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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卿心我心

    “彩衣,我的小亲亲……我的最爱……我冬天里的太阳……我夏天里的酸梅汤……”

    鹰刀紧紧地搂着蒙彩衣,脸上“激动”、“痴迷”、“狂喜”的神色让大堂之中每一个旁观者深深动容──这个沉沦于受万众唾弃、千夫所指的“不伦之恋”中的痴心男子,终于能够在历尽重重苦难之后,守得云开见月明拨开云雾见太阳,终于能够重遇他痴恋的爱人──这实在是太令人感动的一幕了。虽然鹰刀扯着嗓子呼唤爱人的声音有点让人毛骨悚然,就像半夜三更屋顶上发情的公猫求偶的叫唤一般,但无可否认那一句“夏天的酸梅汤”倒是颇有创意的。

    但众人却不知道,鹰刀在搂紧蒙彩衣的同时,他的指尖却凝聚真气笼罩着蒙彩衣背心几处大穴,并且脑袋还埋在蒙彩衣白嫩柔滑的耳际用极细小的声音威胁道:“彩衣姑娘,你还真是让我生气耶,竟然就在人家演戏正演得很爽的时候跑来,你这不是存心让人家难堪吗?我警告你哦,如果你胡说八道拆穿我的好戏,可别怪我鹰大公子爪下无情哦……”在威胁蒙彩衣的同时,他还不忘继续自己的深情表演,他用微颤的声音大声述说着:“没有你的日子,我就像是孤魂野鬼一般终日飘零……”

    蒙彩衣也搂住鹰刀,在他的耳边低笑着。她的长发披散下来恰好遮住了她绝艳的容颜,在这种人人误以为是爱侣重逢,哭诉衷肠的凄婉时刻,自然没有人会去怀疑,还以为她正埋首在鹰刀的肩膀上流泪呢!

    她轻笑低语道:“你这个死鬼,要不是有人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会在这里大肆宣扬我们的风流艳史呢!只是,你是不是说得有些过火呀,我什么时候跟你上过床了?”

    鹰刀先大叫一声:“你是我的生命,你是我的全部,能再次和你重逢,又让我看见了幸福的光芒……”接着低头在蒙彩衣耳边低声尴尬道:“艺术加工有时也是必要的嘛……老实说,只要你不瞎捣乱,这次赚来的银子我跟你六四分帐,我六你四……不会吧?那五五好了……还不行?你太黑了吧?算了,四六就四六吧,这可是我最后的让步了……你,你有没有人性呀?这都不肯?三七!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了,如果你还不答应的话,那我们就一拍胡子两瞪眼,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为了证明自己并非是恐吓,鹰刀手指一滑,指尖已触到蒙彩衣后背灵台穴上。真气如漩涡一般在他掌心汩汩流动,在如此近距离下,即便是神仙也难逃鹰刀一击。

    蒙彩衣仿佛丝毫不知自己的生命悬如危卵,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她嫣然一笑低声道:“什么钱不钱的,以你我之间‘不伦之恋’的情分还提什么金钱……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人家只是想你了,来看看你,又没想坏了你的好事,干嘛这么凶巴巴的?”

    她越是这么轻描淡写,鹰刀越是忐忑不安。他深知蒙彩衣心智深沉、手段狠辣,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不找上门来也就罢了,既然找上门来,绝对不会空着手回去。

    只可恨自己完全不知她此来究竟抱有什么目的,故而无法见招拆招。不过有一点已经可以肯定,蒙彩衣的目的并不在于拆穿自己和她之间“不伦之恋”的谎言,这完全可以从其进门之后一系列颇为配合自己上演“劫后逢生”的戏码可以看出来。

    如果她纯为拆穿自己而来,只需一进门便大叫一声“打死鹰刀这个大骗子”就行了,根本无须多费手脚。

    鹰刀知道若是靠自己去猜蒙彩衣这貌似天仙、智深似海的女子为何而来,或许等自己胡子都白了也无法猜得到,唯一的办法便是以静制动,静待她自己提出来。当然,打死鹰刀也不会相信蒙彩衣纯粹只是来“看看”他。

    鹰刀笑眯眯道:“那好,你看过我了,我活得好好的,酒大口地喝,饭大碗地吃……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也好送送你。”

    蒙彩衣在他怀中一扭身子,撒娇道:“奴家刚刚才来,你就想赶奴家走了,奴家不依……莫非,莫非你藏有别的女人?”

    鹰刀笑道:“你是我的最爱,我的心里哪还容得下别的女人……唉,算了,你我之间何必再演戏?有什么图谋,你还是爽爽快快地说出来吧!老实说,我的演技没有你那么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我可不敢保证不会露馅。”

    蒙彩衣眼睛滴溜溜环视一周,见大堂中约有两三百人全都虎视耽耽地注视着自己和鹰刀,不由笑得更是妩媚。她抬头望着鹰刀的眼睛道:“奴家一片真心怎么是演戏呢?鹰郎可曾记得忧雪山庄的爱情赌约吗?”

    鹰刀的心一跳,连脸都有些白了。他含糊其词道:“记得,当然记得……不过,我还没有登上天魔宫教主之位,也没能杀了荆流云……这个问题还是以后再讨论吧……”

    蒙彩衣轻笑一声,道:“奴家自那一夜偶一情动之后,便再也不能将鹰郎割舍,每日情思涌动难以自己……鹰郎啊鹰郎,奴家认输了,你现在就娶了我吧!”说着,她的手越过鹰刀的肩膀环抱住鹰刀的颈项。

    在外人看来,这绝对是一个对情人表示亲匿的动作,但鹰刀敏锐的皮肤却感觉到了一道深寒之气直逼自己脑后玉枕穴。很显然,蒙彩衣的手指上正套有一枚带尖刺的指环,只要她运劲一刺,尖刺便会刺入鹰刀的玉枕穴。玉枕穴乃人身大穴,这么一枚尖刺刺入,即便是尖刺上没有毒也是必死无疑。

    鹰刀一阵苦笑,自己一时不察,在震惊于蒙彩衣提出结婚的要求时,心情浮动不免疏于防范,居然就此着了她的道受制于她。虽然自己的手指亦点在她的灵台大穴上,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就这么和她拚个鱼死网破的。光从手段而论,两个自己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真是想不佩服都不行呀!

    蒙彩衣仿佛认准鹰刀不会伤害自己,她含情脉脉地凝视着鹰刀低声道:“鹰郎……吻我!”她的手指渐渐前移,指环上的尖刺几乎已刺到了鹰刀的皮肤,逼得鹰刀不得不渐渐俯下脑袋。

    鹰刀叹息一声,望着蒙彩衣眼睛深处的那一丝得意,知道自己正踩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中,只可惜自己肉在砧板上毫无还手之力。他主动低下头去吻住蒙彩衣鲜艳欲滴的红唇。

    蒙彩衣的红唇温润湿滑令人销魂,灵动的香舌具有致命的诱惑力,但鹰刀的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面对着鹰刀和蒙彩衣“劫后重逢”热情拥吻的感人一幕,围观群众纷纷为之动容不已,他们满含着热泪仰天长叹“这个世界还是有着温情的一面呀,可以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连不伦之恋都可以这么光明正大的现场表演火爆热吻戏,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以身相许呀!”等等感慨。

    观众甲曰:“什么叫爱情?我活了三十多年了,到今天才算是了解到了。原来和自己老婆以外的女性发生的感情才是真正的爱情……”

    观众乙点头赞同曰:“这还不够,还要将一些我们一直以为应该躲在黑暗角落中才能做的事,不顾廉耻地搬到大庭广众之下表演,要将所有人感动得连鼻涕口水都流下来……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观众丙摇头叹息曰:“明明一个是红杏出墙,一个是偷人家的老婆,这种事如果发生在俺们乡下,男的会被人活活打死,女的抓了去浸猪笼……可是,到了城里,怎么就是让人觉得这是一件很让人感动的事呢?看来,城乡之间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呀……”

    观众丁赞叹曰:“果然是伟大的不伦之恋呀,连空气中都荡漾着**……不,恋爱的味道,搂搂抱抱这样多好!我作为一个婉约派词人见此情此景,不由得灵感浮动,少不得要赋词一首了──偷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奸夫**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观众甲曰:“果然是好诗!寥寥几句便将婚外恋的激情描述得淋漓尽致……在这种情景之下,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城西卖豆腐的豆腐西施张寡妇,我每次去买豆腐的时候,她都要冲着我微微一笑,然后热情的说一句‘大哥,下次再来呀!’你们说,那张寡妇是不是对我有意思?现在回想起来,她叫的那声‘大哥’软绵绵的特别销魂,还有那句‘下次再来’也颇有值得推敲的地方,我怀疑她真正的意思是‘大哥,晚上再来呀!’……”

    观众乙瞪大眼睛望着观众甲曰:“不会吧,你是不是想歪了……”

    观众甲怒目而视观众乙气势汹汹曰:“我怎么可能想歪呢?我是那种自作多情的人吗……你们想,张寡妇一个寡妇,老公死了有好几年了,她是多么地寂寞呀,她是多么希望在寂寞的时候能有宽大的肩膀让她依靠呀……而我,是城西一带肩膀最宽的人了,她张寡妇不想男人也就罢了,要是想男人的话,那个人就一定是我!”他激动地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说话时,一双钵大的拳头都快挥到观众乙的鼻子上了。

    观众乙一边擦着鼻子上的冷汗一边胆战心惊曰:“对,你说得对。那张寡妇一定是看上你了……”

    观众甲笑曰:“我想也是。爱情总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发生。我在今天之前还对张寡妇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现在我突然感觉到心里有一种热乎乎的东西在流动……这种感觉是我从来没有过的,难道这就是爱的激流吗……呵呵,果然如此呀,和自己老婆以外的女性发生不伦之恋果然激发了我沉睡了三十多年的激情……对不起,我要先走一步了。我只要一想到张寡妇,就热血沸腾……我惭愧呀,她从我第一次去光顾时便暗示过我‘大哥,晚上再来呀!’,可我却从来没有去理会过她,我对不起她呀,让她寂寞了这么多年,空虚了这么多年……”说着,他笑眯眯的拔腿便走。

    观众丙目瞪口呆地望着观众甲渐渐消失的身影喃喃道:“城里人究竟和俺们乡下人不一样,说干就干……有魄力!俺们乡下人做起事来缺的就是这股冲劲呀……”

    婉约派词人观众丁依然沉浸在如泉涌一般的灵感中:“少年不风流,老大徒伤悲……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互私通……”

    在所有人都热血沸腾地围观鹰刀和蒙彩衣二人热情拥吻的时候,唯有雅千柔依然保持着十分清醒的头脑。她望着肢体纠缠、情意绵绵的鹰刀和蒙彩衣咬牙切齿顿足道:“不是演戏吗?干嘛这么投入呀!鹰刀这小子是不是在假公济私……搂得这么紧,蒙彩衣那贱人还一副陶醉的样子,真是奸夫**……奸──夫**!!”

    站在她身旁的一人奇怪得看了她一眼道:“这位小哥……虽然这种场面是很感人也很刺激,一百年也不会遇上一回,但……你也不用激动地跺脚吧……”

    雅千柔气道:“我跺脚怎么了,关你什么事?”

    那人畏惧地望着横眉竖眼的雅千柔小声道:“本来是不关我的事,不过你每次跺脚的时候都踩在我的脚上……你也知道了,被人狠狠地踩在脚上实在是很痛的……”

    雅千柔一把揪过那人狠狠地揍了一顿,直到那人瘫软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为止。她拍拍手掌喃喃道:“真是的,本郡主正在心情不爽的时候,你居然敢唧唧歪歪的……本郡主是金枝玉叶,让我尊贵秀美的小脚踩上几下本该是你的荣幸,你却有所抱怨,那不是太奇怪了吗……啊!前面的人挤来挤去的,害得我看不清楚鹰刀那臭小子了,万一那臭小子搞鬼,偷偷和蒙彩衣那贱人一起溜了,那就糟糕透顶……没办法,只好借你的身子用一下了,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那人根本已经不省人事了,哪里会有什么意见?雅千柔连半点不好意思的表情也没有,她“尊贵秀美”的小脚便踩到那人的身体上去了。有了东西垫脚,果然视线清晰毫无阻碍,连蒙彩衣纤长白皙的手指穿梭在鹰刀乌黑亮丽的长发间,那种黑白分明极具视觉效果的动人景象都一览无余。

    雅千柔只觉得心中好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她顿足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在接吻……实在是太过分了……”

    一道细不可辨的**自她脚下传来:“大哥,大爷,我的祖宗,求求你不要再跺脚了……我,我都快被你踩得吐血了……”

    人人都在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鹰刀和蒙彩衣的激情表演,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小角落中有一个很可怜的人正在忍受着非人的苦痛。

    许久之后,蒙彩衣才渐渐移开手指,却依然停滞在鹰刀的脑后。鹰刀用很慢速度离开她艳丽的红唇以免触碰到脑后的追魂夺命针,心里却大为感慨,原来接吻并不全是很美丽的,也会有“生不如死”的时候。

    蒙彩衣媚眼如丝道:“鹰郎……你不觉得这里太挤了吗?你叫他们都走了吧……”

    鹰刀巴不得这一声,他环视一周大声叫道:“各位朋友,我鹰刀重逢至爱,有许多的悄悄话要说,麻烦各位暂且回避一下,鹰刀不胜感激!”

    这是一个很合理的要求,尽管有很多人觉得这场戏看得还是不够过瘾,还希望继续关注剧情发展,但既然鹰刀开口了,再死皮赖脸地赖在这里实在不太好意思了。于是,众人纷纷依依不舍地出门而去。

    人潮如海浪一般向门口涌去,鹰刀长呼一口气。等人走光了,就要跟蒙彩衣这死婆娘好好“聊一聊”了,一定要弄清楚她究竟有什么图谋,即使是使用武力。

    就在此时,鹰刀的眼光突然滑到了两个身穿斗篷,并没有随着众人出门反而停滞当场不动的人身上,觉得他们的体型很是眼熟。他的心猛然一跳,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在鹰刀的眼中,时光好像渐渐凝固一般,眼前的一切都如同慢动作──其中一个身材娇小的人掀开覆在头上的斗篷,白皙如玉的手指、绝世无双的容颜、苍白的面容、哀怨的眼神、如风中之烛般颤抖的身躯……她正是追蹑鹰刀而来的“邀月公主”楚灵!

    雅千柔惊叫一声,很显然,她也看到了楚灵。而站在楚灵身旁的正是萧听雨。如果眼光可以杀人,鹰刀相信自己已经被萧听雨杀了几千几百遍了。

    鹰刀望了望楚灵,再回头望了望依然紧紧拥抱着自己且笑靥如花的蒙彩衣,口中不禁暗暗叫苦。

    苦也!在这种状况之下,再好的口才也无法解释清楚!但是自己实在是冤枉呀,比六月飞雪的窦娥还冤。什么叫痛苦?这就叫痛苦!什么叫难受?这就叫难受!

    大堂中的空气似乎凝重起来,原本飘荡在空气中的“恋爱味道”早已化为剑弩拔张的“抓奸在床”的味道。

    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地沉重,饶是鹰刀素来颇富急智,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言语来开脱自己。本来,打消楚灵误会自己的最佳方法莫过于坦言告诉她实情,这一切都是在演戏。但是现在还有很多人并没有出去,依然滞留在酒楼内,要是自己开口说“我们在演戏,我所说的所做的都是假的”,相信也许用不了半炷香的时间就会被感情受到欺骗的愤怒观众们用口水将自己淹死,当然也有可能被石头、臭鸡蛋之类的东西砸死。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自己之前的所有努力将化作流水一去不复回了。

    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楚灵的感受的确很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打击荆悲情,牵制荆悲情进军天魔宫的计划!这才是当前第一要事。为了这件事能够成功,自己连最不要脸的下流招数都使出来了,就这么放弃也太可惜了吧?

    灵儿啊灵儿,如果你我之间有灵犀的话,你就应该知道我现在的苦衷!请望着我的眼睛吧……

    鹰刀坦荡地望向楚灵凝视过来的哀怨眼神,微笑着道:“你来了?”他的口气异乎寻常地平淡和稳定,就像饭后出门散步的丈夫在招呼自己的妻子一般。尽管,在他的怀中还有一个极其美丽妖媚的蒙彩衣,尽管,蒙彩衣在他的怀中正在很不安分地扭动。

    这是一个考验,考验的是楚灵对自己的信任度。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在默默的对望之中,楚灵的焦虑、不安、伤心和愤恨如冬日下的冰雪一般逐渐消融。

    雅千柔这才如梦初醒,她飞掠到楚灵的身旁,正要向楚灵解释,却见楚灵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楚灵依然望着鹰刀,但目光已清澈如水,她轻轻道:“我来了。”语气同样的平淡却饱含着深情。

    鹰刀长吁一口气,放下心事,与此同时却涌起一阵深深的感激。天下间,有哪个女孩能从自己的眼光中便能读懂自己的心事?又有哪个女孩能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坚决地信任自己?除了楚灵,还有谁?

    他望着楚灵,眼中满是赞许之色,道:“你很好!我没有看错你!”

    楚灵嫣然一笑,道:“我很好,但……”她顿了顿,眼睛在鹰刀和蒙彩衣的身上一转,暧昧道:“你却似乎不太好……不过,我相信自己也没有看错你!”

    鹰刀长笑一声道:“我也很好,你并没有看错我!”他这一声长笑充满了愉悦和自豪。的确,有楚灵这种美丽善良、集天地间万千灵秀之气于一身的女孩深爱自己、信任自己,无论是谁都应该高兴和自豪的。

    雅千柔望着他们,内心不由涌起一阵酸涩之意。鹰刀和楚灵俩人仅从一个眼神便能让对方了解自己的心意,这种心意相通的境界又岂是世间一般情爱男女可以企及?相比起来,更显得自己形单影只孤独寂寥。自己何时才能如灵儿一般可以遇见一个能与自己“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男子呢?

    不知不觉中,她的手中却拿出一支凤头钗来,正是当日在襄北大闹金刀区家之后,鹰刀送给她的那支。她手中把玩着簪子,眼睛一瞥鹰刀,却见鹰刀的眼中只有一个楚灵,根本没有自己的存在,心灰意冷之下几次都想将手中的簪子丢弃不要,但又有许多的不舍。

    终于,她叹了口气,依然将凤头钗放回怀中,但眼中却有了一种深深的惆怅和迷惘。

    就在雅千柔柔肠百结犹豫难决之时,她却不知有一双眼睛始终在痴痴地注视着她,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萧听雨。相较雅千柔眼中的惆怅和迷惘来说,萧听雨的眼光之中更多了几分哀伤。

    男女间的感情是如斯奇妙,所爱的人不爱自己,爱自己的人自己却不将他放在眼中,如鹰刀和楚灵这般互相深深爱恋着的,这世间又有几人?

    蒙彩衣在惊叹楚灵的反应之余,也不禁有些佩服和羡慕。她对着楚灵吃吃笑道:“邀月公主,我蒙彩衣一向来少有服人之处,今天见了你却不由得我不服。这世间,能看着自己的情人搂住别的女人还能笑得出来的,你是第一个,我蒙彩衣自叹不如!”

    此时,酒楼内的闲杂人等均已走得差不多了,唯有远处门口处还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蒙彩衣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故而并没有其他的人对这边的情况起疑。

    雅千柔黛眉微皱,截口道:“蒙彩衣,你也无须妄自菲薄,像你这般不顾廉耻搂着别人的男人还能若无其事侃侃而谈的女人倒也不多见,至少我雅千柔是第一次看到。”

    蒙彩衣的眼睛在雅千柔的身上一转,笑道:“原来是号称‘轻舞双飞蝶,秀指拈落花’的无双郡主,彩衣失敬了。彩衣万万没有想到郡主万金之躯居然会作男装打扮混迹于酒楼茶肆等杂乱肮脏之地,一时失察,请恕彩衣失敬之罪。只是……”她快速地瞟了鹰刀一眼接着道:“只是我蒙彩衣搂着的是鹰刀这臭男人,和郡主没有半丝关系,连邀月公主也没有放在心上,郡主又何须跟彩衣着急?莫非……鹰郎啊鹰郎,你这风流的毛病几时才能改一改?这世间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邀月公主这般有涵养的……”

    “轻舞双飞蝶,秀指拈落花”指得是雅千柔的两大独门武功。一是以双手袖中彩带为兵刃,以柔制刚的“飞蝶舞”;另一是以指作剑纯以真气伤人的“落花指剑”。

    雅千柔虽贵为郡主却自幼游戏江湖,在江湖中颇有声誉,“轻舞双飞蝶,秀指拈落花”正是江湖中人对其的美称。蒙彩衣的话语表面上像是很尊重雅千柔,实际上却在讽刺雅千柔和鹰刀有所暧昧。

    雅千柔登时被她的话羞得连耳根都红了,待要反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却听到身旁一人怒斥道:“蒙彩衣,休得放肆!郡主万金之躯岂能容你无礼?”正是萧听雨。

    蒙彩衣柔软的腰肢紧紧贴住鹰刀,身子却往他的怀中缩去,口中道:“‘小楼一夜听春雨’?原来连四大名剑之首的萧听雨萧公子也来了……鹰郎啊鹰郎,他们一个个都这么凶,奴家好害怕,把我的身子搂紧些……”她嘴中说着害怕,唇角却含着一丝笑意,眼中更是连半丝害怕的表情都没有。

    她放在鹰刀脑后长发中的手指轻轻一动,指环上的尖刺便立时接触到鹰刀的肌肤,一丝丝的寒气直刺鹰刀的玉枕穴。鹰刀叹息一声,只得依言搂紧了她温软如绵的身躯。

    雅千柔见鹰刀果然搂住了蒙彩衣,心头不禁微微有气。她转头一看,见酒楼内人去楼空,除了自己这一帮人外,再也没有外人存在,便叫道:“鹰刀,人都走光了,这出戏也该演完了,你还抱着她干什么?莫非你舍不得离开这妖女吗?”

    鹰刀环目四顾,在肯定确实没有别人在场之后方苦笑道:“郡主,你当我想抱着她吗?她用东西顶住我脑后的玉枕穴,我要想活命的话,非要听她的话不可。我想,就是你在我这种情况之下,也是要抱着她的……”

    蒙彩衣噗哧一笑,道:“我蒙彩衣只喜欢男人抱我,对女人可没有什么兴趣!”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鹰刀早已受制于蒙彩衣,怪不得蒙彩衣能如此有恃无恐。

    而楚灵更是喜笑颜开,深庆自己没有信错了人,自己的爱郎果然不是个轻薄浪子。但实际上,鹰刀究竟是不是一个轻薄浪子世间早有公论,鹰刀不但是而且肯定是一个轻薄浪子,只是楚灵自己一厢情愿地认为鹰刀是个情深意重的好男儿而已。

    “情人眼里出西施”、“爱情是盲目的”这些话果然是饱含哲理的至理名言啊!

    楚灵突然伸了个懒腰,那慵懒娇媚的姿态即便是身为女人的蒙彩衣看了也是颇为心动。她笑道:“没关系,既然彩衣姑娘喜欢让鹰大哥抱着,那你们就多抱一会儿,等你们几时觉得抱够了再招呼我一下。对了,鹰大哥,你千万别客气,怎么抱觉得舒服就怎么抱,就当作我们不在这里好了……小柔姐姐,萧大哥,我们坐下来一块聊聊天吧……小柔姐姐、你腕上的这只玉镯子好漂亮,在哪里买的……”说着,她居然拉着雅千柔跑到远处的一张桌前坐下,口中磕着瓜子聊起天来。

    鹰刀不由地笑了起来。灵儿这丫头倒也不蠢,居然知道蒙彩衣故意在众人面前黏着自己无非是想激怒他们,如果楚灵为此伤心失望愤愤不平,便恰好中了蒙彩衣的下怀。

    可楚灵却也装作大方,只当没有这一回事,那蒙彩衣一个人再装神弄鬼也没有什么意思了。这叫“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果然,蒙彩衣叹了口气道:“鹰刀,你果然好福气!我是看着邀月公主进来这酒楼来听你胡乱造谣我们之间所谓的‘不伦之恋’,才故意在她的面前演这场戏,只道这趟一定能将邀月公主气得和你拚命不可,也算是报了你毁我名誉之仇。谁知,你这位情人竟然是不会吃醋的,我蒙彩衣甘拜下风,佩服得五体投地!”

    鹰刀轻笑道:“灵儿也是会吃醋的,只是她知道谁的醋该吃,谁的醋不该吃……蒙彩衣,大家都是聪明人,我知道你这趟来找我,绝对不是为了我在这里大肆宣扬和你之间的‘不伦恋史’,坏了你的名声而不高兴,因此来找我晦气。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莫要再浪费大家的时间。”

    蒙彩衣望着鹰刀默然半晌,终于将放在鹰刀脑后的手指抽了回来。她后退几步,盯着鹰刀的眼睛低声道:“我这番前来找你,只是为了一件事,为了一件对你我双方都有利的事!”

    鹰刀深吸一口气,他隐隐从蒙彩衣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之色,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蒙彩衣向来是谈笑用兵,少有严肃的时候。如此说来,她所说的这件事一定是非同小可了!

    鹰刀也收起笑容,道:“花溪剑派?”

    蒙彩衣点了点头,道:“正是!我有一个计划,可以将花溪剑派连根拔起,不知你可有兴趣?”

    连根拔起?鹰刀的心中不禁有些震撼。在当前这种局势之下,花溪剑派的势力遍及江南各地,别说是连根拔起,便是想摸一摸花溪剑派这只大老虎的屁股也是要随时准备掉脑袋的。

    而如今,蒙彩衣居然说能将花溪剑派连根拔起,这只有两种可能:一,蒙彩衣是白痴,她在痴人说梦;二,蒙彩衣手中有着极其强横的实力,非常精密的计划……蒙彩衣不是白痴,如果她是白痴的话,相信这世间就没有一个正常人了。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第二种了。

    一阵兴奋流遍鹰刀的全身。蒙彩衣如果说可以将花溪剑派连根拔起,那这件事成功的机会将有七成,这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鹰刀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对其他的人也就罢了,对蒙彩衣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要不然,也许被她卖了,自己还在帮着她数钱呢!

    鹰刀微微一笑,道:“有这种好事,我鹰刀自然不会错过!只是,我相信你必然有你的条件,先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接受。”

    蒙彩衣嫣然一笑道:“条件自然是有的。我的条件便是请你履行我们在忧雪山庄定下的约定──你,要娶我为妻!”

    鹰刀双眉一皱,正要说话,却听到蒙彩衣继续道:“我的嫁妆可是很丰厚的哟──我手下有九帮十三派的势力,只要你答应娶我,这九帮十三派的三万四千名弟子以及价值近两千万两银子的物力都可以供你驱使,有了这些东西,对付起花溪剑派来,我想就简单许多了吧?再加上我还有一个周密的计划……只要我们行事得当,花溪剑派便是插上翅膀也休想飞得出我们的手掌心!”

    鹰刀想起当日上忧雪山庄之前,在树林中看见江南许多门派如海南剑派、东海飞鱼帮、长江一窝蜂等均在山庄内出入,便知蒙彩衣所言不虚。只是,他实在没有料到蒙彩衣居然能网罗到九帮十三派三万四千名弟子这么多,他在意动之余不禁深深感叹蒙彩衣的确是一个极其厉害的人物,以一个女子之身却能统率这许多桀骜不驯的武林豪杰,真是想想都要赞叹不已。

    他回头望了望楚灵,再望了望蒙彩衣,终于笑道:“你既然哭着喊着要嫁给我,我再拒绝不免显得有些薄情。不过,先说好了,嫁给我可以,却只能做我的侧室,大老婆这个位置我要留给灵儿。如果你不答应的话,那就算了,你另外找合作的人吧!”

    蒙彩衣在鹰刀胳膊上轻轻一扭,吃吃笑道:“你倒是会占便宜……算了,小老婆就小老婆好了,反正我做小老婆做惯了,就是再做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鹰刀微微一笑道:“且慢,我要先见一见你的嫁妆才能决定娶不娶你,免得被你骗了……”

    蒙彩衣笑了起来道:“你放心,这天下我谁不好骗却偏偏要骗自己的丈夫?难道,我不怕过门之后被你欺负吗?”

    鹰刀笑道:“老实说,别的人也就算了,但你却实在让我放心不下……我是个老实人,最怕被人骗了,所以还是看一看的好。”

    蒙彩衣笑道:“你既然一定要看,奴家岂有不让你看之理?奴家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奴家连半个不字也不会说的。”

    鹰刀嘿嘿一笑:“果真如此吗?”语气中颇有讽刺怀疑之意。

    蒙彩衣妖媚一笑:“做小老婆的,最重要的就是听丈夫的话,否则靠什么东西和大老婆争宠呢?”

    鹰刀听了哈哈一笑,蒙彩衣也跟着花枝乱颤轻笑起来,看上去当真是一对夫唱妇随的恩爱夫妻,只是不知怎地,在透过窗棂照射过来的阳光之下,两人的笑容都显得有些虚假。

    远处的楚灵等人听到笑声,不由望过来,发现两人正亲密地低语轻笑,不由地很是奇怪。这两人也太奇怪了吧?先前还是互相敌对,此刻却如一对情侣一般,变化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他们互相对望一眼,摇了摇头,一种怪异的感觉盘旋在心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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