,他低声喃喃道:“今夜若不醉它一场,只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喝醉了……”
一阵疾风从窗外掠过,带着一丝森冷的寒气直扑入鹰刀房中,其呜咽呼啸之声仿佛在为鹰刀哭泣。
夜,更深了。
官道上,雅千柔陪伴着楚灵坐在马车之中。车轮辚辚,寒风凛冽,明月照映着湘北大地,却无法照亮车内伊人为情黯然的心。
楚灵一言不发地蜷缩在一角,双手抱膝,眼神空洞地盯着车厢内某处,温润如玉的脸颊没有半点血色,眉间深锁着的凄婉和哀怨使得坐在她身旁的雅千柔不由地大为心痛和担心。
问世间,情为何物?灵儿全心全意地痴恋着鹰刀那狼心狗肺的家伙,却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遭到遗弃的命运,这教她如何承受得住?只怕她的心都要碎了。
雅千柔叹息一声,温柔地抱住楚灵柔弱的身躯道:“灵儿……你就忘了他吧!这世间好男儿多的是,像鹰刀这种无情无义、喜新厌旧的登徒浪子你又何必再将他放在心上?”
楚灵的身躯软软地倚在雅千柔的怀中,如梦幻一般喃喃道:“忘了他?……忘了他?……我的心早就给了他了,我又该如何忘记他呢?小柔姐姐,求求你,你教教我吧……”泪水湿润了她的眼眶,哀愁湮没了她的眉间。
雅千柔默然无语。有时候,忘记一个人往往要比杀一个人困难许多倍。
楚灵仿佛正沉浸在一个梦幻之中,并不在意雅千柔是否回答了她的问话。或者,她问的并不是雅千柔而是自己。
她接着低声道:“小柔姐姐……你知道吗?我是不愿意想着鹰大哥的,可是他的影子却老是在我眼前一晃一晃,怎么赶也赶不走。我……我真的好难受!……”
雅千柔温柔道:“难受就不要想了……姐姐陪你说说话……灵儿,你记得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那天,萧听雨带我上蓬莱仙阁的邀月楼找你,你却故意点了一枝安息香耍弄我……”
楚灵微笑道:“记得的,当时你吓坏了,以为中了什么‘散功散’呢……唉,我第一次见到鹰大哥时,也是用安息香才将他和花溪剑派的吕东城制住的……那时,我将他打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可他还是一脸的不在乎,还笑嘻嘻地冲着我笑。我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又慌又乱,身子也有些软软的,到后来下手却越来越轻了……小柔姐姐,那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到后来就知道了,原来我那时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雅千柔皱眉道:“现在还提那些陈年往事干什么?”
楚灵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嘴角含着微笑继续道:“……在应婆婆的小屋养伤的那一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当时,鹰大哥为了救我受了重伤……我就日日夜夜陪在他的床前,照顾他、伺候他,烧柴做饭什么活都干,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平安喜乐……当时,我甚至很自私的想,要是鹰大哥的伤一辈子都治不好就好了,那我就能这么陪着他一辈子了……小柔姐姐,我是不是很坏呀?可我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
雅千柔心痛道:“灵儿……你……你别说了,休息一下吧。”
楚灵摇了摇头道:“不,你让我说,我说一说心里就好受一点了……后来,鹰大哥终于向我求婚了。他当着应婆婆、舅舅还有琴儿等好多人的面,从应婆婆那儿借了十两银子当作聘礼……他对我说‘灵儿,你鹰大哥是个穷鬼,身上连一文钱也没有,如果,你愿意下嫁于我的话,这十两银子便算是我下的聘礼,还盼你收下它。’……我真的好开心,我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钱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他爱我的心……小柔姐姐,你知道吗?每当鹰大哥看着我的时候,我的心就跳个不停,好像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一样。他抱着我的时候,我的身子就轻飘飘的,好像飘到云端里一样,心里只盼着鹰大哥就这么抱着我一辈子也不放手……”
雅千柔越听越是惊心动魄。这傻丫头口口声声说想要忘记鹰刀,可满脑子都是和鹰刀昔日的甜蜜往事,沉浸其中难以自拔,照此下去莫说要忘记鹰刀,只怕还不到明日天明,这傻丫头便已经被这入骨的相思折磨得疯狂而死了。
雅千柔低头望向怀中的楚灵,只见她双手纠缠在胸前,双眼望着前方的虚无处,眼中温柔似水好像鹰刀就在她的眼前一般,她不停地喃喃诉说着,当说到动情之处时,身子也不由地发出一阵燥热,而当她说到伤心处时,身子又寒冷似冰。
就这样,身子时冷时热,长此下去,就是铁打的汉子也禁受不住,更何况楚灵这纤纤弱质女流?
雅千柔心里酸痛难抑,呜咽道:“灵儿……求求你,你不要再说了……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楚灵恍若未闻,依旧喃喃道:“……鹰大哥刺杀荆悲情的消息传来,我又担心又害怕,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在江南,又没有人帮他,怎么能逃过花溪剑派的追杀呢?……我求爹爹和舅舅四处派人去打探他的消息,我真害怕他们带回来的是坏消息……我早就打定主意,万一鹰大哥有什么不测,我也不活了,没有鹰大哥,我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雅千柔摇着楚灵的身子,哭道:“灵儿……灵儿……求求你醒醒吧!你鹰大哥不要你了,他要娶别的女人了,你为什么还要这般想着他,念着他?……求求你,你干干净净地忘了他吧!”
楚灵仿佛突然清醒过来,她转过头来痴痴地望着雅千柔,泪流满面颤声道:“我……我是想忘了他的,我是想忘了他的……可是……可是……”
她顿了顿,绝望地哭泣道:“可是我心里却清楚地知道,若是我忘了他,我就再也不能活下去了……”
雅千柔被楚灵眼中那种深深的绝望惊呆了。和鹰刀的爱恋是楚灵用她全部的生命来燃烧的,若是将这爱恋熄灭,那楚灵的生命之火也将随之而灭,即便她的躯体仍然生存在这世上,可她的灵魂却早就已经死了。楚灵正是因为了解到这一点,才会如此地绝望。
鹰刀呵鹰刀,你究竟有什么魔力?居然能够让灵儿如此对你痴缠难舍?一种无力感慢慢涌上雅千柔的心头,面对楚灵炙热如火、爱到极至的深情,又有什么力量可以帮助她解脱?正在此时,车帘被人掀起,一把雄厚严谨的声音响起,正是骑马相伴而走的萧听雨。
萧听雨温柔道:“灵儿,你无须这么伤心。我觉得这件事存有很大的疑点……”他仔细地把鹰刀居然几次无法将凤头钗捡起来的事说了一遍。
萧听雨究竟还是个智计卓绝之士,否则楚天舒也不会收他为徒了。他虽然被鹰刀耍了个小手段引开了注意力,但事后想起来,略一推敲便觉得其中疑点重重。
雅千柔乍闻此事,心头突然一跳,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虽然早已对鹰刀这个“粗鄙不堪的市井之徒”很是讨厌,但听到萧听雨说鹰刀拣了几次凤头钗都无法拣起来,心里居然好像很安慰。这是不是表示鹰刀很看重这枝簪子呢?当这个想法滑过她的脑际时,她的脸蓦然一红。
雅千柔定了定神,向萧听雨轻声问道:“你怎么看?”
萧听雨道:“这件事说明了鹰刀在当时的心情其实是很激动的,但是他却要刻意掩饰。这是为什么呢?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他的本意,也就是说他是故意把我们赶走的……”
雅千柔皱眉道:“他为何要故意赶我们走?”
萧听雨叹息一声道:“若我所料不差,只怕是有什么巨大的危险要来了,鹰刀为了灵儿和我们的安全,故意将我们气走……”
楚灵本来听萧听雨说鹰刀可能有什么苦衷,心里已是转悲为喜,但此刻却不由惊叫道:“那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岂不是危险的紧?……小柔姐姐、萧大哥,我们赶快回去吧……”
萧听雨不由尴尬道:“灵儿,这都是我的推测,若我所想有误,你此时回去岂不徒遭鹰刀又一番糟蹋?……要不,还是我先回去看看再说?”
楚灵哪里肯听?她摇了摇头道:“就算是你想错了,鹰大哥还是那般对我……我……我……我便是再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说着,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尽管鹰刀对她如何无情无义,但只要有借口可以去看一眼鹰刀,就是被撞得头破血流,她还是希望能够见到鹰刀。
这份痴情天下谁人能及?雅千柔望着楚灵长叹一声道:“我们回去吧!希望这一次鹰刀莫要叫我们失望……”
月夜中,马儿长嘶一声,向岳阳方向回奔而去。
烛光如豆。
鹰刀坐在桌前,手中拿着酒壶一口一口的狂灌着。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楚灵临别之前那黯然神伤的凄婉面容一遍一遍地浮现在他的眼前,心中的痛楚也越来越深。
灵儿呵灵儿,我爱你的心永远不会改变,你伤得越深,我痛得也越深啊!
鹰刀越是希望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可头脑却偏偏越来越清醒。他苦笑一声,暂时放下心中的儿女私情,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和蒙彩衣明争暗斗的斗争中去。因为他知道,若想有命继续活下去,必须要在这几天内将一些关键的事弄清楚,然后再因势定计。
当蒙彩衣找上自己,并提出以九帮十三派三万多的帮会子弟当作嫁妆时,自己不禁怦然心动。的确,拥有这股实力,再加上蒙彩衣和自己的智计以及楚天舒的暗中支援,自己确实可以和荆悲情斗上一斗了。
只要计划妥当,最少有五成的机会可以一举击溃花溪剑派,让花溪剑派至少在十年之内无法翻身,而芊芊的血海深仇也可以昭雪了。可是,这一切是不是来的太容易了些?
自蒙彩衣提出这个计划开始,便有几处疑点让自己内心难安,有一种踏入陷阱的感觉。
第一,蒙彩衣为何要平白无故地便宜自己?如果确如蒙彩衣所说,她完全一个人可以搞定,为何将这块大肥肉送给自己?若说蒙彩衣是爱上自己,想嫁给自己想得发疯,只有白痴才会相信!不,连白痴都不会相信!唯一的解释便是自己有很大的利用之处。
第二,蒙彩衣本来是暗藏在花溪剑派中一颗很重要的棋子,依照之前和自己及侯嬴的约定,她主内,自己和侯嬴主外,内外夹攻彻底颠覆花溪剑派。可是现在,她却从暗处跳了出来,直接站在花溪剑派的对立面挑起战端,进行直接的冲突,从战略上来说,这是很不合理的。这也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第三,荆悲情是否依然活着?虽然,有很多迹象证明荆悲情依然活着,并一手策划了以狙击自己为借口进军天魔宫的庞大计划,但是这究竟只是一种推断,根本没有确实的证据。
荆悲情若是死了也就罢了,整件事都会简单得多,但荆悲情若是依然活着,那情况就复杂到难以想像的地步了。
荆悲情若是活着,蒙彩衣又能够在花溪剑派轻轻松松地混到现在,而且毫发无伤,那么唯一的解释将是“荆悲情之死”只是荆悲情和蒙彩衣联手导演的一场好戏。他们的最终目的是骗自己投靠天魔宫,然后以追杀自己的名义来大举进军天魔宫,而楚天舒又碍于自己是楚灵情人的身份无法插手其中……
到这里为止,这个推断是很合乎逻辑的,不但合乎逻辑而且是一招妙得不能再妙的绝世奇招!但是,当自己折回江南之后,蒙彩衣却找上自己,提出全歼花溪剑派的计划……
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说到底,蒙彩衣在这些日子以来,她究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她究竟站在哪一方?
第四,以侯嬴为代表的天魔宫年轻一辈的势力,他们和蒙彩衣有哪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是否完全和蒙彩衣同流合污还是有着他们自己的如意算盘?当荆悲情大兵逼近巴蜀之时,他们会采取何种策略?
……
鹰刀越想越是头痛,所有人的背后好像都深藏着一个秘密和不欲人知的目的,而正是这些人织成了一张巨大而复杂的网将自己网在中央,要从这些千头万绪之中找到出口和方向又谈何容易?
一瞬间,鹰刀有着一种迷失了的感觉。这一切是从何而起的呢?自己原本只是无双府的一个叛徒,但自从遇上楚灵之后,一桩桩诡秘的事情便接二连三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突然,鹰刀灵光一闪,似乎抓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可仔细想去却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正在此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鹰刀心里一紧,在这夜深之时,会有谁来呢?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将门打开。
一个柔如无骨、温软如绵的身体和如朝露一般清新的体香扑入鹰刀的怀中,正是绝世妖姬蒙彩衣。
蒙彩衣搂着鹰刀颈项似笑非笑,眼中满溢出来的媚色使得鹰刀的心为之一动。她俯上身子,在鹰刀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吃吃笑道:“长夜漫漫,鹰郎既然无心睡眠,不若让奴家陪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