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三怪”的三把缅刀联成一片光幕,盘空匝地,从背后卷向唐衣,刀势劲厉破风。
唐衣端坐不动,头也不回,黑剑呛地出鞘,一剑刺出,招式沉凝灵动,明明只发出一剑,但“乌云三怪”都以为那一剑是朝自己刺来的,不由得一怔,各自退后三步。唐衣冷冷道:“三位能练成这一身武功,的确不太容易,我不忍杀你们,滚吧。”
“乌云三怪”不语,一齐揭下头上竹笠,露出三张阴沉恶毒的脸,力贯于臂,一震,三顶竹笠挟风打向唐衣,同时身子急掠而上,手中刀刃翻飞,如奔雷掣电般攻上。唐衣脸色一寒,手中剑朝后发出,这一剑宛如惊虹划空,三顶竹笠被剑锋削成两半,旋即飞回。
“乌云三怪”出刀震开,同时,缅刀攻近唐衣,刀风卷起唐衣的衣襟。
唐衣听风辨位,又刺出三剑。
这三剑因为太快,如同一剑,“乌云三怪”只看见黑光疾闪,几乎同时觉得心口一凉,血雨四下迸溅。
当西门残月和唐衣跟梁树人等人打斗正酣时,不悟和尚犹在自斟自饮,对酒店内发生的一切充耳未闻。忽然眼前一黯,一条抹布挟着无匹劲力朝自己打来。
不悟和尚嘴里突喷出酒,打在抹布上,化解了那股力道。
***
装扮成酒店老板的“一绝叟”怒攫而至。不悟和尚很不高兴,嘴里嘟嘟嚷嚷道:“真是讨厌,老和尚喝酒也有人来打扰。”说话间已灌了口酒到嘴里。“一绝叟”已然欺近,不悟和尚冲他一张嘴,一股酒箭激射而出。
“一绝叟”已从背上掏出一口独耳铁锅,挡在胸前,酒珠落在锅里,飞出一阵脆响。那酒箭力量奇大,竟把“一绝叟”带得连退三四步,锅底上居然出现了几个小眼,分明是被酒珠射穿的。
“一绝叟”深知这和尚内功高不可测,自己绝非其敌,但就此收手逃命,又恐惹人笑话,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冲上,手中铁锅迅捷砸向不悟和尚脑袋,左手一指悄然戳出。“一绝叟”成名江湖多年,武功确有独到之处,此番出手的这一招,表面上看来十分简单平常,其实不然。
他右手的铁锅挥出,气势迫人,却是取守势,虽是平淡无奇一式,却已将敌手的退路全部封杀了。而左手那一指,无声无息,却是真正的杀着,那一指之上,至少蕴含着十九种不同的功力,而且有三十二种变化后着。
“一绝叟”对他这一招一向都有信心。
但这次他却感到有些信心不足。
因为他遇到的是不悟和尚。
据说西门残月曾经这样评价过不悟和尚的武功:“不悟和尚从未杀过人,江湖上也没人知道他的武功有多高。但我可以肯定说,江湖上能打败他的人,绝对不超过五个。”
“一绝叟”虽然没听到过西门残月所说的这番话,但他能感觉出来,这个老和尚实在是他平生仅见的劲敌。
不悟和尚仍眯着眼睛在喝酒。
他要喝酒时候,从来没有人能让他放下杯子。
“一绝叟”的铁锅砸在了他的头,锅碎了,但不悟和尚的头还在,而且完好无损。同时,“一绝叟”的手指也戳中了不悟和尚背门“神堂穴”,却觉得触手如棉。
“一绝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后跃七八步。
他怔怔地看着不悟和尚。
不悟和尚眯着眼睛望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施主,你杀不了老和尚的,快走吧。”
“一绝叟”一跺脚,转身飞也似地掠出了酒店。
***梁树人满脸沮丧、绝望之色。他想不到自己精心策划的这场狙杀行动,居然片刻之间便失败了。他更没想到他们六大高手,居然对付不了西门残月他们三个人。
西门残月盯着他,忽然道:“只要你说出为什么要帮血手门对付我,我马上放你走。”
梁树人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说的,你最好还是杀了我吧。”
西门残月长叹一声,道:“既然你宁死也不肯说,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你走吧。”
梁树人一愣,道:“你真的肯放我走?”
西门残月点点头:“不错。”他转身回到原来的座位上。梁树人定定地看了看他,转身走了。
唐衣问道:“西门兄,你真的放他走?”
西门残月苦笑一下,道:“你难道想留他在这儿喝酒?”
“你至少应该从他那儿知道,是谁让他干的。”
“他这种人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骨头一向很硬,逼他也没用。”
“但你若暗中跟着他,也许就能知道一些想知道的事。”
西门残月点点头,突然,他脸色一变,失声道:“不好。”
唐衣关切地问:“怎么啦?”
“血手门的人必定也能想到我会跟踪他,想必会杀人灭口。我放了他,反而会害他。”
唐衣一怔,西门残月急道:“我去追他回来。”他正欲振臂而起,忽听远处传来两声惨呼,声音非常短促、尖厉、凄楚。西门残月和唐衣瞿然动容,身形震处已掠出了酒店。
两具尸体躺在一片草地上,赫然是梁树人和“一绝叟”。他们身上没有丝毫伤痕,西门残月仔细查看了尸体,居然是被无匹内力震断七经八脉而死的。
西门残月沉吟道:“这人武功真是高深莫测。”
唐衣道:“他的轻功同样高得骇人。”
他顿了一下,又道:“不知他是不是血手门主本人。”
西门残月摇摇头道:“我想不会是他。因为他已派出了座下十二名高手来对付我,必定以为胜券在握,不会亲自出手的。”
当他俩赶回酒店时,不悟和尚还在喝酒。西门残月冲他笑道:“老和尚,真有你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照喝不误。”
不悟和尚摇头晃脑道:“自古英雄多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西门残月,你小子如果能多花点时间喝酒,少去管闲事,老和尚担保你会越活越有味。”
不待西门残月答腔,他又道:“不过,如果少了你这种傻小子,这世界也实在让人感到索然无味。”
西门残月和唐衣都笑起来。唐衣道:“前辈,你不怕他们在酒里下毒?”
不悟和尚道:“不会的,他们以为能偷袭成功,自然不会多此一举。”
唐衣冲西门残月道:“西门兄,咱们现在怎么办?”
西门残月沉吟道:“梁树人是受血手门的人指使,来偷袭我们的,所以,下一步我想从北派鹰爪门了解一些情况。”
唐衣道:“北派鹰爪门的掌门人原北南已到了长安,据说行踪特别诡秘。”
西门残月眼睛一亮,道:“如此说来,咱们很有必要见见这位原掌门。”
***夕阳西下,残霞美得格外凄艳动人。
北派鹰爪门掌门人原北南是个长得斯文韶秀的中年人。当西门残月和唐衣说明来意后,他脸上现出忧伤、悔恨的神情,缓缓道:“梁师兄这次出来已经有个把月了,都怪我没能挡住他。”
西门残月道:“原掌门知道他出来干什么吗?”
原北南摇摇头道:“每次出门,他从不告诉我去干什么。”
“他是单独一个人出来的吗?”
“他一向都是独来独往。”
“他出门时,有没有说过什么?”
“什么也没说。”
西门残月沉吟良久,道:“既然如此,我们告辞了。”
原北南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鄙师兄所为,我深感歉意,二位慢走。”
西门残月和唐衣走出原北南在长安的府第,来到外面的大街上。
唐衣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西门残月道:“你刚才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原北南居然忘了问他师兄的尸体现在何处。这证明他急着出门。也许他去办的事,跟咱们要查的事情,有某种关系。”
西门残月笑道:“看来咱们俩都是天底下少见的聪明人。”
唐衣道:“只可惜你这天下最聪明的人,在日月堂也会上人家的当,还险些丧命。”
西门残月一怔,然后大笑起来,道:“幸亏我有几个像你这样的朋友,关键时刻来救了我。所以我要奉劝天下人,要多交朋友。”
他们走进了一座酒楼。
这酒楼正好对着原北南的府第,他们选了一个能清清楚楚地监视那座宅子,却又不会被人察觉的位置坐下,叫了几个酒菜,慢慢地吃喝起来,一边观察着那宅子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马车急急地驰来,马蹄得得有声,赶车的是个身手矫健的大汉。院门轻轻打开,马车迳直冲了进去。片刻工夫,马车又飞快驰出,循原路绝尘而去。
车旁紧紧跟随着八名劲装疾服的大汉。
西门残月道:“原北南想必在车上,咱们走吧。”他欲站起身来,唐衣却摆了摆手道:“西门兄,你先别急。”
西门残月奇道:“为什么?”
“原北南一向讨厌讲排场,他出门从不带一个随从。但是我听出那车旁至少有八个大汉保护着。”
“也许他要去办的事非常重要,所以带上这么多人。”
“你如果要去办一件重要事,会不会带着一大帮人这么招摇过市?”
西门残月一呆,道:“当然不会。”接着笑道:“看来你知道的事还真不少。”
唐衣淡然道:“唐家堡里专门有人记载研究江湖上所有成名人物的身世、为人和生活习惯。”
西门残月感叹道:“看来谁想和唐门过不去,那是自取灭亡。”
唐衣不再吭声,因为他又听到了车辚马嘶声。不一会儿,又一辆马车从另一个方向来了,和上次那辆一样,这辆进门之后,又朝原路狂奔而去。
西门残月微一蹙眉道:“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想迷惑别人。”
“这辆车上想必没有原北南。”
“也许没有。”
“会不会有第三辆车来。”
“不知道。”
忽然,鞭炮喧天,丧乐阵阵,一支送殡的队伍从远处慢慢地走了过来,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大街上一时拥挤不堪。
队伍慢吞吞地经过那扇大门时,却停了下来,因为两个大汉不知何故大打出手,其他人纷纷上前劝阻,结果队伍乱成一团糟。
那两人打着打着,打进了那扇大门。鹰爪门弟子将他们赶了出来。骚乱总算停止了,队伍继续前进。
西门残月道:“原北南会不会乘乱溜进了队伍中?”
唐衣道:“不管怎么样,咱们跟上去。”
大约两时辰之后,队伍到了城外的一处山坡上,将死者下葬,此时天空中忽然覆盖着层层阴云,大地灰黯阴沈,山坡笼罩在一片悲哀气氛中。
西门残月和唐衣的心情却比这大地更加阴沈,因为他们发现,队伍中根本没有原北南。
西门残月苦笑道:“咱们上当了。”
唐衣道:“此人心智非常人可比。他这番安排虚虚实实,让人难辨真假。”
西门残月道:“他很有可能是坐那两辆马车中的一辆出的门。”
***
马车孤零零地停在路边,赶车的大汉已死在了车辕上,他的背心赫然有五个血洞,似是被人用刚猛绝伦的鹰爪功留下的。
原北南也死了,死在了车厢里,全身无一处伤痕,一张脸已扭曲变形。他右手五指上残留着血渍。
西门残月沉吟道:“这车夫是被原北南杀死的。这车夫两手指骨大而长,分明也练过鹰爪功,想必是原北南弟子。原北南既然要他赶车,必定是原北南心腹,原北南为什么要杀他?”
唐衣道:“很可能原北南来这里见一个人,他们所谈的事一定非常机密,所以原北南连心腹弟子都杀了。”
“原北南又是谁杀的呢?照情形看,杀他的人正是杀死梁树人的凶手。”
“北派鹰爪功本身就是以扎实的内功底子作基础,才能练成,而且梁树人和原北南两人的内功非同一般,江湖上能用内力震断他们心脉的人,绝对不多。”
西门残月不再说话,忽然在车辕上发现了一样东西,眼睛一亮。这东西被车夫的身子压住了一大半,只露出了一点点。
唐衣奇道:“西门兄发现了什么?”
“一小块碎银。”
唐衣奇道:“你好像不是个贪财的人。”
西门残月也笑了,笑得十分开心,道:“银子在我眼中的确不是什么珍贵东西,但这一小块碎银却很有价值。”
“听说当今天下最富有的人是山西阎家的阎老西,但最吝啬的人,你想必知道是谁。”
“‘见钱眼开’梅百万。”
“不错,梅百万,富可敌国,但嗜财如命,据说他在自己的每块银子上都刻了一个‘梅’字,并将它们编了个号码。”
“你手中的银子上想必有个‘梅’字和号码。”
***
梅家庄占地极阔,却显得分外冷落寒伧,房屋破烂不堪,根本不像个富得流油的大户人家。已经到了晚上,整个庄园中只有庄主的书房中点着灯,其余地方一片漆黑。
“见钱眼开”梅百万是个干瘦老头,穿一件破破烂烂的长袍,活脱脱像个穷酸的冬烘先生。他望着西门残月和唐衣点头哈腰道:“二位公子找小老儿有何指教?”
西门残月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道:“这里是五千两银票,我想用它买你一句话。”
梅百万望着银票,昏浊的眼睛里立即闪现出神奇的光芒,笑道:“五千两银子买一句话,这生意听上去很不错,不知公子想问的是句什么话?”
西门残月拿出那块碎银,道:“你想必认识这块银子,也一定记得把它给了什么人。”
梅百万望着银子,神色大变,随即面寒如冰,冷冷道:“原来你们想问这个,对不起,你就是出五十万两银子,我也不会告诉你。”
西门残月一怔,道:“为什么?”
梅百万沉着脸道:“二位请回吧,我什么也不知道。”
西门残月还想说什么,梅百万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唐衣忽然道:“据我所知,梅老先生二十年前,曾是江南落雁帮余秋雨座下五大高手之一,后来落雁帮毁在了‘刀剑双绝’宋铁环手中,听说当时余帮主和手下五大高手都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梅百万如遭电击,两眼紧紧地盯着唐衣,道:“你是谁?”
“唐衣。”
梅百万喃喃道:“原来你是四川唐门的人,怪不得知道这么多事。”
四川唐门屹立江湖已逾四百余年,江湖上很少有他们不知道的事。
唐衣道:“我们不喜欢管这种闲事,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们会泄漏你的什么秘密。”
梅百万的目光忽然锐利如鹰,冷冷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西门残月道:“那你的意思是──”
梅百万厉声道:“杀了你们,我的秘密就不会泄漏了。”话音未落,已从怀中掏出一把百炼精钢打制的算盘,臂一震,那算盘已被拆散,算盘子已如密雨般打向西门残月和唐衣,与此同时,算盘架子已被他接驳成了一把剑,眨眼间工夫,他已刺出了三十六剑,剑光紧紧裹向唐衣。
他认定这两人中,唐衣最难对付,所以他一出手,便是平生很少用的杀着。
唐衣微叹一声,手臂一震,漆黑的剑光划空,一连接下了梅百万三十六剑。“叮叮叮”之声连响三十六下。
梅百万一呆。
他出道江湖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心头一凛,长啸一声,手中剑舞出七朵剑花,逼向唐衣。
唐衣冷哼一声,刺出一剑。这一剑不但快,而且出手角度、方位都妙到毫颠。
花碎。
剑折。
人退。
梅百万全身直冒冷汗,怔怔地望着这个神情孤傲、坚毅、冷漠的少年。
他没想到这少年虽双目失明,但剑法却如此高绝。
唐衣还剑入鞘,淡然道:“我不想杀你,也不想被你杀死。”
梅百万面如死灰,叹道:“既然你们不杀我,就请回吧。”
西门残月道:“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们?”
梅百万摇摇头道:“我宁肯散尽万贯家财,或者是死,也不会说的。”
西门残月道:“一个把金银财宝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人,居然愿意抛弃家产,也要守住一个秘密,看来这秘密一定非常惊人。”
梅百万苦笑道:“这不是什么惊人秘密,但我若说了,就违背了我做人的原则。”
唐衣道:“你的原则难道不是一切为了钱财?”
梅百万道:“你错了,像我这样的守财奴固然看重钱,但骨头却很硬。”
西门残月点点头道:“我明白,你虽然算不上一个好人,但是个真正的男人。这世上好人不少,但真正的男人并不多。”
真正的男人可以被敌人打倒,但不会向敌人屈服。
***
残秋,落叶萧萧,天空一片灰蒙蒙。
西门残月站在悦来客栈的院子里,蹙眉沉思。唐衣慢慢走了过来。
“西门兄,你在想什么?”
西门残月笑了笑,道:“你认为这世上哪一种人最不好对付?”
“不怕死的人。”
“梅百万不怕死。”
“所以我们很难从他口中得到什么。”
“我听说当年落雁帮帮主余秋雨有个儿子,落雁帮被宋铁环摧毁时,他还不满一岁。西门兄,你认为这件事是不是跟他有关?”
“也许有关。”
正说着,一个面容俊朗、清雅绝俗的少年施施然走了过来。他面带微笑,一对眸子精光灿然,冲西门残月略施一礼,道:“阁下想必是闻名遐迩的西门大侠。”
西门残月忙回礼道:“我不是什么大侠,闻名遐迩也不敢当,臭名昭著还差不多。”
少年一笑,道:“这位是──”
“在下唐衣。”
少年自我介绍道:“在下余落木。”
西门残月道:“不知余兄找我们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我听说西门兄袖中弯刀出神入化,冠绝天下,很想见识见识。”
西门残月道:“抱歉,我的刀法绝对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余兄恐怕会失望的。”
余落木笑道:“西门兄太客气了。”
西门残月道:“余兄,我一向不喜欢跟人比武斗狠。你──”
余落木道:“如果我一定要比呢?”
西门残月微微一笑,还未答腔,唐衣却冷冷道:“那你恐怕就要死。”
余落木两眼放光,笑道:“死不足惜,若能死在西门兄这样的高手手下,也不枉来人世。”他缓缓地伸出右手,轻轻一翻,掌心多了一把飞刀。
他慢慢道:“我苦练了十八年飞刀,却一直没找到一个像样的对手,今天总算有了。”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西门残月。
西门残月叹了口气。他看得出来,这少年的性格跟唐衣颇为相似,一样地冷傲、坚韧、偏激,他根本不想向他出手。
余落木两眼瞬也不瞬盯着西门残月。
西门残月忽然道:“余兄,已故的落雁帮帮主余秋雨前辈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这么说梅百万是你手下。”
“不错。”
“如此说来,原北南和梁树人之死,与你大有关系。”
“是我让梁树人去杀你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血手门‘七绝杀’之一。”
“原来是这样,落雁帮当年毁在了‘刀剑双绝’宋铁环手中,你想重振落雁帮,所以借助于血手门的力量。”
“你说得不错。”
“但我感到奇怪的是,梁树人怎么会听你的摆布?”
“很简单,梁树人爱财如命,我给了他百两黄金。”
“那你为什么杀原北南?”
“因为他也知道我让梁树人去杀你这件事,我不希望他告诉你。”
“但现在你岂不亲口告诉我了?”
“我之所以亲口告诉你,是因为我有绝对把握杀了你们。”
西门残月悠然道:“以前也有很多人说过这种话,但现在他们全都死了。”
余落木微微一笑,轻轻一拍手,院墙上赫然出现了上百张强弓劲弩,箭已搭在了弦上,这些弓箭手无一不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只等余落木一声令下,他们便要百箭齐发,将西门残月和唐衣射成刺猬。
西门残月和唐衣不由得心一沉。
余落木望着他们大笑起来,道:“二位想必没有料到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吧。”
西门残月冷冷道:“的确想不到,江湖上传说余秋雨前辈一生光明磊落,却生了个你这样的儿子。”
余落木道:“就是因为我爹太忠厚老实,所以才被宋铁环弄得家破人亡。西门兄,你当然知道,这世界是以成败论英雄的。”
“不错。”
余落木道:“你们二位还有什么话说?”
“当然有。”唐衣道。
“请说。”
“余兄,如果你下令射箭的话,今天死在这儿的,不光是我们俩,还有你。”
“哦?”
“我的剑虽然不快,但在你逃离这儿之前,我完全可以斩你于剑下。”
“是吗?唐兄,你有没有看见过流星?”
唐衣平静地道:“没有,我是瞎子。”
“流星划过天际时,非常快,而我的飞刀比流星更快,所以在你出剑的那一刹那,我的飞刀有把握杀死你。”
唐衣不语,他知道余落木的话并不假。
西门残月也没有说话。
余落木又道:“西门兄,其实我并不想杀你,但你跟血手门作对,我只好出手。”
西门残月忽然笑吟吟地望着他,道:“你为什么还不出手?”
“他现在出手,恐怕已经晚了。”一个人突然慢慢地走了出来。
他的神情显得非常谦冲平和,手中一把刀,刀鞘上嵌着七颗寒星。
余落木感到心头一阵发冷。因为他发现那些弓箭手突然不见了,毫无疑问,他们都让萧时雨给杀了。
西门残月冲萧时雨微微一笑,道:“萧大侠来得正巧。”
萧时雨摇摇头道:“一点也不巧。如果不是西门兄通知我来,我也根本不会来。”
余落木冷冷地盯着西门残月,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对付你?”
西门残月笑道:“这一点,连我自己都不能不佩服自己。既然我发现梅百万没死,当然猜到了一些事。”
“哪些事?”
“当年落雁帮帮主余秋雨的儿子一定还在世上,梅百万必定在为他效力。而他想必跟血手门有某种关系,或者就是血手门的人。他也一定知道我们在追查他,自然会采取行动,而且这次行动,必定会调动极可怕的力量。我一向做事谨慎,所以就通知了萧大侠。”
余落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意识到自己败了,败得非常惨。
西门残月平静地冲他道:“余兄,我不杀你,你走吧。”
余落木不解地望着他,道:“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我不想杀你。”
余落木一咬牙,道:“你今天放了我,日后必定会后悔的,因为我还会来杀你。”
“那是以后的事。”
余落木一跺脚,道:“好。”猛地急拔而起,掠向墙外,突然,寒芒微闪,他的身子在半空中一顿,接着便软软地落下地来。
西门残月等人一惊,却看见铁娘子慢慢走了过来。
西门残月冷冷地看着她,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铁娘子傲然道:“这种男人留在这世上,岂不是个祸害?”
唐衣慢慢地走到她面前,冷然道:“我最讨厌暗箭伤人的人,如果你是个男人,我一定杀了你。”
铁娘子悠然道:“难道女人就不值得你出手么?”
“我从不向女人出手的。”
铁娘子道:“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走了,告辞。”说罢,飘然离去。
西门残月走到余落木跟前,发现他一息尚存,喜道:“他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