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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魔鬼城色厲二鬼

    梅花園已經空了。

    所有的人都走了,主人、僕人和客人沒留下一個。

    但是,黃福卻沒有走。

    他將梅花園連同小荒山裡的古墓穴一齊賣了,售價是五千兩銀子。

    因為等這五千兩銀子,所以他在梅花園又呆了五天。

    他之所以有膽量賣掉梅花園,是因為他知道慕容久酒已經死了。

    他已背叛了主人,原因是為了錢。

    他自命不凡,可又時乖命蹇,成不了大氣,只好寄人籬下當個伺候人的下人。

    他貪婪無厭,做夢也想發財,但卻是兩袖清風,整個積蓄還不到二十兩銀子。

    因此,馬公公看準了他,一張一千兩銀子的銀票,便使他一夜之間出賣了主人。

    他在奉命給蠟山清風觀放信鴿的同時,也給馬公公放出一隻信鴿。

    現在,這個梅花園的叛徒,正呆在前莊自己的臥房裡。

    床上擱著一隻大包袱,梅花園中能搬得動的值錢的東西全在裡面。

    桌上擱著六千兩銀票和兩百兩銀子。

    他今天早上收到了賣主送來的五千兩銀票,另上兩百兩現銀,是慕容久酒給他的遣散費。

    他翹著二郎腿,坐在桌旁,飲著偷藏下來的一罈梅花酒,盯著桌上的銀票和銀子,哼著開心的小調。

    發財了,終於發財了,多年來的夢想變成了現實。

    回鄉去,花五千兩銀子買個官兒,然後狠狠地撈上一把,建座莊園,娶上三妻四妾……

    他仍笑著,沉醉在痴夢裡。

    他理智昏了,想要走卻還沒走,忘記了一切,忘記了自己的處境。

    人之禍根在忘乎所以。

    “冬!”門被踢開,有人闖進房來。

    “誰?”黃福喝聲中跳起,順手將桌上的銀票抓起塞入懷中。

    兩個相貌醜陋,身著破掛小襖的流浪人出現在房中。

    原來是兩個流浪賊!黃福定下心來,冷冷一笑,並未把來人放在眼裡。

    黃福跟隨慕容久酒多年,武功雖稱不上精湛,卻也能躋身於江湖一流好手的行列,所以他很有些自負。

    “你們想幹什麼?”黃福冷聲發問。

    兩個流浪人互相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這莊園已經賣了,裡面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你們走吧。”黃福今天心情很好,不願多惹事,從衣袖裡摸出幾點碎銀子扔到兩個流浪人的腳下。

    “哈哈哈哈。”兩個浪人發出一陣狂笑。

    黃福臉色一沉,探手拔出床枕下的鋼刀,沉聲著:“難道你們還想要這兩百兩銀子?別做夢了,快滾!”

    笑聲頓止。一個流浪跨前一步,伸出烏黑的雙手,將滿頭的散發披到前額,張開暴著犬牙的大嘴,做了個鬼臉:“短命鬼,你真不認識我嗎?”

    黃福見到那猙獰可怖的面孔,心突兀一跳,不覺問道:“你們究竟是誰?”

    另一個流浪人嘿嘿一笑,一雙閃著冷光的眸子一翻,撩起短掛,露出一件花衫,怪聲笑道:“你聽說過鬼魔城嗎”

    黃福只覺得腦袋“嗡”地一響:“你倆是西域鬼魔城的人?”

    “算你猜對啦。”露出花衫的流浪人道,“我是色鬼,他是厲鬼。”

    黃福如同掉進了冰窖裡,心裡涼透了底。

    江湖上有句順口溜:“寧進閻羅殿,不入鬼魔城,甘願下油鍋,不願遇九魔。”

    西域鬼魔城中,以九鬼魔這首瘋鬼畢不凡武功最高,卻以厲鬼熊宗和色鬼朱顏二人,最為兇惡。

    “你們來梅……花園幹……什麼?”黃福聲音有些抖。

    色鬼朱顏道:“找你打聽一個人。”

    黃福聞言,立即道:“莊主慕容久酒已經回老家榆林了。”

    厲鬼熊宗道:“我們不要你主人的下落,要問另一個人。”

    黃福馬上猜到了他倆問的誰,卻裝顧聾作啞地問道:“誰?”

    熊宗咧嘴道:“丁不一”

    “這我就不知道了。”黃福搖搖頭。

    他害怕馬公公,所以不敢說出丁不一的去向。

    朱顏怪聲笑道:“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黃福暗自提起一口真氣。

    熊宗跨步向前:“讓我來提醒你一下,你就會知道了。”

    “呀!”黃福突然發動,左手一抖,袖內一支袖箭射向朱顏,右手中的鋼刀隨著騰起的身子劈向熊宗。

    他決定捨棄床上的包袱和桌上的二百兩銀子,偷襲色、厲二鬼,奪路逃走。

    他知道自己不是色、厲二鬼的對手,但自信自己能逃走。

    所以鋌而走險。

    他沒有低估色、厲二鬼,卻過高地估計了自己。

    熊宗黑手五指一抓,抓住劈來的鋼刀刀刃,用力一折,鋼刀“當”地一聲斷成兩截。

    朱顏右手指一彈,袖箭猛地一跳,轉身射向黃福,隨著“噗”地一聲,射入黃福左腿膝蓋。

    黃福怪叫著栽倒在色、厲二鬼的腳下。

    熊宗冷冰的五指扣住了黃的喉節。

    朱顏低下頭,一雙閃著異光的眼睛看著黃福裸露的頸脖。

    黃福沒想到熊赤手能接鋼刀,朱顏彈指能擊暗器,此刻,只得低頭認輸。

    他扁扁嘴道:“我可以告訴你們,丁不一去哪兒了,但你們要保證不殺我。”

    “手下敗將,不講條件?”朱顏突地抓住黃福左膝益上的箭尾,往外一拔。

    “啊!”黃福痛徹骨,發出一聲慘號。

    “說呀,”朱顏舉起血淋淋的箭桿在黃福眼前一晃,“你要再不說,我就把它插入你的有膝蓋裡。”

    黃咬緊了牙:“你倆不作保證,我死也不說!”

    “好吧。”熊宗放開捏住他喉節的手指,“你把衣兜裡的銀票給我們。”

    黃福蹬著腳立起身,將懷中將六千兩銀票掏出交給熊宗,現在,性命自然比銀票要緊。

    熊宗接過銀票遞給朱顏:“我們保證不殺你,你說吧,丁不一哪去了?”

    朱顏一旁數著銀票道:“你就不怕咱倆說話不算數?”

    黃福微微一怔,隨即道:“不會的,在下聞得西域鬼魔城九鬼魔雖然兇狠,但言出必行,從不食言。”

    “嗯,有此一說。”朱顏點道。

    “快說。”熊宗沉聲喝道。

    “丁不一和餘小二,還有白如水,三人去嶗山清風觀了。”

    黃福說完,跋著腿就往外走。

    “嗤!”一聲細響,一炸痛,黃福的身子像陀螺般旋轉著,跌回到床沿旁,頸脖上五道深深的裂縫裡,血向外噴濺。

    黃福瞪圓了眼:“你們……不講信……用。”

    熊宗將滿是鮮血的手指在胯上隨便一擦,冷笑著道:“鬼魔雖然言出必行,從不食言,但咱厲、色二鬼卻是例外。”

    朱顏還在撥弄手中的銀票說道:“咱倆對出賣主人的奴才,歷來就是以牙還牙,從不講什麼信用。”

    “你……”黃福喉嚨裡咕嚕了幾下,一口氣接不來,雙腳蹬,一命鳴乎。

    熊宗擦著雙手:“因果報應。”

    朱顏將銀票收入懷中:“罪有應得。”

    熊宗抖抖衣襟:“速去嶗山。”

    朱顏紮起花衫:“事不宜遲。”

    熊宗、朱顏轉身出房。

    須臾,梅花園外響起了急驟的馬蹄聲。

    丁不一、白如水和餘小二既不知慕容久酒已經遇害,也不知梅花院中的變故,所以三人的心情都格外的好。

    丁不一經慕容久酒的指點,已知七邪劍的奧妙,對練劍充滿了信心。

    餘小二鐵頭功已有小成,便大言不慚,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英雄好漢。

    白如水知道丁不一練劍已有希望,那股高興勁自然不用說,只是她心中尚有一絲憂慮,身後的東廠侍衛都沒了影兒。

    但不知是怎麼回事?

    三人宿在織溝鎮升生客棧。

    織溝鎮離諸城不一十里,三人宿在這裡的原因,是因為丁不一明日要繞道去趟老沙河小莊。

    丁不一坦率地告訴白如水,他去老沙河小莊的目的,是為了找那個瘋女子江春花的爺爺,一來解釋望月樓的事,二來結識這位武功高強的老前輩。

    餘小二高興得拍手直嚷,若能見到這一對瘋爺女倆,一定很好玩的。

    白如水想阻攔,卻又有幾分不好意思,頗是心事重重。

    丁不一沒有理由一定要去找瘋女子江春花的,萍水相逢,分手也就罷了,至於結識那位武功高強的爺爺,則更是沒有必要,還有五位七邪前輩在等著他去練劍。

    他為什麼一定要去找江春花?

    難道他又喜歡上了這個瘋女人?

    她心中像是壓上了塊巨石。

    丁不一的確還有要見江春花的原因,他只不過是沒說出來罷了。

    江春花的臉形和眼神確實也很像白如水、蘇小玉、小貞,如果是兩個女子相象,還有其偶然性,天下事可謂是無奇不有,不過四個女子相象,這就一定不是碰巧的事了。

    江春花、白如水、蘇小玉和小貞,這四個女子這間究竟會有什麼關係呢?

    血緣關係?

    特殊的外因或內在聯繫?

    純屬偶然?

    也許能從江春花的爺爺那裡得到些什麼解釋或線索。

    所以,丁不一堅持要繞道去老沙河小莊走一趟。

    一個橫臥在河畔東隅樹蔭中的小莊。

    一條清徹見底的小河圍繞莊流過。

    河灘上絨絨砂在陽光中閃著金燦爛的光芒。

    好一個優雅寧靜的小莊。

    丁不一想起了桃花園,屏息一聲輕嘆。

    餘小二嘖嘖兩聲,輕聲道:“這地方怎麼會出瘋子女人?”

    白如水沒說話,心中在想:生在這山明水秀村莊中的姑娘,一定都很漂亮。

    莊前路口,一顆偌大的老槐樹。

    樹下坐著一位正在曬太陽的白老頭。

    三人走近前去。

    丁不一向白髮頭拱手道:“請問老大爺這可是老沙河小莊?”

    白髮老頭拎住項下自須道:“不錯,這就是老沙河小莊。”

    丁不一問道:“這莊中可有一位叫江春花的姑娘?”

    “江春花?”自發老頭皺起自眉毛,沉吟片刻道:“沒聽說過。”

    丁不一一怔,難道是江春花在騙人?

    餘小二一旁道:“大哥,準是這老頭不知道,咱們進莊去問。”

    “哎,這位小後生。”白髮老頭滿臉不高興,噘著嘴道,“不是老頭吹牛,老沙河小莊一共十六戶人家,從老到小,沒一人,老頭不認識,沒有一人,老頭叫不出名字。”

    丁下一躬身道:“老大爺,別見怪,這小毛孩沒禮貌,我代他向您賠禮了。”

    “哈哈,”白老頭笑道:“沒關係。”

    餘小二的小嘴翹得捱上了鼻尖,臉繃得緊緊的。

    丁不一道:“我說的那姑娘是個瘋女人,年紀大約二十出頭,長得很漂亮,她和爺爺住在一起。”

    自發老頭拎著鬍鬚的手突然一抖:“哦,我想起來了,以前這裡曾經住過爺孫女兩人,他們是流浪到這裡來的,村裡人可憐他倆就讓他倆在村尾蓋了間茅屋住下,村裡人都不知道他倆的姓名,也不知他倆的來歷,都管叫那爺爺做草藥郎中。”

    “草藥郎中?”丁不一覺得有些奇怪。

    白髮老頭道:“因為那人醫術精明,村上的人病了,只須他一劑草藥便是藥到病除,他就靠採草藥為附近鄉民看病為生。”

    “原來是這樣。”丁不一心中釋然。

    餘小二白如水都無心聽這些無關緊要的閒聊,側轉身把目光投向了村旁的樹蔭裡。

    丁不一繼續和白髮老頭閒聊。

    “草藥郎中管叫孫女為春姑娘,如果沒錯的話,你說的江春花可能就是她,當時她只有十二、十三歲,的確長得很漂亮,村裡人都叫她小美人。”白髮老頭說到“小美人”時,搖頭晃肩還頗有幾分得意。“後來怎麼樣?”丁不一追問道。

    “後來……”白髮老頭瞧著丁不一頓了頓話鋒道,“聽說春姑娘病了,草藥郎中停止了營業,沒多久便帶著春姑娘離開了這裡,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見到過他們,也沒有聽到過他們的消息。”

    丁不一沉默片刻道:“郎中先生離開這裡有多久了?”

    白髮老頭道:“大概有五、六年吧。”

    “謝謝大爺。”丁不一從衣袖中掏出一錠銀子遞過去。

    “哎,公子爺,這是什麼意思?”白髮老頭雙手攢起拳頭。

    “一點小意思,望大爺笑納。”丁不一花銀慣了,這一鍍銀子他毫無所謂。

    不想,白髮老頭唬起臉道:“老漢雖然窮,卻視錢財如糞土,富貴如浮雲,當提知府大人下八人大轎,請我去作幕僚,我還不肯去呢,公子這麼做,豈不是小看老漢了?”

    丁不一看到白髮老頭的神情十分認真,不敢勉強,收回銀錠,道:“恭敬不如從命,謝大爺,祝你長命百歲。”

    “好小子。”白髮老頭道:“這模樣眼前雖有魔難,日後自是前程無量,望好自為之。”

    丁不一怔呆片刻:“告辭。”

    丁不一轉過身,身後不見了白如水的餘小二。

    咦,他二人哪去了?

    樹蔭中,人影閃動。

    丁不一彈身躍起,撲向樹蔭。

    樹蔭林中,丁不一、白如水和餘小二三人會合在一起。

    丁不一道:“發現了什麼?”

    白如水搖搖頭。

    餘小二道:“媽的,連個鬼影子也沒有見到。真怪!”

    白如水陰沉著道:“我看見樹蔭中有人在窺看咱們,就馬上和餘小二趕去了,可奇怪,搜遍了整個樹蔭林連個人影也沒見到。”

    餘小二道:“村蔭這麼小,兩旁是開闊的河灘,他能躲哪裡去?”

    丁不一皺眉道:“水姐姐,你是不是看走了眼?”

    白如水道:“不會的,憑我的功底,這麼近的距離,決不會看走眼。”

    餘小二道:“會不會是那些東廠鷹犬?”

    白如水道:“我想不是,東廠鷹犬就連薛宇紅也沒有這般好的功夫。”

    “不管他是誰,咱們先回織溝鎮吧。”丁不一擺了擺手。

    白如水點點頭道:“咱們一路上留著點神就是。”

    餘小二鼓起嘴唇:“哼,要是讓小爺撞上,正好讓他試試小爺的鐵頭功。”

    三人出了樹蔭林,轉程返回織溝鎮。

    一路上風平浪靜,沒發現任何追蹤的人,也沒發沒現任何異樣的動靜。

    不過,事情總覺得有些兒怪。

    黃昏時分,丁不一和白如水、餘小二回到了升生客棧。

    三人要了一桌酒菜,在堂角里坐下。

    餘小二端起酒懷道:“大哥,咱們怎麼辦?”

    丁不一舉起酒筷子:“水姐姐,你說呢?”

    白如水目光瞟過四周:“宿一夜,明早動身吧。”

    餘小二一口將酒飲盡:“我說除了再宿一夜外,沒別的法子,難道大冷天還能趕夜路?”

    丁不一橫了他一眼:“算你有理。”

    白如水在桌面上蹲蹲筷頭:“快吃,快吃。”

    三人正在說話,吃喝之間,店門外爆出一聲大喝:“店家!”

    那喝叫聲又響又脆,又沉又重,似爆生聲又似悶雷。

    三人不覺一驚,扭頭往門外看去。

    店門外,走進兩個相貌醜惡的流浪漢。

    白如水看到好兩人,心中悚然一驚,西域鬼魔城的色、厲二鬼怎麼上這兒來了?

    她悄聲丁不一問道:“他們是誰?”

    白如水低聲道:“那個披散著頭髮的是鬼魔城的厲鬼熊宗,那個陰陽怪氣內透花衣邊的是色鬼朱顏。”

    丁不一曾聽爹爹提到過西域鬼魔城的九鬼魔,不禁心中暗自打了個寒噤。

    餘小二久在江湖之中怎以沒聽說過這兩個鬼魔的惡名,不覺顫聲道:“怎麼會……是這兩個鬼?在老沙河是……不是他們跟著咱們?”

    白如水沉聲道:“也許不是。”

    她只是見過色、厲二鬼一面,但並末與他倆交過手,不知他倆的武功究竟如何,無法斷定他倆是就是日間老沙河小莊樹蔭林中閃過的人影。

    餘小二面露驚恐之色道:“聽說色、厲二鬼在鬼魔城九鬼魔中最為兇惡,常常活剝人皮、吃人心,喝人血,是不是有這麼回事?”

    白如水怕餘小二招惹是非,故意嚇唬他道:“是有這麼回事,聽說他倆最喜歡吃十三到十六歲少年的心,你可以小心。”

    餘小二心中害怕,悄悄地將板凳腳被桌腳絆住,一下歪倒,“嘩啦!”一聲,連人帶凳摔倒在地。

    “媽的!”熊宗一掌拍在桌上,“小二!”熊宗這一句叫罵,並不是罵餘小二,而是罵店小二。

    他嫌店小二上菜太慢,他們吃過飯還要急著趕夜路,去追丁不一呢。

    餘小二聽得這一聲叫罵,忙從地上爬起,合起雙掌道:“色、厲二鬼大爺,對不起,在下餘小二無心冒犯,望乞見諒。”

    餘小二?熊宗和朱顏眼中閃過兩道灼灼的光亮,醜臉上放出一層異彩。

    沒錯,眼前的三人正是丁不一、餘小二和白如水!

    本欲還要往前趕夜路,想不到竟在這客棧裡遇上了。

    此時,店家聽得摔鐵聲,只道是堂中打架,急忙趕出來調解。

    丁不一見到店家,即道:“店家,給這二位大爺備一桌好酒菜,由我付帳。”

    丁不一的心思很簡單,儘量息事,不去惹這二鬼,以免招惹麻煩。

    熊宗和朱顏二人是江湖老手,也知此刻不是動手的時候,也不想打草驚蛇,便一齊拱手道:“不好意思,告擾了。”

    人分別坐下,店家催著夥計趕快去備菜,堂中的顧客也各自重新坐下,一場風波,已告結束。

    餘小二捏著筷子的手直打哆嗦,低聲問白如水:“水姐姐,該沒事了吧。”

    丁不一道:“瞧你嚇得,還會有什麼事?”

    白如水悄聲道:“我看情況有些不對,這色、厲二鬼像是衝著咱們來的。”

    “哦。”丁不一輕應一聲,眼光斜裡瞅向色、厲二鬼。

    熊宗和朱顏正在喝酒,神情頗是高興。兩人側過頭,恰和丁不一的目光相遇。

    熊宗咧嘴一笑。朱顏笑道做了個手勢。

    丁不一笑著對白如水道:“我看不像,他倆態度都很友好。”

    “是啊,”餘小二接口道:“咱們與鬼魔城無仇,河水不犯井水,他倆為什麼要衝著咱們來?”

    白如水憂鬱地道:“總覺得不對勁。”

    餘小二瞪眼:“我說準沒事。”

    “好啦。”丁不一道:“今晚咱們小心點。”

    吃過飯,丁不一、餘小二和白如水返回客房。

    丁不一和餘小二的房在東頭,兩人合住一間房。

    白如水的女賓房在西頭,中間隔著一條走廊。

    白如水在丁不一和餘小二的房間裡,一直坐到三更。

    丁不一對她道:“水姐姐,不會有事的,你回房歇息去吧,咱們明天還要趕路呢。”

    白如水臉上露著一絲憂慮:“可我還是不放心。”

    餘小二伸臂打個哈欠道:“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真是那色、厲二鬼來了,有小爺在,定要叫他二鬼直著進來,橫著出去。”

    白如水道:“色、厲二鬼行走江湖,從來就是露宿街頭,今日投宿在店中,一定有其目的。”

    餘小二從桌旁站起身:“你不睡覺,我可要睡了,你要真不放心,就留在這裡和大哥睡一床。”

    白如水不覺臉面一紅。

    丁不一道:“你放心,我會照顧自己的。”

    白如水輕嘆口氣,從衣袖裡掏出兩個紙包放在桌上道:“這是大幻迷魂粉,你倆捏在手中睡覺,若是色、厲二鬼來了,就將這藥粉撒向他倆臉面,知道了嗎?”

    “知道了。”餘小二抓過一包藥粉,“現在可以睡覺了吧?”

    白如水瞧著丁不一:“千萬小心,不要睡死了。”

    丁不一被她真摯的關心感動,深情地看著她:“謝謝你。”

    餘小二跳上床鋪,將小紙包往梳頭下一塞,倒頭便睡:“沒事,不會有事……”

    丁不一關上房門,又檢查了一遍窗戶,才吹滅蠟燭,捏著小紙包在床上躺下。白如水說的沒錯,還是小心些為妙,他不知不覺之中,已在逐漸成熟。

    對面客房中,熊宗低聲道:“熄燈了。”

    朱顏蜷縮在窗戶牆下“還早著呢,等那小子入睡後再動手吧。”

    熊宗蹲下來:“侯登科肯出五萬兩銀子要那小子身上的蠟丸,但不知那蠟丸中藏著什麼寶貝?”

    朱顏聳著肩道:“管它是什麼寶貝,咱們是認銀子,不認蠟丸。”

    熊宗道:“不知那蠟丸在不在丁不一身上?”

    朱顏嘿嘿怪笑道:“在也罷,不在也罷,只要侯登科說的是實話,咱們就能在丁小子身上找到蠟丸。”

    熊宗點點頭:“沒人能在色、厲二鬼手下不開口的。”

    “哎,”朱顏道,“記住,要把他們弄到后街的空房裡才以動手。”

    熊宗眨眨眼:“他們?老六,你又煞不住火氣了?”

    朱顏狠狠地吞了泡口水道:“那白幫主,我早就想……”

    “噓,”熊宗用手指壓住唇沿,“別說話,養著點精神,待會好好地樂一樂。”

    色、厲二鬼不再出聲,縮在窗角下,耐心等候。

    半個時辰後,熊宗和朱顏身穿夜行衣服,閃身掠出窗戶。直奔丁不一的客房。

    兩人身手敏捷如靈貓,足下聲息全無。

    貼近窗臺,打個手勢,兩人同時踮起腳將窗戶格紙,用舌尖舔溼,戳個小洞。

    房內鼾聲雷動,獵物睡得正香。

    朱顏眯眼瞧了片刻,便伸手去摸插在腰間的薰香竹筒。

    接理說,像色厲二鬼這樣的高手,本用不著用這種下三檻的迷魂薰香,但他倆的目的是劫人而不是殺人,而且劫了丁不一後,還要劫白如水,所以不能不借用色鬼朱顏垢偷香竊玉的薰香竹筒了。

    朱顏只覺一陣冷風吹過,將頭一縮,手摸到腰間,剎時,他臉色倏變,腰間的薰香竹筒不見了!

    明明在出房前還檢查過薰香竹筒,怎麼會不見了呢?朱顏頭額滲出一層冷汗。

    熊宗打來手勢:怎麼回事?

    朱顏只得回個手勢:薰香竹筒不見了。

    熊宗皺皺眉頭,既然如此,就只有撬窗而入了,他的手伸向插著鋸齒小刀的腰囊袋,突然,他全身一抖,腰囊袋裡的鋸齒小刀也不見了!

    朱顏、熊宗二人,立即閃身,返回房中。

    熊宗點燃了蠟燭,剎時,兩人傻了眼。

    薰香竹筒和鋸齒小刀並排擺在桌子上。

    兩人凝視片刻,默然無聲。

    他倆知道遇上了絕世的高手。

    能在他倆身上悄悄地偷走薰香竹筒和鋸齒小刀,放回到房中桌上,而他倆卻毫無知道,此人的武功自能稱得上是絕世的高手!

    朱顏手伸向桌面道:“這樁買賣做不成了。”

    說話中,朱顏的手指在桌面上寫道:“繞道去嶗山。”

    熊宗也將手伸向桌面道:“咱們放棄吧。”

    他在桌面上寫道:“以退為進,見機行事。”

    朱顏和熊宗分別抓起薰香竹筒和鋸齒小刀納入腰間,背上床頭上的簡陋行裝。

    留下一錠銀子在桌子上,兩人掠窗逾牆而出。

    熊宗和朱顏奔出鎮口叉道,轉身往南,朝往嶗山相向的方向奔去,剎時,不見蹤跡。

    叉道口,路旁的石叢中緩緩站起一個蒙面人。

    蒙面人朝著熊宗和朱顏消失的方向,凝視處,冷然一笑。

    他緩緩始起手,摘下臉上的蒙面布。一張瓦刀似的長臉,一雙閃著綠光的三角眼,在月光下豁然顯露。

    原來是老太監馬公公!

    馬公公自以為剛才在店內顯露的一手輕功,已將鬼魔城的色、厲二鬼嚇退,一切都照著他的安排在進行。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馬公公再精明,也有失算的時候。

    他低估了色、厲二鬼的心計。

    嶗山清風觀發生的事,險些使他周詳的計劃敗於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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