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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相思鎮

    西門殘月在半空中出腿,踢中田你你的刀,刀飛,鐵環叮叮鈴鈴響個不停,撞中田我我的槍桿,槍折。

    田氏兄弟虎口被震裂,流血不止,踉蹌後退十幾步。

    與此同時,西門殘月左手一指戳出,閃電般點向言澤文脈門。言澤文大驚,撤掌,所發出的“言家十八式”功力自然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

    西門殘月的袖刀已發出,藍色光芒幻起,直取丁剩勇面門。

    丁剩勇變招奇快,易攻為守,手指按在西門殘月刀背上,一股大力立刻從刀身上傳出,撞在西門殘月身上。

    西門殘月只覺得心口似被千斤重錘猛擊一下,五臟六腑一陣翻騰,口中發甜,一口血湧上來,卻被他拚力嚥下。

    這時,樂小妖的“五星雷鳴彈”已射至,離西門殘月背門不及三寸。

    西門殘月長袍忽然鼓起,盪出一股大風。

    五聲巨響,搖天動地。

    那“五星雷鳴彈”在西門殘月的身後爆炸,將他的長袍炸出了一個大洞,幸喜沒有傷着身體。

    但丁剩勇的“天傷指”卻讓他至少損失了兩成功力。

    他落在地上,岸然而立,神情依然平靜如故,似乎剛才跟“幽魂五妖”拚死打鬥的不是他。只是衣衫有些破爛,顯得有些狼狽。

    “幽魂五妖”吃驚不小,怔怔地圍着他。

    夜風勁疾,衰草劇動,衣襟揚逸欲飛。

    一片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人開口説話。

    “想不到咱們十拿九穩的全力一擊,被你破了。”説話的是丁剩勇。他兩眼冷焰暴長,逼視着西門殘月。

    “我也想不到──”西門殘月悠然道,“幽魂五妖這樣不好對付。”

    “西門兄,只要你放過我們五個,我們一定改過自新,聽候你的差遣。”二妖言澤文哀聲道。

    “自作孽,不可活。你們此刻後悔,已經太晚了。”

    “你難道非殺我們不可?”長得嫵媚多姿,肌膚白嫩細膩,身腰纖巧婀娜,卻滿臉冶蕩妖異之色的樂小妖,説話的聲音悲悲慼慼,令人陡生憐憫之情。

    但西門殘月卻毫不理會,沉聲道:“我千里追蹤,就是要殺了你們。”

    丁剩勇冷然道:“你殺了我們,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做事一向不在乎對自己有無好處,只求無愧於心。”

    丁剩勇冷笑道:“你已中了我的‘天傷指’,內力大損,難道還有把握殺我們?”

    西門殘月微微一笑。他做事,很少有過絕對把握,現在也沒有。

    他衝丁剩勇道:“你不相信?”

    話音未歇,他的身形已動。

    動得非常快。

    直撲丁剩勇。

    丁剩勇大驚,但臨危不亂,一指按出。

    誰知西門殘月身形一變,已折而撲向樂小妖。

    此時此刻,西門殘月自然不能讓他們五人重新結聯手之勢,必須搶先各個擊破。

    五妖中以丁剩勇武功最高,且是五妖之首,若攻擊他,其餘四人勢必捨命相救,所以西門殘月選定功力最弱的樂小妖作為目標。

    為防止丁剩勇救她,他先佯攻丁剩勇,令其無暇他顧。

    藍色光芒陡閃。

    樂小妖一聲尖叫,一條右臂飛起。那隻血淋淋的手上還扣着一把“五星雷鳴彈。”

    丁剩勇、言澤文和田氏兄弟震愕之餘,暴喝聲聲,猛然撲上。

    這五妖雖作惡多端,但彼此之間極重義氣,一人遇難,其餘人必定拚力相救。

    樂小妖踣地,西門殘月突然不見了。

    四妖血脈僨騰,在草叢中仔細搜尋。

    田我我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用槍狠狠戳入草中,忽然覺得後頸微微有些濕熱,扭頭看時,赫然發現西門殘月面帶微笑,氣定神閒地望着他。

    田我我大喝一聲,一槍刺出,卻感覺到胸腹之間一涼,垂首一看,西門殘月的刀早已斬入。

    槍在半途頓住了。

    他的人也倒了下去。

    丁剩勇大叫一聲:“快走!”一把抱起樂小妖,狡兔般一竄,逃之夭夭。

    田你你見親哥哥喪命,哇哇大叫,欲搶上去拚命,但言澤文一把將他抱住,飛也似地掠走了……

    清晨。相思鎮上人流穿梭,非常熱鬧。

    西門殘月又精神煥發地出現在街頭。經過一個晚上的調息,所受內傷已好了一大半,功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他花錢買了件新白袍穿在身上。他的目光在人羣中逡巡着。

    昨晚從四妖逃跑的方向看,他們很可能來了這裏而且不會這麼早就溜走,因為他們要替樂小妖治傷。

    人羣中夾雜着不少江湖人士,其中有幾位還是平素很少露面的一流高手,這些人見到西門殘月,不由得微微動容,心中暗暗忖道:“想不到西門殘月也插手這件事,看來咱們這一趟是白來了。”

    西門殘月看見他們之後,也頗覺奇怪。他剛準備叫住一位熟悉的江湖人物,問個究竟,卻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住了。

    一個頭戴破草帽的樵夫,挑着一擔柴,低着頭匆匆忙忙地從他身邊走過。神態瘋顛的老叫化,跌跌撞撞地衝過來,一頭撞在樵夫的柴上,“哎呀”一聲,接着破口大罵起來。

    那樵夫大怒,放下柴擔,揮拳欲打。

    西門殘月走上前去,欲擋住他。那樵夫卻閃電般從柴捆中抽出一把刀來,挾出劈向西門殘月。

    那叫化長袖一舒,運起一股白茫茫的罡勁,掃向西門殘月胸膛。

    西門殘月一聲怒叱,沖天而起,躲過這猝然一擊。

    那樵夫原來是田你你易容裝扮的,而叫化則是言澤文。

    兩人一擊不中,速退。

    西門殘月身形掠起,追上。

    正好街邊停着一輛馬車。這馬車車篷已經非常破舊,拉車的也是一匹羸弱老邁的瘦馬,顯然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行頭。車門緊閉。車轅上歪歪斜斜坐着一個蔫頭耷腦的漢子。他想必是昨晚熬了夜,現在正低着頭打瞌睡。

    言澤文和田你你飛身掠上了車,那車伕被田你你一腳踢了下去。

    西門殘月剛欲縱上去,卻聽見車廂裏一聲驚呼。

    女人的聲音。

    西門殘月一驚,頓住了身形。

    言澤文在裏面獰笑一聲,道:“西門殘月你若敢衝進來,我就殺死這女人。”

    西門殘月一咬牙,沉聲道:“你們最好放了她,不然,我會讓你們死得很慘。”

    田你你笑道:“放了她?你做夢。”

    言澤文接口道:“有本事你就衝上來呀!咱們跟這女人同歸於盡。”

    田你你又道:“他當然不會這樣做,別忘了,他是堂堂的西門大俠,絕不會為了殺我們而累及無辜的。”

    西門殘月臉色鐵青,怒道:“你們想怎麼樣?”

    言澤文道:“你若想讓我們放了這女人,必須答應我兩件事。”

    “什麼事?”

    “扔掉你袖中的刀。另外,讓我制住你陽關、神藏和缺盆三處穴道。”

    西門殘月無語。

    他明白他們的意思,扔了袖刀,三處要穴被點,就只有捱打的份。

    但一個無辜的女人在他們手中,隨時都可能沒命。

    他一陣猶豫,這時那車伕湊了過來,全身哆哆嗦嗦道:“公子,你行行好,車上是我家小姐,千萬別讓那兩個傢伙傷了她。”

    西門殘月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你放心。”話音未落,西門殘月猝然出刀。

    藍光陡閃。

    這一刀居然是劈向那車伕。

    車伕大驚失色,慌忙閃避。與此同時,從那車廂裏射出兩條人影,自然是言澤文和田你你。

    言澤文已然發動“言家十八式”,罡勁有如波翻浪湧。田你你手中湧出一卷圈銀色刀光,刀刀奪命,快捷狠毒。

    那車伕也暴喝一聲,身形如鬼魅般掠起,躲開西門殘月那一刀,右手拇指倏地按出,直取西門殘月後腦勺。

    不用問,這人是丁剩勇假扮的。

    這一切都是圈套。車上那女人是樂小妖。

    她也鑽出了車廂,左臂微震,五點光芒暴打西門殘月。她的右臂已被西門殘月削斷,但左手發出的“五星雷鳴彈”同樣快而準。

    這“幽魂五妖”一死一傷後,對西門殘月既恨又懼,不敢和他正面作對,便設下這個圈套,卻萬萬沒想到,被他一眼識破,因而此刻只有捨命一搏了。

    藍光大盛。

    西門殘月一刀出手,化解了丁剩勇、言澤文和田你你的攻勢,緊接着一刀揮出,樂小妖發的“五星雷鳴彈”似被一縷疾風一吹,折而打向馬車。

    五聲劇響,仍待在那輛馬車上的樂小妖閃避不及,連人帶車被炸得粉碎。

    丁剩勇等人駭得魂飛魄散,怔怔地看着西門殘月。

    “你們的計謀的確很好,我險些上當。”西門殘月冷冷道,“幸虧我知道一件事。”他望着丁剩勇。

    一個車伕的膽子絕對沒有那麼大,看到那種情景居然沒有躲起來。

    丁剩勇、言澤文和田你你面容慘淡,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

    相思居是這鎮上最為豪華氣派的酒樓,西門殘月走進去時,正值晌午時分,偌大的廳堂內已是座無虛席,這些客人絕大多數都是江湖中人。

    西門殘月已經知道了這些人來到此地的原因。

    他們都是衝着“雲夢譜”來的。

    江湖傳説,這譜中所載,全是關於內功、劍法、身法、易容、暗器等方面的不傳之秘。

    這本“雲夢譜”在雲夢島上。但江湖中沒有人知道雲夢島在哪兒,所以江湖中人雖然對它覬覦已久,卻沒法得到。

    一個月前,江湖中忽然傳説“摘星手”符正到過雲夢島。於是人們紛紛出動,尋找符正下落,其目的自然是要他帶他們去雲夢島,弄到那本“雲夢譜”。

    而符正近來突然從江湖上消失了,最後見過他的人,便是“逢賭必贏”羅大頭。據説羅大頭這幾天會在相思鎮出現,所以大家都湧到這兒來了。

    西門殘月一聽説這件事,一下子就有了興趣。

    他並不是想得到“雲夢譜”,而是覺得這件事裏面一定大有文章。遇到了這種事情不插手,絕不是西門殘月的風格。

    西門殘月叫了幾個酒菜,一邊吃,一邊注意着周圍的一切動靜。

    店內的這些江湖人士大都跟他熟悉,但奇怪的是,這些人卻裝作不認識他。

    不知過了多久,店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喧鬧嘈雜的廳堂立即安靜下來了,幾位本來在吆五喝六的江湖客,見到這人,馬上噤若寒蟬。

    大家的目光都盯着這身灰袍,面色死灰,腰帶上插着一把無鞘劍的漢子。

    白天。

    “幻影劍”葛不行座下第一高手白天。

    只見灰影微閃,白天已到櫃枱前,輕輕叩了叩櫃枱,衝埋頭翻看帳本的店老闆道:

    “老闆,我要包下這裏。”

    那老闆眼睛一亮,接着又搖搖頭道:“客倌,您包下了,那這些客人怎麼辦?”

    “把酒錢退給他們,讓他們走,你的損失由我負責。”説着,白天掏出一錠足有二十兩的銀子,放在櫃枱上。

    老闆望着銀子,眼睛中像是長出了一隻手,可惜他知道廳堂的這些人也不好惹,所以只好嚥了咽口水,為難地搖搖頭。

    白天臉色一沉,接着又笑了,笑容分外陰冷,轉過身去,鋒利如刀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來掃去。有幾位膽小的人暗道不妙,輕輕站起來溜了。白天微微點頭,喃喃道:“很好。”

    “不好,一點都不好。”

    隨着話音,兩名大漢站起來,瞪着白天。西門殘月認出這兩人本是少林俗家弟子,因觸犯戒條,被少林派逐出師門。一個叫丁水清,另一人姓伍名永輝。這兩人雖品性不端,但武功非凡。

    白天盯着這兩人,目中殺機大現。這兩人也全神戒備,只要白天一有拔劍之意,他們便搶先出手,合力格殺之。

    誰知白天並未拔劍,甚至連動都未動。

    丁水清和伍永輝對視一眼,伍永輝大步走到店外,撿了塊石頭回來,擱在桌上。丁永清衝白天笑了笑,捋了捋衣袖,嘿地一聲,將真氣運於右掌,然後一掌拍下,石頭立即被掌力震成了粉末,而桌子卻絲毫無損。眾人一陣驚呼。

    丁水清面露得色,衝白天道:“這位朋友要趕咱們走,兄弟有些不服氣。如果你能夠像兄弟這樣玩玩,兄弟立即拍屁股滾蛋。”

    西門殘月見狀暗忖道:“這姓丁的武功倒有兩下子,心智更不錯,知道非白天之敵,不敢和他正面衝突,又不願乖乖地離開,所以玩上了這種把戲,這樣一來,白天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他,就沒有藉口了。”

    白天微微一笑,吩咐店小二取來一片豆腐,又讓人撿來一塊石頭,將豆腐擱在石頭上,從身上拿出一塊手絹蓋在豆腐上。眾人的目光緊緊地盯着他,不知道他弄什麼玄虛。

    只見他一掌輕輕拍下,然後背剪雙手退後兩步。丁水清好奇地揭開手絹,見那豆腐完好無損,又端開豆腐,發現石頭仍是原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眾人也不由得大失所望。西門殘月心裏卻震愕不已。

    白天衝丁水清冷冷道:“閣下不妨用手指戳一戳。”

    丁水清一愣,遲遲疑疑地碰了那石頭一下,那石頭立即成了一堆粉末。他再也笑不出來了,其他人都驚得呆若木雞。

    西門殘月心中嘆道:“想不到以劍術名動江湖的白天,居然將這種隔物擊物的綿掌神功練到了如此爐火純青之境。看來‘幻影劍’葛不行的勢力的確不可小視。”白天懶洋洋地道:“在座的諸位,誰若能照我剛才這樣玩玩,就可以留在這裏喝酒,如果沒能耐,只好請出去了。”

    丁水清和伍永輝率先走了,另一些人也陸陸續續地溜了。西門殘月仍坐在那兒未動,除他以外,還有一位身着黃袍,面貌冷峻,目如點漆,奕奕有神的中年人,一動未動,顧自吃喝着。

    白天冷冷地望着他倆,道:“兩位好像沒聽懂我的話。”

    那黃袍客未答腔,西門殘月笑道:“在下聽懂了。”

    “那麼閣下會玩那套把戲?”

    “不會。”

    “閣下準備走了?”

    “不走。”

    “為什麼?”

    “不為什麼。”

    酒店老闆雖不是個江湖人,但見多識廣,知道那灰袍劍客厲害無比,這位白衣公子這樣跟他説話,説不定灰袍劍客會立即拔劍置他於死地。

    誰知白天沒有絲毫出手的意思,反而笑了,朗聲道:“放眼江湖,敢同我白天作對的人不多,西門殘月是其中一個。西門兄,你的確可以留在這裏。”

    他笑容一斂,走到黃袍客面前。

    黃袍客瞟了瞟他,慢條斯理地道:“我也不會玩把戲,但我也不想走。”

    白天冷冷道:“你是什麼人?”

    “殺人的人。”

    “這麼説,你是來殺我的?”

    “你若該殺,我就殺你。”

    白天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後道:“你用什麼殺人?”

    “天下所有的東西都可以用來殺人。”

    白天一咬牙,狠狠道:“看來你今天又有機會殺人了。”

    “殺誰?”

    “殺我!”

    “我説過,你若該殺,我就殺你。”

    “我不該殺?”

    “起碼現在不該殺。”

    “但我卻要殺你!”話音甫落,白天腰間的無鞘劍已然在手,隨即挽了個劍花,銀光晶燦耀眼。

    忽聽門外一聲斷喝:“住手!”

    一位衣飾鮮麗,丰神俊逸,腰懸長劍的少年公子步履輕盈地走了進來。他身後緊跟着四位勁裝疾服的漢子。

    白天一見,立即還劍腰間,過去行禮道:“二爺,屬下一直在此恭迎大駕。”神情異常恭敬。

    少年公子衝他微微點頭,走到黃袍客面前,拱手道:“這位仁兄,在下葛不遠,這位手下適才冒犯尊駕,我在此給仁兄賠罪。”

    黃袍客毫不理會,自顧喝酒,神情分外倨傲無禮。白天和四位勁裝大漢俱都滿臉怒容,恨不得衝過去摘下他的腦袋。但葛不遠卻擺了擺手,似毫不在意,又衝西門殘月略施一禮。

    西門殘月微笑着還禮,心裏道:“聽説‘幻影劍’葛不行的弟弟葛不遠年少有為,其劍法得其兄真傳,已可躋身一流高手之列,原來就是這位英俊瀟灑、謙沖有禮的少年公子。”

    葛不遠吩咐店小二上了一些酒菜,幾個人開始吃喝起來。

    過了一會兒,店門口又出現了兩個人。

    其中一人黑色勁裝,頭戴寬邊笠帽,赫然是惜玉樓高手,與“風雲彈指”龔鵬飛齊名的“無影神腿”黑摩星。

    另一位卻是個年輕的紅衣女子,雙十年華,身姿窈窕俏麗,瓜子臉,膚色粉嫩,柳目秀鼻,眸中流光四轉,風情萬種。

    她手中拎着一把劍,劍鞘古樸,劍柄垂着紅色流蘇,隨風而動。

    白天振衣欲起,卻被葛不遠擋住了。

    黑摩星摘下笠帽,露出一張鐵青的臉,狠狠地盯了白天幾眼,揀副座頭坐下。

    那紅衣女子瞟了瞟,然後略帶羞澀地垂下頭,輕移蓮步,在角落裏落座。

    葛不遠的目光始終跟着她。他見過不少女子,但很少遇到這麼漂亮的佳麗,不由得春心萌動,神魂激盪。

    西門殘月暗暗好笑,同時也驚異於這女子的美麗。

    黑摩星望着白天,滿臉怨毒之色,恨不得將他撕成碎片,但衡形度勢,覺得此時敵眾我寡,不宜動手,所以忍住怒氣,點了些酒菜,兀自吃喝着。

    那紅衣女子也叫了幾樣小菜和兩隻饅頭,低頭慢慢地吃着,不時抬頭瞅瞅葛不遠,臉上不由自主地浮起兩片紅雲,使她顯得更加嫵媚動人。

    葛不遠更是心搖神馳,恨不得立即撲上去抱住她,狠狠地親上幾口。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驟的腳步聲,一條滿臉兇相的彪形大漢,手提一把潑風刀,衝了進來,瞪着眼睛四處尋找着什麼人,嘴裏還在罵罵咧咧。

    紅衣女子見狀,驚恐地站起身來,一雙柔荑緊緊握住劍柄。

    那漢子見到她,高聲大罵起來:“你這臭婆娘,居然跑到這兒來了,快跟老子回家。”

    紅衣女子花容失色,拚命地搖頭。

    那漢子怒道:“不回去老子就宰了你。”氣勢洶洶地衝了過去。葛不遠正愁沒借口接近那姑娘,見狀大喜。

    未見他如何動作,便擋在了那漢子面前。那漢子沒提防,一頭撞在了他身上。“澎”地一聲,那漢子被震得倒退十幾步遠,一頭趴在了地上。

    葛不遠存心在紅衣女子面前炫耀武功,早已將真氣運遍全身,那漢子雖然也算得上是個武林好手,但跟葛不遠相比,差得實在太遠,自然被震飛。

    但那漢子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和這少年的武功有霄壤之別,從地上爬起來後,哇哇大叫着,衝向葛不遠,手中潑風刀破空劈出,一連三刀,直取葛不遠頭部、胸門和大腿,出手並不慢,刀法也不差,只可惜他遇到的是葛不遠這樣的一流高手。

    葛不遠身如磐石般凝定不動,但奇怪的是,那漢子發出的那三刀明明十拿九穩,卻全部落空。

    那漢子不由得呆住了。

    葛不遠微笑道:“朋友,走吧,我不為難你。”

    那漢子這才意識到這少年公子非同尋常,但要他就這樣回去,又心有不甘,嘴裏嘟嘟囔囔道:“小的當然要回去,可是那一百兩銀子……”

    葛不遠奇道:“什麼一百兩銀子?”

    那漢子壯着膽子道:“公子爺,您不知道,這女人是我花一百兩銀子買來做老婆的。可她死活不肯跟我,我……”

    葛不遠扭頭望着紅衣女子,柔聲道:“是這樣嗎?”

    紅衣女子緊張地點點頭。

    葛不遠衝手下人一擺手,一名手下立即從身上掏出幾錠銀子,給了那漢子。漢子拿着銀子,歡天喜地走了。

    紅衣女子這才鬆了口氣,衝葛不遠襝衽一禮,道:“多謝公子爺!您的大恩大德容小女子日後報答。”她的聲音跟長相一樣美,説話時眉宇間温情脈脈,眼波似水,輕輕盪漾。

    葛不遠的心怦怦狂跳,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擺擺手道:“姑娘太客氣了,區區小事,姑娘不必掛在心上。請問姑娘芳名?”

    “小女子姓郭,賤名玉兒。”

    “好名字,可否請姑娘移駕那邊,和在下一起共飲?”

    郭玉兒含羞答應。

    不一會兒,他們倆便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心朋友,彼此之間眉目傳情,十分親熱。

    黃昏時分,西山日薄,晚霞燦爛,鋪卷出一片慘淡的腥紅。

    相思客棧。

    葛不遠神情悠閒地走到那位郭玉兒住的房間前,輕輕叩了叩門。半晌,門開了,郭玉兒出來一見是他,半是驚喜半是羞澀地將他讓了進去,並隨手關上了門。

    這時,從走廊拐彎處閃出一條人影,赫然竟是那帶一百兩銀子樂顫顫離去的漢子。

    他望了望郭玉兒緊閉的房門,臉上掠起一絲狡黠的微笑。

    接着,他悄然來到客棧後院圍牆下,四顧無人,縱身掠起,像片樹葉一樣飄過院牆裏。

    不知什麼時候,西門殘月也到了圍牆下,他暗暗忖道:“看來這漢子非等閒之輩,他同那姑娘分明是串通好了來對付葛不遠的。”約略思索,他也飄然掠過牆,追了上去。

    大約個把時辰後,西門殘月尾隨那漢子到了一個大湖邊。湖波微興,湖面上飄蕩着縷縷霧氣。岸邊是一片柳樹林。

    那漢子來到一棵柳樹下,輕輕拍手,從樹後閃出一個人來。這人鳶肩蜂腰,身着黑衣,臉上蒙着黑巾,露出的兩隻眼睛鋭利如鷹。

    那漢子衝他施禮道:“少主,那小子果然上鈎了。”

    少主點點頭,道:“好,事成之後,我絕不會虧待你的。”

    那漢子喜孜孜地連聲稱謝。

    少主又道:“老頭子不相信我,這次我要讓他瞧瞧我的手段。”

    那漢子道:“不錯,少主驚才羨豔,卻從未有過施展才智的機會,這回您總算可以大顯身手了。”

    少主輕輕一笑,道:“你説我幫老頭子對付了葛不遠,替他奪到‘雲夢譜’掃掉了一個障礙,他會不會高興?”

    那漢子一愣,隨即道:“他老人家當然高興。”

    少主緩緩搖搖頭,道:“你錯了,他不會高興的。”

    “為什麼?”

    “很簡單,他從不服老,所以始終不肯讓我出來主持各種大小事務。這次我自作主張幫了他的忙,他非但不高興,還會狠狠責打我一頓。”

    “那──”

    “所以這件事我絕不能讓他知道。”

    那漢子慌忙道:“少主請放心,我絕不會泄漏半個字!”

    少主冷冷一笑,道:“我對活人一向都不放心。”

    那漢子大驚。少主猝然出手,一拳擊在他喉嚨上,只聽卡嚓一聲,他的喉骨應聲而斷,少主飛起一腳,將他的屍體踢入湖中。

    月亮慢慢地升起來,清輝流瀉,大地上一片銀白。

    少主顧盼四周無人,施展開絕妙輕身功夫,兔起鶻落般地離去。

    從另一棵歪脖柳樹後閃出西門殘月,剛才的一切他全看見了。他暗暗忖道:“這少主是什麼人?對手下人這般心狠手辣!”他悄然跟了上去。

    一片竹林圍拱着三五精舍,晚風陣陣,竹濤聲聲。一間精舍中燈火如晝。西門殘月縱身竄上屋檐,然後一個倒掛金簾,從窗户縫裏朝內窺視。這屋子不大,但非常整潔精雅。一把太師椅上坐着一個老者。

    這老者已年逾花甲,鬚髮蒼然,臉上皺紋密佈,雙顴高聳,目中神光充足。

    他身邊垂首侍立着一個少年,從他的身材看,分明是剛才湖邊那位“少主”,只是顯得不再那麼鋒芒畢露,目光茫然,毫無先前的神采。

    只聽那老者慢條斯理地道:“哈哈兒有沒有派人來?”

    “回父親,沒有。”

    西門殘月一聽,立即知道老者原來是天山忘憂城主崔忘憂。他不由得暗暗震驚:崔忘憂已有二十年未在江湖上走動了,凡事都派自己的手下,這次居然親自下山來了。不用問,那少年必是他兒子崔日。看來,那本“雲夢譜”,他是志在必得。

    只聽得崔忘憂又道:“據説羅大頭近幾天可能會在相思鎮出現,這消息不知是真是假,咱們好歹也要在此等一等,同時乘機對付葛不遠等人,也可以削弱‘幻影劍’葛不行勢力;惜玉樓的黑摩星也來了,咱們也可將他幹掉。好像另外還有兩位高手也到了相思鎮,其中一個就是年輕一輩中的絕頂高手西門殘月,另一個黃衣人不知是何來歷?”

    崔日道:“父親,您不是説過麼?不管是誰,只要是想插手這件事的,都得死。”

    “不錯!”

    “不知父親如何對付他們?”

    崔忘憂微微一笑,道:“我早有安排。”

    崔日笑道:“父親的計劃一向妙不可言,絕不會有半分差錯的。”

    “你平素就要多花點心思,虛心學一學為父的這些本事,切忌自以為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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