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悲地哭,万物肃然,长白山
的这场暴雨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猛烈迅疾,片刻间即把满世界的光亮尽数湮灭,只有间或的一条银蛇,瞬间劈开重重天幕窜到地上,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就在这暴风雨肆虐的长白山老林中,就在那参天林木遮蔽处,一座简陋的木屋寂寂然立在那里,就像上古洪荒中唯一一点人类的遗迹。木屋中那点昏黄的灯火,在狂风骤雨中明暗摇曳,却始终不灭。
屋檐下,一个面色苍白、身形瘦弱的中年文士负手而立,狂风吹拂着他那身略显破旧的长袍,使他的身影更见单薄。木屋低矮的屋檐根本挡不住漫天倾盆而下的暴雨,雨水早已湿透了他的衣衫,但他却浑然不觉,只紧锁眉头望着这满世界的天雨出神,眼里满是焦虑和不安。
“少爷,小姐不行了,稳婆要你来做决定!”木屋中传出一个苍老而惶急的声音,跟着柴门微开,闪出一个满面尘灰的老者,对着那文士的背影焦急地搓着手。那文士浑身一震,转头急问:“做什么决定?”
“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废话!当然是保大人!”
话音刚落,木屋中突然传来一声柔弱的呼唤,杂在这狂风暴雨中并不清晰,但那人却听得明白,立刻冲进门内。进门是一间厨房兼堂屋,灶上烧着滚烫的热水,而那柔弱的呼唤则来自门帘隔着的里间。那人来到门帘旁,急忙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进来。”门里传出一声近乎耳语的虚弱呼唤。那人立刻闪身而入,进门便见稳婆满身满手尽是鲜血,手忙脚乱地不知做什么才好。一旁一个花信年纪的丫鬟更是吓得面如土色,哆嗦着嘴唇不知所措。而炕上的产妇早已精疲力竭,那下半身的血迹浸透了被褥床单,殷红刺目让人不忍目睹。见那文士进来,产妇拼尽最后一丝余力转向他嘶哑地喊道:“答应我,保住这孩子,一定保住这孩子!”
那文士眼中闪过一阵难言的痛苦,咬着牙没有说话。产妇见状越加凄厉地叫道:“答应我,求求你了!”
那文士猛别开头,一把抓起身旁的稳婆厉喝:“无论大人孩子,你都要给我保住!不然,我杀你陪葬!”
说完那文士扔下手脚瘫软的稳婆返身出了这简陋的产房,一头冲进屋外漫天暴雨中,任雨水从头到脚直淋下来。他却仰头而接,脸上的水淋漓而下,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终于打破暴雨的喧嚣,洪亮得让人心悸。那文士欣喜地转回头,但跟着,眼里又闪出更大的担忧。只见木门开了一道缝,那老者在门里悲喜交加地禀报道:“少爷,是个男孩。”
“小姐呢?”
“小姐她……”老者一句话未完,自己早已泣不成声。那文士浑身一颤,胸中一口热血再也压不住,猛地仰天喷洒出来,与漫天雨水交织在一起。“少爷!”老者见状大惊,忙冲入雨中扶住摇摇欲倒的主人,却被他一把推开。只见他神情痴狂,愤然仰天长啸,啸声夹杂在电闪雷鸣之中,有说不出的凄厉。跟着他猛然拔出腰下佩剑,一头冲进房中。屋里,稳婆正抱着浑身血污的婴儿擦拭着,一见那人手提利刃冲进来,顿时吓得手脚瘫软,赶紧抢着解释:“是……是产妇哀求一定要保住孩子,老身……老身……也是没办法啊!”
那文士一见炕上那面如白纸、早已阖然而逝的产妇,眼中的痛苦蓦地变成一股癫狂和杀气,盯着那稳婆一字字地道:“我说过,你不能救她一命,就要为她陪葬!”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蓦地从稳婆项下掠过,喷溅而出的鲜血蓦地把她怀中的婴儿浑身染红。一旁那丫鬟一声尖叫,刚想往外逃,也被那文士一剑所杀。婴儿从稳婆手中跌落下来,在落地前一瞬被那文士一抄在手,望着浑身血污的孩子,他眼中疯狂之色更甚,轻斥一声:“孽障!”就要往地上摔落,却感到自己双腿猛被人抱住。
“少爷你不能啊!”老者匍匐在他的脚下,声嘶力竭地大叫,“这孩子也是小姐的骨肉,身上流淌着她的血啊!”
那文士眼中的癫狂之色渐渐隐去,代之以一种莫名的痛苦和矛盾。一脚踢开那老者,抱着孩子猛然冲出木屋,迎着满天骤然而降的暴雨,他把那孩子高高举在空中,对着哇哇啼哭的婴儿一字字地道:“我向九天十地的仙佛神魔发誓,定要把你铸成雪恨之矛、复仇之剑!让你的仇人付出前所未有的代价!从今往后,你,就叫萧恨天!”
一道闪电蓦地划破天幕,照亮了雨幕下混沌的世界,也照亮了婴儿那惊恐而无辜的双眼。暴雨冲刷着婴儿身上的血污,却始终不能把那**的身子洗刷干净。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似应和着那誓言,在天宇中轰然炸响,声震寰宇。
光阴似电,日月如梭,七年的光景,长白老林中那处木屋依然一如往昔,但当年那婴儿如今已长成一眉目清秀的垂髻童子,而那个文士则变成了一个身形更加瘦弱的猎户。
“跳下来,勇敢点跳下来!”
树下,猎户打扮的瘦弱汉子高张双臂鼓励着,树上,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在犹豫着。他所在的树枝离地足有一丈多高,那是一个让寻常大人也感到恐惧的高度。这是长白山大雪初晴的时候,远方的朝阳为白雪染上了一抹亮丽,使那晶莹的冰雪泛起一缕淡淡的金黄。这也是长白山最美的时候。
“跳下来!勇敢点!”树下的汉子继续大声鼓励着,张开的双臂举得更高,似乎可以为孩子提供无限的庇护。那孩子犹豫片刻,终于闭上眼,小心翼翼地试着往下跳。在一阵腾云驾雾般的昏眩之后,稳稳落入那汉子怀中。
“我还要来!”尝到冒险刺激的孩子激动地大叫,红扑扑的脸蛋儿上满是兴奋和惊喜,从那汉子怀中挣出来,像猴一样再次爬上大树。
“噢……”孩子大叫着往下跳,开始享受冒险的乐趣。
第三次,当孩子毫无顾忌地张开双臂猛扑下来时,那汉子却突然收回了手。只听“嘭”一声响,那孩子结结实实地摔在雪地上。半晌方抹着鼻子嘴角的雪哭着爬起来,边哭边委屈地问:“爹爹,你怎么不接住我?”
父亲背负着双手,眼里透着一丝残忍的冷色,缓缓道:“孩子,我只想要你懂得,我接住你一次两次,并不说明我会接住你第三次。这个世界谁都可能骗你,哪怕是你最信任的亲人,任何时候都不要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他人的手上!相信自己才是最可靠的选择。”
儿子泪挂脸颊,似懂非懂地望着父亲,眼里流露出无尽的惶惑。就在这时,只听远处有个苍劲的声音急促地高喊:“少爷!有人被金线貂伤了!”
那汉子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一拍儿子的头:“快!咱们去看看!”
跟着那身手敏捷的老仆穿过一大片树林,三人首先看见一骥黝黑发亮的骏马在雪地中“咴咴”地悲嘶。骏马脚下,倒着个身披玄色披风的大汉。三人急奔过去,只见那大汉四十多岁模样,国字脸带些古铜色,浓眉立如刀刃,双眼紧闭早已昏迷过去。那猎户一摸大汉腕脉,微微点头道:“果然是金线貂之毒,幸亏发现得早。”说着向老仆一挥手,“咱们先把他抬回去!”
三人七手八脚把大汉抬上马背,牵马向奔林中所住的木屋疾走,片刻后来到屋前,又慌乱地把大汉抬进屋内。在床上安顿好后,那猎户这才解开大汉衣衫,最后在他那肌肉虬结的胸膛找到伤口,猎户立刻吩咐老仆:“取我针灸药石来。”
银针插穴,药石敷伤,足忙了大半天那汉子才轻哼一声慢慢苏醒过来,疑惑地望望围着自己的三人,大汉喃喃问:“我……我这是在哪里?”
“你昏倒在树林中,是我和爹爹还有萧伯把你救回来的!”那小孩立刻抢着表功,言语中不无骄傲。那大汉正要向两位大人道谢,却听那瘦弱的猎户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让人听着都难受。不过那小孩和那老仆都只是关切地望望他,没有更多的表示,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大汉挣扎着坐起来,等他咳嗽声稍停才对他抱拳道:“多谢恩公相救,还没请教恩公大名?”
“我叫萧恨天,小名天儿!”那猎户尚未答话,那小孩已抢着在自我介绍。听到他那名字,大汉心中暗自嘀咕:萧恨天?这名字可有些不祥。拍拍他那红扑扑的脸蛋,大汉关切地问那猎户:“恩公身体有恙?”
“不碍事,老毛病了。”那猎户压住喘息摆摆手,“山野之人,不敢称大名,贱名萧成。韩大侠觉得好些了么?”
大汉一惊,忙问:“恩公认识在下?”
“山里人孤陋寡闻,一直无缘得见像韩大侠这样的名士,不过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有中原第一剑之称的襄阳韩家庄韩庄主,特别是韩大侠这柄剑。”说着萧成递过方才解开那大汉衣衫时摘下的佩剑。那是一柄奇特的剑,长有三尺余,阔有四指,世间罕见。萧成微微一笑:“天下只有韩大侠才用这样的重剑。”
大汉忙接过佩剑拱手道:“在下正是韩世奇,至于什么中原第一剑,不过是江湖朋友送的高帽子,韩某实不敢当。”说着挣扎着要下床,却觉得头目晕眩,浑身无力,不由一声长叹:“那小畜生好厉害!”
“那是长白山特有的金线貂,喜吃毒蛇毒虫,因此也剧毒无比,但毒性较缓,也幸亏如此,再加上韩大侠体魄强健,我才能救得韩大侠一命。”萧成解释了一句,跟着又是一阵痛苦的咳嗽,半晌后又道,“只是我始终没弄明白,那金线貂怎么会咬中韩大侠的胸膛?”
韩世奇一声轻叹:“唉,我看它被猎人的夹子夹断了一条腿不能逃脱,心中可怜,便把它救了下来。又发现它模样十分乖巧,十分像长白山特有的紫貂,尤其一段金色皮毛像金线一样从头顶直拉到尾巴,颇为奇特,想把它带回去给女儿做个宠物,便把它放在怀中。哪知没走出几步便被这畜生咬了一口,不一会儿就头目晕眩失去了知觉。”
“那是我下的夹子,”萧成笑道,“金线貂虽然剧毒无比,却也是治病的良药,我想逮这畜生已经很久了,不过它十分机灵,一直未曾入彀。不知它最后被韩大侠扔到了哪里?”
韩世奇一愣,不好意思地笑道:“虽然它咬了我一口,可也是动物的本能,我岂会杀它泄愤?我把它放了。”
“放了?”萧成一呆,似乎有些意外,叹道,“韩大侠宅心仁厚,让萧成敬佩。”
见萧成脸上似乎有些失落,韩世奇忙道:“改日待我身体复原,我定会为恩公捕一只回来。”
“捕一只?你说得倒轻巧!”萧成尚未开口,一旁的萧恨天已抢着说,“我们在长白山住了这么久,也就只见过这么一只。”
“天儿不得无礼!”萧成呵斥了孩子一句,歉然地转向韩世奇笑笑,“孩子没娘,少了家教,让韩大侠见笑了。”
韩世奇见他言词文雅,举止从容,尤其那面容,虽然苍白得几乎没了血色,却依然有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书卷气十足。看模样该近四十岁了,却还像个年轻书生一样,隐约有一种难掩的倜傥风流。韩世奇忍不住问:“看恩公模样不像是寻常猎户,听口音更不像关外人士,何以到这林海雪原来离群独居?”
萧成面色微微一暗,轻叹:“唉!一言难尽。”
见他面有戚色,韩世奇忙问:“恩公有何难言之隐?”
萧成犹豫片刻,才低头黯然道:“我本江南人士,祖上薄有田产,也传下几手庄稼把式。附近一家大户意欲吞并我祖产,竟买通强盗对我家进行屠杀,可怜我萧家上下几十口,只有我和怀孕的妻子及萧伯逃出,动了胎气的妻子产下天儿后便亡故。我无时无刻不想报此大仇,可惜自己身患痨疾,时日无多,而仇家又是白道巨擘,势大权倾,看来我今生是无望报仇了。”说完默默叹息。
韩世奇面露愤色,沉声道:“恩公何不把此人恶行上告官府,昭告天下?相信世间自有公道,韩某也愿尽绵薄之力为恩公伸冤报仇!”
萧成摇摇头轻叹:“那人做事心思缜密,没留下任何把柄,而他表面上又是一个名侠,没人会相信我的话,再说我萧家的仇也不想假手他人。”
听到最后那句韩世奇不禁呆了一呆,不好再说,转而问:“恩公将来有何打算?”
萧成苦涩一笑:“我已病入膏肓,能不能报仇都已无所谓,只是还有一事放心不下。”
“恩公有何事放心不下?但讲无妨。”韩世奇忙问。萧成又犹豫片刻,才低声道:“我已病入膏肓,残命不长。别的也还罢了,惟天儿尚幼,除了我和萧伯已没有任何亲人,而萧伯年事已高,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天儿了。”
韩世奇闻言鼓掌笑道:“这个恩公大可放心,我初见恨天的筋骨便生出收他为徒之心,只是怕你不舍,所以不敢提起。不如就让我收他为义子,把我韩家的功夫倾囊相授,将来我还可以助他报仇,不知恩公意下如何?”
萧成大喜过望,忙冲韩世奇一拜,呜咽道:“萧成唯有来世报韩大侠大恩了!”
韩世奇赶紧扶起萧成:“恩公折杀韩某,算起来恩公和恨天还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呐。”
一旁的萧恨天多少也听明白了二人的对话,开始尚撅着小嘴不愿意,以为爹爹不要自己了,直到萧成耐心解释了半天才渐渐明白过来,当即便给韩世奇磕了三个头,脆生生地叫了声“义父”。韩世奇见他生得眉目清秀,十分乖巧,一时乐得呵呵大笑,从怀中掏出块玉佩递给他说:“仓促之间义父没什么见面礼,这块玉佩跟了我颇有些年头了,便给你做个见面礼。”
萧恨天望望父亲,见他笑着微微颔首,这才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义父”!
山林中的日子昼短夜长,转眼之间十多天过去,韩世奇的毒也渐渐除尽。在这养伤的十多天中韩世奇发现,不仅萧成饱读诗书学贯古今,就连他那年仅七岁的儿子萧恨天也聪明伶俐,识文断字,比之寻常十余岁的孩子读过的书认识的字还多,韩世奇对此不禁大为惊讶。而萧成也了解到,韩世奇不远千里从襄阳韩家庄赶到这千里长白山,竟只是为追杀一个在襄阳城作案的淫贼。对此萧成也是大为佩服。
十几天转瞬即过,韩世奇的伤终于痊愈,心中渐生归意。这日便对萧成道:“萧兄何不做客我韩家庄,你我兄弟也好谈天说地、朝夕相处。”
萧成肃然道:“我这痨病不想连累别人,再说亡妻的荒冢还在这里,我想用余生来陪伴她。小儿就拜托韩兄了。”
韩世奇心生敬意,知道不可勉强,只好独自带萧恨天回襄阳。分手那天,萧成带着萧恨天来到屋后那座孤坟,一脸肃穆地对儿子叮嘱:“孩子,这里躺着的是你的母亲,她算起来也是死在我萧家仇人的手里,还有葬身火海的你爷爷、奶奶以及萧家数十余口,都是死在一个白道伪君子手里,为父一直没有告诉你仇人的名字,是因为他的武功太高,势力太大,完全不在你义父之下。我怕你将来遇上贸然寻仇,你送命事小,可怜我萧家冤仇从此就石沉大海了。因此,你的武功只有超过你义父后,我才敢告诉你仇人的名字,今天你就随你义父去,专心去习武。”
“我不去,我要留下来照顾爹爹!”萧恨天话音刚落,脸上立刻就吃了一记耳光,萧成声色俱厉地问:“你立刻就忘了萧家血仇?”
萧恨天从未见过爹发如此大火,只好含着泪怯生生地认错:“爹爹不要生气,孩儿听爹的话就是。”
挥泪告别爹爹和萧伯,萧恨天一步三回头,跟着义父渐渐离开这生养了他七年的林海雪原。两天之后,韩世奇终于带着萧恨天出了这片林海,来到一处小镇打尖歇息。由于一连两日只能靠干粮充饥,如今总算遇到酒肆店铺,韩世奇自然多喝了几杯,夜里也睡得十分香甜。天明醒来时,却发现萧恨天已不见了踪影,与他一同失踪的还有自己那匹黑马。韩世奇忙问店中的小二,那淳朴的关东汉子笑道:“那孩子一大早牵马出去,我当时还有些奇怪,问了他一句,他只说是出去遛遛马。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韩世奇微一沉吟便猜到端倪,知道孩子大概是舍不得父亲,又偷偷跑了回去。韩世奇忙对小二吩咐:“尽快给我找一匹坐骑,我急用!”
小二出去半晌,总算找到一匹又老又瘦的黄膘马。韩世奇也顾不得计较,立刻上马追去。心中怕孩子在山林中出意外,不由一路急赶,只是马力不济,怎么也追之不上。
却说萧恨天独自沿原路而回。由于从小在这片山林中长大,倒也没出什么意外。两天后又平安回到那个林中小木屋,却见萧伯正独自垂泪,一见萧恨天回来更是老泪纵横。萧恨天大吃一惊,急问:“萧伯,你这是怎么了?我爹爹呢?”
萧伯轻抚着恨天的头,呜咽道:“少爷他……他知道小少爷你舍不得离开,一定会偷偷跑回来,为了让你专心习武,不再有任何牵挂,少爷他……他竟服药自尽了……”
犹如晴天霹雳,萧恨天只觉天旋地转,呆呆地不知所以,小脸一时煞白。萧伯忙一把搂住他:“孩子,你……你别吓我,要哭你就哭出来!”
半晌,萧恨天方悠悠回过神来,揪心地抽泣数十下,终于“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尾随而来的韩世奇把这一切俱看在眼里,不由暗自叹息。想不到萧成性子如此刚烈,为了让孩子心无旁鹜地专心习武以完成报仇的心愿,竟不惜舍生成仁。
随着萧伯来到那座和母亲的坟并排在一起的新坟,萧恨天跪倒在父母坟前,暗暗对爹娘发誓:爹、娘,孩儿一定全力学好武功,为萧家报仇!
似乎猜到他会回来,父亲留给了他一封遗书。萧恨天虽年幼,不过从懂事起便在父亲教导下读书识字,这封信倒也能大致看个明白,只见信中写道:天儿,当你读到这封信时为父已不在人世,为父早已病入膏肓,活着也是受罪,提前点走是为了让你了无牵挂专心习武。当你武功有成时再回到这里,我已把仇人的名字刻成石牌,让萧伯埋在我的墓碑之前,届时你可以起出。另有一护身符,乃你娘遗物,儿要好好收藏,手刃仇人之时可示与他,让他知道是死在谁人之手。功夫未成之前,不可向萧伯逼问仇人之名,切记!切记!
信中裹着个样式奇特的铜质护身符,护身符呈圆形镂空状,中央有两朵银质的莲花交结纠缠在一起。萧恨天小心地把那个护身符贴身戴好,心中暗道:爹爹放心,我不问!我不问!擦干眼泪,萧恨天转身对韩世奇平静地道:“义父,我们走!”
韩世奇见状暗赞:此子性格刚毅,遭此巨变而心性不乱,他日必非凡品!
韩世奇本还想要萧伯也到韩家庄养老,但萧伯却以要替主人和主母守墓而谢绝。知道对这等义仆多说也无用,韩世奇只得带上义子萧恨天,再次踏上了归家之路。
“襄阳城,寒门胜侯门。沧州府,彭家刀法盖六省。金陵南宫万幻剑,天外有天九天城。”五年后的襄阳郊外,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乞儿打着竹板,边走边蹦蹦跳跳地唱着这首似偈非偈、似诗非诗的顺口溜,夕阳把余晖投射到他的脸上,使他的脸也带上了快乐的金黄。
“小孩,你在唱什么?”
不远处传来的喊声让那乞儿吓了一跳,转头望去,见路旁一棵千年榕树阴暗的树阴下,一个身披暗红大氅的汉子正向自己招手。只见他黑黢黢一张丑脸,衬出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珠更加的怪异,在大白天看起来也有些阴森。
“小孩子,”大汉见乞儿有些惊惧的模样,便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柔声问:“你方才唱的是什么?”
小乞儿定了定神,挺挺胸大声道:“这歌谣唱的是武林四大世家,而第一句‘寒门胜侯门’,正说的是咱们襄阳郊外的韩家庄。”
“嘿嘿,好个‘寒门胜侯门’,”大汉嘿嘿一声冷笑,“你跟韩家庄的人很熟么?”
“当然,韩庄主经常赈济咱们,自然是认识的!”小乞儿扬起头,脸上颇有些骄傲。
“很好!很好!”大汉的笑变得有些阴冷,点着头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柔声道,“我想麻烦小哥替我送封信给韩庄主,要亲自交到韩庄主手里。”
小乞儿一怔,脸色顿时有些发红。跟韩庄主认识什么的,那是自己认识人家,人家却不认得自己,只怕见人家一面都难,更不说亲手把信交到韩庄主手里了。有些窘迫,小乞儿急忙道:“我……我不去,你自己不会去么?韩家庄就在前面不远。”
“不去?”大汉的面色一沉,阴阴地道,“只怕由不得你!”说着,一掌突然毫无征兆地拍在小乞儿的胸前。
“你干什么?”小乞儿吓了一跳,只感到胸口似乎一寒。大汉已收回了手掌,带着种戏谑和恶毒的笑说:“你看看自己胸前!”
小乞儿忙低头看看前胸,脏兮兮油腻腻的前襟似乎并没什么异状,刚舒了口气,又听大汉有些嘲弄的声音在说:“不是你那破衣衫,是胸口。”
小乞儿忙扒开衣襟,只见胸口有一个鲜红的掌印,红得怪异,红得耀眼。
“这是什么?你干吗在我胸口印上这么个怪东西?”小乞儿说着用手拼命去擦,却哪里擦得掉。大汉面露戏弄之色,悠然道:“这不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阎王爷的勾魂符,若无我的救治,这掌印会从你胸口一直烂下去,直烂到你的心肺,烂掉你的五脏六腑。”
“我不信,你唬我!”小乞儿带着哭腔,犹在拼命地擦。大汉的微笑越发恶毒阴森,淡淡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胸口有些发冷?是不是感到有些头晕眼花了?”
小乞儿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看来他已知道问题的严重,不由哭道:“我们无冤无仇,你……你干吗要害我?”
“我并不想害你,”大汉柔声道,“只要你尽快把这封信交到韩庄主手里,再赶紧回来复命,我自然会把你胸口上这掌印去掉,你最多小病一场。”说着便把信塞入小乞儿的手中。
小乞儿攥着信,紧张地连连点头:“我去!我去!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一定要等我回来噢!”
“我会一直等着你的,快去!”大汉笑眯眯地道。望着小乞儿一溜烟地跑远,大汉抬头望望天色,只见夕阳将落未落,红霞漫天,正是一日最后的辉煌。
“如今去,是不是,太冒失?”随着一个冷涩断续的声音,榕树后面转出一个灰衣人,灰扑扑的衣衫麻线的草鞋,看打扮像个乡间老农,只是那面容那肤色,全都透着一种怪异的白,尤其头发、眼珠、眉毛这些本该黑色的地方,也尽是那令人不敢直视的煞白。
黑脸大汉望向灰衣人的目光有些尊敬,慢慢解释道:“如今是秋收时节,韩家庄的得力弟子俱被派到几十百里外去收租子,庄中好手就只有韩世奇和他老婆,咱们虽不是稳操胜券,至少也可放手一搏!”
灰衣人眯着眼望向小乞儿消失的方向,面无表情。
却说那小乞儿一路小跑,不多时便赶到韩家庄,只见庄门外有三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正在玩耍,三个孩子两男一女,男的玉冠锦衣,唇红面白,女的穿绫着缎,明目皓齿。若在平时,小乞儿见着这等富家孩子总是躲得远远的,在远处羡慕地偷看,如今却顾不了许多,跨上庄门外的台阶就想往里闯。
“喂喂喂!哪里来的小乞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一个浓眉大眼的孩子闪身拦在庄门口,叉腰挡住了小乞儿的去路。
“我……我有封信要送给韩庄主。”小乞儿惶急地道。
“我爹爹怎会认识你这等小乞丐,滚滚滚!”那孩子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志豪,先问清楚些。”一个眉目清秀的孩子过来,对小乞儿伸出手,“信呢?”
小乞儿把信藏在身后,怯怯地道:“我要亲手交给韩庄主。”
浓眉大眼的孩子更不耐烦起来:“我爹爹怎会见你?把信给我,要不就快滚!”
小乞儿眼看是不会被放进去了,稍一犹豫,猛然一低头便从那孩子胁下钻了过去,向里硬闯,那孩子猝不及防,一时竟没有拦住。小乞儿眼看就要冲进庄门,不想庄门口那个年纪小些的女孩突然娇斥一声:“滚开!”飞起一脚便踹在他的心口,直把他踹得从台阶上骨碌碌滚了下去。浓眉大眼的孩子有些恼怒地还想上前踹他几脚,却发现那乞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翻白的双眼木然地望向虚空。眉目清秀的那个孩子赶紧过去,想把那乞儿扶起来,却吃惊地发现他已经断了气。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小女孩见小乞儿一动不动,顿时吓得哇哇大哭,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扑簌簌直掉下来。
“谁?谁干的?”韩世奇听得庄丁禀报匆忙从庄内出来,铁青着脸扫视着三个孩子。浓眉大眼的孩子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小女孩则垂着头,直往两个男孩身后躲,眉目清秀的孩子望了望女孩,抬头迎着韩世奇的目光轻声道:“我,我干的。”
韩世奇盯着那孩子摇头道:“恨天,你平常最富同情心,怎么会伤害一个小乞丐,你不要什么事总往自己身上揽。”顿了顿,韩世奇转向另外两个孩子,目光透着冷峻,厉喝:“志豪!灵玉!你们两个究竟是谁?”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女孩终于哭出来,惶急地分辩,“我只不过想拦住他,推了他一下,他就从台阶上滚下来不动了。”
“是这样么?”韩世奇转向两个男孩,见两个男孩俱点了点头,韩世奇不禁有些疑惑地望了望庄门外的台阶。台阶只有七八级,想来不该摔死人的。一个跟着出来的庄丁也在韩世奇身旁轻声道:“庄主,小姐不过才十岁,哪就能杀人了?这台阶就这么高点,莫说摔死人,就是摔断手脚都不太可能,想来这等小乞丐,不是饿急就是身有绝症,被小姐这么一推滚下来,绝症发作死了,跟小姐可也没多大干系。”
韩世奇想了想,轻叹:“话虽如此,但他死在咱们庄门口,总是有损我清誉,也不知他可有什么亲人,我们也该好好抚恤一番。”
庄丁又悄声道:“这等小乞儿会有什么亲人,小人这就把他弄走,给他买副好棺木厚厚安葬,也算尽了庄主一片心意便是。”
韩世奇默然半晌,无奈地点点头:“就这么办。”说完转向女孩厉声道,“这孩子虽不是你所杀,你却也脱不了干系,从今天起,罚你吃一个月的素,并且不准出来玩耍,在家好好反省反省!”
那庄丁过去抱那乞儿,却又骇然缩回手,指着那尸体对韩世奇叫道:“庄主,这乞儿的死跟小姐恐怕还真没什么干系。”
韩世奇忙下了台阶,顺着庄丁所指看去,只见那乞儿散开的衣襟里,一个血红的掌印红得醒目,红得妖异。韩世奇一惊,忙俯身解开那乞儿的衣衫,仔细察看那掌印,面色渐渐凝重起来,转向三个孩子问:“这孩子来时可有什么话?”
眉目清秀的孩子回答道:“他说有一封信要交给义父,却又不愿让我们转交。”
韩世奇这才注意到乞儿手中那封信,像是个拜帖什么的,忙取过展开,只见拜帖上只画了个煞白的骷髅头和一只血红的蝙蝠,不见只言片语。
“恨天、志豪、灵玉,快都给我进去。”韩世奇忙站起来,声音里透着些紧张,亲自抱起那乞儿的尸体,韩世奇有些爱怜地望着女儿红肿的双眼,柔声安慰:“玉儿,这孩子的死另有原因,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大步进得庄门,韩世奇立即吩咐庄丁:“关闭庄门,任何人不得出入!不得随意走动!照看好小姐少爷,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禀报!”说完,抱起那孩子的尸体大步向内而去。
内堂里,韩夫人听三个小儿七嘴八舌地说起方才的情形,秀眉微颦,知道丈夫轻易不会如此紧张,尤其听到那拜帖上是一个骷髅头和血红蝙蝠,不禁轻轻“啊”了一声,立即交代家人照看好三个孩子,便独自一人到外间寻找丈夫。出得内堂,韩夫人径向丈夫平常修习内功的那间密室而去,来到密室外轻轻敲敲门。片刻后门无声而开,韩世奇面色铁青挡在门口,并没有要让她进去的样子。韩夫人眼光越过丈夫的肩头,隐约可见室内地上有一具**裸的小孩尸体。
韩世奇跨出密室,随手带上门,爱怜地望望夫人微微凸起的肚子,柔声道:“夫人,如今这个时候,有些恶心的东西你最好还是不要看了。”
韩夫人面现一丝羞涩,接着又带有一丝侥幸问:“是不是他们?”
韩世奇面色沉重地点点头:“那小孩全身血液完全凝固,心脏被凝固的血块涨得爆裂,正是‘凝血刀’之功,还是第七重的‘凝血刀’。”
“第七重?”韩夫人极度惊异,“岂不是不逊于当年的湘西老魔?他杀那无辜的孩子干什么?”
“示威!”韩世奇面色冷厉,恨声道,“算准那孩子赶到我韩家庄就会猝死,这才是他真正的拜帖。”
韩夫人一声冷哼:“示威?就算他‘凝血刀’练到第七重,相公难道还会怕了他?”
韩世奇面有忧色地摇摇头:“若只是他一人我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那‘湘西二怪’向来形影不离,如今咱们门下得力的弟子又不在身边,他们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大哥忘了还有我呢!”韩夫人豪气不让须眉,“小妹的雁翎刀也不是吃素的!”
“我当然没忘夫人是出身沧州彭家,只是夫人如今身怀有孕,动手之际只怕伤了胎儿,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你出手。”说着,韩世奇面色凝重握住夫人的柔荑。夫妻俩都清楚,这二人若不是胸有成竹,决不敢公然向武林四大家之一的韩家庄挑战。
天已黑尽,韩家庄内外灯火通明,韩世奇夫妇端坐大堂,静候仇敌的到来。二更时分,一声长啸由远而近,直到庄门外方止,一个刺人心魄的声音从庄外传来:“嘿嘿!韩大侠,湘西白僵尸、黑蝙蝠大老远前来拜庄,为何庄门紧闭?这要传了出去,只怕对韩家庄武林世家的声誉有碍啊!”
韩世奇沉声应道:“韩家庄的大门从来不对无耻之徒开放!”
“哈哈哈!那我兄弟二人只好闯进来了!”言毕,只见庄墙上突然出现两个人影,右边一个身着灰袍,头发、眼睛、皮肤均是骇人的煞白,却是个白化病人;左边一个身披暗红披风,满脸黝黑,一双绿豆眼白多黑少,发出冷森森的寒光。韩世奇心中一凛,知道二人乃亲兄弟,右边那白化病人是兄,精擅僵尸拳,人称白僵尸,天生怕光,很少在白天现身;左边那人为弟,人称黑蝙蝠,轻功自成一派。
只见左边的黑蝙蝠“嘿嘿”一笑:“韩大侠,我兄弟二人与贵庄素无仇隙,只是令尊从先父手中抢去的‘枯髓掌’和‘凝血刀’两本武功秘笈,先父遗言无论如何要夺回,我兄弟二人只好斗胆向庄主讨还了。”
韩世奇冷冷应道:“令尊当年仗着‘枯髓掌’和‘凝血刀’两门阴毒的功夫杀人无数,家父夺下这两本邪门秘笈时,为免其再流毒世间,早已将之毁去。别说韩某没有,就是有也不能再还给你们。”
黑蝙蝠听说已经毁去,不由一呆,跟着又是一声冷笑:“你骗三岁小孩?若真的没有,就让老子搜上一搜!”
“哈哈!你当韩家庄是什么地方?”韩世奇怒极反笑。
“嘿嘿,十多年前嘛韩家庄还是没人敢得罪的武林世家,如今么?我只当它是无人之境。”说着黑蝙蝠双臂一展,像只老鹰般凌空俯冲过来。从庄墙到大堂足有七八丈之遥,那黑蝙蝠居然一冲而至,虽部分是靠那披风之力,即便如此,这份轻功也足以惊世骇俗。韩世奇见状把剑一竖,遥遥指着冲来的黑蝙蝠,但见他快冲入剑势之内时,却突然一个转折,身形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如一只大鸟飘然落在两丈开外。与此同时,那白僵尸已直直地从墙上跃下,两三个起伏也来到大厅中。韩世奇见二人露了这一手,心中暗惊,特别是白僵尸的僵尸拳看来已达化境,纵跃之际才会腿不弯身不晃。
“韩大侠,只要把那两本秘笈还给我兄弟,我兄弟二人转身就走,绝不敢骚扰贵庄!”黑蝙蝠看来也有顾忌,希望能和平解决。
“那你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韩世奇说着把剑一扬。
“那只好让你尝尝我‘凝血刀’的滋味了。”黑蝙蝠言毕双掌一挫直扑上来。凭着那神鬼莫测的身形步法,三两个照面似乎便大占上风。韩世奇的阔剑在黑蝙蝠如涛掌影中似中流砥柱,毫不逊让,存心要看看“凝血刀”和他独门轻功的奥秘。
那边白僵尸已看出其弟实落下风,便涩声对韩夫人道一声“请教”,便一掌直逼过来,掌未至,一股腥气扑鼻而来。韩夫人忙一刀劈出,以攻为守。却见白僵尸手一翻,改直插为横拍,一掌拍在刀脊。韩夫人只觉手臂一震,刀差点拿捏不住,忙退开两步,暗自心惊。却不知这白僵尸天生白化病,从小受尽歧视,所以性情孤僻,一心苦研武功,其功力远在乃弟之上,加之所习“枯髓掌”,一旦击中对方,必令对方骨髓渐渐枯竭而亡,比之“凝血刀”更为歹毒。
韩世奇眼角见夫人一个照面便处下风,立即剑势一紧,家传剑法运到极致,直逼得黑蝙蝠左支右拙,靠着奇异的身法四处躲闪。白僵尸见兄弟吃紧,立刻催动掌力,直拍韩夫人。韩夫人身怀有孕,不敢硬接,倒踏九宫躲开,却因行动迟缓,只躲得几掌已大汗淋漓,形势十分危急。韩世奇见状手中剑一紧,把黑蝙蝠逼开数步,一个倒纵直扑白僵尸,当下连施杀手,直逼得白僵尸连连倒退。夫妻二人心意相通并肩作战,立刻又占上风。
激斗中黑蝙蝠突然发现屏风后似有几个小孩,灵机一动,身形突然拔起,一个苍鹰搏兔直扑屏风。屏风应手而倒,那三个小孩蓦地见到如大鸟一样扑来的黑蝙蝠,俱怔了怔,两个男孩倒退着躲开,只有那小女孩似不知危险,呆立当场,眼看就要落入黑蝙蝠手中。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孩不退反进,手中短剑直刺黑蝙蝠腰际。黑蝙蝠没想到一个小孩竟敢向他出手,百忙中右臂一翻,拼着手臂被割开一道口子,左掌悄没声息地印上了那小孩胸膛。那孩子只觉胸口一寒,气血为之一窒,立即僵立当场,被黑蝙蝠一把抄在了手中。
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