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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他正在细说往事。也在回忆往事。然而,往事已如烟,又好像是昔年在冰窖里的棋局,早已散去。棋局已散,人亦远去不复回,麦若谷已是个百龄人瑞,难道他还会忍不住放声一哭?谁都不认为一个活了一百岁的老人,会突然在当众面前流泪。他即使有泪,想必在六十岁之前便已流干流尽。谁知道事情大谬不然。当他知道风雪老祖的确已逝世之后,他突然大哭。好厉害的哭声。哭声直响彻云霄,也冲破了七色地狱的沉沉寂气。难道这就是鬼哭神嚎的声音?谁都没有真正听过鬼哭神嚎的声音是怎样的,但想来麦若谷的哭声已和鬼哭神嚎十分接近。就在麦若谷哭得最厉害的时候,那座纸桥的对岸突然响起了一把苍老的声音:“各位既已来到魔湖为什么还不渡桥?”声音苍老,但这个人的年纪却并不太老。他衣白如云,双目神光闪动,顾盼间威凌逼人,年纪大约五十来岁左右。龙城璧冷冷一笑,道:“你又何以不肯渡桥过来这里?难道你缺乏了绿魔幽魂散的药力支持,就当真变成如此不济?”此言一出,司马血、卫空空皆吃了一惊。只有许窍之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早已认出这个白衣人,就是数天前在聚英山庄的绿色怪人,也就是原本的白熊王夏侯真。夏侯真嘿嘿冷笑,对龙城璧道:“渡纸桥原非难事,但本堂主有渡船可越魔湖,又何必浪费真气,”龙城璧叹道:“实不相瞒,我中了搜魂一针,别说渡纸桥,就算能否走路也大有问题。”夏侯真脸上不动声色,道:“龙大侠太不小心了。”麦若谷哭了好一会,忽然厉声喝道:“你有白熊王不做,却去做什么七色地狱的白熊堂主,岂不丢尽了你父亲夏侯苍的脸?”语音一顿,又道:“龙城璧虽然中了搜魂一针,但老夫身上偏偏就有这种针毒的解经。”夏侯真冷冷道:“搜瑰一针的毒是用毒蝎液再加上黑叶毒莲炮制而成的,除了花蛇血果制成的丹丸之外,天下间绝对无法可救。”麦若谷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殷红的锦盒,轻轻打开,里面盛放着三颗紫红的药丸。麦若谷冷冷道:“这种花蛇血果丹普天下就只有七颗,老爷子偏偏就有三颗在身。”说着,拿出一颗,粗手粗脚的塞进了龙城璧的口中。麦若谷哼一声,道:“算你这小子福大命大,医谷群医虽然神通广大,但没有花蛇血果丹,只怕也未必能够治愈你所中的伤毒。”夏侯真的脸有点发青了。许窍之却只是悠悠一笑,也不去反驳麦若谷的说话。老人家往往比年轻人更好胜,他又何必去跟麦若谷这个百岁人瑞抬杠顶撞?许窍之虽然年纪不及龙城璧,司马血和卫空空三人为大,但若论到最稳重老成的人,仍得数他。这是和他生长的地方环境有关,医谷中多数是老成持重的大夫,所以他也和那些神医一样,做事稳重,而且涵养极佳。只要龙城璧的伤势能够迅速复原,那才是值得庆幸的事。渡纸侨,当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虞长春虽然瞎了双目,但他却争着要第一个渡桥而过。风流神丐不但以风流神拳名满天下,他的蜻蜓百步飞轻功,亦是武林一绝。虞长春终于顺利渡过纸桥。接着,司马血,卫空空和许窍之都先后渡过纸侨。但龙城璧想运气施展轻功渡桥时候,五龙杖圣麦若谷却一杖拦住了他的去路。龙城璧苦笑道:“在下的毒伤已无大碍……”“放屁!”麦若谷怪眼圆睁,道:“渡纸桥损耗真力极大,你若勉强渡桥,万一毒气趁机攻心,岂不白白浪费了老夫的花蛇血果丹?”龙城璧叹道:“若要在下不渡侨,倒不如毒发攻心,死了更加干净。”麦若谷冷冷道:“你若真要渡桥,老夫背你过去。”龙城璧忙甩手道:“这座纸桥大不牢固,在下体重也并不很轻,你负我渡桥,岂不危险?”麦若谷冷笑道:“想不到雪刀浪子竟然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晚蜚何惧之有?”龙城璧双眉一轩,道:“但只怕连累了老前辈而已!”麦若谷仰天长笑,忽然一伸手,就像抓鸡似的把龙城璧背在背上。龙城璧没有抗拒。麦若谷既然满怀信心能够背负他渡过纸桥,他又何必不与死神赌博一次?纸桥轻飘飘的在魔湖上摇荡着。麦若谷背负着龙城璧渡桥,比每一个人渡桥时的速度都更慢。龙城璧甚至已经感觉得他的背心在冒汗。就在他们人在纸桥中央之际,寒泉谷里突然冒出两个黑衣刀手。司马血、许窍之和卫空空都看得很清楚,他们想用刀把纸桥砍断。桥若断,龙城璧和麦若谷就算再有更大的本领,也势非掉进魔湖的毒水里,变成两堆白骨不可。他们毕竟是人,而不是一只可以在空中飞翔的鸟。但这时候,这两把刀已向纸桥砍去。这两位黑衣刀手的武功,虽然看来并不怎样突出,但麦若谷和龙城璧的性命似乎已注定要断送在这两个武功平庸的黑衣人手上。两把鬼头大砍刀,一齐砍向纸桥的木柱上。但就在两把刀几乎已将木柱劈断的时候,突然在一块巨石后,激射出两道赤芒。赤芒一闪,这两个黑衣人的颈上登时爆血。两支利箭,已从他们的后颈穿过,从胸口上贯过。这两箭不论是否有毒,已足以立刻就要了这两个黑衣人的性命。好险!两个黑衣人倒地后不久,麦若谷己背负着龙城璧,安然渡过纸桥。麦若谷虽然背对着寒泉谷,但这一切的情况他都知道得很清楚。巨岩后有人。那人凭着两支利箭,救了麦若谷和龙城璧的性命。麦若谷再三请那发箭之人现身,当面答谢。但没有动静,连一点动静也没有。麦若谷几乎忍不住又要再渡桥过去,找那发箭之人。但夏侯真已带着众人,直望天上峰而去。“主人等待诸位很久,七色地狱之门已为六位而打开……”天上峰在云堆间掩映着,这里不像人间,倒像仙境。但这里绝不是神仙境界,而是地狱。这是七色地狱,也是人间地狱。地狱不在地底,而在天上。在天上峰之上。天上峰上,没有庭楼高阁,也没有屋子。这里只有一座四四方方的石亭。但夏侯真却把他们带到了峰顶之上。峰顶上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面积不算很大,也不算很小的四方亭子。亭子里还有一张四四方方的石桌,还有四张四四方方的石凳子。忽然间,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这座亭子居然开始向下移动,沉进了山腹之下。夏侯真首先踏进石亭里。“你们若怕,就别跟着本堂圭。”麦若谷“呸”一声:“灰孙子不必用激将法,难道老夫还怕你会吃人?”他们当然一起跟夏侯真走进石亭里。石亭一直向下沉,四周都只能看见粗糙而冰冷的岩石,渐渐地,石亭下沉得更深,终于变成了一片漆黑。过了好一会,忽又觉得跟前一亮。石亭已下沉到山腹之中。他们终于来到了七色地狱。地狱,在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总认为是一个很可怕,很阴森恐怖的地方。虽然谁也没有见过地狱,但人人都不愿意茌死后掉进地狱,总希望能够请个法师回来“超渡”上天。地狱真的如此可怕?如果七色地狱真的是地狱的话,相信绝大多数人都希望一辈子呆在这里。尤其是男人。更尤其是那些好色如命的男人。他们更会不舍得离开这个美丽如天堂的地狱。谁都没有想到七色地狱竟是一个修饰华丽,灯火灿烂辉煌的销金窟。这里虽然地处山腹之中,但一点也不闷热,空气清新如临出巅海角。但最令人目眩神迷,眼花撩乱的,还是这里的一群纱衣美女。!这些都是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有的在抚琴,有的在曼舞,有的在低声歌唱,也有的正在捧着一壶美酒,分别斟在六张桌子上的酒杯中。她们每一个都可算是天香国色,绝代佳人。龙城璧虽然风流不羁,但却也从未见过在一个地方上,同时出现这许多漂亮的女孩子。麦若谷更是个在女人丛中混了一辈子的脂粉客,可是直到现在他和第一次有这种经历。夏侯真缓步走开,对麦若谷道:“杖圣何不就坐?”麦若谷冷冷笑道:“老夫当然会坐下,难道还怕这里连椅子都会有毒?”说着,他果然大步上前,大剌剌的坐下。各人分据一桌就坐,对于桌上美酒,居然照喝不虞。这六个人都是分辨的大行家,酒里有毒无毒,几乎瞧一眼,嗅一下便已知道。酒无毒。杯子也无毒。既然酒和杯子都无毒,又何妨痛饮一顿?六杯酒几乎在同一时间喝过精光。麦若谷很快又喝了第二杯酒,接着问夏侯真道:“这里的主人为什么还不出来呢?在老夫面前摆架子,可不是聪明的做法!”夏侯真什么话也没有说。因为七色地狱的主人,已经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之下,悠然地踏进这个神秘、美女如云的大厅。在他的面前,有十二个绿衣丫环。在他的背后,还有三个肥瘦高矮,相貌身材甚至衣服都完全不同的汉子。左边一人,一袭黄衫,须眉倒竖,神态威猛,十只手指又粗又短,显见是个外家掌力的顶尖高手。中间一个身材极矮,但却头大如巴斗,双手捧着一个蓝布包袱,穿的衣服也和包袱的布一样,又蓝又旧,俗气不堪。站右边的却是个小胖子,他浑身由上至下,连袜子和刀鞘也是灰色的,看来就像一只从河田里跳出来的大青蛙。这三个人都并无令人值得欣赏之处。但七色地狱主人可就完全不同了。七色地狱主人是个容貌潇洒,笑容明朗,衣着极其华丽的壮年人。他头上戴着一顶镶着六颗鹅卵般大小的碧玉金冠,腰系一条玛瑙皮革带,腰带上斜悬着一把剑,连剑鞘都是纯金铸造的,上面还有六颗闪闪发亮的猫眼石。他的肤色白中透红,眸子漆黑,虽然年纪比较大了一点,但却充满了男人应有的一切魅力。每一个人都看得有点呆了。而许窍之却瞧得更加呆若木鸡。他突然像中了魔法似的,频频摇头道:“不可能,这是绝不可能的,你怎可能会是七色地狱的主人?”七色地狱主人朗声一笑,道:“我为什么不可能是这里的主人?”许窍之霍声站了起来:“因为你就是我们要来营救的小熊!”小熊!七色地狱的主人,竟然会是在聚英山庄被人“掳走”的小熊!这真是一件令人无法想像的事。在他们六个人之中,唯一见过小熊的人,就是许窍之。但许窍之却肯定眼前这个七色地狱主人,就是他们千方百计要去追寻的小熊!“小熊?”七色地狱主人忽然沉下了脸,冷冷一笑,道:“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叫小熊!只有夏侯真是白熊堂堂主。”许窍之叹了口气,道:“变了,变了,你整个人都巳变了。”七色地狱主人悄悄的坐下,喝了一口热茶。茶很深。茶叶也很香。但他现在脸上挂着的微笑,却比寒冬里的冰雪还冷。他喝完了这杯茶,才缓缓的道:“我本来就是这里主人,从来都没有变过。”每个人都把视线集中在他的脸上。他又接下去道:“变的只是老熊王,这个老王八方才真的变了。”龙城璧忍不住怒道:“老熊王是你的师父,你岂能讲出这种说话?”七色地狱主人冷冷一笑,道:“他若还当我是他的徒弟,又怎会把熊族之王这个宝座送给了别人?”语音略顿,一双森冷的目光忽然盯着司马血:“老熊王要把熊族之王这个宝座传给别人,你大概都很清楚了?”司马血淡淡道:“当然知道,不但我知道,龙城璧也知道得很清楚。”龙城璧轻叹一声,道:“我们不但知道老熊王要把熊王玺交给谁,同时也知道他的死因。”司马血道:“他并不是病死的,而是给一个丧心病狂的恶魔暗算身受重伤,终而致死的。”龙城璧伸手向七色地狱主人的脸上一指:“这个恶魔就是你!”“不错,”七色地狱主人毫不否认:“他能够背上捱了我连环五掌而不当场倒毙,的确使我大感意外。”司马血冷冷道:“这件事我早已知道,老熊王一见到在下便老泪纵横的将事情本末倾诉。”七色地狱主人道:“但你却诈作若不知情,只对人说老熊王是病死的。”司骂血道:“在下干了这许多年的杀手生涯,做事当然也有点分寸,又岂会打草惊蛇?”龙城璧沉吟片刻,慢慢的接着道:“老熊王之所以不把熊族之王的宝座传交给你,就是发觉你不但早已和白熊王勾结,而且秘密组织了七色地狱这种邪恶帮会,若连整个熊族都落在你们的手里,整个武林难免就要遭遇到一场悲惨的浩劫。”司马血又道:“事实上,熊王玺在什么地方,根本只有老熊王本身知道,叶大孤虽然是他的生死至交,但老熊王并没有把熊王玺交给他保管。”龙城璧道:“现在世间上知道熊王玺在什么地方的人,就只有我和司马血!”七色地狱主人又喝着另一杯热茶。但他只把热茶喝了一口,就把杯里的茶全都泼在地上。茶刚泼下,那些纱衣美女便突然全部顿失所踪。美女们不见了。但却冒出了一大群身穿彩衣的剑手。这些彩衣剑手所穿的衣服式样奇特,布料上的颜色更是绚丽夺目,一件上衣竟然有紫、红、青、黄、蓝、白、黑七种颜色,一眼望去,确令人有为之目眩感觉。麦若谷哈哈一笑,道:“服侍咱们的人终于出现了。”七色地狱主人长长叹了口气,道:“我现在也不再想要熊王玺了。”他再喝第三杯热茶,道:“我现在只想亲眼看见你们六个人,都死在七色地狱之内。”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把手里的茶杯捏碎。四十九个彩衣剑手,立刻就一齐向龙城璧等六人冲了过去。七七四十九名彩衣剑手。这是七色地狱里的彩衣剑阵。麦若谷年轻的时候,曾经闯过不少阵法,其中包括威名震天下少林派的罗汉阵和武当派的天罡剑阵。然而,这些都是名门正派的阵法。只要是名门正派的剑法,就决不会在剑法上有不足。但七色地狱里的彩衣剑阵,除了七七四十九把剑之外,还加上了各种各样的毒辣暗器。这已不单只是剑阵,而且更是暗器横飞的阵法。龙城璧虽然曾中过搜魂一针的剧毒,但自从服下花蛇血果丹之后,情况显著有所进展,经过这大半个时辰的调息后,已完全复原无碍。凭他的身手,彩衣剑阵并不容易能够把他伤害。麦若谷虽然年纪老迈,但身手之敏捷,丝毫不减当年,他一出手,立刻就已击伤了两名彩衣剑手。司马血,卫空空和许窍之的武功俱是时下顶尖高手,彩衣剑阵虽然来势汹涌,但却未能一举将这数人攻下。但风流神丐虞长春却太吃亏了。虽然他本来的武功极高,但现今双目初瞎,身手难免大大的打了个折扣。一阵冷风呼啸,十四枚燕尾镖同时向他身上招呼,虞长春不敢伸手来接,只好凭听觉加以闪避。但他避过了这十四枚燕尾镖之后,四个彩衣剑手已分别从四个方向,用剑向他的要害刺去。虞长春手中竹棒连挥,将迎面冲来的一个刺死。但其他三剑,却已一齐刺进了他的胸腹之间。康长春没有惨叫,也没有惨笑。他只是默然地,静静的躺了下去。风流神丐已壮烈牺牲。麦若谷须眉皆张,瞪着怪限,手中一根五龙银杖九招之内,连杀五人。惨烈无比的一战。彩衣剑阵虽然阵法严密而诡异,但被因在阵中之人,皆是当今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可以说,彩衣剑阵面临到了最强的敌手。风流神丐若非双目已瞎,恐怕也未必会一经接战,便被三把利剑同时刺在身上而丧命。四十九个彩衣剑手,瞬即伤亡过半。但那十二个绿衣丫环,却已突然同时各自亮出一柄短短的匕首,加入了战阵。而且今天更想不到的,就是这十二个绿丫环的武功,竟然会远在那些彩衣剑手之上。这一战立时变得倍加热闹,也倍加凶险。七色地狱主人仍然悠闲地坐在那里,捧着一杯热茶在静静观战。他好像想把别人武功上的破绽,都在这一刻间完全瞧破出来。原本不像地狱的七色地狱,现在也许已变得比真正的地狱还更恐怖。龙城璧的风雪之刀,司马血的碧血剑,许窍之的银扇金刀,卫空空的长剑,还有麦若谷的五龙银杖,这几件兵刃,现在都变得像是屠夫手里的屠刀,不停地制造出血流成河的场面。屠刀只染猪牛羊的血。但他们的兵刃,却染满着人的血。他们其实并不嗜杀。但在这环境之下,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把你连骨头都一起啃进肚子里。他们可说别无选择的余地。七色地狱主人忽然放下茶杯,重重的拍了三下手掌。站在他背后的三个汉子,立刻就加人了战团。但他们并非分散各自为战,而是集合三人的力量,一起对付五龙杖圣麦若谷。显然,七色地狱主人在观察过敌人的武功之后,发觉最厉害、最凶猛的还是麦若谷,所以便派这三个汉子,一起向他进袭,只要把麦若谷除掉,己方便不难占得较佳的优势。麦若谷银杖翻飞,勇若天神,见这三个一直站在七色地狱主人的汉子同时向自己出手,不禁大吼道:“你们这三个灰孙子,准是活腻了!”七色地狱主人淡然道:“黄衫之人,乃黄狼堂主绝命狼魔程喜,蓝衣的是蓝鸟堂主勾魂雀董耐,还有那个灰衣汉子,则是灰娃堂主铁腿刀霸朱举忠,麦老前辈,你可得小心点了!”麦若谷冷哼道:“凭这三个灰孙子的武功,又岂足以威胁老夫,那简直不自量力⒈”三句说话之间,铁腿刀霸朱举忠已向麦若谷闪电般劈出七刀,踢出六腿。刀快,腿更快。谁也想像不到,这一个胖子的腿法竟然快得如此不可思议。麦若谷却更绝,对方劈来的七刀,他全部避开,但对方扫出来的六腿,他却不闪不避,任由朱举忠向他的身上踢去。六腿之后,朱举忠的脸色变了。不但是他的脸色变了,连他的腿也变了。原来他连踢五腿,踢在麦若谷的身上,对方都若无其事,于是第六腿便尽出全力,而且是向麦若敢的心脏地带踢去。这一腿尽出全力,威势是何等猛烈,就算麦若谷的胸膛是钢板制造的,也势非被踢穿一个大洞不可。然而,穿了一个大洞的不是麦若谷的胸膛,而是朱举忠的脚。麦若谷哈哈一笑,摊出了左手,整只手都是血。那是朱举忠脚上的血。朱举忠的铁腿,竟然变成了烂腿。他虽然手上还有一柄刀,但他已不敢再向麦若谷冲去。无论任何人,当脚上穿了一个大洞之后,勇气都会立刻消失的。除非是绝不怕死的人,那才例外。但朱举忠雎然不见得很怕死,却也不是一个视死如归的勇士,他原本不可一世的勇气已完全消失。所以,七色地狱主人对他感到十分失望。他忽然向朱举忠招了招手,道:“朱堂主,你过来。”朱举忠满脸惊惶之色,他已知道自己犯了一条大罪。——不愿力战至死,就是一条七色地狱主人绝对不会宽恕的大罪。他忽然咬了咬牙,转身又再向麦若谷一口气连续挥出二十五刀。七色地狱主人失望的脸孔终于发出了一丝微笑。残酷有如魔鬼的微笑,挂在这个衣饰华丽,容貌潇洒男人的脸上。当朱举忠向麦若谷连续挥出二十五刀的同时,黄狼堂主绝命魔程喜已用狼牙棒向麦若谷的背上砸去。麦若谷虽然腹背受敌,但朱举忠这二十五刀已一不值得他顾虑。因为朱举忠足部受了重伤,他虽然拼命挥刀,但刀法已乱,真气尽散。这二十五刀,绝不足以威胁麦若谷。但黄狼堂主程喜却是觑准了机会才在背后突击,这一击已把他毕生最大的力量,都已发挥出来,威力当然可怕得多。麦若谷长笑连声,五龙银杖突然化作千百道华光,前后激舞。叭!叭!叭!一连两杖,都重重击在朱举忠的刀背之上。刀虽未断,但朱举忠的右手已虎口迸裂,鲜血狂冒。第三杖仍然击在朱举忠的刀背上。刀终于断了。连朱举忠的手也在同时断掉。他已完全与失了战斗的能力。麦若谷没有杀他。因为七色地狱主人已走了过来,伸指疾点他的左右太阳穴。朱举忠甚至惨叫都没有一声,便像一条死狗般倒下。七色地狱主人莞尔一笑,也不与麦若谷交手,只是缓缓的向那座石亭上走去。最后,他居然坐在石亭上的石凳上,悠然自得的捧着一杯热茶慢慢欣赏。龙城璧面对着三个绿衣丫环,一直没有狠心施下杀手。他觉得这些女孩子的本质并不太坏。她们显然是受了七色地狱主人的利用而已。事实上,在七色地狱里杀人杀得最狠的,就只有五龙杖圣麦若谷一个。甚至连杀手之王司马血,都不想杀人太多,只有几个嚣张凶悍的彩衣剑手死在他的碧血剑下而已。这一战役,受伤的人远比死亡的人为多。这些人虽然受伤,但仍然可以活下去,只不过暂时丧失了战斗的能力而已。麦若谷是当世的绝顶高手,程喜的狼牙棒虽然招式狠辣,但又怎敌得过他?十招之内,程喜已被麦若谷逼得险象环生。但一直没有动手的蓝鸟堂主勾魂雀董耐,突然把手里的蓝布包袱解开。包袱内有一根钢链,钢链的两端,都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铁鸟!铁鸟的嘴尖如锥。它的翅膀也锋利如锯。麦若谷活了百把岁,对于这种形状古怪的兵器也是前所未见。钢链并不很长。但一挥动的时候,一丈范围之内都只见铁鸟纵横,无论给它的嘴或是翅膀击中,都势非身受重伤不可。董耐身如侏儒,钻身进攻招数灵活,就像一只狡猾而且凶悍的食尸鹰。程喜的狼牙棒,和董耐的铁鸟很配合,绝不胡乱盲目进攻,而是每人一招,分别轮流击向麦若谷。麦若谷脸色铁青,他似乎已被逼落下风。但龙城璧却看得出,这是诱敌之计。忽然间,银杖一缩,麦若谷倒垂银杖向后退三尺。狼牙棒和铁鸟同时飞击向麦若谷。这两人都不想丧失一个立下大功的好机会。但明明在眼前的麦若谷,忽然变成了雪刀浪子龙城璧。龙城璧微微笑着,一刀将狼牙棒和铁鸟同时震开。麦若谷呢?他在哪里?麦若谷甫向后退去,龙城璧便冲了上来。当龙城璧用刀震开狼牙棒和铁鸟的时候,麦若谷已在程喜和董耐的头顶。五龙银杖化成两道银光,分别向程喜和董耐的头顶上凿去。程喜和堇耐同时大吃一惊,他们终于看见了五龙银杖,已像两根冰柱般从半空中坠了下来。可是,他们已被龙城璧的刀封死了所有退路。他们已避无可避。笃!笃!两声怪响,两人同时闷哼,脚步踉跄倒地。他们已活不成。无论任何人的脑袋,被凿穿一个像碗口般大小的血洞,他都一定活不下去。麦若谷身在半空,杀了两名高手。但他自己也遭遇到了别人的暗算。暗算他的,是七色地狱主人。麦若谷从半空落到地下的时间,只不过是电光石火般短促的一刹那。但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的后颈上竟然深深的嵌着一双只精致的雕花瓷杯!七色地狱主人仍悠然地在观战。但他手里的茶杯已不见了。茶杯已嵌在麦若谷的后颈上。他对自己这一手掷杯伤人的功夫,显然感到很满意。麦若谷喉咙里发出了咯咯怪响。但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他忽然拼命的向七色地狱主人扑去,人未到杖先到,疾击对方的胸膛。这一杖之迅速,劲力,已足以把世间上绝大多数的武林好手砸成肉酱。然而七色地狱主人竟然没有闪避,也没有还手。但他也没有被这一杖砸成肉酱。因为他坐着的石亭子,突然面前落下了一道沉重的铁栅。这铁栅的铁杆,每一根都粗若小孩的手臂。五龙银杖虽然厉害,但击在这些铁杆之上,也未能将之撞毁。铁栅既无损,七色地狱主人当然也无损。麦若谷双目神光已经开始涣散。他忽然放下了五龙银杖,双袖一扬,十八口飞刀一齐向七色地狱主人射去。十八口飞刀,同时穿过铁栅,眼看就要把七色地狱主人刺出十八个血洞。但七色地狱主人左右手齐抄,竟然将十八口飞刀全部抄在手里。麦若谷惨笑,但口里却无言。他仿佛想说:“好身手。”但张开嘴巴之后,却只能喷出一口浓血,然后手扶银杖,站着死去。七色地狱主人悠悠的叹口气,又轻轻的招了招手,道:“再见了,这里就是你们的家。”龙城璧冷笑道“家?什么家?”七色地狱主人叹道:“这是你们最后的家!除了这座石亭可以走出去天上峰之外,你们再也不可能找出另一条出路,因为这里是山腹。”龙城璧道:“你要离开这里了。”七色地狱主人道:“当然。”龙城璧说道:“你以后再也不会回来吗?”七色地狱主人同样道:“当然。”他说着这两个字的时候,石桌子已冉冉上升。“再见了!”他坐在石亭里,玩弄着一把火折子,笑得很愉快:“我终于把你们引进七色地狱,而且你们很快就会从七色地狱掉进第十八层地狱里。”他说完这几句话之后,石亭已完全升了上去,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龙城璧忽然对司马血道:“你可知道他正准备去做一件什么事?”司马血眉头皱得很紧,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正准备去燃点炸药的药引。”龙城璧淡淡道:“你猜得一点也不错,他刚才手里拿着一把火折子,就是想去燃点炸药,到时这座七色地狱,就会化成一片飞灰。”司马血道:“你看他能否点得着那些火药?”龙城璧叹道:“很难说,但我们还有一个希望。”司马血突然眼前一亮:“九幻刀神呼延黑?”“不错,”龙城璧道:“刚牙麦老前辈背我渡桥时,用两枚利箭救了我们性命的人,就是呼延黑师徒。”司马血道:“呼延黑不但在刀法上成就斐然,他的追星箭法也是一绝。”龙城璧叹道:“谁也想不到老熊王要把熊族之王的宝座,会交给呼延黑。”此言一出,卫空空和许窍之都不禁大吃一惊:“老熊为什么要把王位传给这个恶魔?”“恶魔?”龙城璧摇头道:“他以前的确是个恶魔,但现在他已变了。”“变?”“不错,”龙城璧缓缓道:“他在天山潜修多年,性格上已得到了很大的改变,不是变得更坏,而是变得向善,老熊王曾调查得很清楚,今日的呼延黑,的确可被称为九幻刀神,而不是九幻刀魔!”卫空空和许窍之都听得有点发怔,如果这些说话不是龙城璧说出来的话,他们实在很难相信那是事实。龙城璧接下去道:“但在小熊未被伏诛之前,九幻刀神呼延黑仍然以恶魔的身份出现,目的就是要配合我和司马血的行动。”司马血淡淡道:“老熊王给了我十两纹银,要我替他清理门户,主要目标并不是对付什么黑白熊王,而是对付他唯一的徒弟,也就是背后暗算师父的小熊!”龙城璧道:“他在引我们进入死路,但我们的目的也是一样!”司马血轻叹一声,道:“但现在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龙城璧苦笑着:“我们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事,就是坐在这里等。”司马血道:“等什么?”龙城璧道:“等那座石亭子再度回降下来!”司马血道:“你敢肯定呼延黑一定会在天上峰顶把小熊截回来?”龙城璧摇头。“如果我们等不到石亭再度回降下来,我们就只好在这里等待数万斤的炸药爆炸!”等!他们只好静静的在等待。他们也许是在等待炸药爆炸,等待死神的降幅。他们终于等到了。炸药没有爆炸。死神也没有降临到他们的身上。他们等到了那座石亭。石亭一直降到原来的位置。石亭的铁栅已不见了。七色地狱主人也不见了,里面空无一人。龙城璧等四人没有迟疑,立刻走进石亭里!石亭又再上升,终于回升到天上峰顶之上。天上峰顶之上,阳光灿烂,云层已被风吹走。有两个人躺在峰顶上。一个是身穿白袍,但却脸如黑墨的老者。他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刀。九幻神刀。他就是九幻神刀呼延黑。在他身旁躺着的,赫然就是七色地狱主人——小熊!这两人显然曾经过一场凶险的决斗,结果两败俱亡,一齐死在天上峰顶之上。吕冰荷呢?她在什么地方?难挡她没有来到这里?忽然间,龙城璧发现天上峰的背后,一座石屋。吕冰荷竟在那座石屋的门前,含泪向他挥手。龙城璧明白了。因为那一座石屋就是石亭的机关总枢,石亭能够升降,机关都尽在那座石屋之内。对于整个熊族来说,这次的斗争风云可说是一个悲剧。一个永远令人难忘的悲剧。熊王玺本来就在司马血和龙城璧的掌握之中,现在,熊王玺已送回到熊族十大长老的帐幕里。熊族依然是熊族。但熊王宫却被火烧了。烧熊王宫的人,是熊族的十大长老。他们没有对别人解释,为什么要火烧熊王宫。他们也没有对任何人说出老熊王的死因,和小熊的下落。还有丁蝶飘,她本是丁文飘的亲妹子,也是小熊的妻子,但从此之后,就谁也没有见她出现过。又是一个春雨绵绵的下午。一辆马车,懒洋洋地在路上挪动着。赶车的人根本就没有赶车。他只是捧着一个大皮酒袋,喝着一口又一口的酒,一双看似模糊,实在还很清醒的眼睛直瞪着灰黯黯的天空,直瞪着不断飘下来的春雨。车厢里还有一个酒鬼,但他的酒已喝完。他忽然从里摸出一锭银子。纹银十两。这十两银子他一直都不舍得用,就算在赌桌上输光,在酒家里喝得身无分文,他却没有动用过这锭银子。赶车的人忽然对车厢的酒鬼道:“我也有十两银子,你肯不常替我去跟别人拼命?”车厢里的酒鬼冷冷地说道:“可以,可以,为了十两银子,我可以替你去杀一个人!”赶车的人哈哈一笑,道:“你果然已经醉了。”酒鬼冷笑着,道:“我可以替你杀掉的人,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赶车的人一呆,终于什么话都不说,又捧着那个大皮酒袋不停的喝酒。因为他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雨越下越大,他好像又已快醉了……——孤剑生扫描ZhuyjOCR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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