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如泣如诉的说完,那一个黄昏,萧、马二人合谋欲让谢芳客获胜的经过,以及司马独飞怎么被人暗杀而死的真相……
谢芳客比较关心前者,萧红自然关切后者。
“谢前辈,”萧红以央求的口吻说道:“如果没有谢家的帮助,明天凌晨,司马惟独就要杀进萧家庄,赶尽杀绝啦。您究竟愿不愿意站在我们这边?”
谢芳客衰迈的身躯,缩坐在那张紫檀木雕制而成的太师椅中,他皱得不成纹路的脸,看不出喜怒的表情,乾瘪彷如枯枝的手正掐着胡须,老於沉吟。
谢家大厅上,四颗腥臭、可怖的人头捧在萧新武怀中。
萧新武是随萧红到此乞援的,怀中的人头,除了萧统与萧锈之外,还有他父亲萧绝。
全是杜少卿派人送至萧家庄的。
萧红得知噩耗后,藉由家族会议,一致决定“联谢抗马”,遂有今夜此行。
同时,谢家大厅上,谢芳客的五个儿子、十七个孙子全在。
他们原在商议谢芸被掳的事,孰料岛内惊变,传来萧统与司马独飞的死讯,也带来了萧红。
谢芳客的几个儿子向与司马惟独不睦,更深恨他掳走么妹谢芸,全都主战:“爹!唇亡齿寒,司马家若是灭掉萧家,我谢家岂能独存於岛上?咱们必得‘联萧抗马’,共诛强寇。”
“是啊,爹,何况他们掳走阿妹,这仇不能不报。”
“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施琅即将攻岛,司马惟独还勇於内斗,若不及早除掉这厮,恐怕台湾岛上再无生人。”
谢芳客的孙子们与司马家绝少瓜葛,关心的是家族产业与施琅攻岛之事,冀望大事化小,全都主和:“爷爷,大敌当前,咱们团结都来不及了,怎么能自相残杀,让敌人称快呢?我以为应该跟他们谈和才是。”
“没错,爷爷,姑姑现在人家手中,咱们投鼠忌器,更不该与之冲突,怎么反而以此做为开战的理由呢?”
“爷爷,勿使亲痛而仇快哪。”
紧接着两派人马立刻在厅上吵了起来……
虽说长幼有序,但谢家的孙儿辈人多势众,兼且掌握了多数的家丁,临到紧要关头,丝毫不肯退让。
谢芳客猛一拍桌,撑着嗓子喊道:“统统闭嘴了!”
主战、主和的两派於焉暂停争吵。
谢芳客道:“阿疏呢?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一名长得人高马大、满脸刺青的中年汉子走上前去,拱手施礼:“主人,阿疏在此。”
阿疏并非汉人,乃台湾岛上的原住民,因为聪明干练,由一名家奴而护院、而护院教头,最后升为总管。
大概是奴仆出身的关系,仍有称呼谢芳客“主人”的习惯,谢芳客也对他言听计从,比对自己的儿孙还要信任。
谢芳客问:“阿疏,你主战,抑或主和?”
阿疏道:“我主战。”
厅上众人一怔,两派人马眼看又要争吵,谢芳客“咦”了老长的一声,众人知他生气,旋即又都噤口。
谢芳客接着再问:“为什么?”
阿疏朗声答道:“司马惟独个性蛮横,开口闭口都是‘非司马家族者非台湾人’那套,因此,我宁肯向施琅投降,与司马家人在台湾平起平坐,也不愿被司马惟独收编,在自己的家乡做第二等的百姓。”
谢芳客那些主和的孙子们,再也按捺不住,纷纷上前质问道:“你这混人,难道我们三家一场火并,教施琅上岸来坐收渔利么?”
阿疏回答:“非也,与司马家能战不能和,与施琅能和不能战,别忘了,纵使奇迹发生,咱们团结打败了施琅,司马惟独还是会想方设法吞并咱们的。”
又一人质问道:“那我姑姑呢?她还在对方手里啊。”
阿疏回答:“大小姐的安危,系於司马惟独与司马长平的兄弟情感,非我谢家所能左右。况且,若以此向司马家低头,日后他要我们去死,我们也去死么?恕我直言,家业兴亡,重於一人之安危啊。”
这当口,谢芳客忽然高举右手,示意众人安静,隔了一隔,这才转向萧红,开口问道:“萧老弟,你们准备派出多少人马?”
萧红慨然道:“八千子弟,倾巢而出!”
谢芳客听了直点头,又问:“然则,三军不可无帅,萧家略强於谢家,还请你来掌印罗。”
萧红摇了摇头:“不!我阿兄遗志要扶谢前辈为盟主,晚辈不敢造次,愿服前辈为帅。”
此话正中谢芳客的下怀,谢芳客大笑,拍桌定案,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司马惟独欺人太甚,就让你我两家联手,共灭司马氏。他常说‘非司马家族者非台湾人’,老夫就给他改一改,咱们这是‘姓司马者,全岛共击之!’”
八月八日,这一天原本该是萧统与司马独飞比剑之日。
原本,萧统与司马独飞的合谋若是成功,这一天将是台湾各大家族的结盟之日,结盟对抗施琅的大军。
然而司马独飞已亡,萧统也死了,当下比剑的擂台变成了全岛,比试的双方变成了萧、谢与司马家的数万将士。
台南城外,海边,潮水拍岸,鸥鸟啼飞。
对峙的双方人马,这头谢芳客、萧红与阿疏三骑出阵,那边,司马惟独带着东瀛剑客与西洋刀客们出列,各自距离丈馀,勒马停下。
萧红朗声骂道:“司马匹夫!你这混蛋竟然错杀我阿兄,今日一战,管教你家破人亡!”
司马惟独冷哼:“萧红,你这毛还没长齐的小子,勾结了谢老头,就想与我为敌?嘿嘿,你指责我错杀了萧统,可我的儿子被你家人所杀,这是我亲眼目睹的,这笔帐,咱们得算一算。”
萧红还想回嘴,鞍旁谢芳客一把拉住,悄声说道:“话都说得这样绝了,看来,他是无意道歉的,咱们回阵,准备开战吧。”
双方正待要掉转缰辔,司马家的阵中突然冲出一骑。
来人於马上不住大喊:“等一等!等一等!”
听其声音、观其模样,显然是个少女。
谢芳客眉头一皱,问道:“这少女是谁?”
萧红沉吟道:“好像……好像是司马如玉。”
谢芳客更好奇了,喃喃自语:“司马如玉?司马独飞的女儿究竟想要干嘛?”
但见司马如玉人马奔近,她披麻戴孝、双眼哭肿,来到双方阵前的中间停住,向众人抱拳施礼,目光与萧红接触时,彼此都感到尴尬。
扯着娇嫩的嗓音喊道:“诸位前辈,从这里往西看,便能看到海上施琅的战船与旌旗,大敌当前,我们自己人还互相残杀么?就此言和吧!诸位,就此言和吧!”
司马惟独上前数步,道:“如玉,你退下。咱跟他们是敌人,不是自己人。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你忘了么?”
萧红也上前数步,道:“如玉,你父亲不是被我阿兄杀的,杀他的另有其人。”
司马惟独斥道:“什么另有其人!这个人,该不就是你吧。”
萧红怒道:“胡说!我阿兄才真是被你们杀死的!”
司马如玉唯恐他二人愈吵愈凶,失去和解之机,连忙尖声叫道:“都别吵啦——”
这一尖叫,司马惟独与萧红果然愣住,不再多言。
司马如玉嚷道:“大家一起住在台湾多少年啦,有共同的回忆,又有共同的敌人,我真看不出来,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谈谈?非要动刀动剑不可。”说到这里,激动恸哭,“我、我是个女流之辈,尚明大义,你们怎么硬是不懂呢?呜……呜……”
双方诸将听她这么一说,俱是沉默不语。
萧红看到心上人哭泣,甚是怜惜,急欲过去安慰,却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
一旁,谢芳客偷偷询问阿疏:“如此这般,你说该怎么办?”
阿疏压低了嗓子道:“主人,您信不信得过我?”
谢芳客点头道:“当然。”
阿疏道:“那好,我自有主张。”随即拿出弓矢,偷偷上前,趁众人怔然之际,弯弓搭箭。
谢芳客循其目光看去,惊愕道:“你……”
说时迟、那时快,飕的一声,羽箭已然脱弓,射中司马如玉。
那枝羽箭洞穿司马如玉的右眼,直透她的脑背,司马如玉登时翻身坠马。
萧红与司马惟独大惊,纷纷拍马赶去。
场外,司马家的兵士见状,马上杀出,直冲萧、谢两家阵营,萧、谢两家的人马也即冲出迎击。
霎时间人声马踏、人冲马撞,海边尘沙飞扬,战鼓声掩过了潮浪。
此处,萧红单人匹马赶到司马如玉身旁,旋自鞍上跃下,抱起了司马如玉:“如玉!如玉!你……如玉!呜……呜……天呀!天呀!”
司马如玉见到是萧红,惨然一笑,缓缓断气。
萧红仰天槌胸,嚎啕大哭。
这时节,战火方启,四周人马倥偬、杀声震地,萧红丝亳不为所动,独坐其中,自顾自地心伤爱人。
冷不防有道阴影遮天蔽日而来,来的正是司马惟独。
司马惟独冷霜罩面,高举手上的蝴蝶剑,眉宇间透着杀气。
萧红自然明白对方的意图,却不回避,毕竟他先丧长兄,再丧爱人,肝肠寸断,了无生趣,昏昏然紧闭双目,任人宰割。
司马惟独哪还客气?立时挥剑,将萧红劈做两半!
射插在沙滩上的箭矢,好比疾落的西北雨,叫那碎石四溅,让那血肉横飞。
戈马嘶鸣,刀剑寒光错,人走马踏,混乱拥挤,不少人受伤或死亡倒地,血水与海水同流。
内战一时胜负难分,局势胶着,自台南蔓延到了诸罗、打狗,血染全岛。
这一日正午,安平港外出现了一支舰队,挂满了吴周、昭武皇帝的旗帜,默然列队,锚泊而止。
司马家有人了望得知,赶回行营,去向司马惟独禀报……
司马惟独惊道:“什么!?吴三桂御驾亲征啦,这、这怎么可能?”
杜少卿道:“二爷,您先别慌,内地有些情势,您不明了。”
司马惟独愣道:“什么意思?”
杜少卿道:“吴三桂虽封陈近南为王,但他与陈近南互不信任,人尽皆知,这次吴三桂御驾亲征,并非针对我们而来,乃是要抄袭施琅的后背。”
司马家家臣多半不以为然:“主公,这一定是施琅使的奸计,东南半壁都在陈近南、吴六奇掌中,吴三桂岂能渡海亲征?”
“是啊,主公,别要理会这些花招。”
司马惟独喝道;“你们懂个什么!少卿他久居中原,熟悉内地情势,他会这么研判,必有他的道理。”
杜少卿也拍胸脯道:“属下愿以性命担保,这绝不是施琅的奸计,更非花招,而是我方一次绝佳的机会。”
司马惟独急欲求胜,也顾不得这其中的许多破绽了,忙问:“那我们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杜少卿沉吟:“我看这样,咱们派人乘船出海,许以重利诱之,一旦他们上岸助战,何愁萧、谢不灭,何惧施琅不退?”
司马惟独思索一阵,叹道:“眼下只能如此了,那么,派谁去好?”
杜少卿道:“属下是献计之人,当然得去,至於……”
司马惟独听出社少卿话中有话,凑近社少卿悄声问道:“怎么?”
杜少卿也压低了嗓子回道:“眼前战况愈趋惨烈,这一趟,还请二爷随我同行,留在岛上,终究不太安全呀……”
司马惟独心想:“嗯,也对,还是少卿爱我,担心我的安危。”逃避之心顿生,遂道:“好吧,老夫就跟你走一趟。”
营内诸将领面面相觑,家臣们更是不以为然:“二爷,这种事情,不需您亲自出马吧?”、“是啊,二爷,您还是留下来主持战局较妥。”
奈何司马惟独二话不说,大手一摆,当即同杜少卿走出营门,策马离去。
另外这头,萧新武、谢芳客与谢家的儿孙也获知同样的消息。
谢芳客道:“岛内战况胶着,我看,吴三桂站在哪边,哪边就会赢,”转问阿疏:“你说怎么办好?”
阿疏沉吟:“我看这样,我们急派密使乘船出海,主动献降,若能获得吴三桂相助,还怕杀不了司马惟独。”
萧新武立刻应道:“为了报仇雪恨,我宁肯向吴三桂低头,好!那就由我去吧,我做密使。”
阿疏随即点头道:“计谋是我想出来的,我也去。”
谢芳客道:“事不宜迟,你二人立即出发,快去快回。”
小船颠簸地驶在海面。
船夫使劲摇桨控帆,回头眺望,已距台湾本岛远了。
舱内,萧新武与阿疏对面端坐,相视无语。
蓦地里,阿疏吹起了口哨,带着一曲旋律,直到萧新武侧目为止。
萧新武皱眉问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吹口哨玩?”
阿疏脸上泛起一阵奇怪的笑容,道:“这是我们族人的战歌,每当我们将要报仇时,都会吹奏。”
萧新武点头道:“你是原住民吧。”
阿疏道:“萧少爷,你听过这座岛上的宝藏传说没?”
萧新武一怔:“听过,我是听司马家的人说的。四十多年来,司马家为了寻找这个宝藏,差点没将台湾岛整个翻掉。”
阿疏道:“也正是为了这个宝藏传说,四十年前,我的族人惨遭司马家的屠戮……为了拷问出宝藏,他们连女人跟小孩,都不放过。”
萧新武叹道:“他们这样子搞,最后还不是没能找到,只不过是在造孽而已。”
阿疏道:“是啊,只不过是在造孽。”
稍后,萧新武问:“说真的,台湾倒底有没有宝藏?”
阿疏苦笑不答。
这当口,一只蝴蝶正巧飞到了船舱舱口停下,吸引了二人的目光。
阿疏指着那只蝴蝶:“去问它吧。”
说着,那只蝴蝶倏地飞走——阿疏却猛然向前,点了萧新武的几处要穴,萧新武猝不及防,软瘫倒下。
萧新武惊道:“阿疏!你这是干嘛?”
阿疏退坐原位,态度轻松从容。
萧新武怒问:“你、你是司马家的奸细?”
阿疏大笑摇头。
萧新武道:“那你为什么要……”
阿疏道:“这座岛上唯一的宝藏,就是好山、好水、好风景。只可惜,当年司马家的人看不到这些‘宝藏’,也不珍惜这些‘宝藏’。”忽而凑近萧新武,“你看看,看看他们把我们的岛,搞成了什么模样!”
萧新武道:“我又不是司马家人,我是他们的敌人啊,你干嘛要点我的穴道?”
阿疏道:“哼,在我的眼里,你们全是一路的!全是该死的汉人!什么司马家,什么萧家,全都一样!”阿疏愈说愈激动,说完还掴了萧新武一记耳光。
萧新武嘴角渗血,恨恨地瞪着阿疏,不再说话。
过得片刻,舱外传来了一阵阵海螺声响。
阿疏拉开舱帘一角。
船头上,船夫转过身来,朝阿疏眨了眼,二人似乎早有默契。
阿疏放下舱帘,起身凑向萧新武道:“咱们到啦。”
萧新武问:“到啦?到哪啦?”
阿疏一边拖着萧新武走出舱外,一边说道:“施琅水军的海寨。”
萧新武惊向:“你、你是左行空的人?”
阿疏冷笑:“我可不是,你才是他的人呢,因为我要把你献给他。”语毕,一脚将萧新武踹晕过去。
当着吵杂声中,萧新武苏醒了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艘大船的甲板。
甲板上,水手环列、射手环伺,众兵士正在整队,仿佛要迎接什么重要人物,不久,整队完毕,旋由吵杂转趋肃穆。
萧新武转头瞥见,司马惟独手镣脚铐,正自坐在他的身边。
司马惟独冷着张脸,回看了萧新武一眼。
数名卫士这时拥着两名将官来到,不消多说,就是施琅与左行空。
甲板正首摆了两张豹皮大椅,施琅与左行空连袂就座,一干副将、军校,也都列席两侧。
众兵士拱手齐呼:“参见都督!”
施琅摆手笑笑:“免了。”
萧新武与司马惟独都已料到对方是谁,神情均极狼狈。
船舱门口,司马长平恰巧走出,撞见司马惟独在此,大吃一惊,连忙缩了回去,躲在角落偷看。
心想:“我只道岛上内战正炽,谁想他们竟能捉到二兄,这究竟怎么回事?”
一名水兵忽而奔入,施礼报道:“启禀两位大人,萧家已愿停战,可是谢家仍然不许,说咱若不放人,便要放手一搏。”
施琅掐胡思索,问道:“萧、谢两家目前是合营而居,还是壁垒分明呀?”
水兵道:“他们各自退据自己的村庄,壁垒分明。”
施琅颔首:“很好,先派兵阻断他们两家的联系,再分别前往两家议和,各许他们以提督一职。”
左行空听完一愣,打岔道:“将军,各家现已三败俱伤,何不一举攻占全台,却要与之议和?”
施琅微笑:“你急什么?除了攻占以外,我还得治理呀,嘿嘿,治理台湾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消灭司马家后,让萧、谢两家分权共治,互相牵制。”
左行空锁起了眉头,似乎不表认同。
施琅朝那水兵摆手命道:“去,传我号令,不得有误。”
水兵答了声应,旋退。
司马惟独突然喝问:“喂!你是施琅、你是左行空么?要杀要剐请便,别把我当成猴子戏耍,绑在这里。”
施琅笑笑:“对不住了,司马二爷,本参军务繁忙,怠慢你啦。”
诸将跟着大笑。
司马惟独骂道:“卑鄙小人!若非社少卿那个叛徒,我岂能落入你的手中。”
稍早,在搭船出海的途中,一如阿疏之於萧新武,杜少卿也暗算了司马惟独,将司马惟独绑赴了此地。
施琅得意又笑:“告诉你吧,杜少卿是我们派在你身边的细作,不是什么叛徒。
还有你家那数千名亲兵,一个时辰以前,已被我方的先锋聚歼啦。”
司马唯独别过脸去,道:“我不信!”
左行空一旁说道:“你最好相信。萧家已然归降,稍早接应了我军上岸,这才里应外合,直驱台南城内,大败你司马家的部队。”
正说间,又有一名水兵奔入报道:“启禀大人,阿疏、杜少卿带到。”
施琅道:“传!”
与此同时,两名士兵也押解着谢芳客到了这里,把谢芳客推倒在地,与萧、马二人跌坐一块。
他三人面面相觑。
隔了一隔,阿疏与杜少卿一起走了上来。
萧新武与司马惟独看见,各有所恨,萧新武骂道:“阿疏!你这该死的!”
司马惟独也骂道:“杜少卿!你这吃里扒外的走狗!还有脸见我吗?”
阿疏与杜少卿冷颜以对,不予理会,随即一起做揖,齐呼:“参见两位大人。”
司马惟独垂头丧气道:“万没想到,真正的叛徒就在我身边,唉……”侧头斜睨萧新武一眼,“而我视为岛奸的人,此刻却跟我同为楚囚。”不禁为之扼腕唏嘘。
正首彼端,施琅笑道:“干得好,阿疏,当初你说要将萧新武带来送我,我还不信,没想到他真被你手到擒来罗。”
阿疏道:“轻而易举,何足挂齿。”睨了谢芳客一眼,“不过,还是没有您厉害。”
施琅笑笑:“哟,你说谢老?他是在野地里,中了司马家的陷阱,意外被我们掳来的。”
谢芳客瘫坐在地,不敢置信地说道:“阿疏,我待你不薄呀,你……”
阿疏斥道:“你把我当成奴才使唤,还敢说什么待我不薄?”
谢芳客叹息不语。
船舱里,司马长平见状心想:“看来,暗通敌营的人,可不只我一个。”
萧新武这时喝道:“施琅!你究竟想要怎样?”
施琅说道:“萧新武,你虽是延平王家臣之后,但仍心系中原,本将很是欣赏,你家的人听说你被俘了,已经同意归降,所以本将不会为难你的。”说完,转向司马惟独,“司马惟独,你,我可不欣赏了,你想自立门户,这可犯了大忌。”
司马惟独冷笑:“施琅,我倒欣赏你这个样子,你愈是恨我自立门户,你爸就偏要自立门户,把你活活气死!”
阿疏冷嘲道:“可惜哪,施将军还没气死,司马独飞已先死了。”
司马惟独回头骂道:“臭番仔!滚开!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阿疏道:“你骂我臭番仔?嘿嘿,那么我杀死司马独飞,也没算杀错。”
船舱里,司马长平听了,差没昏厥过去,心想:“什么?大哥死了!这厮、这厮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司马惟独亦是惊疑交加,问道:“我阿兄是你杀的?哼,你行吗?”
阿疏道:“怎么不行?那天,我趁司马独飞与萧统在林子里比武,暗杀了他,再嫁祸给萧统兄弟。哼,那时我可是一箭穿脑,当场要了他的命呢,就像我杀了司马如玉那样。”
司马惟独听完,依旧半信半疑。
阿疏於是取出一块黑布包住头、脸,只露双眼,问道:“萧新武,你还记得我么?”
萧新武看了惊道:“你、你就是当天那个黑衣人?”
司马惟独转向萧新武,愣道:“黑衣人?”
萧新武道:“没错,当天小叔的箭,被一个黑衣人给偷了,我们还追他很久呢。”
阿疏笑笑:“如果你们萧、马两家,没有仇深似海,我想挑拨,怕也没那么容易。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吧。”
至此,司马惟独终於恍然大悟,喃喃问道:“我阿兄,真是……真是被你杀的?”
阿疏道:“千真万确。”
司马惟独软瘫下来,仰头惨笑,愧对萧新武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