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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決不介人江湖

    天空陰霾。

    空中飄着雨絲。

    正午,莊丁都在休息。

    小雨無聲,風也悄然。

    鵝風堡內一片寂靜。

    楊紅玉挺着個大肚子坐在窗前。

    她懷孕了。

    這是呂天良在上京前留下的種子。

    她感到興奮,也感到惆悵。

    興奮的是,終於有了呂天良的孩子。

    惆悵的是,迄今始終沒有呂天良確切的消息。

    空中飛過一行大雁。

    “嘎一一嘎——”淒涼的雁鳴聲,嘹厲而悠遠。這些遠征者互相呼喚,互相慰藉,執着而艱難地前行。聽着這鳴聲,使人眷念親情,思念徵人,催人淚下。

    大雁南飛,路雖遙遠,尚有歸宿之處,她又能飛向哪裏?

    凌雲花死了。

    呂天良凶多吉少。

    鵝風堡非久留之地。

    她不願跟爹爹陳思立去京城,也不願去無名山谷找呂公良。

    除此而外,她能去哪裏?

    她耳畔響起呂公良託人捎給她的話:“你留在鵝風堡,好好輔助凌天雄,天良隨我入谷閉關練功,十年不能出谷,你自保重。”

    閉關十年練功?這話只哄得三歲小孩!

    她意識到了凶兆!呂天良已不在人世。

    凌天雄。

    想到他,禁不住心格登一跳。

    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睛。

    那特有的傲氣。

    故意裝出來的冷漠。

    難道他真是楚天琪?

    如果他不是楚天琪,呂公良為何要自己好好輔助他?

    如果他是楚天琪,呂天良就一定死了。

    她眼中滾出兩顆淚水。

    她決心揭開這個謎,卻又不忍心去揭。

    三個月來,她一直浸淫在痛苦的矛盾之中。

    女人可憐,在矛盾和痛苦中的女人,尤為可憐。

    她輕輕一嘆,站起身來。

    她想去看看懷玉。

    她走到隔壁吳媽房中,沒見到懷玉。

    玉兒上哪兒去了?她環目四下張望。

    後院小閣樓牆院裏,傳來了懷玉格格的笑聲。

    懷玉在小閣樓禁地裏?她不覺一愣。

    她思忖片刻,冒着細雨,走進了小閣樓院牆。

    笑聲從假石山的竹林中發出。

    她悄悄地溜進竹林。

    透過稀疏的竹枝葉,看到假石山洞裏呂懷玉正拍着小手格格直笑,他身旁站着凌天雄。

    她心絃陡地一震,趕緊跨前幾步,貼身躲到假石山壁的竹葉下。

    石壁一塊凹處正好藏身,壁上一個小洞眼恰將洞內景物盡收眼底。她透過小洞眼望去。

    “噓——”凌天雄手指壓住嘴唇道:“輕聲點,我告訴過你了,要輕聲點。”

    “對不起,我忘了。”呂懷玉鞠着躬笑道。

    “你還想玩什麼?”凌天雄輕聲道。

    “我要騎馬。”呂懷玉道。

    “騎馬?那不行。”

    “我要騎嘛。”

    “我給你做馬行不行?”

    “行啊!”呂懷玉拍手道。

    凌天雄趴到地上:“呂少俠請上馬。”

    呂懷玉爬到凌天雄背上,小手在他屁股上一拍:“駕!”

    凌天雄馱着呂懷玉在洞中爬行轉着圈子。

    “咴一一咴——”凌天雄不時地低聲裝馬叫。

    “嘻嘻嘻嘻,真好玩。”呂懷玉開心得前俯後仰。

    淚水簌簌地從楊紅玉眼中落下。

    還有什麼要揭的謎?

    一切都已昭然若揭。

    凌天雄一定就是楚天琪。

    呂天良肯定已經死了。

    她忍耐不住,差一點大聲發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洞裏,楚天琪突然停止了爬行:“有人來了。”説着,反手將呂懷玉從背上抱下。

    楚天琪剛剛站起身,陳青志出現在洞口:“稟莊主,丐幫洪小八來了,説是有緊急事要見莊主。”

    楚天琪沉聲道:“我不是説過,鵝風堡已不再管江湖之事嗎?”

    “可是,”陳青志頓了一下道:“他説非要見你不可。否則就……”

    楚天琪道:“就怎麼樣?”

    陳青志道:“他就要放火燒莊。”

    楚天琪拍拍手,吳媽從另一個假石洞中走過來。

    楚天琪撫摸着呂懷玉的頭道:“吳媽,你將他帶回房去吧,記住,不要讓他媽知道。”

    “是,莊主。”吳媽抱起呂懷玉。

    “伯伯,”呂懷玉道:“晚上我再來玩。”

    “嗯,”楚天琪點點頭,“不要告訴媽,否則我就不與你玩了。”

    “我知道。”呂懷玉向楚天琪揮揮小手。

    吳媽抱着呂懷玉急匆匆地走了。

    “莊主是見他,還是不見?”陳青志問道。

    楚天琪沉思片刻:“走,我去見他。”

    此時,洞外響起一聲厲喝:“凌天雄,你別以為躲着,我就找不到你!”

    楊紅玉一聽聲音,便知道是洪小八找上門來了。

    胡玉鳳急步進入洞中:“莊主,洪分舵主闖……”

    楚天琪眉頭一皺,打斷她的話,大聲道:“有請洪分舵主。”

    洪小八氣呼呼地闖了進來:“凌天雄,你敢不見我?”

    楚天琪鎮靜地道:“洪分舵主遠道而來,在下有失遠迎,望乞恕罪。請洪分舵主到前莊客廳敍話。”

    “不必了。”洪小八搖搖手道:“咱們就在這裏説吧。”

    楚天琪點點頭:“也好。請問洪分舵主前來敝莊,有何指教?”

    洪小八道:“請鵝風堡主持正義,替丐幫去太湖英賢莊向賈古方父子,討還個公道。”

    楚天琪微微一怔,隨後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妻子小娟,被賈土力帶人在天鷲峯輪暴後殺死了,還有嶽神風、姚阿毛和王春雨也被他們打落了萬丈深淵……”洪小八説着,哇地放聲痛哭起來。

    楊紅玉心一凜,江湖又出事了。

    楚天琪眼中閃過一道刺人的光芒。

    胡玉鳳一旁道:“別哭,有話慢慢説,咱們莊主一定會替你討還公道的。”

    楚天琪臉轉向胡玉鳳,目芒再閃。

    洪小八哭泣着,斷斷續續地將天鷲峯頂發生的事,詳詳細細説了一遍。

    楊紅玉咬緊了嘴唇,心在急劇跳蕩。

    賈士力這夥人也過於兇殘了!

    楚天琪的臉冷如冰塊,毫無表情。

    胡玉鳳憤怒、同情之心溢於臉面,噙着淚花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真憑實據?”

    “有。”洪小八從懷中掏出玉佩道:“這是小娟臨死前在掙扎中,從兇手身上扯下的玉佩。”

    胡玉鳳看過玉佩,驚呼道:“不錯,這正是太湖英賢莊賈士力的玉佩,我見過!”

    洪小八瞪着血紅的雙眼道:“眼下丐幫人員散在四處,二老歸天,幫主染病不起,這殺妻之仇我不能不報,因此只好前來求凌莊主相助。”

    楚天琪沉吟着道:“我怎能幫你?”

    洪小八道:“請凌莊主下鵝毛令,邀請十大門派在太湖英賢莊評論此事,讓賈士力和六名兇手為我妻小娟與嶽神風、姚阿毛和王春雨四人償命。”

    楚天琪沉聲道:“我很想幫你,但很可惜我無法幫你。”

    “為什麼?”洪小八瞪眼問。

    楚天琪緩聲道:“鵝風堡已退出江湖,永不管江湖之事,怎能再下什麼鵝毛令?”

    洪小八摸了摸後腦勺:“既然是這樣,就請凌莊主帶人和我一起去太湖英賢莊,要賈古方交出兇手。”

    楚夭琪搖頭道:“恕在下愛莫能助。我既已退出江湖,又怎能與你一同去太湖英賢莊過問此事?”

    “莊主,我看……”胡玉鳳一旁開口道。

    “住口。”楚天琪厲聲道:“本莊主在與洪分舵主説話,你休要多嘴。”

    胡玉鳳扁了扁嘴,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將話咽回肚中。

    洞外的楊紅玉蹙緊了眉頭。

    這個難題,楚天琪確實不好處理,若是換了自己,又該怎麼辦?

    洪小八高聲道:“這麼説來,凌莊主是不肯幫我洪小八了?”

    楚天琪道:“不是我不想幫,而是無法幫。鵝風堡宣佈退出江湖,不能言而無信,在下又體弱多病,不會武功……”

    “放你的狗屁!”洪小八怪聲道:“你還想騙我洪小八?現在江湖上,誰不知你就是曾經幫楚天琪奪密蠟丸的蒙面人,武功之高不在呂天良之下。”

    “洪分舵主,”陳青志躬身在洞外道:“請你説話放尊重些。”

    “我和莊主説話,還輪不到你放屁!”洪小八報仇心切,火氣之上,逢人便罵。

    陳青志還待説話,楚天琪手一擺:“陳管事,不必與他計較。”

    “是。”陳青志低頭退後數步。

    洪小八盯着楚天琪道:“凌莊主,洪小八這個忙,你是幫還是不幫?”

    楚天琪冷聲道:“我想幫也是無能為力,洪分舵主。你還是請回吧。”

    “媽的!”洪小八爆發地罵道:“忘恩負義的小人!咱丐幫為救鵝風堡,三十萬弟子上京城勸説楚天琪,爺爺洪一天和花布巾與楚天琪、凌雲花同喪命在百花山深壑,我十萬丐幫弟子在琢縣遭官兵襲擊,死傷過半,丐幫元氣大傷,至今尚不能恢復……”

    楚天琪臉如冷鐵,心中卻掀起陣陣巨浪。

    按理説,洪小八這個忙不能不幫,但此事只要一沾手,便陷入江湖血腥殺戮之中。

    他厭倦了殺戮。

    他已連累了爹、娘、呂天良和丐幫二位前輩及近十萬丐幫弟子。

    他決不能再幹傻事,連累鵝風堡。

    他已發過誓,要保護鵝風堡和楊紅玉母子。

    他暗地裏咬起了牙關。

    洪小八繼續忿聲道:“咱洪小八為鵝風堡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你居然落井下石,幸災樂禍,袖手旁觀,隔岸觀火,坐山看虎鬥,見死不救!”

    洪小八氣呼呼,將肚內能摳得出的一切詞彙,拋向了楚天琪。

    胡玉鳳抿抿嘴道:“莊主,屬下認為洪分舵主這樁事,咱們不能拒之門外。”

    楚天琪道:“我告訴過你,不要多嘴。”

    洪小八揮舞着手道:“想咱們丐幫與楊大俠和凌雲花的關係,是生死相依……”

    楚天琪冷聲截他的話道:“你不用多説了。丐幫與楊玉、凌雲花和楚天琪的關係及交情,與我凌天雄並沒有多大的關係。鵝風堡幸得皇上赦免其罪,我不想再讓鵝風堡捲入罪孽之中。”

    洪小八怒聲道:“你真是條鐵石心腸的冷血狗!”

    楚天琪沉靜地道:“洪分舵主,恕我不能相助,若真是賈士力殺害你妻子及三個門徒,我想江湖自會有公論。送客。”

    “你……”洪小八瞪着泛血的雙眼道:“常成全説你一定會幫我的,想不到你居然如此絕情寡義。”

    陳青志跨前數步,躬身擺手道:“莊主已下令送客,洪分舵主請。”

    “送,送你娘個屁!”洪小八劈手一掌擊向陳青志。

    “嘭!”一聲悶響,假石山洞砰然顫慄。

    洪小八登登登地連退七、八步,背抵着石壁才站住腳跟。

    他只覺得右臂酸脹發痛,胸中氣血翻騰,一口血湧上口腔。

    陳青志躬身在洞旁,右手緩緩收回,左腳僅斜移半步。

    洪小八大驚失色。

    媽的,人倒黴到處都是對頭,這個鵝風堡的管事,功力竟遠在自已之上!

    “洪分舵主請。”陳青志又做出個送客的姿勢。

    這是逐客令。

    洪小八吞下湧上口腔的血水,狠狠地跺跺腳:“哼!”

    洪小八甩袖,呸痰,大步出了假石山洞。

    陳青志躬身跟在洪小八身後。

    假山洞裏,只剩下了楚天琪和胡玉鳳。

    楊紅玉貼在石壁上,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他想起了呂天良那夜所説的,他在小閣樓見到“凌天雄”和胡玉鳳的那樁事。

    他倆真有那樁事?

    她想走開,但又怕他倆發覺,只好硬着頭皮站着沒動。

    “莊主,”胡玉鳳聲音甜得膩人,“我斗膽説一句話,今日就是你不對了。”

    楚天琪陰沉着臉,沒有説話。

    胡玉鳳貼身過去:“丐幫對你可謂是恩重如山,你不幫洪小八,日後傳揚出去,鵝風堡還如何立信於江湖?”

    楚天琪沉聲道:“鵝風堡既已退出江湖,還何言立不立信?”

    胡玉鳳秀眉高挑:“你真打算退出江湖?”

    楚天琪點頭道:“我説過的話,不會不算數。”

    胡玉鳳盯着他道:“你不打算替丁香公主和兒子報仇了?”

    楊紅玉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口。

    凌天雄果然是楚天琪。

    楚天琪喟然嘆道:“星移月轉,逝者如斯。紅葉遍地,幾度秋風。善惡到頭終有報,冤冤相報,何時得了!”

    胡玉鳳睜大了雙眸:“沒想到你居然會是這樣?你娘死了,呂天良為你死了,花布巾、洪一天也為你死了,你竟然會無動於衷?”

    “鳳嫂,”楚天琪冷聲道:“你不要忘了你在鵝風堡中的身份,你將洪小八帶進小閣樓禁地已經是犯了莊規了。”

    胡玉鳳眼中稜芒一閃即斂,改作笑臉,低頭道:“莊主,實在是對不起,請原諒奴婢的一番好意。”

    欲速則不達她明白要控制住這頭猛虎,切不可操之過急。

    楚天琪擺擺手:“你去吧,今後沒我吩咐不準隨便到小閣樓來。”

    “遵命。”胡玉鳳莞爾一笑,甩袖退出假石山洞。

    她目光瞟過四周,從袖內摸出兩片樹葉捏在手中,暗自道:“楚天琪,咱們走着瞧,我不信你能過得老孃這一關!”

    楊紅玉目送着胡玉鳳走出小閣樓院牆。

    她臉上罩起一層嚴霜。

    這個江湖藝女死賴在鵝風堡不走,究竟有何目的?

    她是真愛上了楚天琪,還是另有企圖?

    楚天琪走出假石山洞。

    楊紅玉閉住呼吸,貼緊了石壁。

    楚天琪從竹林旁走過。

    他沒停步,也不回頭,但口裏卻拋出了一句話:“外面有雨,當心淋濕了身子。”

    楊紅玉怔怔地呆立在原地,良久,都不曾移動腳步。

    看來,楚天琪已知道自己識破他了。

    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蜈蚣鎮口,城隍廟。

    與所有的城隍廟一樣,蜈蚣鎮的城隍廟裏,千篇一律供奉着城隍爺、判官、無常和鬼卒。

    城隍廟的香火永遠不會冷落,因為這年代,所有的人,不論貧富都信神。

    求神保佑平安,求神饒恕罪過,求神賜福,只要人有所求,城隍廟就永遠熱鬧。

    熱鬧的地方就會有乞丐。

    有乞丐的地方就一定會熱鬧。

    因此,幾乎所有的城隍廟全都是丐幫的秘密聯絡站。

    蜈蚣鎮口的城隍廟,也不例外。

    洪小八抱着個酒罈子,面色通紅,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瞪得又圓又大,搖搖晃晃地走進了城隍廟後天井院。

    他步履踉蹌,口中含糊不清地仍在罵。

    鵝風堡不肯幫自己,真是豈有此理!

    天下哪還有“義氣”二字?

    他從鵝風堡出來之後,便在鎮上一家小酒店喝了一通悶酒。

    千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

    他想用酒來安靜一下自己,暫時忘掉心中的煩惱。

    抽刀斷水水更流,酒入愁腸愁更愁。

    沒想到一罈酒下肚,心中煩惱更甚,猶似烈火在燃燒。

    “冬!”他一腳踹開了天井院雜房的房門。

    “洪分舵主。”常成全和四名丐幫弟子從小桌旁站起身。

    洪小八一雙醉眼盯着小桌,嘴張得老大,眉毛弓成了一個問號。

    桌旁端身坐着胡玉鳳。

    洪小八結巴了好一陣子:“你來幹……什麼?”

    胡玉風神情肅穆地道:“我奉莊主之命,前來幫你。”

    “凌天雄叫你來幫我?”洪小八扁巴着嘴道:“你沒騙我吧?”

    胡玉鳳正色道:“我用不着騙你。”

    洪小八走近桌旁,手中酒罈子往桌上一啊:“既然你們肯幫我,為什麼凌天雄在鵝風堡中要説那些話,還下逐客令?”

    胡玉鳳沉聲道:“我説你真笨。”

    “我笨?”洪小八瞪起了眼,“丐幫除爺爺和花布巾,誰也沒咱洪小八聰明。”

    “小八,”常成全提出不同看法,“你也不想想看,這事雖有玉佩為證,但這種太湖山水圖的玉佩,也並非只有賈士力才有……”

    “哼!”洪小八恨聲道:“還有九鈴大環刀和他們在洞口説的話,足可證實賈土力就是兇手。”

    “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見過他們?沒有。還有誰見過九鈴大環刀,聽到過他們對活?也沒有。光憑這些是不行的,所以凌莊主不能答應幫你。”常成全道。

    “喂,你是幫凌天雄,還是幫我?”洪小八晃着頭道:“你曾經説過凌天雄是一定會幫我的。”

    “沒錯。”胡玉鳳道:“凌莊主確是要幫你,但方法不同。”

    “方法不同?”洪小八拍着腦袋,不知所云。

    胡玉鳳抿抿嘴唇道:“賈士力在天鷲峯的行動計劃周密,對後事也必有準備,你若要找他評理,縱是咱們莊主出面,也決討不回公道。”

    “哪該怎麼辦?”洪小八瞪眼道。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胡玉鳳沉聲道。

    “還……身?”洪小八咕嚕着道:“這是什麼意思?”

    常成全附耳在洪小八耳旁低聲説了幾句話。

    洪小八漲紅了臉,咬緊了牙齒。

    襲擊太湖英賢莊,殺賈土力狗賊,替小娟報仇!

    這是個簡單而切實可行的辦法。

    但是,這辦法太卑鄙,洪九公決不會同意,而且弄不好,會引起一場武林混戰。

    胡玉鳳道:“一報還一報,他不仁,我不義。咱們蒙面襲擊英賢莊,殺死賈士力。就算是報了此仇,事後他們沒有證據,也同樣奈咱們不何。”

    洪小八沒吭聲,在猶豫不決。

    酒能壯膽。膽大能包天。但,這事弄不好連天也會倒坍。

    “你不想替小娟報仇了?”常成全道。

    洪小八兩頰青筋暴起。

    常成全又道:“小娟屍體已安置妥當,就待取狗賊的人頭來祭靈入土了。她胸上傷口太大無法縫合,據羅婆婆説她至少遭五個男人輪暴……”

    “住口!”洪小八怒聲怪喝。

    他耳邊響起了小娟的驚呼和慘叫聲。

    “媽的,就這麼定了!”洪小八拿定了主意,“襲擊大湖英賢莊,殺賈士力!”

    “殺賈土力,為洪夫人報仇!”四名丐幫弟子低聲齊呼。

    胡玉鳳與常成全交換了一個眼色道:“鵝風堡將派李冰心等四人前來相助洪分舵主。”

    洪小八血紅的眼中光芒一閃:“就是禁軍四大將軍,原少林寺的悟空、悟澤、悟性、悟靈四位武僧和尚?”

    胡玉鳳點點頭。

    洪小八拍桌道:“有鵝風堡此四人相助,洪小八何愁此仇不報!”

    胡玉鳳道:“凌莊主已拒絕幫你,你在蜈蚣鎮酒店大罵鵝風堡之事,很快就會傳遍江湖,那時候就沒人懷疑是鵝風堡與你聯手襲擊太湖英賢莊了。”

    凌天雄果然有心計!

    洪小人皺皺眉頭:“請常分舵主通知青竹幫鍾老鵰,速來岳陽分舵議事。”

    常成全道:“不必了,青竹幫幫主黃青雲已接到消息,決心為侄女報仇,已帶人馬喬裝趕往太湖,十日之後在胥口會合。”

    “十天?”洪小八蹙眉道:“我要回岳陽召集人手,十天如何能來得及?”

    “請放心。”常成全道:“我已借用洪分舵主的名義下令岳陽分舵的弟子,悄悄趕往蘇州,十天之後在胥口集合待命。”

    “哦。”洪小八似有些吃驚。

    常成全咬咬牙忿忿地道:“見到小娟慘死的模樣,丐幫弟子無不憤慨萬分,都發誓要為她報仇,我知道你一定會要報仇,所以就替你下令了,同時我也急命本分舵高手火速趕來,我將率他們向賈土力討還血債。”

    “謝謝你。”洪小八感動地道。

    常成全拍拍他肩頭:“自家兄弟,還講什麼客氣?”

    胡玉鳳緩緩站起身來:“李冰心四人也將在十日之內趕到胥口。”

    洪小八一腳踏在板凳上,雙手捧起酒罈,一口氣將壇中剩酒飲盡。

    胡玉風肅容道:“祝洪分舵主馬到功成,為洪夫人討回血債。”

    “不殺賈土力,不踏平英賢莊,洪小八誓不為人!”洪小八手中的酒罈往下一摔。

    “當!”酒罈碎裂了,碎片高高濺起,四下飛揚。

    這碎裂的酒罈,拉開了一場武林浩劫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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