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者:西门残月。
被追杀者:幽魂五妖。
***
时值初冬,天气渐渐寒冷起来,风凉嗖嗖地吹着,天空中阴云密布,一片灰茫茫,大地草木枯槁。
相思镇是江南的一个重镇。这里陆路水路交通都很便利,商贾云集,街上人流如织,喧嚣震天。晌午时,大街上忽然出现三个悬刀挂剑的江湖人。
这三人年纪都在三十五六岁左右,都穿着一件蓝色衣袍,系白色腰带。领头的那人中等身材,皮肤黝黑,浑身肌肉结实,犹如精铁打造的弹丸。
他身后那人身形瘦小,长得白白净净,却满脸阴沈之色。另一个黑眉星目,髭虬满腮,神情深沉冷傲。
路人见了他们,纷纷走避不迭。有些认识他们的人则微微变色,私下议论道:“想不到忘忧城的‘天剑地刀断肠花’,居然到江南来了。”
“是啊,他们来这儿干什么?”
“听说近几年来,他们已经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了。”
“不错,能让他们出手的事并不多,看来江湖上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三人匆匆从人群中走过,全然不理会人们好奇的目光。
“天剑地刀断肠花”这个名字,江湖上无论谁提起来,都会乍然变色。
十多年前,他们三人闯荡江湖,杀人无算,后来他们投入天山忘忧城主崔忘忧麾下,成为崔忘忧的心腹。这次他们下山,的确是为了办一件大事。
领头的那人便是“天剑”曾松,剑法灵秀潇洒,杀着连绵,厉害无比。髭虬汉子是“地刀”方无二,出刀快捷、怪异,而且威猛凌厉,锐不可当。“断肠花”高天海是那白净汉子,他虽然长得瘦弱,但暗器功夫非同小可。他的暗器与众不同,是一朵朵精钢打制的牡丹花,发出时跟真花一样美丽,令敌人眼花撩乱之际,那花便割断了敌人的喉咙。
有了他们三人,崔忘忧的确没有什么值得烦忧的事了。
更何况他手下还有一个哈哈儿。
哈哈儿看上去不像个高手,胖乎乎的身子,堆满肉的脸上总是挂着笑,但江湖上很多人宁愿碰到“天剑地刀断肠花”,也不想看见他的笑容。
有人说曾松用剑杀人,方无二用刀,高天海用暗器,而哈哈儿的杀人武器是他的笑。
他的笑比剑快、比刀利、比暗器毒。
“逢赌必赢”罗大头的头本来就大,瘦小的身子支撑着一颗硕大无朋的脑袋,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但是此时这个瘦骨嶙峋,乌簪高髻,广额深目的老道站在他面前,他的头更是大了一个圈。
近日来,他已成为了江湖上炙手可热的人物,各门各派都在找他。
他爱赌,却不爱惹麻烦,所以一直东躲西藏,没想到仍被这老道盯上了。他用了不下于十七种方法,来摆脱这老道的追踪,却还是让他堵在了这间破烂不堪的小木屋里。
他当然认识这老道,也知道这老道腰间暗藏着的一根软鞭,这软鞭至少让百余个江湖上有数的高手命丧黄泉。
罗大头算不上高手,他当然也担心自己会成这老道鞭下的冤鬼。
所以他望着老道那闪烁如鹰的目光,心里直冒冷气,两条腿也不停地哆嗦。
老道冷冷地道:“你就是罗大头?”
罗大头想不承认也不行,只好点点头。
“那么,你想必知道‘摘星手’符正的下落。”
“不……不知道。”
“真的?”
“当……当然。”
“上个月十九号,有人看见你曾跟他在济南万通赌坊赌过一场。”
“是……但是赌完他就走了。”
“去哪儿了?”
“不……不知道。”
老道不再吭声,沉吟片刻,右手陡伸,罗大头本来离他七八尺远,但被一股大力吸引,突然到了老道跟前。老道的手在他身上轻轻一拂,他一惊,却见老道手掌一摊,掌心赫然多了三颗玲珑剔透的骰子。
罗大头忙摸摸身上,发现怀中的骰子不见了。
老道冷冷地看着他,慢吞吞地道:“你是赌道高手,咱们来赌一把如何?”罗大头一听,绿豆大的眼睛放射出奇异的光芒,似乎忘了危险,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笑道:“道长想怎么赌?”
“很简单,我随便说个数字,你把它掷出来,一把定输赢,怎么样?”
罗大头想了想,道:“这种赌法我没玩过,既然道长要玩,我当然奉陪,不过……”
老道打断他的话,道:“你放心,我不会在你掷骰子时做什么手脚。”
“如果我掷出来了怎么办?”
“我把脑袋给你,你若掷不出来,就把‘摘星手’的下落告诉我。”
罗大头点点头道:“好。”他找来一只大碗,搁在桌上,从老道手中接过骰子,望着老道:“请道长说个数字吧。”
“你给我掷一个至尊宝出来。”
罗大头咧嘴一笑,他号称“逢赌必赢”,精研赌术几十年,尤善掷骰子,要他掷个至尊宝,简直是小菜一碟,更何况用的是自己的骰子。他心里暗道:“你这牛鼻子老道,今天可栽在我手里了。”
他随手将骰子往空中一抛,三颗骰子落在碗中,骨碌碌转个不停。不一会儿,其中两颗停了下来,罗大头笑了,十二点。还有一颗仍转得正欢。罗大头叫道:“六!六!”只可惜那颗骰子根本不听话,还是转个不停。这可是罗大头出道以来,从未遇到过的事,不过他心里并不着急。
罗大头又连叫三声:“停!停!停!”但那骰子却像中了魔似的,始终不肯停下。
罗大头暗道古怪,一张脸由红变白,又由白转青,瞪着眼睛瞅着那骰子。
骰子终于停了下来,罗大头一看,一下子呆若木鸡。
一点。
想不到“逢赌必赢”这回却输了,而且输在了他最拿手的掷骰子上。
他愣愣地望着那颗骰子,又瞧了瞧冷笑不止的老道,忽然掂起那颗骰子,仔仔细细看了看,大叫道:“这骰子不是我的。”
老道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我把骰子掉了包。”
“你──”
“我说过,我绝不在你掷骰子时做手脚,但没说在你掷骰子之前不做。我知道你这副骰子里面有鬼,所以你才能逢赌必赢。我预先准备了一颗跟你的一模一样的骰子,换下了你的,你一时疏忽没发现。”
罗大头无语。
老道又道:“罗大头,你认不认输?”
罗大头面容惨淡地点点头,他虽然输得很不甘心,可又不得不服输。愿赌服输,能以赌术在江湖上博得极大名声的人,自然不会耍赖的,更何况他面前这位老道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他惹不起。
老道缓缓道:“你既然认输,就请把‘摘星手’符正的下落告诉我,我绝不为难你。”
罗大头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道:“事已至此,我只好告诉你了。那天我和符正在万通赌坊赌了几局后,他……”
“慢!”
一声断喝突然在耳边炸响,门口出现了三个人。
老道一愣,随即全神戒备地盯着这三人,目光森寒如刀,冷冷道:“原来是‘天剑地刀断肠花’三位,我早就料到你们会插手这件事的。”
三人笑了笑,一个接一个慢慢地走进来。“天剑”曾松傲然道:“云梦岛的‘云梦谱’乃天下七大宝贝之一,谱上所载无一不是妙绝天下的神技,江湖中人谁不想据为己有?连‘蛇鞭’顾青风顾道长这样的高人都为之出手,我们这些小人物自然也动心了。”
顾青风沉声道:“我与忘忧城主崔忘忧一向交情甚笃,不想为这事跟他翻脸,所以三位最好不要逼我出手。”
“地刀”方无二摇头冷笑道:“真是对不起,鄙上曾吩咐咱们兄弟,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云梦岛,夺到‘云梦谱’,谁若想跟咱们争,一律格杀毋论,就是鄙上的亲爹娘也不例外。”
“何况──”“断肠花”高天海接腔道:“为了得到那东西,咱们已经杀了八十二个江湖一流高手,当然不在乎多杀一个。”
顾青风眼中暴射出森森杀气,全身骨骼如炒豆般霹啪直响,半晌,冷冷道:“如此说来我的蛇鞭今天又可以喝到人血了。”
曾松阴恻恻地一笑,道:“顾道长武功盖世,但咱们兄弟要杀你,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依我看,咱们不妨也来赌一把。道长若是赢了,尽管把咱们三兄弟的命拿去。如果道长输了,请道长立即离开这里,不再插手这事。”
顾青风略加思索,便点点头,道:“怎么赌?”
“还是掷骰子,一把定输赢。我和道长各掷一把,谁的点数大,就算谁赢。”
“好。”
曾松又道:“另外,一方掷骰子时,另一方可以出手毁掉骰子。”
顾青风望了望方无二和高天海。曾松看出了他的心思,道:“道长请放心,由我一人跟道长赌,我这两位兄弟绝不出手。”他挥了挥手,方、高二人立即后退三步。顾青风暗暗忖道:“这种赌法实际上是比试武功,却较比武更为艰险。‘天剑地刀断肠花’名动天下,我孤身一人绝非其敌,若只有‘天剑’一人出手,倒不足为惧。”
嘴里道:“谁先掷?”
“道长是前辈,自然由你先掷。”
“好。”顾青风抓起三颗骰子,掷进碗里,骰子叮叮当当转开了。为防止曾松毁骰子他手臂一震,已从腰间抽出了一根七尺软鞭,挟风抽向曾松,招式细柔如春风拂柳,但这一鞭之中,却暗藏着三记歹毒杀着,鞭影厉风立即罩定了曾松。
这顾青风表面上是终南山重阳宫的道士,实则是个横行江湖,无恶不作的独行大盗。只因他平素行事极为隐秘,故而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但他的武功卓绝,罕有对手,这一点却是江湖上公认的。
曾松身形凝定不动,左手食中二指陡地一伸,那大矫飞龙般腾挪卷舞的鞭影,立即被他钳住了,犹如奇毒无比的毒蛇,突然被人制住了七寸,动弹不得。
顾青风的心一凛。
曾松右手中已发出一道剑光,匹练般投向顾青风咽喉。
顾青风冷哼一声,出指一弹,“嗡”地一声,如龙长吟。剑光立即折转方向,直奔那只大碗。
“叮……”
三颗仍在旋转的骰子突然弹跳起来,在半空中相碰,撞得粉碎。
曾松飘然退后三步。
顾青风脸色一变。他未料到曾松的武功高到了如此地步。
方无二和高天海笑了。罗大头神色紧张地呆立一旁。
曾松笑吟吟地道:“道长,这回该轮到我了吧。”
顾青风无语。
曾松冲罗大头道:“罗兄你身上想必不止带一副骰子吧。”
罗大头心知这两方的人都不好惹,无论谁赢了都对自己没多大好处,好在他们不是想杀自己,最多把符正的下落告诉他们。虽然这样做,未免对不起赌友,但事已至此,也顾不了那么多。所以他点点头道:“当然,像我这样的赌徒,身上总是带着一大把骰子。”说着掏出三颗骰子给了曾松。
曾松微微一笑,将骰子随手往碗中一掷。
顾青风身子一震,手中长鞭如毒蛇般噬向曾松。曾松出指钳向长鞭。谁知这次未能钳中,长鞭已卷向桌上那只碗。曾松一剑刺出,快逾惊虹掣电,直取顾青风眉心。
顾青风应变奇速,长鞭鞭势一转,攻向曾松脉门,鞭影如大雨般泼洒,诡异莫测。
曾松施展出平生所学,与他斗成一团,剑势忽而凝重如山,忽而轻灵似羽。
霎时间,小屋中鞭影浸空,剑光飞绕。这两人功力相若,但顾青风出道成名早一些,对敌经验非常丰富,一边与曾松交手,一边用左手乘隙弹出一缕缕指风,击碎了两颗仍在转动的骰子。
曾松心头焦急,如果最后一颗骰子被毁,那两人只能算是赌了个平手。因此加紧催动攻势,不让顾青风有可乘之机。
两人一连交手七个回合,那颗骰子还在转动。旁观的三人无不十分紧张。正在这时,顾青风突然抽身后掠,同时一鞭卷在右边墙上一颗锈铁钉上,铁钉飞出,射向碗中。
曾松大惊,剑光挥出,疾削铁钉。但顾青风的软鞭已袭向他面门,势如涛翻浪涌,劲风激荡。他只得回剑自护。
叮地一声,那骰子被铁钉击得粉碎。
顾青风收回软鞭面露得意神色。
曾松沮丧万分。
顾青风冷冷道:“这一局咱们不分胜负,不知曾兄还想不想赌?”
曾松还未答腔,方无二跨上前,道:“我来和你赌。”
“赌什么?”
“赌命!”
话音未落,一道晶亮的刀光飞射向顾青风,照眼欲花,其势凌厉威霸,挟着一股使人惊悸的呜呜风响。
顾青风怒叱一声,出鞭。
长鞭决荡飞舞,迎住方无二的攻势。
方无二人称“地刀”,刀法自然非同寻常,但见他攻如雷鸣电闪,守如江海凝光,千重刀影涌向顾青风。
顾青风武功与曾松相若,而稍胜方无二一筹。此刻只因曾松和高天海环伺在旁,他须提防他们猝然偷袭,故而出手时只用了八成功力,十招之中倒有九招是取守势。一时之间,两人打了个平手。
转眼之间,方无二已攻出了八十一刀。这八十一刀几乎是一气呵成,刀光将顾青风罩得严严密密,而其间变化非寻常人所能看出。
顾青风不由得微微动容,但他丝毫不惧,手中鞭使出奇招妙着,鞭势纵横,将敌招一一化解。
方无二见即刻之间难以得手,不由得暗暗焦急,又恐在曾、高二人面前丢丑,加紧攻势,出手无一不是极毒极损的招式。刀光错落如春花葳蕤,看得人眼花撩乱。
顾青风一边用软鞭舞出一道“鞭墙”,阻挡方无二攻势,一边心中暗忖:“这方无二非我对手,要杀他并非难事,但若杀了他,曾松和高海绝不会放过我。我不如制住他,用他作人质,离开此地。”
主意一定,顾青风改守为攻,鞭影大盛,开阖纵横上下旋舞,所挟力道如万涛决堤,崩裂而出。方无二一时落了下风,左支右绌,到后来险象环生。
曾松和高天海见状,脸色大变,两人对视一眼,高天海探手入怀,接着双肩微耸,三朵艳丽动人的“牡丹花”成品字形激射而出。
百炼精钢打制的“牡丹花”,花瓣锋利无比,旋转着打向顾青风,其速有如飞矢流星。
顾青风一眼瞥见,手中鞭间不容发地卷出三个圆卷,绞向那三朵“牡丹花”。
花碎。
鞭断。
顾青风一怔。曾松也面色一变,高天海更是容色一惨。
方无二乘隙悄无声息地劈出一刀,正中顾青风胸膛,鲜血箭一般标出。
顾青风一声暴喝,手中半截软鞭闪电般挥出,卷住方无二脖子,“卡嚓”一声,方无二喉骨被绞断,脑袋软绵绵地耷在肩上,已然气绝。
曾松和高天海见方无二被杀,目光皆赤,须发陡张,便欲上前动手,却听见顾青风道:“真想不到江湖上响当当的‘天剑地刀断肠花’,居然恃多凌寡,还暗箭伤人。”高天海身子一震,又待发出独门暗器,却被曾松制止了。
曾松冷冷道:“顾道长,你错了,咱们三人向来就不是什么侠义中人,自然不讲什么江湖道义,所以你今天不用指望能活着离开。顾道长,我记得二十年前,你与少林了然大师结仇,你不也是邀了十余位黑道高手,设计害死了他吗?”
顾青风一阵大笑,声音宛若狼嗥。笑声中,手中半截软鞭已然出手,如毒蛇般缠住了躲在墙角的罗大头。
曾松大惊,手中剑指着顾青风,欲待抢上。高天海手中扣着“牡丹花”,也欲出手。
顾青风怒喝一声:“别动!”
曾、高二人只得顿住。
顾青风脸上掠过一丝歹毒的笑意,冷冷道:“江湖上只有‘摘星手’符正知道怎样去云梦岛。而符正自从上个月十九号和罗大头赌过一局后,便失踪了,所以他的下落只有罗大头一个人知道。你们如果想找到符正,就不能让罗大头死。”
曾松神色紧张地看着顾青风,道:“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让我离开这里。”
“那罗大头呢?”
“我暂时带他走。”
高天海怒道:“你做梦!”
顾青风冷笑道:“你们既然不答应,我只好和罗大头同归于尽了。”说罢,手一震,那半截软鞭立即勒紧,眼看罗大头就要丧命。
但奇怪的是,罗大头似乎毫不在意,居然咧嘴笑了笑,伸手在鞭上轻轻一弹。
顾青风顿时觉得一股沛莫可御的大力,从鞭上直撞过来,右臂一麻,右手虎口发热,再也握不住鞭子了,那股力道仍未止住,又将他身子带得往后倒退七八步。
曾松和高天海俱都震愕莫名。他们知道罗大头赌术过人,但武功平平,没想到出指轻轻一弹,便震退了顾青风这样一等一的高手。
顾青风愣愣地看着罗大头,半晌才瞿然醒悟,失声道:“你……不是罗大头!”
曾松也惊呼道:“阁下莫非是惜玉楼的‘风云弹指’龚鹏飞?”
“不错!”龚鹏飞点点头。
三人只觉得全身冰凉。
惜玉楼是江湖上一个神秘的帮派,人数虽然不多,但无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楼主赵惜玉更是江湖上不世出的奇才,惊才羡艳,武功绝顶。他有两个得力助手“风云弹指”龚鹏飞和“无影神腿”黑摩星。
龚鹏飞虽年岁不大,但内功深厚强韧,弹指功夫更是渐趋妙境,罕有人敌。
黑摩星的武功同龚鹏飞在伯仲之间,腿法奇奥玄妙莫测。
赵惜玉自从有了他们,已经很少亲自出手了。
此刻他假扮成罗大头,其目的自然让人能一眼看出。因此顾青风和曾、高二人的心都惧震不已。
龚鹏飞忽然笑吟吟道:“三位想必知道,此番冲着那‘云梦谱’来的江湖高手,不下三百余人。近几天来,大家彼此残杀,已死伤过半。放眼江湖,能跟咱们惜玉楼争夺那宝贝的门派,只有两个:忘忧城、‘幻影剑’葛不行门下。所以,这次咱们这三方势力少不了要较量一番。”
顾青风冷冷道:“我不属于你们任何一方,请问,我可不可以离开这里?”
龚鹏飞摇摇头道:“不可以。”
“为什么?”
“很简单,你既然也是冲着那宝贝来的,也是我的敌人。”
“你要杀我?”
“不仅仅是你,还有他们两位。我假扮罗大头引你们上勾的目的,就是要杀你们。如果你们不想死得太惨,可以自行了断,也免得我多费手脚。”
顾青风冷笑不止,道:“姓龚的,你的口气也太大了。”
“是吗?”龚鹏飞懒洋洋地一笑,突然状若飘风般掠至顾青风面前,出指一弹。
顾青风慌忙伸臂格架,却架了个空,只觉得额头如遭千斤铁锤重击,骨头已碎,大叫一声,身子斜飞而起,撞在身后墙上,然后慢慢滑落在地,命丧黄泉。
曾松和高天海脸色煞白,相互对视一眼,同时暴喝一声,曾松已倏然抢上,手中那把晶光灿然的剑闪电般刺出,一剑化九式,直取龚鹏飞全身九处大穴。而高天海已飞出九朵“牡丹花”,分上中下三路疾射龚鹏飞。
龚鹏飞冷哼一声,展身,弹指。
剑折。
“牡丹花”倒飞而去,速度更快直扑高天海。
曾松弃剑倒掠。龚鹏飞长啸一声,扑起,再次出指一弹,曾松躲闪不及,中指,倒地而死。
这时高天海长袖一挥,已接下了那九朵倒飞而来的“牡丹花”,突觉一股疾风扑至,未待他反应过来,便听到自己的头盖骨碎裂的声音。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随即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仆地毙命。
龚鹏飞施施然站在四具尸体旁,神情说不出地舒适酣畅。
不知过了多久,他背剪双手,慢慢地走了出去。
外面依然是阴霾密布,天地间灰蒙蒙的。
接着,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灰衣人。
这人身形瘦削,面容清瘦,着一件宽大的灰色长袍,远远地看上去,就像一片灰色的云块。
他的腰带上斜插着一柄无鞘剑。这柄剑看上去极其寻常,随便哪个三流武师手中,都能看到这种剑。
但龚鹏飞见到这把剑后,却暗自一惊,表面上仍镇定自若,慢慢走了过去。
灰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开口道:“‘风云弹指’龚鹏飞就是你?”
龚鹏飞点点头道:“在下正是龚鹏飞。”
“你想必也认识我。”
“当然,江湖上很少有人不认识‘幻影剑’葛不行座下第一高手白天的。”
白天微微颔首,道:“你也知道我来这儿的目的?”
“我知道。”
“我本来不想同你交手,但迫不得已。”
“这没什么,咱们各为其主。”
“那你出手吧。”
“好!”龚鹏飞说罢,身形如脱兔般窜起,出指连弹,指风错落凌厉,快疾如雨。
白天身子一动不动,动的是他的手。他的手飞快地拔剑,刺出。
天地间猝然洒落千点万点剑光。
这剑光清丽流动,虚实相杂,变幻诡异莫测。
龚鹏飞一连出手十二招,指风纵横,锐利难挡。
白天身形凝定不动,接下了他的全部来招,接着还了三剑,这三剑也未伤着他半分。
当龚鹏飞第十三招出手时,白天突然全身都动了,动得非常快,但动得最快的,还是他的剑。
龚鹏飞突然觉得心口一凉,同时眼前幻起一道血光,如虹彩般亮丽迷人的血光,低头一看,白天的剑赫然插在自己心窝上。
他大叫一声,身子朝后弹出,仆地而亡。
白天神情木然地望着地上的尸体,缓缓地拔出剑来,用一块白布轻轻拭掉剑上的血迹,然后插回腰间,转身像一片灰云般飘然离去。
***
月夜。
离相思镇大约百里处有一条大河,天水相连,烟波浩渺,绿茫茫一望无际。河边杂草丛生,风吹草动,窸簌簌乱响。
五条人影箭也似地在夜空中一划而过,很快消失在乱草丛中,身法端的快捷不凡。
接着,一片岑寂,只剩风声、草声,这静寂之中却隐含着浓浓杀机。
月轮渐移,几片黑云遮住了新丽的光华,大地黝黑深沉。
不知什么时候,河岸边又多了一条人影。
黑暗中隐隐可见这人年约二十八九,身材颀长,面白无须,一袭白衣,神情说不出地清俊潇洒。
此刻,他那炯若寒星的双目中,隐隐透着一丝怒意。
这人正是追杀“幽魂五妖”至此的“白衣浪子”西门残月。
他那利如刀芒的目光来回扫视着草丛,忽然朗声道:“幽魂五妖,我知道你们躲在草丛里,还是乖乖地出来吧。”
声音犹如水激寒冰,但草丛中没有反应。
西门残月又道:“这两个月来,我将你们从关外追到江南,有几次险些被你们溜了,但我说过,不管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追到你们。”
他顿了顿,道:“你们这五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早已恶贯满盈了。大妖丁剩勇弑师淫嫂。二妖言泽文为练言家十八式,竟然一夜之间掳走布丁乡四十九个壮年男子,作自己练功的靶子。三妖田我我、四妖田你你鱼肉乡里,甚至以杀人取乐,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五妖乐小妖,因为嫉妒同门师妹年轻貌美,居然趁其不备点住她穴道,逼着八个青壮男人将她轮奸致死。你们五人真是罪孽深重!”
草丛中仍然没有动静。
西门残月不再吭声。
一明一暗,静静地对峙着。
江风更急。
西门残月突然长啸一声,纵身掠起,如星丸般投入那片草丛中。
一杆长枪倏忽刺来,快得无以复加,直取西门残月腰肋。这一枪不但快而且准,而且毒。
出手的是三妖田我我。
与此同时,四妖田你你的刀也出手了。刀光亮丽逼人,破风斩向西门残月双腿。刀背上五个小铁环乱响,声音慑人心魄。
除田氏兄弟外,二妖言泽文的“言家十八式”也发动了。
西北言家是江湖上除七大门派之外的十三大势力之一,其武功独辟蹊径,自成一家。“言家十八式”更是其武功精华。
当年言家第三代掌门人言可正就是以这套武功,连败三十三位武林一流高手,后来与武林泰斗,天下第一高手少林九妙大师比武,居然不分胜负。这个言泽文虽然身手不及乃祖,但已将“言家十八式”练得炉火纯青,此际发出,自然非同小可,无人敢攫其锋芒。
一股沛莫可御的巨飙旋转着、翻滚着,卷向西门残月胸门。
西门残月正身置半空之中,几乎来不及阻挡枪、刀和“言家十八式”的剑袭,更何况有大妖丁剩勇的“天伤指”和五妖乐小妖的“五星雷鸣弹”。
丁剩勇师承九指疯姑,其“天伤指”功力已超过其师。九指疯姑天赋奇禀,资质高绝。四十年前,全家死于邪派高手商若狂之手,为报家仇,她苦研武功,自创“天伤指”绝技,四处追杀商若狂。只可惜商若狂早死,她因不能亲手报仇,愤而变疯,滥杀无辜。后经高人指点,幡然醒悟,从此隐居深山,静心修练,并收山民之子丁剩勇为徒,悉心指点他武功,指望着他艺成之后,下山匡护正义,锄暴惩恶,解民疾苦。谁知丁剩勇天生顽劣,淫荡暴戾,竟奸淫了自己的嫂子。九指疯姑怒不可遏,出手清理门户,却死在了丁剩勇手中。
此刻,丁剩勇挟威暴起,一指按出,声若殷雷,疾取西门残月脑门。
另有五粒灼灼萤火,打向西门残月后背。
这是乐小妖发出的“五星雷鸣弹”。
“五星雷鸣弹”是江南霹雳堂的独门火药暗器,都是些滚圆精致的小球,射出时光华耀眼,撞中物体,便会爆炸,威力奇大无比,江湖中很少有不惧怕此物的。
何况乐小妖发出“五星雷鸣弹”时,所使用的手法,揉合了天下四大暗器名家之精华,更是令人难防难挡。
霎时,西门残月头部、胸脯、腰肋、双腿和背门五处要害笼罩在敌人的进攻威力之下,施袭者都是当今江湖上罕见的高手。
“幽魂五妖”此番联手进击,计谋已久,因此出手的时机、细节、方位都考虑得非常周到。
他们知道西门残月武功独步天下,要杀掉他并不容易,弄不好丧命的可能是自己,所以他们一直在躲避他。谁知要躲着他更难,他们便筹划杀掉他。
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这一击果然石破天惊,厉害异常。
所以在出手之前,他们就仿佛看见西门残月倒下了,永远地倒下了。
但西门残月并没有倒。
在攻击即将奏效的那一刹那,西门残月在半空中动了动。
他没有用绝妙身法闪躲来势,因为任何高明的身法都无法躲过这五大高手的联手一击。
他进攻。
以攻为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