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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毒手书生

    十八盏宫灯悄无声息地游过来,犹如一点点鬼火,飘忽无定,古怪异常。更古怪的是此时林中看不到一个人,这些宫灯像是飘荡在水面上。

    西门残月面色微变,沉声道:“‘日月神灯’,你们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只听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怪笑一声,道:“你既然知道咱们兄弟来了,为什么还不自行了断?”这声音就像夜鬼磨牙那般森冷阴寒,西门残月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发凉。

    从笑笑提供的资料上,西门残月了解到,这二人虽然武功并不是特别高,但精善奇术怪招,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顶高好手死在他们手上。

    毫无疑问,这二人比僵尸要难对付得多。

    西门残月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些宫灯。突然,其中一盏宫灯加快速度,朝他直撞过来。西门残月猛地出刀一劈,“啪”地一声轻响,灯碎,从里面猝然射出一蓬银针,暴打西门残月面门。

    西门残月应变奇速,身形一展,避开那些银针。

    又一盏宫灯撞来。西门残月再次出刀,灯裂,这次喷出的是一股黑色毒烟。西门残月早有提防,身子拔起,纵到一棵树上。

    两盏宫灯同时飘了过来。蓝光电闪,灯破时,西门残月早已飘然而下了。

    灯中洒出如雨的红色汁液,那棵树被那汁液一浇,即刻冒烟燃烧起来。

    西门残月暗道侥幸。就在这时,三盏灯已分上中下三路飞来,速度快得惊人。西门残月微噫一声,手中已扣了二枚石子,手臂微震,弹出石子,同时就地一滚,到了一丈之外。

    轰轰轰,三声剧响,地动山摇。

    那三盏灯中的火药爆炸,另外几盏灯也炸碎了,一时火光冲天,四周树木被炸得木屑纷飞,西门残月原来的立足之处,已赫然被炸出了一个大洞。

    西门残月暗暗松了口气。刚才若不是他闻到了一丝火药味道,此刻他焉有命在?

    陡然,他的脚踝处一紧,被两只鬼爪般的手箍住了。那两只手竟是地底伸出来的。他不由得心中一凛。接着,身后又有两只手从地下探出,闪电般扣住了他背心要穴。

    他全身突然僵硬不动了。同时,他看见两个人从地底冒了出来。

    这两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瘦如竹杆,长得獐头鼠目,形象说不出的猥琐,全身沾满泥尘木屑。

    西门残月面色惨白,冷冷地盯着他俩,一字一顿道:“‘日月神灯’果然厉害。”

    “日月神灯”相视一笑。他们不笑还好,一笑起来,那模样实在让人陡生憎恶之情。其中一个的手仍扣在西门残月背门,道:“真是没想到,西门残月也会有这一天。”

    另一人道:“好在他也没有让我们失望,一口气破了我们十几盏灯。”

    “只可惜他比起我们哥儿俩来,还是差一大截。”

    “所以他被我们哥儿俩抓住了。”

    “我们现在把他怎么办?”

    “他又不是女人,当然只有把他杀了。”

    “日月神灯”之一瞅着西门残月,叹了口气,道:“嗨,我们哥儿俩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尝过女人味了,这么吧,杀了他之后,我们去长安城找两个女人好好地玩个痛快。”

    另一人点点头,手腕一翻,一把尖刀已然在手,望着西门残月,狞声一笑,道:“西门残月,对不起了。”刚欲捅下,却见西门残月冲他一个劲地笑,不由得一怔,道:“你笑什么?”

    西门残月悠然道:“我笑你实在太蠢,你以为你现在杀得了我么?”

    那人一惊,道:“为什么我杀不了你?”扣住西门残月背门的那人手一紧,尖利无比的五指已深深地抓进了西门残月背里。

    西门残月却似毫无知觉,道:“如果你敢出手的话,我可以保证,倒下的必定是你们两个。”

    “他说得没错,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日月神灯”耸然动容,游目四顾,林中除了树和风,哪来半个人影。“日月神灯”之一断喝一声:“谁?”

    那个声音轻声笑道:“你别问我是谁,你也根本看不见我。”

    “日月神灯”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声音又一次响起:“如果你们识趣的话,马上把西门残月放了,我不杀你们。”

    “日月神灯”之一鼓起勇气道:“阁下不现身,恐怕是没那胆量吧。”

    那声音冷冷道:“既然这样,我只好出手了。”话音刚落,一阵沙沙的声音响起来。

    “日月神灯”立即吓得丧魂失魄。他俩武功不是很高,却能在江湖上一混几十年,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怕死,善于见机行事。此刻一见大事不妙,慌忙丢下西门残月,身子嗖地钻进了地底,转眼之间便消失了踪影。

    西门残月望着他们消失,吁了口气。

    林中一片黑暗,并无人影出现。原来,刚才那声音只不过是他用一种怪门功夫发出的。“日月神灯”的确难以对付,他一不小心,落在了他们手中,只好急中生智,把以前从一位前辈高人那里学到的独门绝技用上了。

    ***

    孤月在天,残星清冷。

    青灯如豆,唐衣静静地坐在桌旁,神情说不出地坚毅冷肃。一把剑搁在桌上。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剑鞘。

    看上去,他整个人就像一把即将脱鞘而出的宝剑。只要有人想来找不悟和尚的麻烦,这把剑便会立斩来人于当堂。

    他已经是西门残月的朋友。他绝不会教西门残月后悔交了他这个朋友。

    不悟和尚正在里面房间休息。

    门外风声微飒。唐衣脸色沉穆肃然,忽然扬声道:“你们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紧闭的房门悄然开了,三个黑衣人像一阵风般飘入,桌上油灯微微一闪。

    唐衣仍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冷冷一笑,道:“三位想必是血手门的人。”

    那三人面寒似水,其中一人眼神如电,沉声道:“你的耳朵倒是十分灵敏。”

    唐衣道:“三位到这里来,绝不是为了说这话的吧。”

    那人道:“不错,咱们哥儿来此,有两个目的。”

    唐衣不语。

    那人接着道:“其一是杀你。姓唐的,在下蒙你赐过几颗暗器,今天在下是来讨回这笔帐。另一个目的,就是抓不悟和尚。你如果识相,马上自行了断,在下保证,一定留你一个全尸。”

    唐衣淡然道:“多谢你的好意,唐衣感激不尽。不知你们抓不悟和尚去,有何目的?”

    那人道:“反正你马上要死了,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抓了他,自然是要用他引西门残月就范。”

    唐衣道:“好主意,只可惜你们这样做,恐怕我有个兄弟不太乐意。”

    那人一呆,道:“你兄弟?他在哪儿?”

    “在这儿!”

    说这三个字时,唐衣的剑已然出手。

    漆黑如夜色的剑光,深沉,凝重,快如掣电,却是简简单单的一剑,毫无花巧变化,但那三人都觉得眉心陡寒,以为那一剑是刺向自己的,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冷气,各自后退七八步。

    剑光一顿,唐衣持剑不动,道:“三位,我跟你们无怨无仇,不想杀你们,奉劝一句,最好快点离开这儿。”

    那三人目露凶光,其中一人道:“姓唐的,你果然有两下子,但我们哥儿仨岂能让你这一剑就吓跑了?看来,咱们今晚少不了要见识见识你的真功夫了。”

    唐衣道:“好吧。乐兄既然有此雅兴,唐衣一定奉陪。”

    那人一惊,失声道:“想不到你居然认出了我的身分。”

    “惭愧,唐衣虽然眼睛瞎了,但耳朵还是侥幸有此用,河北飞云堂乐家的身法独步天下,乐兄刚才闪避时所用的身法,正是‘飞云五步’,这一点唐衣还是听得出来的。”

    那三人更是惊诧莫名。唐衣继续道:“三年前乐兄因杀兄奸嫂,被飞云堂高手追杀,突然从江湖中消失,原来是投靠了血手门。另外两位,想必是东海寻梦老人门下弟子。寻梦老人一生没干过什么坏事,想不到却出了你们两个不肖之徒。”

    姓乐的冷哼一声,道:“你年纪虽不大,知道的事却不少,看来,今天想不杀你都不行了。”

    唐衣摇摇头道:“凭你们三人的武功,想杀我只怕困难。”

    那姓乐的怒喝一声:“未必!”话一出口,他的人已经动了,手中一把泼风刀直朝唐衣招呼过去,刀光快捷,有若千重波浪,绵绵不绝,且奇幻威猛,残酷霸道。

    河北飞云堂不仅仅身法妙冠天下,其刀法也有过人之处。这人虽然人品极差,武功却是非同小可。

    另外两人也出手了。这两人各使一对判官笔,嘶风点向唐衣周身要害,笔势大开大阖,纵横来去,攻势凌厉凶毒。

    唐衣神色凝重,人还是坐在桌边,手中剑已出手,黑电破空,一连三剑。

    这三剑刺出的速度、方位和角度,都出乎那三人的想像,似封似架,又攻又守,三人发出的攻势全被化解,同时,三人只觉得胸门一寒,已经各挨了一剑,虽然只是剑尖轻轻划破了一点皮,但他们的魂都被吓掉了。

    三人对视一眼,身形一展,则欲夺门而逃,不知什么时候,门口已站了一个人。这人手陡地一扬,一把寒星微微一闪,全部没入三人胸膛。三人惨呼一声,倒地毙命。

    唐衣早已感觉到了这人的出现,他刚才之所以未尽全力,将那三人一击格杀之,就是因为他意识到这人是个高手中的高手。他要留些余力来对付这人。

    他的手不由得将剑握得更紧了。谁知这人没有丝毫出手之意,却笑着道:“唐公子真是好身手,在下佩服得很。”

    唐衣沉声道:“阁下是谁?”

    “陈留耳。”

    “千手书生!怪不得暗器功夫那么高。”

    陈留耳哈哈大笑道:“真是过奖,唐公子出身暗器世家,在下这点微末小技,怎入得了公子法眼?”

    唐衣淡淡道:“陈兄,你想必应该看得出来,我是个瞎子,根本没眼睛。”陈留耳一怔。唐衣又道:“陈兄莫非也是来抓不悟和尚的?”

    陈留耳笑道:“公子真会说笑话,在下干嘛要抓他?刚才在下只不过听见这里传出打斗声,一时好奇来看看。”

    唐衣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陈兄,现在夜已深,你若再没什么事,请回吧。”

    “好。唐公子,在下告辞。”陈留耳一拱手,走了出去,刚走几步,又顿住了,回头说道:“唐公子,在下想问一句话,请公子不要见怪。”

    “你说吧。”

    “四川唐门以暗器绝技威震江湖,而公子你长于剑法,不知是否也精暗器之术?”

    “陈兄莫非想试一下?”

    陈留耳还未答腔,却听得外面黑暗中有人笑道:“陈兄现在绝对不会想试的。”唐衣一愣,陈留耳也微一动容,却见梁树人神情悠然地走了过来,道:“如果陈兄现在出手,他右肋下便会出现一丝破绽。这破绽虽然很小,唐公子却完全有把握利用这一点,杀了陈兄。”

    陈留耳脸色陡寒。他没想到梁树人目光如此犀利,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破绽。

    他目露杀机,冷冷地瞅着梁树人。但梁树人不以为意,大笑一声,飘然而去。

    陈留耳冷哼一声,也走了。

    唐衣静静地坐在桌边,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倦,不知什么时候,身上的衣袍已被汗水濡湿了。刚才如果陈留耳出手的话,他的确有把握杀死他,但自己的命能否保住,就很难说了,更别说保护不悟和尚。

    他不怕死,但不愿意让不悟和尚有丝毫伤害。因为是西门残月委托他保护不悟和尚的。

    对于他来说,西门残月请他办的事,比他的命更重要。

    里屋的门忽然开了,不悟和尚走了出来,他形容憔悴,眼睛里却挤满了笑意。唐衣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受到那笑意中包含的感激之情,慌忙站起来,欠身道:“前辈,你怎么出来了?”

    不悟和尚道:“老和尚睡了一整天了,想动一动。唐公子,刚才多谢你了。”

    “前辈言重了。”

    不悟和尚叹了口气,道:“不知西门残月那小子和可儿那傻丫头怎样了。我知道我那宝贝师弟的德性,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擅长用毒不说,他易容的本事也非常高明,老和尚真担心他们会吃亏。”

    唐衣道:“晚辈也非常挂念。”

    不悟和尚眼睛一亮,道:“你既然挂念,为何不马上到日月堂找他们?”

    唐衣一怔道:“那前辈你──”

    不悟和尚道:“如果你去准备一辆马车,车上恰好有几坛好酒,说不定老和尚乐意陪你走一趟。”

    唐衣道:“前辈,你喝了酒,血液会流得更快,岂不是让毒性加速扩散了吗?”

    不悟和尚一瞪眼,道:“你说话怎么跟西门残月那小子一个口气?”

    ***清晨,当西门残月再次去见慕容哭时,发现他一扫昨日脸上那苍白憔悴的病态,眉宇间挂满笑意。他居然亲自到门口迎接,抢先施礼道:“西门大侠,老夫有礼了。”

    西门残月笑道:“慕容前辈太客气了。”

    慕容哭正色道:“西门大侠,别再叫什么前辈了。如果不嫌弃,咱们兄弟相称如何?”

    西门残月一向不拘礼数,当下笑道:“那就恕我无礼,今后叫你大哥。”

    慕容哭哈哈大笑,笑得说不出地酣畅舒心,和西门残月携手走进房里,分宾主坐下后,慕容哭道:“西门兄弟,这次若不是你出手,我恐怕永无出头之日了。我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也必定会毁于一旦。这份大恩大德,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一二,我……”

    西门残月笑道:“慕容大哥,你言重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他怕慕容哭还会说些感激之类的话,紧接着问道:“慕容大哥,跟我一起来的那位姑娘现在何处?”

    慕容哭道:“昨晚孙断把她关在地牢,我已吩咐手下把她请出来了,她现在还在后面屋子里睡觉。”

    “有劳慕容大哥了。慕容大哥,我这次到日月堂来,是想找那位灰衣人,大哥是否知道他的下落。”

    慕容哭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一直被他们软禁起来了,直到今早起床,手下人才告诉我,霍绝他们被你杀了,我才意识到重见天日了。”他语气中透着无限欣慰之情。

    西门残月沉吟道:“那你的病──”

    “灰衣人和霍绝他们在我的饮食中下了一种毒药,这种毒不会毒死人,但让人功力大减,全身乏力。如今霍绝已死,灰衣人又下落不明,所以我要想重新恢复功力,只怕很难。”他的神色忽然有些黯然。

    西门残月刚想安慰他几句,突然听见一声惨呼。这声音似是可儿发出来的。西门残月脸色大变,迅疾掠出房间。

    慕容哭望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诡异残酷的笑意。

    声音是从后面房间里发出来的,房门虚掩着,周围没有一个人。西门残月掠至门前,稍加思索,便推门冲了进去,门在他身后怦地一声关上了。

    屋里空空荡荡,薛可儿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屋子中央。她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恍然置身梦中。

    西门残月走过去,轻声道:“可儿,你没事吧?”

    可儿不答腔,却闪电般从怀中拔出一把刀来,刺向西门残月。西门残月猝不及防,胳膊被划了一刀,急忙跃开,口中叫道:“可儿,你干什么?”

    可儿不理不睬,一刀接一刀地攻向西门残月,出手迅如飘风,刀法精妙变化万千,但她的眼睛依然毫无神采,竟似她的灵魂已与躯体分开了,此刻是另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着她,向西门残月出手的。

    西门残月不由得心一沉,忙趋退闪避,躲过刀势。

    可儿突然刀法大变,改大开大阖,严谨端重的路数变为狠辣歹毒招式,出手也越来越快。

    西门残月熟悉她的武功,深知她身手极其平常,从不会使这种一流刀法。他感到甚是蹊跷,心念电转,意识到一定是有人用某种神秘而古怪的方式控制了她的心神,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一边挪移闪躲,一边苦思解救之法,不一会儿,他发现可儿虽然刀法甚为高明,但身法并不高妙,尤其定下盘有些呆滞不灵。

    他身子一震,左手五指戟张,斜拂可儿脉门。可儿慌忙躲开,攻势为之一滞,西门残月出腿一扫,可儿跌倒在地。

    西门残月正待出指点她穴道,却见她手一翻,刀光疾闪,刺向自己心窝。

    西门残月大惊,出手抓住刀,顺势点了她几处穴道。

    正在这时,从屋子四面八方暴射出上百种歹毒霸道的暗器,寒星精芒如缤纷花雨打向他们俩。

    西门残月动作奇快,抱着可儿,就地一滚,躲到了墙角,这是暗器射不到的死角。

    他看了看可儿,只见她双目紧闭,已昏睡过去。

    西门残月心头震怒,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灰衣人搞的鬼,无非是想杀死自己。

    忽然,屋外有人喊道:“西门兄弟,你怎么样?”正是慕容哭的声音,忙吐气扬声道:“慕容兄,你千万别进来。”

    但门已经被推开了,慕容哭出现在门口,密雨般的暗器立即打向慕容哭,一时间,他避无可避。

    西门残月耸然动容,已放下可儿,身形如电飞起,袖中蓝光飞洒,暗器全部被削落,他的人已落在慕容哭身旁。

    慕容哭吓得惨然变色,抓住西门残月的手,语无伦次地道:“西门兄弟……你又……又救了我一次。”

    西门残月微微一笑,但脸色马上一变。

    因为慕容哭的手指已紧紧地扣住了他的脉门。慕容哭另一只手出指似电,连点他身上九处穴道。

    西门残月望着慕容哭,苦笑道:“想不到你──”

    ***

    宽敞的客厅两侧,站着八个身手矫捷的日月堂弟子。西门残月一动不动坐在一张椅子上,此刻他想动也动不了。

    慕容哭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显得非常得意,冲他道:“想不到极难对付的西门残月,也会落到我手上。”

    西门残月冷冷地望着他,道:“原来这都是你的圈套。”

    慕容哭点点头:“从头到尾都是。”

    “可儿想必是被你用药物迷失了本性,所以才向我出手。”

    “我杀人一向不太喜欢亲自动手。”

    “你到底是什么人?”

    “实不相瞒,我即是你要找的灰衣人,又是毒手书生,还是血手门‘七绝杀’之一。不过我现在的身分当然是慕容哭。”

    “真正的慕容哭想必被你杀了。”

    “本来我并不想杀他,但他那帮结义兄弟非要杀之而后快。这件事告诉我,千万不要相信朋友。”

    “于是你借我的手杀了霍绝他们。”

    毒手书生悠然道:“日月堂由我一人掌管,岂不是更好?”

    西门残月叹了口气,又道:“到长安下毒的人必定是你。”

    “这件事我想不承认都不行。只可惜没能毒死你,中毒的却是我那宝贝师兄。”

    “你现在是不是要杀我?”

    “抱歉,我现在不想杀你。我最近研制出了一种毒物,正愁找不到一个武功像你这样高的人做实验品。”

    西门残月不语,脸上毫无表情。毒手书生继续道:“至于你的那位红颜知己,我会好好款待她的,因为我对女人,一向都很有兴趣,尤其像她那样漂亮的女人。”

    西门残月沉声道:“你最好将她放了,不然,我的朋友不会放过你的。”

    毒手书生狂笑道:“你的朋友恐怕早就让我们‘七绝杀’的人给杀了。”正说着,他一眼瞥见一名弟子全身是血,跌跌撞撞地奔进大厅,一头扑倒在他脚下,眼中满是惊恐骇异之色,嘶声叫道:“好可怕的剑!”随即气绝。

    毒手书生面色一寒,接着,他看见两个人走了进来。

    唐衣和不悟和尚。

    西门残月见到这两人,笑了,冲毒手书生道:“你刚才好像说他们死了。”

    毒手书生脸色非常可怕。他知道这两个人在这里出现,自己一定有麻烦,不是一点点,而是非常麻烦。

    唐衣一手拎剑,剑上有血,不用说,那是日月堂弟子的血。他扬声道:“西门兄,你没有事吧?”

    西门残月笑道:“我没事。”

    不悟和尚冲他扮了个鬼脸,懒洋洋地道:“你现在当然没事了,但是如果我们晚来一步,那就难说了。”

    毒手书生眼中射出怨恨歹毒的寒光,紧盯着不悟和尚,道:“想不到你还没死。”

    不悟和尚苦笑道:“你若有西门残月这样的朋友,想死都很不容易。”

    毒手书生冷冷道:“但你没有我的独门解药,还是非死不可。”

    唐衣用剑一指,道:“你不拿解药,一样会死在我的剑下。”

    毒手书生摇摇头道:“未必。”他一拍手,厅中的八条大汉立即跃出,团团围住了唐衣和不悟和尚。刀剑纷举,寒光耀目,攻向他们俩。

    唐衣一震,一只手在不悟和尚下一托,不悟和尚飞身而起,越过那些大汉头顶,撞向西门残月。

    毒手书生在那八名大汉扑出的同时,已和身攫向西门残月,双手十指箕张,挟风抓落。

    但不悟和尚已比他先飞至西门残月身前,双手连拍,解开了西门残月穴道。西门残月震身,迎向毒手书生。

    毒手书生眼中暴射冷焰,双掌攻出五招,无一不是诡奇狠辣的杀着,寒气劲吹,卷向西门残月。

    西门残月长啸一声,一刀出手,蓝光闪处,毒手书生双手齐腕而断,倒退数步,连声惨嘶。

    大厅外,唐衣手腕一掣,一剑出手,八名大汉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光疾闪,血珠飞洒,已有三人扑地而亡。剩下的五人一怔之间,唐衣已刺出第二剑,这次又有三名大汉倒下。最后两人吓得魂飞天外,哪里还敢出手?唐衣冷冷一笑,还剑入鞘,慢慢走入大厅。

    毒手书生心头黯然,伤口还在汨汨流血。

    西门残月望着他,道:“你若交出解药,我可以不杀你。”

    毒手书生长叹一声,道:“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解药藏在慕容哭书房花瓶中,你们去取吧。”他忽然狂笑起来,笑声格外尖锐刺耳,惊得厅外树上的鸟儿扑愣愣乱飞……

    ***

    日至中天,官道上尘烟飞扬。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驶向长安城。西门残月心事重重地斜靠在车厢壁坐着。唐衣坐在他对面,身子挺得笔直。不悟和尚中的毒已解,此刻正抱着一只酒坛子,躲在角落里,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倒酒。

    西门残月忽然瞪着眼睛望着他,道:“和尚,可儿一个人走了,你好像一点也不急。”

    不悟和尚放下酒坛,抹了抹嘴,笑咪咪地道:“她想必是因为被药物迷失本性时,出手刺过你,感到内疚,一个人偷偷回去了。”

    西门残月神色忧郁地道:“我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唐衣道:“西门兄,你不必担心,我想她会没事的。”

    西门残月冲他笑了笑,没有说话,但心里仍是七上八下,十分不安。唐衣微微笑道:“西门兄对薛姑娘真是一往情深。”

    不悟和尚已经将那坛酒喝了个底朝天,觉得不过瘾,叹了口气,眯着眼睛道:“那小丫头的确也值得西门残月这样。当年老和尚若能遇到个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也绝不会去当什么和尚了。”

    西门残月白了他一眼,道:“如果哪个姑娘看上了你这酒鬼,一定是吃错了药。”

    不悟和尚笑道:“所以老和尚宁可喝酒,也不愿意娶老婆。”

    西门残月和唐衣忍俊不住,大笑起来。不悟和尚忽然眼睛瞪得圆鼓鼓地,大声道:“快停车,老和尚好像闻到了酒香。”

    马车应声在一间小酒店前停了下来。这酒店其实不过是间摇摇欲坠的破草房,但里面居然十分宽敞,而且还收拾得倒挺干净。

    里面已经有五个客人了。这五人分坐两处,一个个早已喝得面红耳赤。其中三人坐在靠里边的一张桌子旁,默无声息地吃喝着。这三人头戴宽边竹笠,遮住了半边脸,身着绿色长袍,腰间隐隐隆起,不用说,一定缠着长鞭缅刀之类软兵器。

    另外两人则盘据门口一副座头上猜拳行令,喝酒作乐。这两人年岁都已经不小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那胖老头的肚子大得几乎可以装下瘦老头。

    酒店老板是个驼子,身子躬得像一只大海虾。

    不悟和尚眉宇间挂满笑意,率先走了进去。西门残月和唐衣紧随其后。

    那老板笑咪咪地迎住他们,道:“三位客倌要些什么?”

    不悟和尚嚷道:“先来两坛好酒,五个下酒菜。”三人在中间那张桌子旁坐下。西门残月的目光扫了扫那五个客人。

    两个老头瞟了瞟他们,目光甚是古怪,马上又转过脸去,顾自吃喝。三个竹笠人一动不动,但西门残月分明感觉到他们的目光从竹笠后射了过来,说不出的森寒狠毒。这五人所占的位置也甚为奇特,若是跟西门残月他们动起手来,西门残月他们必定会腹背受敌。西门残月这般寻思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一会儿工夫,酒菜上来了。不悟和尚望着酒,两眼发亮,大吃大喝起来。西门残月和唐衣只是稍稍动了动筷子。

    这时,门口又出现了一个青袍老者,须发如银,鼻隆似鹰,双手枯瘦。他浑身是伤,身形摇晃着走进酒店,赫然竟是四大侠之一的梁树人。

    西门残月甚为讶异,腾地站起身来,迎了过去,扶住他,道:“梁老前辈,你──”脸色忽地大变。

    梁树人双爪已闪电般抓向喉口“天突”和胸门“膻中”三穴。同时锐风斜吹,那两个老头已攫至他身后,手中各持一双竹筷,直刺他脑后、背心要害,所使的竟是歹毒狠霸的剑招。

    三位竹笠人也一跃而起,从腰间拔出缅刀,迎风一抖,刀光亮若白昼,挟威斫向唐衣,出手招数毒似蛇蝎。

    那酒店老板突然目露凶光,手中一块油渍渍的抹布,竟被他当作暗器,破空打向不悟和尚。

    一时之间,西门残月他们三人同时遇险。

    ***

    西门残月怒啸一声,身子一震,袖中蓝光暴射,这一出手后发却先至,立即化解了梁树人和那两个老头的招式。

    三人一惊,各退四步。他们没想到西门残月出手居然这么快。

    西门残月冷冷地望着他们,道:“梁老前辈,你为何猝施暗算?”

    梁树人冷冷道:“有人托我取你性命。”

    “谁?”

    “你应该知道。”

    “想不到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四大侠之一,居然会帮血手门做事。”

    梁树人微微一怔,欲言又止。西门残月又道:“这两位是什么人?”

    “他们是老夫好友‘天南双煞’。”

    西门残月冷哼一声,道:“‘天南双煞’一向跟‘乌云三怪’和‘一绝叟’在一起,不用说,那三位竹笠人必是‘乌云三怪’,而那驼子想是‘一绝叟’了。”

    “天南双煞”的大煞道:“咱们今天出动六大高手对付你们三个,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你应该满意吧。”

    西门残月道:“承蒙你们看得起,我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但诸位无一不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前辈高手,如此以众敌寡,未免让天下人笑话了吧。”

    梁树人悠然道:“只要杀了你们,这件事岂不是可以掩盖住了?”

    西门残月笑道:“梁老前辈,说句老实话,你们未必杀得了我。”

    “好!”大煞暴喝一声,身形掠起,他那奇胖无比的身子竟灵活迅捷异常,手中竹筷猛然刺出。

    梁树人和小煞也发动了。

    梁树人内功精湛,北派鹰爪门的招式以刚猛凶辣见长,一时之间,爪影如千百只蝴蝶翻飞,指风劲锐无伦,西门残月身上白袍立即被戳出了一个个小窟窿。

    “天南双煞”擅长使剑,此番以竹筷为剑,虽不太称手,但诡奇阴损招式自手中涌出,攻势也是非同小可。

    西门残月心头震凛。

    这三人的联手攻击,江湖上很少有人能接得下。

    他也没有绝对把握。

    他身形突然动了,动得非常快,十分疾快,但绝不凌乱。

    梁树人和“天南双煞”的攻势落空不由得一呆。这时,西门残月已然出刀。

    蓝光连闪,疾如星矢,十分灵动清丽。

    三人一惊,慌忙闪避。但大煞反应稍慢,中了一刀。

    一声彻骨撕心的惨叫响起,大煞咽喉处赫然出现一抹血痕。他双目鼓凸,瞪着西门残月,接着便扑通倒下了。

    “天南双煞”中的小煞见兄弟丧命,双眼冒火,嘶声道:“西门残月,我杀了你。”身形一震,状若疯虎出柙,手中竹筷上下翻飞,攻虚捣隙,攻势有如波翻浪涌。

    西门残月微叹一声,倏地出刀,蓝光飘曳而起。

    小煞中刀,倒地。

    梁树人心头陡寒。

    西门残月冷冷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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