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到庄外,萧新武喘着气说道:“我、我回去调人,骑马来追,你、你先盯住他的行踪……”
萧红的内力修为也不好,也喘得说不出话,一个劲地猛点头。
於是萧新武独自折返。
这萧红是个懒散之人,见萧新武离开,便即席地而坐,自顾自的休息。
未几,那名黑衣人又出没在萧红眼前的树林子里!
萧红手挽长弓,抽出箭矢,兴致高昂了起来,悄悄的追索过去,心想:“贼仔儿,看我怎么抓到你。”
黑衣人的脚程快过萧红,不旋踵,萧红没能追上对方,反倒迷失在树林里。
“呼!”萧红喃喃骂道:“可恶,让他逃啦。”走着、骂着,来到林中深处,竟尔听到萧统说话的声音,心想:“是阿兄!他怎么会在这里?”
放矮身子,循声欺近,藏伏於草丛往外偷张。
草丛外,满脸虯髯的萧统还是那一身黑袍紫带,正自眺望天边,侃侃而谈。
同他并肩而谈的人竟是司马独飞。
司马独飞长发披肩、面如冠玉,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仍是那般飘逸俊美。
萧统问道:“……还记得吧?”
司马独飞摇头大笑。
萧统也跟着笑了。
萧红中途偷听,自然听不懂他们在笑什么,心想:“距离比剑的日期还有两天,莫非司马独飞是来递战帖?那可不妙。”
司马独飞笑了一阵,忽道:“老萧啊,你那个宝贝弟弟,剑法练得怎么样?”
萧统叹道:“时下少年哪肯用功练剑?萧红也不例外,就爱玩弓要枪,我看我的‘河洛十三式’恐怕要及身而绝了。”
司马独飞苦笑道:“你我二人都早年丧妻、中年丧子,身后就着落在弟侄辈身上,偏偏他们又不争气,我的‘蝶舞燕剪’迟早亦将失传。”
萧红听到兄长的这番感叹,也只能在草丛里独自戚戚。
萧统又道:“阿飞,你说可不可笑,当年,华山徒众为了纯粹流与河洛流孰为华山正宗,自相残杀,而今台湾岛人为了十三式与‘蝶舞燕剪’孰为本岛正统,相争不已,然而年轻一辈,早就不把它们放在眼里啦。”
司马独飞亦是有感而发,道:“你我二人,打从孩提时代便是好友,你姥姥萧太君还曾教我十三式中的一些剑法呢。可是自从杜少卿‘非司马家族者非台湾人’的狗屁说法盛行后,谁敢再跟萧家来往,谁就会被打成本岛叛徒、师门叛好,唉……”
萧统接道:“就连你家的两位老臣,许元朗与施髯,只因想跟我家谋和,便遭你二弟放逐了,弄得你我二人,见面还得装做不相识啊。”
萧红一旁听了心想:“我阿兄与司马独飞原是旧识?怎么没人跟我提过呢?”
静默片刻,萧统忽问:“对了,今天你是借了什么胆,跑来同我叙旧?”
司马独飞笑笑:“我是为践八月八日之约而来。”
萧统一怔:“还要比?人家施琅都杀过来啦。”
司马独飞苦笑道:“老萧,你有所不知,咱们比了不是,不比又不是。”
萧统皱眉道:“请赐教。”
司马独飞道:“如果比了这场剑,谁嬴谁输都是输。”
萧统应道:“没错。”
司马独飞又道:“如果不比,没输没赢还是输。”
萧统纳闷:“这,我可不懂了。”
司马独飞道:“哪,大敌当前,你我两家不分个胜负,仍旧是谁也不服谁,那要怎么号令一致、团结抗敌?一旦与施琅大军会战,能不输吗?”
萧统会意,问道:“看来你好像有了什么腹案,不妨说来听听。”
司马独飞道:“咱们还是照比不误,只不过,你别赢我,我也别输你,胜利就让给谢芳客。”
萧统惊道:“给他?”
谢芳客系谢家的族长,亦即谢芸的父亲,他的泉州剑法比起萧、马两家的华山剑法,别异其趣。
司马独飞道:“当然,咱们三人事先得套好,到时候才不会乱了谱。”
萧统问道:“谢老儿今年七十几啦,你就别折腾人家啦,我倒问问,为什么要让给他胜出?你我之间的剑法比试,他又凭什么身分参加?”
司马独飞道:“你若赢,我那蛮横老弟又打不过你,势必恼羞成怒。我若赢,我那老弟势必对萧家颐指气使,仗着人多欺人少。你该知道,我拿惟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一旁萧红心想:“难怪,司马惟独霸道地掳禁谢芸,原来司马独飞根本管他不动。”
司马独飞续道:“你我既然都不能赢,又不能不分出胜负,那该怎么办?唯今之计,只有请谢芳客下海打一场,咱们三人演演戏,让他赢。他若胜出,自然是大家的盟主,萧家甘愿,我那弟弟一时也无话可说,团结御侮的情势不就有了?”
萧统颔首道:“此计大妙,为了众人着想,胜负原不需看得那样重。谢家对我、对你们都不存野心,亦无威胁,让这个老好人做庄,我没意见。”
司马独飞笑道:“那好,我再跟他说去。”
萧统寻思道:“他,会不会拒绝呀?”
司马独飞笑问:“老萧,我看你还不晓得岛上今天发生的大事哟。”
萧统一怔:“你是指,你那蛮横老弟把人家谢芸掳走一事?”
司马独飞道:“正是。谢芳客如果答应,说什么,我也把谢芸救出,放还给他。我想他不会拒绝的。”
萧统听完,不住点头。
司马独飞话锋一转,叹道:“一年前,你我当众订下比剑之约,本来的用意,就在分出胜负,两人之争总好过千万人之争啊。谁想这一年来,你我两家的仇恨越积越深,萧家‘新’字辈的堂侄几乎死尽,而我家旁支各系更亡故了数十人。”
萧统亦道:“是啊,入春以来,距离八月八日愈近,我就愈加犹豫,犹豫究竟是要失信违约,还是如约赴赛的好。”
草丛里,萧红心想:“并不尽纯为积累仇恨,这一年,我跟如玉就益加认定对彼此的爱意。”
话到当下,萧统与司马独飞把臂执手,相视大笑,将两家的新仇旧恨,一笑尽抿。
萧统道:“可惜了,虽然你这条计策甚佳,极可能奏效,但你我之间,却再没有机会切磋剑术啦。”
司马独飞仰头笑得愈加朗声,伸手指着萧统道:“老萧,原来你还是想一决雌雄的呀。”
萧统腼腆的搔了搔头。
司马独飞道:“你我之间,何妨私下比一场,谁赢谁输,都不许告诉别人就是,嗯?”
萧统大腿一拍,笑道:“欸,这倒是,咱们便点到为止,来场君子之争。”
司马独飞道:“那么,捡日不如撞日,今时此地,怎么样?”
萧统激动了起来,嗫嚅道:“今、今时此地?”
司马独飞道:“大敌当前,几日之后,谁知你我是生是死,不如了此心愿,以免抱憾而终。”
这回,轮到萧统仰天长笑了:“说得好!那就今时此地吧。无论输赢,等会我还要赶着回家吃晚饭哩。”
草丛里,萧红心想:“啊?什么?阿兄这当口就要跟司马独飞比剑啦?”
台湾岛上,萧、马两家,单以萧统与司马独飞的武功、剑术最高,无人能及。
但萧统与司马独飞究竟谁强谁弱,却始终没有分晓。
他二人输赢胜负,固然不代表“河洛十三式”与“蝶舞燕剪”的优劣,却必然深员意义,这也正是萧、马二人此时不能当众比剑的缘故。
今时此地,全台湾最大的一个谜底即将揭晓。
而萧红成了唯一一个知道答案的人。
迎着夕照馀晖,萧统拔剑出鞘,后退三步,任随长袖款摆,祭出了华山剑法的起手式“清风灵谷”,目光如电,须髯齐张。
随即,司马独飞也拔出了蝴蝶剑来,一身白衣与绿草相衬,从容中带着几分优雅,施出“燕蝶双飞”的起手式,翩然彷欲起舞。
“请了。”二人同声说道。
瞬间,双方纵身倏近,两剑相交!
当当当当当,萧统快若流星,转眼连出十招,司马独飞左闪右跃,霎时连接十剑。
伴随萧统而闪动的夕照红光,彩斓妖炫,一谘华山快剑攫挟於剑锋顶端,装饰萧统每一招的雷霆攻击。
司马独飞蝶舞翩翩,身形极尽飞窜、悠游之能事,好似幽魂,钻梭在林木、草丛与剑锋之中,令人无法捉摸。
他二人一黑一白、一攻一守、一奔一舞、一快一更快,打得难分难解,剑花撩乱。
萧统陡然提起内劲,剑身迸出寒光:“出招吧!”
司马独飞忽觉满面生冷,知道萧统使了剑气,只得改守为攻,以攻为守,身形猛一腾空,白衣莹莹,像朵飘云穿流。
萧统人随剑上,剑随气出,大有穿云之势。
司马独飞身形一变,剑锋分岔的蝴蝶剑一勾,内息自分岔处散出。
萧统感到四面八方涌近了十七、八股又细又强的剑气,连忙收剑回挡。
司马独飞头下脚上,倒转直落,萧统直剑圆使,舞剑护身,双方於半空中倏地交撞,又嘎然错分,片刻间,剑声大作,两人又交手十数剑,彼此均未落地。
司马独飞窜至身旁一棵树上,萧统则跳到附近的一座小丘。
萧统倚剑笑问:“听说你新近练成了一手更凌厉的‘蝶舞燕剪’,为何不使出来看看!”
司马独飞亦笑:“你们‘河洛十三式’人人皆知,可却从来没有人见过第十三式,我常怀疑,究竟是根本没有第十三式,抑或你老萧学没全套。哪,今天你要把十三式都耍了出来,我便使我新练的剑法给你瞧瞧。”
萧统道:“嗯,很公平。”
藏于一隅的萧红心想:“我家的“河洛十三式”,我只学会六式,不到一半,这第十三式究竟有没有,却没想过。然而司马独飞说的也是,台湾岛上确实没有人见过第十三式。”
紧接着,司马独飞自树上跃下,直冲萧统所在的小丘,萧统挥剑出招,剑气飘渺难辨,弱而至韧,回往司马独飞招呼。
那是河洛第七式:骤雨随风。
司马独飞半空翻身,折而落在丘上,闪过剑气。
萧统一式未毕,一式又起,旋接连施展了第二、第八、第九式,猛攻司马独飞,须臾,均被司马独飞一一化解,萧统拔地而起,转身出剑,剑气由一化二、由二化四,绵延不绝,愈快愈多,包围住司马独飞全身,好比射出了数道暗器,令其避无可避。
那是河洛第十一式:吹雪颤花。
司马独飞以乱制乱,以快打快,将一身内息尽情挥洒、悉数发出,强接萧统这一式。
但见小丘顶端,剑影纷纷,白衣晃晃,兵器交击之声犹如筝琴同敲,雨瀑交泻,稍后,萧统落地,司马独飞跃起,萧统又是一式接一式,施展第三、第四、第十式,仰攻司马独飞。
司马独飞左格右挡、声东击西,灵活地一一避开,突然他双足触地,萧统一记扫腿旋风而至——“噫!”司马独飞两脚运劲,倒纵而起,人,又回到了树上。
二人彼此均知,方才萧统已经使过了“河洛十三式”第一式、第五式、第六式与第十二式:夕照萤光、冷鸟寒月、穿云破空与叶落还谷,适才又施展了其馀八式,换言之,仅馀最后第十三式了。
司马独飞笑问:“怎么?还不舍得?你只剩最后一式啦。”
萧统苦笑,反嘲道:“你要一辈子躲在树上不成?”
司马独飞道:“看不惯,可以上来把我打下去。”
萧统合剑而上,直冲树梢,司马独飞绕树飞跃,剑气随身发散,好似一只铁燕子,穿来梭去。
司马独飞的轻功造诣优於萧统,悠哉地从一处树梢跳到另一处树梢,一处接着一处,仿佛蝴蝶漫舞。
萧红看了心想:“这就是他新练的‘蝶舞燕剪’?”
更教萧红吃惊的是,萧统的身形、剑气,与司马独飞殊无二致,简直是如影随形、同进叠出。
他萧家的华山剑法向以快狠著称,司马家的蝴蝶剑则以轻功为辅,第十三式怎么可能与“蝶舞燕剪”竟然这般相像?
萧统与司马独飞在树梢上来去追逐,剑气此起彼出,打得落叶飘散、落花飞溅。
萧红紧盯他二人的缠斗,看他二人兜了林子一圈,又回到了原处。
顷而,萧统罢剑跳开,纵身到了地面,司马独飞遂也收剑跟至。
双方不分胜负。
“刚才的就是‘河洛十三式’的第十三式?”司马独飞甫一落地,立刻便问。
萧统神情亦甚诧异,馀悸未消,反问道:“这便是你新近练成的‘蝶舞燕剪’?”
司马独飞道:“我苦思、苦练了这半年,这才练成‘蝶舞燕剪’的最高境界,没想到,它却与你家的第十三式一模一样。”
萧统摇头叹息道:“没想到、确实没想到。”
司马独飞道:“你这第十三式,听说叫做‘江河入海’,原来是这么回事,哈哈,哈哈。”
萧统拍拍司马独飞的肩头,也笑:“看来咱二人今日是江河同流、燕蝶双飞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草丛里,旁观已久的萧红心想:“倘使‘蝶舞燕剪’的最高境界与我家第十三式根本就一模一样,那么这几年来,大家所争的优劣胜负,不就毫无意义了么?”
同样的想法,自然也在萧统与司马独飞的脑海中闪过,他二人笑声充满疲惫,不知是因为内力耗尽,还是因为心中倦怠。
飕!
一枝冷箭忽自草丛里射出,射中司马独飞的左眼,穿脑而出。
“阿飞——”萧统骇然惊叫,抱住了缓缓倒下的司马独飞。
司马独飞吐出一口鲜血,喷洒在萧统的衣襟之上。
同时,萧红也惊惶站起,膛目结舌地望着这一幕,转眼间,他瞥见了那名黑衣人,心想:“是他干的!”不假思索,急步去追。
黑衣人看他追来,转身隐入了林中。
萧统抬头远眺,望见了萧红的背影,低头探视,怀中司马独飞已然断气。
那枝血淋淋的羽箭兀自插於司马独飞的颅中。
羽箭的箭杆、箭栝上,都刻有一“红”字。
“这是……这是阿弟的箭,是阿弟杀了他……”
萧统抚尸流泪,继而嚎啕大哭,伤逝之馀,深自痛悔他唯一的弟弟杀了平生唯一的知己。
滨乡楼是司马家族的祠堂所在,也是司马家族人的议事处,楼高五层,第五层唤做“仇华厅”,厅上正首,挂了块大匾额,黑底金漆、铁划银勾,写着四个大字:“仇华惟独”
台湾岛八月的热夜,海风自东南来,沁凉而有潮味,很是怡人。
一些夜出的蝴蝶翩然起舞,四处游荡,像是向房里的人招手邀约。
然而,这一夜,仇华厅上——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司马家大部分的重要人物云集毕处,长剑森森、杀气腾腾,并没有一丝相应的诗意。
所谓的蝴蝶,只剩蝴蝶剑锋狰狞的分岔处,那阵阵的冷影寒光。
司马独飞的尸体就放在大厅中央。
哭泣、哽咽、咒骂与咬牙声四起,萧统带了堂弟萧绝、萧绣以及萧绣的儿子萧新华同来,伫立於数百对怨毒的目光之下。
厅上一名巨大肥壮的中年汉子瘫坐正首,身旁罗列着四名奇装异服的东瀛剑客、两名红发碧眼的西洋刀客,担任护卫。
此人正是司马惟独。
座下右手边,司马惟独的独子、司马三兄弟唯一的后嗣——司马文,领着司马家的旁支亲戚列席。
座下左手边,司马惟独的亲信杜少卿则带着护院、家丁与会。
司马惟独挪动他肥大的身躯,走下座来,“咚”的一声响,跪倒在司马独飞尸前,伏尸恸哭。
稍早,萧统已就司马独飞的死,道了说辞。
他既不能明言是弟弟萧红所杀,也不能诬承是自己所为,只得捏造是施琅派人行的凶。
杜少卿率先上前,质问道:“萧统!我家主人死在你的地头上,你的说词又漏洞百出,难道把尸体扛来就能做数?”
司马文亦来质疑:“萧统!我大伯衣裤肮脏,倘若是中伏而死,怎么会有挣扎殴斗的痕迹?明明是你杀的,你还推给施琅?”喝道:“来呀!把这几个杀人凶手拿住!”
上百名司马家的护院、家丁登时将萧统四人围了三圈,作势欲扑。
火把於厅上一阵晃错。
萧家这头,萧新华回嘴叱道:“我们好心送还尸体,你们非但不感激,反来污蔑,实在是混蛋之至。”
萧绣忙向儿子喝道:“退下!”
司马文指着萧新华喝问:“你敢在仇华厅上,骂我们混蛋?活得不耐烦啦!”
萧新华冷哼:“仇华?施琅、左行空的大队人马,不日即将攻岛,你再仇华看看呀,到时候,大夥一起死了吧。”
司马文冷笑:“一起死了?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岛奸,早跟施琅勾搭上啦,只怕战火一起,你们立刻倒戈,哪里还会死哟。”
萧绣赶紧制止萧新华,斥道:“要你来,是要你来说嘴的?给我退下!”转向司马惟独说道:“司马二爷,也管管你家的儿子吧。”
司马惟独略拭眼泪,缓缓站了起来,一些亲戚过来搀扶,被他挥手拒绝了,过得片刻,方道:“此言差矣,我家小子固然失礼,但他质疑萧当家的那些话,也不无道理呀。”
萧绣大怒:“什么?你——”
萧统抢在萧绣之前,抱拳说道:“二爷,今日黄昏,我的确同你大兄切磋过剑法,而歹徒就在事后暗施了杀手,是以他虽中伏而死,可却衣裤肮脏。”
司马文抢话又问:“萧统!如你所言,歹徒为何只杀我家的人,不来杀你?这一点,你做何解释?”
萧绣等人本欲上前反驳,萧统白眼相向,示退众人,众人只得悻悻然按住脾气。
萧统心想:“唉,阿弟确实杀了人,我是他兄长,替他受过也是应该,这般强辩、撒谎,算什么英雄好汉?”
说道:“司马家的诸位,我跟你家主人私交甚笃,决不会加害他,更何况,如果我是元凶,又何苦亲自登门、自寻死路?”顿了一顿,续道:“但人的确是死在我地头上,好歹我得负责,这样吧,我留在司马家,任由你们监管,直到真相大白为止。”
萧绝、萧绣骇然,纷纷阻止道:“堂兄!你这是干嘛?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堂兄!他们司马家的人恨你入骨,你若单独留下,还能有生还之日吗?”
萧新华更是直指司马文骂道:“我们开诚布公而来,你们却怠慢无礼、兵戎相向,还想留住我家大爷,实在可耻!”
杜少卿冷笑:“你聋啦?是你家大爷自己要留下的。”
司马文却道:“他要不自己留下,我也不让他走。”
萧新华拔剑出鞘,喝道:“那得看你有没本事!”
司马文随即也拔了剑。
“住手!”萧统与司马惟独同声喝斥。
然而萧新华与司马文拔出来的剑,并不收还。
萧统转身向家人说道:“我意已决,尔等勿需多言。”
司马惟独亦上前道:“萧家的朋友,你们当家的若是留下,我以人格担保他的安全。”
司马惟独终究是怀疑上了萧统,虽然出言保证,却是同意留客了。
事实上,萧统刚直的个性,以及萧统与司马独飞的私交,司马惟独都很清楚,然而司马惟独性子火爆,脚下又躺着自己亲大哥的尸体,复以两家仇深似海,教他如何释怀?萧统自己愿意留下,那当然再好不过。
萧统道:“二爷,既然如此,就请您下令撤围,放我家人回去吧。”
司马文与杜少卿叫嚣起来:“俺爹!断不可放走帮凶!这票人一定也有干系!”“二爷!您要三思啊,对付敌人不能手软的!”
萧绣喝道:“杜少卿你闭嘴!什么敌人不敌人?”
杜少卿回嘴骂道:“你们这群姓萧的,住在台湾岛上,却自称为华山正宗。现在,左行空已经杀到门口啦,难道你们不是敌人么?”
萧绣道:“司马家上一代的掌门,四十年前正是华山弟子,司马家在台湾的基业都是他创下的,自然也是华山派的基业。”
杜少卿呵呵大笑:“放屁!上一代掌门是华山派,并不代表他的后人就是华山派呀,四十多年来,华山可曾与台湾通过信息?司马家的剑术、武功,又有哪一样与你华山派相通?”
萧统本来要阻止无谓的口舌之争,孰料听到这句话后,想起了司马独飞的“蝶舞燕剪”与自己河洛十三式的十三式不谋而合,不觉恍然。
萧统这一失神,萧、马两家的唇枪舌剑也就愈烈了……
萧新华上前喝道:“你们不做华山派的人,也不必勾结外人,自壮声势呀!”
司马文抢出斥道:“谁人不知,你萧家才是勾结施琅、勾结左行空的岛奸!置自己家乡於不顾,却做贼的喊抓贼,污蔑我家。”
萧新华冷笑:“呸!我家出身延平王府,谁人不知施琅与延平王誓不两立,我家岂会与他勾结?”旋指着东瀛剑客与西洋刀客:“哪像你们,为了自壮声势,竟向蛮夷之邦求援,还自立了一块武林各派都不承认的烂招牌,你们才是真正的岛奸!”
“什么烂招牌?”司马惟独听到萧新华讥嘲“蝴蝶派”三字是块烂招牌,大动肝火,一跃抢到萧新华面前,伸掌掴出。
一旁,始终保持沉默的萧绝立刻横剑相向:“二爷跟一个后生晚辈计较,这适当么?”
司马惟独心头一凛,掴出的手登时缩回。
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司马文见状,还当司马惟独改变了心意,动了杀机,随即跟着骤下杀手,直取萧新华。
变起仓促!
萧新华武功浅薄,哪里能够抵敌?眼看就要被司马文杀了。
萧绣一个箭步过去,挡住司马文的剑,当……好长的一声响。
司马惟独护子心切,不假细思,抽剑射将过来。
萧绣眼尖瞥见,机警地按住萧新华一起趴下,顺便踹了司马文一脚泄恨,司马文倒跃回避,反往他父亲射过来的长剑招呼!
司马惟独惊喊道:“阿文!小心!”
萧统不愿再见悲剧发生,挺身抽剑来救,谁想司马文以为他要偷袭自己,照着萧统胸口,一剑刺出萧新华抬头望见,离地而起,冲上来往司马文的门面砍落——结果,萧统被司马文一剑穿心,司马文旋遭萧新华砍去脑袋,萧新华则教司马惟独射过来的长剑,射中咽喉。
三人都当场毙命!
萧绝眼见大家长猝死,而且是被一个后生小子以偷袭的方法杀了,怒不可遏,折而冲向司马文,不料,司马文与萧新华陆续横死,他停不住脚步,冲到司马惟独跟前。
护卫司马惟独的东瀛剑客与西洋刀客立时冲来,将萧绝合围乱砍,剁成肉泥。
仇华厅上,包围萧家的大队家众亦纷纷攻杀萧绣,将萧绣乱剑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