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奇見黑蝙蝠撲向孩子時就追了過去,長劍脱手而出直射黑蝙蝠後心,可惜還是慢了一拍。黑蝙蝠百忙中把孩子向兄長一拋,跟着一個“賴驢打滾”狼狽躲開。
白殭屍一接住孩子轉身就要走,哪知韓世奇奔雷般的一掌如閃電拍在了他的後心,白殭屍“噔噔噔”一連衝出數步,“哇”的一聲噴出口鮮血,雙臂一軟,孩子便被拋在地上。
黑蝙蝠見兄長受傷,忙一把抱起,身形閃動人已越過牆頭,聲音遠遠傳來:“韓莊主,我兄弟二人改日再來拜會。”
韓世奇見黑蝙蝠抱着一人身形還如此迅捷,心中也自駭然。顧不得追擊敵人,忙察看孩子傷勢。只見那孩子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見義父義母都在緊張地盯着自己,他活動了一下手腳,對二人寬慰一笑:“義父義母,我沒事。”
韓世奇抖着手緩緩解開他的衣衫,只見他胸口上有一個血紅的掌印,正跟日間死去那小乞丐胸口的掌印一模一樣。
“天兒!你……你覺得怎麼樣?”韓世奇心中一寒,忙顫聲問。
“沒什麼感覺,既不痛,又不癢,大概沒……沒事……?”那孩子嘴裏雖然勉強裝得鎮定,可想起日間那小乞丐的死狀,牙關也不由自主地打起架來。
“這兒!這兒還有!”韓夫人揭起了孩子後背的衣衫,只見他的後心上還有一個淡淡的白色掌印。韓世奇見狀面色大變,雙手連環點出,瞬間即封閉了孩子掌印周圍穴道,然後把他抱入房中,柔聲安慰道:“天兒,你別擔心,義父會想辦法治好你的傷。”
孩子乖巧地點點頭:“義父別緊張,到現在我都沒什麼感覺,大概不會有事。”
韓世奇給孩子喂下顆護心丹保住心脈,然後悄悄地退出來,跟出來的韓夫人小聲提醒:“大哥,快請名醫給天兒驅這陰毒啊。”
韓世奇黯然搖頭:“這‘枯髓掌’和‘凝血刀’向來無藥可解,只有會這兩門功夫的人以自身內力吸出陰毒,傷者方才有救,而這世上偏偏只有‘湘西二怪’會這兩門陰功。”
“那麼怎麼辦?”韓夫人急問。韓世奇一聲長嘆:“但願‘湘西二怪’為了秘笈會用天兒的傷來要挾咱們,到時見機行事,最好把他們生擒活捉,逼他們為天兒解毒。”
話音剛落,門外就有莊丁通報説有人帶來了那兩個怪人的口信,要韓世奇明晚獨自一人帶秘笈到這一帶最荒涼偏僻的山神廟去,他們收到秘笈後才會考慮救那孩子一命。
“我與你同去。”韓夫人一聽就躍躍欲試。韓世奇卻苦笑着搖搖頭:“你我夫婦聯手最多能打敗白殭屍黑蝙蝠,要想生擒那是萬難!再説你還有身孕,我不能再讓你去冒險。”
韓夫人知道丈夫説的是實情,只得無奈垂下頭。韓世奇木然而立,眼光落在虛空,像在猶豫什麼,最後兩手緊緊一握,終於下了決心:“如今,只好去找他幫忙了。”
韓夫人眼中閃過一絲憂色,顫聲問:“你是説——他?”
韓世奇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離韓家莊不遠有座荒山,山腰處有一間孤零零的茅草屋,屋前是片菜地,菜蔬長勢喜人。當夜,一道黑影悄然來到茅屋前,輕輕敲了敲柴門。
“誰?”屋內響起一個沙啞生澀的聲音。
“我!”
門“咿呀”一聲開了,一盞昏黃如豆的油燈,映出個高大魁偉的身影,只見他上身**,肌肉虯結,粗糙的皮膚呈古銅色,像個壯實的莊稼漢。敲門的人也不説話,閃入茅屋後順手把門“咦呀”一聲又關上。
油燈下,那大漢拿出兩個土碗和一壺酒,然後又端出幾碟小菜,不過是花生米、茴香豆之類。給兩個土碗倒上酒,大漢自己端起一碗,“咕嚕”一聲便一乾而盡。
那個黑影脱下披風,卻是一身粗布便服的韓世奇。進門後他也不説話,端起一碗酒就一口而幹,劣質的燒酒頓時像把刀子從喉嚨直刮到肺腑。那莊稼漢又倒上第二碗酒,自顧拿起筷子夾菜吃將起來。韓世奇便也拿雙筷子坐下。二人像多年老友,又像素不相識的路人,自顧自地吃菜喝酒。
驀地,韓世奇以筷直點向那大漢的脈門,大漢手腕一轉,把刺來的筷子輕鬆格開,再一翻腕,手中筷子直點向韓世奇掌心……二人以筷作劍,頃刻間便各刺出數十筷。韓世奇一筷突然不留後路,直刺大漢咽喉,那大漢平端竹筷迎上韓世奇的筷尖。兩筷相碰,只聽“咔嚓”一聲響,韓世奇手中竹筷竟一折而斷。他呆了一呆,把斷筷一擲,嘆道:“中原第一,狗屁第一!”
那大漢把竹筷一擱:“你不必沮喪,方才這一劍你出手急躁,功力不純,不知有何心事?”
韓世奇苦笑着搖搖頭:“師兄還是這麼瞭解我。”
大漢面色一正:“韓莊主此言欠妥,董某早被逐出門牆,何來‘師兄’之説。”
韓世奇臉上有些尷尬,最後還是改口稱那大漢為“董兄”,當下把湘西二怪上門尋仇,義子受傷,惟有生擒湘西二怪才能救回義子性命的緣由細説了一遍。那大漢連幹三大碗酒,然後把碗一扔,從牀下取出一柄形式古樸的短劍,劍長僅一尺有七,卻足有巴掌闊。大漢輕撫短劍,神情像撫着多年的愛侶。
“誰?”大漢突然一聲暴喝,人也隨之撲出茅屋,韓世奇也跟着暴射而出,只見一道灰影如流星般一閃而沒,轉瞬即逝。韓世奇見狀大驚,這道灰影的速度比黑蝙蝠還要高出許多。黑蝙蝠輕功雖高,卻還是人能達到的境界,而這道灰影的速度幾乎超出了人能想象的極限。那大漢也不禁連連點頭讚歎:“好快的身形,比之八弟尤有過之!”
“明天,我陪你去山神廟。”直到那道灰影再看不到,那大漢才緩緩收起短劍。
寒風侵骨,夜梟哀鳴,山裏的夜晚十分寒冷。韓世奇獨自來到湘西二怪指定的山神廟,照約定點上篝火。沒過多久,就聽見廟外傳來黑蝙蝠那滿是調侃的聲音:“韓莊主,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隨着破舊的廟門“咿呀”一聲打開,湘西二怪已並肩而入,把韓世奇堵在了廟內。
眼看不過一天時間,吃了自己一掌的白殭屍就行若無事地出現在眼前,韓世奇心中暗自驚訝,面上卻不動聲色,冷哼一聲道:“廢話少説,只要你們能去除我義子的陰毒,秘笈好商量。”韓世奇為救義子性命,什麼條件都只得先答應下來。黑蝙蝠卻一聲嘲笑:“秘笈不是已經被毀了麼?還有什麼好商量?”
韓世奇忙道:“只要能救回那孩兒,我自然會想辦法給你們找到秘笈!”
“哈……”黑蝙蝠誇張地一笑,“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救了你的孩子你再告訴我沒有秘笈怎麼辦?你就是有也不給我兄弟,那又怎麼辦?”
“我以韓家莊的名譽保證!”韓世奇立刻舉手發誓。不想黑蝙蝠卻輕蔑地撇撇嘴,一臉不屑:“武林世家的名譽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一文不值,除非你束手就擒,讓我兄弟用你先從你夫人那裏換回秘笈後,我們再救那孩子的命。”
韓世奇怒極反笑道:“那你先問問在下的劍答不答應!”
“好!只要擒下你何愁沒有秘笈!”黑蝙蝠説着就搶先出手。以韓世奇的武功或許不輸於黑蝙蝠和受傷的白殭屍聯手,但要想擒下他們卻是萬難,他只有邊纏着二人邊發出一聲長嘯,嘯聲在荒野中遠遠傳了開去。
“嘿嘿,莫非你還有幫手?尊夫人也來了?”黑蝙蝠冷笑着問道。就在這時,只聽“哐當”一聲巨響,厚重的山門無風自開。月光映出門外一個高大壯碩的剪影,像尊守廟的門神,在月色下更見威風凜凜。
“什麼人?”黑蝙蝠一聲厲喝,話音未落,門外就響起那人一聲霹靂般的回答:“你祖宗!”
説着那人一步跨進廟中,一劍勢若奔雷直劈黑蝙蝠。這一劍無論速度、氣勢、方位都無與倫比,黑蝙蝠大駭,倒地便躲,避得十分狼狽。饒是如此,披風還是被削下一幅,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凝目望去,在廟內閃爍不定的火光中,只見那大漢神閒氣定、威風凜凜,仗着柄巴掌闊的短劍堵在門口,哪裏還像個莊稼漢,簡直就是一尊天王神像。黑蝙蝠一見那短劍、那氣勢、那模樣,驀地想起一人,不由顫聲驚呼:“八大魔神!”聲音中竟滿是驚駭和恐懼。
“既知你爺爺在此,還不束手就擒?”大漢説着一劍斬出,去勢迅疾無匹。黑蝙蝠不敢捋其鋒芒,慌忙向後躲閃,卻被那大漢追擊而來,頓時被逼到一個角落,再施展不開他那獨門輕功。白殭屍見兄弟危險,忙從旁出手解救,卻被韓世奇閃身攔住。
湘西二怪本不是韓世奇二人對手,再加白殭屍有傷在身,三兩個照面就被逼得手忙腳亂。眼看二人就要束手成擒,那大漢卻突然向後跳開,衝黑蝙蝠身旁的神案一聲怒喝:“什麼人在那兒裝神弄鬼?給我滾出來!”
“哼,出來又如何?”隨着一聲冷哼,一道灰影亂髮披肩,大袖飄飄,已如鬼魅般從神案下撲了出來。人未至,十根尖利指甲已如十柄利劍刺向那大漢面門。廟中頓時響起一陣急如密雨的“叮噹”聲,那大漢一柄短劍繚繞胸前,擋住了對方十指利甲密雨般的進攻,但人也被逼得一步步倒退,轉眼間竟被逼出了廟門。韓世奇一看大漢危險,忙丟下白殭屍追了出來,喝一聲“看劍!”仗劍便指向灰衣人後心。那灰衣人凜然不懼,從容回手招架,以一敵二竟也不落下風。數十招一過,灰衣人一聲長嘯,突然擺脱二人糾纏,身影如鬼魅般飄然逝去,轉眼已在數十丈外,冷傲的聲音遠遠出來:“絕劍魔神,不過如此罷了!”
韓世奇與那大漢相顧失色,都不敢相信世間竟有如此迅捷無匹的輕功。那大漢望着灰衣人遠去的身影喃喃道:“好高明的武功,好快的身法,他就是昨晚窺探我們的那人。”
“他是誰?咱們二人聯手居然也攔他不住,少林方丈、武當掌教、金刀銀劍只怕也不過如此?”韓世奇更是一臉駭然,“如此武功本該名滿天下,可他那奇特模樣我卻從未聽説過。”
那大漢也微微點頭,灰衣人相貌十分奇特,臉上縱橫交錯佈滿了傷痕,完全看不出本來面目,也無法判斷其年齡。這樣的長相加上這樣的武功,只要在江湖上走動,一般人就算沒見過也該聽説過,但二人卻偏偏沒聽説過。
二人與灰衣人這一糾纏,湘西二怪早逃得不知去向。韓世奇不禁仰天長嘆:“十多年過去,‘八大魔神’的名頭還是如日中天。既然湘西二怪認出了你,他們再不會露面,咱們恐怕再難找到他們了。”
“想不到董某隱名埋姓十幾年,還是讓人一眼給認了出來。”大漢也無奈搖搖頭,然後拍拍韓世奇的肩頭,“你別太擔心,找不到湘西二怪,咱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我有位好友精擅醫道,或許可以救那孩子一命。”
韓世奇苦笑着搖搖頭:“枯髓掌和凝血刀的陰毒,恐怕不是任何名醫可以救治的。”
“華濟世呢?”
“自稱是華佗後人的華大夫?”韓世奇面色一喜,跟着卻又遺憾地搖搖頭,“那老頭脾氣古怪,枉有一身高明的醫術,卻從不輕易出手救人。高興起來一文錢不要也救,要不高興你就是把刀架到他脖子上,他也還是見死不救,所以人們背後都罵他是‘活閻羅’。再説他行蹤飄忽不定,居無定所,要找到他恐怕也不比找湘西二怪容易。”
大漢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這個你放心,我知道如何找到他。你回去仔細照顧孩子,我這就去請華大夫。”説到這大漢輕輕嘆了口氣,“我如今行蹤被人發現,這兒是沒法再呆了。這些年來多虧你照顧,我才沒死在荒山野嶺。為你請來華大夫,也算是一點小小的報答。我這一走恐怕咱們無緣再見,你……保重!”
韓世奇張張嘴想説什麼,但最後卻什麼也沒説,只把身上所有的銀兩都掏出來,全塞到大漢手裏。大漢也不推辭,盡數收入懷中。二人神情複雜地抱拳作別,直到那大漢去得遠了,韓世奇還在依依不捨地凝望着他那孤單的背影。
韓家莊重金延請名醫的消息在襄陽城中傳揚開來,只要稍有點名氣的醫生都趕去碰碰運氣,不過一見病人模樣,又大都一臉愧疚地告辭出來。只有少數垂涎韓家重金的膽大庸醫,還留在韓家為如何救治病人爭論不休。
這日,十幾個自詡的名醫正為如何用藥爭得面紅耳赤,只見一個騎着頭毛驢的乾瘦老頭施施然從大門進來。由於事先韓世奇就吩咐過莊丁,只要自稱是大夫都一律不加阻攔,所以眾名醫對一個新來的同行倒也沒放在心上,還在繼續方才的爭吵。那老頭從驢背上下來後,不先跟同行打招呼,卻對驢子作揖道:“驢啊,該如何治療人體之陰毒,你給老夫出個主意!”
老頭的舉動讓眾名醫奇怪不已,一個名醫對同伴們笑道:“韓莊主寬厚大方,結果現在就連傻子也扮成名醫到莊上來混飯吃,真是讓咱們也跟着蒙羞啊。”
眾人紛紛搖頭嘆息,那老頭對別人的嘲諷充耳不聞,卻撫着毛驢的頭嘆道:“韓莊主寬厚大方,結果現在就連傻子也扮成名醫到莊上來混飯吃,真是讓你也跟着蒙羞啊。”
這話剛好是方才那人的原話,只是把他口中的“咱們”換成了驢子,眾名醫一聽紛紛破口大罵,有幾個痞點的挽起袖子就要揍這老瘋子。剛好韓世奇來問義子的病情,在暗處把方才的情形都看在了眼裏,這時忙出來攔住眾人,然後問那老者:“老先生何出此言?莫非你的毛驢也能治病?”
老者一看韓世奇的模樣打扮,立刻猜到他就是莊主,頓時怪眼一翻:“你若問這些名醫治病,不如去問我的驢子,至少它不會亂説,頂多胡亂叫兩聲,也壞不了什麼大事。”
韓世奇見老者談吐不俗,忙抱拳請教:“敢問先生大名?”
“你大老遠把我找來,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名號嗎?”説到這老者臉上大為不忿,“老夫這輩子還從來沒上門赴過診,這還是第一次,沒想到這第一次就跟一大幫驢子為伍。”
韓世奇聞言大喜,忙問:“可是一位姓董的朋友把你老請來?”
“啊呸!什麼朋友?拿我最心愛的古玩來要挾我出診,我沒這樣的朋友!”老者臉色漲得通紅,指着韓世奇鼻子警告道,“我雖然答應來看看,卻沒答應一定會救人,更沒説過一定能治好。快帶老夫去看看那短命鬼,看完了我好回去交差!”
心知這老者脾氣古怪,韓世奇也無心計較他的出言不遜,忙把他讓進內堂。那老者離開前還不忘一本正經地叮囑自己的驢子一句:“千萬別跟別人討論什麼治病之道,不然小心把你這頭會看病的驢子弄成了不會看病的名醫。”
老者跟着韓世奇進了內堂後,不等韓世奇招呼,他就徑直來到孩子牀前,先看看他的眼瞼,再摸摸脈搏,看看舌苔,然後一言不發轉身就走。韓世奇一看忙攔住問:“先生你看這病……”
“已經看過啦,你還想怎的?”老者怪眼一翻,似乎在怪韓世奇多事。韓世奇忙賠笑道:“既然先生已瞧過病,以先生無病不治的聲譽,當然會留下一張救命的藥方了。”
“藥方?”老者恍然點點頭,“筆墨侍候!”
立刻有莊丁拿來筆墨,老者想也不想,提筆就寫下幾個字。韓世奇滿懷敬意地雙手接過來一看,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了,只見藥方上寫着:“棺材一口,厚葬九尺。”
“你……你……我是要你來救命的,不是要你來消遣韓某!”韓世奇再好的脾氣也控制不住了,一把撕碎藥方狠狠扔到地上。若非對方是個沒有武功的老者,他都恨不得一巴掌在對方的臉上。
“救命?”老者理直氣壯地翻翻怪眼,“他每日子時寒毒發作,你為了減輕他的痛苦,不惜用自身玄陽真力為他壓制,結果把這陰毒逼入了五臟六腑,且這兩種陰毒各不相同,這才真叫病入膏肓,哪還有救?”
韓世奇一呆,忙一拜到地:“先生乃一代神醫,更是華佗後人,定有回春妙法,還望先生救命!”
“沒得救了,沒得救了!”老者不耐煩地連連擺手,“若這都還有救,我那頭毛驢大概都可以成神醫了。”
韓世奇聞言頓時呆若木雞,滿懷希望盼來了一代神醫,誰知他卻斷絕了自己最後的希望。看到義子沉痾病榻,想起恩公臨終所託,頓時心如刀割,淚水忍不住就要奪眶而出。眼看這神醫枉有“濟世”之名,對病人的性命卻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只急着要離開,韓世奇心情激憤,一時失去了理智,一把把老者抓到義子病榻前,拉開義子衣衫,露出他胸口那個血紅掌印,憤怒地喝問:“你算什麼名醫?連傷勢都沒看清就斷定天兒沒救?你根本不把別人的性命放在心上,那還學什麼醫術?還自詡什麼華佗後人?”
這陣怒罵總算稍稍把胸中的悲憤之情宣泄了一點,韓世奇稍稍恢復了一點理智,這才發現老者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回罵,而是呆呆地盯着義子的胸口,神情十分古怪。韓世奇趕緊放開手,心中又升起一絲新的希望,不由緊張地觀察老者的表情,希望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轉機。卻發現老者並沒有察看義子胸口那掌印,只定定盯着義子脖子上掛着的那個護身符,那個兩朵蓮花糾纏交結在一起的護身符。
足有好半晌,老者終於緩緩伸手捧起那枚護身符,神情既激動又傷感,轉頭似乎想問韓世奇什麼話,張張嘴卻又什麼也沒説。然後神情複雜地把孩子的胸口掩好,又仔細為已經昏迷的孩子掖好被子,最後呆呆地坐到窗前,望着天邊的變幻莫測的雲彩發呆。
韓世奇幾次小聲詢問他義子的病情,但他都一言不發,只不住地在嘴裏喃喃唸叨着一些藥名和醫學術語,時而皺起眉頭,時而在房中像困獸般來回踱步,這樣一直持續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韓世奇再來看他時,發現就這一夜之間他一下子便衰老了許多,精神也萎靡到極點。韓世奇不敢打攪,只靜靜地等在一旁,直到天邊重新升起朝霞,才聽他滿是無奈地長長嘆了口氣,自語道:“也只有如此了。”
韓世奇一喜,忙問:“孩子可有救了?”
老者沒有回答,只吩咐道:“取紙墨筆硯來。”
立刻有莊丁取來文房四寶。老者提筆又斟酌了足有一個時辰,才寫完了三大張紙的藥方,然後把藥方交給韓世奇:“把這些藥熬成藥湯,每日子時讓他浸泡在藥湯內,可以助他抵禦寒毒。咱們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
“這樣就可以治好寒毒?”韓世奇一臉興奮。老者苦澀一笑,低聲道:“大概再活七八年沒問題。”
“再活七八年?”韓世奇心中一痛,忍不住追問,“七八年之後呢?”
老者黯然搖搖頭:“受‘枯髓掌’和‘凝血刀’之傷,能再活七八年已是萬幸,七八年之後就只有看他的造化了。老夫無能,愧對華氏祖先。”
第一次見老者如此認真對待義子的傷,韓世奇心裏稍感安慰,但他的結論又讓韓世奇大失所望。默然半晌,韓世奇依然不死心地追問:“難道再無它法了?”
老者想了想:“辦法或許還有一個,不過跟沒有一樣!”
“還有什麼辦法?”
“那就是拜那‘湘西二怪’為師,修習這‘枯髓掌’和‘凝血刀’,以這陰毒功夫化解體內寒毒,結果會如何,老夫也難預料。”説完似乎覺得殊為荒謬,不禁連連搖頭。韓世奇聞言卻如天降綸音,暗喜道:天兒有救了!天兒有救了!面上卻不露聲色:“那就多謝先生這救命的藥方了。”
説完立刻讓人照方抓藥,熬製藥湯。老者趁機告辭。韓世奇見他先前對義子傷勢全然不放在心上,待見到那護身符後卻立刻變了樣,臨走前似乎都還在為不能徹底治癒義子的傷勢而內疚不已,本想問他原因,但忙着張羅給義子熬藥,卻忘了問起。
快到子時,韓世奇遵照老者所囑把義子抱入熬好的湯藥中。浸泡了足有大半個時辰後,孩子總算從昏迷中醒來,精神也比先前要好上許多,看來這藥果然有點效用。三天以後,孩子已能下地活動了。
三天後的一個晚上,韓世奇一臉肅穆地把蕭恨天帶到後院一間隱秘的地下室,讓他對着室內一張畫像跪拜後,韓世奇這才解釋道:“這是我父親當年閉關練功的所在,他晚年都是在這裏度過,最後也走火入魔死在這裏。現在,這裏將成為你練功的所在。”
説完,韓世奇小心翼翼地從畫像後一個暗格內取出一方木匣,雙手捧着木匣,韓世奇望着狐疑不定的蕭恨天緩緩道:“天兒,跪下!”
蕭恨天依言再次跪倒,只見義父躊躇片刻,方低緩地道:“這就是那湘西二怪一心想奪回去的‘枯髓掌’與‘凝血刀’秘笈。當年先父從湘西二怪的父親湘西老魔手裏奪下後,本欲毀去,卻又忍不住好奇翻閲,不想就被它的神奇奧妙吸引,禁不住試行修習,以為可憑本身正宗玄陽真力化去其中陰毒,哪想修習到最後再難控制,終於走火入魔。臨終前一再告誡後人,萬不可翻閲,更不可試行修習。所以義父至今也沒看過一眼。本打算將來遇到有修習正宗玄陰內功的高明之士贈之,希望能憑正宗玄陰內功化去其中陰毒,使之成為正大光明的武功。只是天下之大,高明之士寥寥,而精通玄陰內功的就更為罕見,所以至今它還藏在這先父練功的密室中。”
略停了停,韓世奇微微嘆息:“你如今身中這兩大陰功之毒,惟有修習它們才能保命。你不是韓家嫡親子孫,傳你這秘笈也算不得違背先人遺訓。別人練功是為殺人,你練這邪功是為自救,不知該稱為機緣巧合,還是萬不得已。”
蕭恨天接過木匣怔忡不定地捧在手中,不知如何是好。韓世奇撫着蕭恨天的頭,眼裏滿是愛憐:“天兒,你文字功底相當不錯,定能看懂這秘笈,能不能自救一靠天命,二靠你自己。”
蕭恨天忙道:“義父放心,天兒大仇未報,還不能死,自會盡心修習。”
韓世奇讚許地點點頭:“這兩門陰功歹毒無比,當年湘西老魔僅習之八成便縱橫天下,罕逢敵手。他那兩個兒子各得其一門絕技也能傲視武林,。但你修習此功,決不可恃技傷人,若傷一人,必為武林不容,再難立足江湖,義父也決不饒你!”説到這裏,聲色俱厲。
蕭恨天忙“咚”的一聲跪下:“義父放心,天兒決不敢憑此技傷人。”
韓世奇忙扶起義子:“孩子,你宅心仁厚,年紀雖小,卻頗有俠義風範,所以義父對你修習此功甚為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或許你便是這兩本秘笈的有緣人吶。”
望着蕭恨天清澈童真的眼睛,韓世奇又嘆息道:“這兩門陰功歹毒無比,對修煉者更有莫大危害,義父也是迫不得已,只好見步行步,希望你吉人天相。另外,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這事只能你我知道,誰也不得透露!”
蕭恨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從此後,蕭恨天白日裏與韓志豪和韓靈玉一起學劍,夜裏便獨自來這密室修習“枯髓掌”和“凝血刀”,身上陰毒開始可以憑華濟世傳下的湯藥抵禦,兩三年後則可以憑本身修習的陰功壓制。由於每日與體內陰毒抗衡,用進廢退,兩大陰功一日千里,進展神速,而正宗玄陽內功卻不進反退了。
日月如梭似箭,轉眼又是八年過去。這一年是戊辰年,龍星晦暗,黃河斷流,天下大旱,齊魯至湘淮莫不天干少雨,尤以滄州地界為甚。只見官道上來來往往,盡是逃荒饑民,人人衣衫襤褸面帶菜色,路旁時見餓殍,似乎所有人都在承受着老天的懲罰。對比這些,官道上那一小隊人馬就顯得尤為惹眼。
那隊人馬不過十數騎兩輛車,馬是怒馬,人是鮮衣,尤其打頭那三個少年男女,更是讓人側目,一個濃眉大眼,體態彪悍,緊身的黑緞短打更顯虎虎生氣;一個眉目清秀,身材修長,水白披風透出一絲飄逸,只是臉上帶些青色病容;他身旁那個少女則柳眉星目,朱唇皓齒,粉紅獵裝襯出颯爽英姿。三人一路説笑,旁若無人。
“爹爹,我也要騎馬!”後面那輛香車中,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探出頭來高叫。車旁的大漢笑着拍拍她紅撲撲的臉蛋道:“你還小,待將來長大了,爹爹自然會教你騎馬。”
“我都滿七歲了。”小女孩不依不饒,“姐姐像我這樣大的時候早就會騎馬了。”
前面那個粉紅獵裝的少女回過頭來笑道:“誰讓你生來就是個嬌小姐,三天兩頭淨生病。”
“誰是嬌小姐?”小女孩漲紅了臉就要從車上掙下來,卻被車上一婦人摟住。婦人邊安撫着女孩,邊衝前面騎馬的少女罵道:“阿玉,有你這樣的姐姐嗎?淨揀你妹妹不愛聽的話説!”
少女吐吐舌頭,忙道:“對不起對不起,不小心開罪了孃的心肝寶貝,還望娘原諒則個!”
那婦人啞然失笑:“好你個碎嘴丫頭,你們幾個誰不是孃的心肝寶貝了?”
“不一樣不一樣,”少女一本正經地搖頭道,“我們最多是娘身上一塊可有可無的贅肉,阿珠才是孃的心尖尖肉,連稱呼都不同。阿珠是孃的珠兒,我和兩個哥哥不過是阿天阿豪阿玉而已。”
婦人哭笑不得,笑罵道:“看你這樣伶牙俐齒、刁鑽古怪,將來怎麼找得到婆家喲!”
少女聞言臉上緋紅,不敢再鬥嘴,眼角卻偷偷瞟向前面那個水白披風的少年。
不用説,這一行人正是韓世奇一家六口,前面那個彪悍少年是長子韓志豪,水白披風的少年則是養子蕭恨天,少女是長女靈玉,車中的女孩則是幼女靈珠。當年韓夫人與湘西二怪動手時動了些胎氣,所以靈珠自小就體弱多病,不過卻聰明伶俐遠勝常人,故深得韓世奇夫婦偏愛,自然引來姐姐一絲愛憐的醋意。
蕭恨天聽得身後養母義妹親情濃郁的一番鬥口,卻感到鼻中一酸,暗想自己母親要是還在多好,也可以向她撒撒嬌。義父義母雖待自己如同己出,卻總少了那種血肉相連、無所顧忌的親情,多了些外人之間的禮貌和客氣。
韓世奇注意到蕭恨天一路上寡言少語,神情落寂,不禁輕嘆了口氣。隨着恨天年紀的增大,性情一天天孤僻起來,常常一言不發,不是望着天空發呆,便是一人悶頭練劍,只當是修習陰功使然,心中不由暗暗擔憂。
天色開始暗下來,夕陽漸沉,浮雲盡染金黃。韓世奇手搭涼棚極目眺望,只見前方一處巍峨古堡,依滄州城而建,雖遠不及滄州城寬廣宏大,險峻雄奇則尤勝之。韓世奇臉露微笑叫道:“阿福,前面就是彭家堡了,你先快馬前去通報一聲!”
一個模樣精明能幹的年輕人應聲而出,他是韓世奇弟子中比較機靈的一個,見師傅吩咐,當即大聲答應着打馬絕塵而去。韓夫人從車中探出頭來,遙望着不遠處的彭家堡,不禁略帶哽咽自語:“我已十年沒回孃家了,也不知幾位哥哥可好,父親年屆古稀,身子骨也還硬朗?”説到這,眼圈已悄然而紅。
韓世奇從馬上伸過手來,握住夫人的手笑着勸解:“老爺子想必心寬體健,才這樣大張旗鼓地做這七十大壽,滄州城可要熱鬧一陣子了。”
韓夫人微微點了點頭,卻又有些不放心地道:“如今滄州旱情嚴重,災民遍野,也不知家裏可受到什麼影響。”
韓世奇笑道:“夫人又多慮了,你彭家主要是靠武館和鏢行,這北方的鏢師只怕有一大半出身於彭家五虎斷門刀,你當還像咱韓家莊,是靠天吃飯啊!”
韓夫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大概是關心則亂,十年沒回來,總感到有些緊張。”
夫妻二人一路私語,前面志豪靈玉兄妹則歡天喜地,畢竟外公家只十年前來過一次,早無印象。如今再來自然讓人興奮不已。七歲的靈珠更如初飛的山雀,一路嘰喳不停。惟有蕭恨天神情冷淡,畢竟這個外公從未見過,跟自己更沒什麼關係。
一家人還未到彭家堡,就見堡門洞開,數名彭家弟子遠遠迎來向韓世奇夫婦請安,殷勤牽馬引路,剛到大門,便聽見一陣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妞妞,多年不來看望你爹爹,可是把我這老厭物給忘了?”話音未落,只見一個身材矮胖的老者聲如洪鐘,快步如飛由內大步而來。老者頭頂盡禿,面如滿月,頷下無須,一臉慈祥,正是彭家堡堡主彭文慶。
韓夫人一見父親,連忙搶前幾步,“撲”地跪倒,哽咽着道:“爹爹在上,恕女兒不孝,女兒……”
“起來!起來!好幾十歲的人了,還惺惺然作小女兒狀,也不怕兒女們笑話!”説着彭文慶扶起女兒,眼中也是暗含淚花,審視女兒片刻,點頭道:“嗯,看來世奇沒有虧待你,不然老夫可不會放過他。”
“岳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韓世奇説着跨上一步便欲跪下。
“起來!起來!你也是一方豪傑,豈能説跪就跪?”彭文慶伸手一架,韓世奇便跪不下去,不由暗暗佩服,想不到岳父年屆古稀,功力還是如此深厚。知道岳父向來不拘小禮,當下就勢站起,回身對幾個兒女吩咐:“還不快拜見外公!”
志豪和靈玉當即跪倒,磕頭叫了聲“外公”。靈珠則躲在母親身後,探出半邊小臉,好奇地望着彭文慶,只有蕭恨天呆呆愣在那裏,不知所以。
“起來!起來!”彭文慶呵呵笑着伸手扶起志豪兄妹,左看看右看看,歡喜得眼睛眯成一條線,連連點頭:“好!好!”
韓靈玉悄悄一拉蕭恨天,蕭恨天方自警醒,忙叫了聲:“外公!”
彭文慶漫應一聲,俯身抱起靈珠,對幾個外孫招手:“來,見過你們二舅三舅。”
彭文慶的兩個兒子彭思禮、彭思義也過來與妹子妹夫見禮。一家人多年未見,那親熱勁自不必細説。蕭恨天在一旁卻有些尷尬,彭文慶雖然也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頭,但任誰都看得出來,那是對外人的客氣,而不是對自家人的親熱。尤其彭家兄弟拉着幾個外甥親熱的時候,蕭恨天更覺得自己實在是多餘。
離彭文慶的壽辰尚有些時日,賀客卻早已絡繹不絕,武林中有名沒名的門派俱派人登門賀壽。而武林四大世家不僅素來交厚,更一直有姻親往來,因此除韓家外,金陵南宮世家宗主楚臨風攜夫人親自來賀,九天城城主歐陽飛雲也派其弟歐陽天虹來賀,各路豪傑齊聚彭家堡,熱鬧非凡。
韓世奇夫婦為彭府至親,這幾日忙着接待各路賓客,而韓志豪兄妹早與幾個表兄妹混熟,整日裏不是打馬逛街就是切磋武藝,把個蕭恨天冷落到一邊。蕭恨天倒也落得清靜,每日只是去後花園練劍。這後花園佔地極大,是彭家唯一清靜去處。這日,蕭恨天正在花園中練劍,遠遠聽到韓靈玉銀鈴般的聲音:“天哥,跟我們一起出去玩!”
只見韓家兄妹和彭文慶幾個孫子孫女,彭虎、彭豹、彭鶯鶯五人也來到花園中。蕭恨天見五人男的氣宇軒昂、女的英姿颯爽,不覺自慚形穢,便道:“玉妹見諒,我還要練劍,不能和你們出去玩。”
彭虎見二人神態親密,旁若無人,不覺心中有些酸意,哈哈一笑道:“蕭表弟,每日只見你專心練劍,定得我姑父韓家劍法的真傳,今日可否讓為兄開開眼界?”
蕭恨天道:“小弟自幼身體羸弱,不宜習武,義父所傳未得十之一二,豈敢班門弄斧?”
“表兄何必謙虛,小弟的刀法也未入門,就讓我來和表兄切磋切磋如何?”彭豹也在一旁挑戰。韓志豪忙在一旁勸道:“刀劍無眼,無論傷了誰都不好。”
“那好,咱們便比拳腳。”彭豹説着取下佩刀遞給兄長。
“天哥,比就比,怕什麼?”韓靈玉在一旁興奮地慫恿,韓志豪則因蕭恨天受傷後,父親就禁止他與之比試切磋,不知道義兄武功修為究竟如何,也想觀摩一二,便在一旁默不作聲。蕭恨天見不比是不能罷休,便放下劍道:“表弟手下留情。”
“小心了!”彭豹説着掌已拍到,蕭恨天伸臂一架,“啪”的一聲,不由退了一步,心下暗暗叫苦,原來蕭恨天修習陰功,正宗玄陽內功受制,比之彭豹已是輸了一籌。彭豹一招佔了上風,當即得寸進尺,以掌做刀,招招大開大合,頗有大家風範。蕭恨天內力不濟,每接一掌,便不由後退一步,最後一步步退到假山前,背靠假山,再無可推。突聽“噗”的一聲,蕭恨天忙中出錯,被彭豹一掌砍在胸前,這剛猛的一掌擊在蕭恨天身上,卻如泥牛入海,彭豹大感奇怪。卻不知蕭恨天身負兩大陰功,在身體受襲時出於本能反應,化去了彭豹剛猛的掌力。
“表哥快停手,你贏了!”韓靈玉見恨天中掌,連忙喝止。彭豹卻裝着沒聽見,想在表妹面前打倒蕭恨天以出風頭,當即催動掌力,直擊蕭恨天。蕭恨天在如濤攻勢下,雖連連中掌,卻兀自屹立不倒。韓靈玉一見,再顧不得許多,忙從旁出手,架開了彭豹的掌,氣憤地質問道:“表哥你已經贏了,為何還要如此緊逼?這哪是切磋武藝?”又轉身問蕭恨天,“天哥,你沒事?”
蕭恨天淡然道:“我沒事。”
彭虎見表妹對蕭恨天如此關切,心中滿不是味,便故作不解地問:“韓家劍法名震天下,何以拳腳功夫如此平常?”
蕭恨天一聽彭虎辱及義父,不由激發了少年人胸中那股倔傲之氣,當下大聲道:“你説韓家拳腳平常,可敢與我比試麼?”
“你尚不是我的對手,居然敢向我哥哥挑戰,是不是瘋了?”彭豹挖苦道。蕭恨天不理彭豹,直視着彭虎的眼睛道:“你若不敢比,彭家的功夫才是稀鬆平常!”
“好!我便與你切磋切磋。”彭虎雖怒上心頭,面上卻不露聲色。韓靈玉在一旁急道:“天哥你瘋了,你不是他的對手!”
“你走開!”蕭恨天大吼。從來沒見天哥發這麼大火,韓靈玉委屈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韓志豪見狀正想上前勸阻,蕭恨天已經撲了上去。開始出招,蕭恨天憑着那股氣勢把彭虎逼退了數步,不過數十招一過,蕭恨天便處下風,身上連中數掌,十分狼狽。就在這時,卻聽耳邊有人輕嘆:“唉,如此一味蠻打,豈不是自取其辱。”聲音清晰入耳,卻不見人影,竟是江湖罕見的傳音入密。
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