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時分。
天即將放亮,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整個獻縣城,深沉地座落在一團昏暗,一片死寂之中。
閩佳汝仍然坐在東街巷內的小平房裏。
昏黃的燭光在跳竄,牆上的人影在晃動,房內呈現出一片冷清,隱藴着一團淒涼。
他沉靜地坐着,耐心地等待。
他心裏有些慌亂,但表面上卻十分沉着。
野花坡上的結局,不知會怎樣?
雖然無論哪一種結局都對他有利,但他心底都不踏實。
如果關培南殺了徐天良,必然會發覺霍技然所使的卑鄙手段,這個倔強、愚蠢的二公子,決不會放過霍枝然和他。
如此一來,他在爹爹眼前的身價和魏公府的地位,必定會只升不降。
如果徐天良殺了關培南,他就多了一個隨時可以威脅他的敵人:鐵面判官杜雲魂。
受人威脅不是個滋味,但要殺人滅口除掉杜雲魂,卻又談何容易?這將是一塊無法除卻的心病。
萬一此事讓爹爹知曉,他這條小命就沒得救了!
因此,他有些害怕,也有些後悔,但,沒有了退路。
他竭力穩住心神,眼睛從門上轉註到屋樑上。
屋樑上張着一張蜘蛛網,網上吊着只剩下半個殘殼着蒼蠅,掛在網邊不住地搖晃。
日後,自已是否也會像這隻蒼蠅一樣?
他感到困惑與迷芒。
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已辦事沒有把握。
燭光一閃。
他目光立即轉向房門。
霍枝然閃身入房,返身將房門栓好。
閩佳汝端身未動,不慌不忙地問道:“怎麼樣?”
霍枝然搶身至閩佳汝端坐的小桌旁,壓低聲道:“二公子已經死了。”
閩佳汝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沉聲道:“怎麼會這樣?”
霍枝然楞了楞,深陷的眼眶裏小眼珠溜溜一轉:“徐天良的劍法實在是太厲害了,二公子不是他的對手。”
閩佳汝沉着臉,緩聲道:“杜雲魂呢?”
霍枝然道:“他叫你收場面,自己卻走了。”
閩佳汝劍眉一皺:“哦。”
霍枝然俯下身道:“他叫我轉告大公子,他自會到魏公府去向老爺説明實情,證明關培南是在與徐天良的公平決鬥中而被殺,與大公子決無關係。”
閩佳汝輕嘆口氣道:“我原本想你用殺假錢小晴來擾亂徐天良,置徐天良於死地,沒想到竟會弄巧反拙。”
霍枝然望風使舵,急忙附和道:“世上許多事,誰能想到,誰又能説得清?大公子不必內疚。”
閩佳汝默然地點點頭。
霍枝然把頭湊到閩佳汝臉前:“杜雲魂還要我告訴大公子,他已查到徐天良的來路了。”
閩佳汝微皺的眉頭一揚,急聲道:“徐天良是什麼來頭?”
霍枝然道:“他來自大漠死亡谷,師傅是八絕文狂徐滄浪。”
“徐滄浪?”閩佳汝臉色一連數變。
霍枝然低聲道:“聽説徐滄浪是自稱皇祖的張……”
閩佳汝沉聲截住他的話:“一切都已處置好了?”
“是,是。”霍枝然連聲道:“一切都照大公子吩咐的辦妥了,二公子的屍體己收殮入棺,叫人連夜到十里鋪,那女人的屍體已被扔入野狗谷。幫助清理屍體的兩名外地人,我也已將他們殺了。”
説話間,霍枝然從肩背上摘下金陵寶刀,擱到小桌上:“這是二公子留下的金陵寶刀。”
閩佳汝伸出顫抖的手,按在金陵寶刀上,喃喃地道:“想不到爹爹居然將封存的金陵寶刀也……交給了他。”
霍枝然討好地道:“二公子已死,這柄金陵寶刀,不就是大公子的了。”
“哈哈哈哈。”閩佳汝突然一串大笑,站起身來,抓起桌上的酒壺,斟了一盤;“霍管家,你辛苦了,我敬你一盤。”
霍枝然望着酒盅,不敢伸手,支吾着道:“大公子,這……”
閩佳汝唬起臉:“你連我大公子也不相信,害怕這酒中有毒?”
霍枝然搖着手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閩佳汝端起酒盅。一口將盤中酒飲盡,噴噴嘴道:“你跟隨我爹多年,從小看着我長大,又服侍我這麼多年,説什麼,我都會相信你。我即使能忍心殺我的弟弟,也決不會傷害你。”
“謝大公子。”霍枝然臉上露出感激之情。
他並不是擔心閩佳汝要害他,而是出於一種老江湖的本能反應。
閩佳汝不再拒絕,端起酒盅,仰脖就飲。
在霍枝然仰起脖子的瞬間,閩佳汝的右手一搶,金陵寶刀出鞘。
一道金芒。
一線冷風。
霍枝然情知不妙,已來不及了。
閩佳汝親弟弟能殺,手下一個隨從還不能殺?
燭光突地竄起,一陣搖曳。
房間暗了,變得暗紅。
霍枝然瘦長的身軀旋轉着,一股鮮血像噴泉似地從他脖子上噴了出來,射在牆上。
閩佳汝凝刀卓立,眼光盯着屋樑蜘蛛網上的蒼繩,神情冷峻。
不能像那半隻蒼繩一樣,墜在網中,任蜘蛛吞食。
有句古話:“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閩佳汝將是魏公府的王爺,武林的至尊霸主!
他低頭看看手中金刀,雖然他用金刀割開了霍枝然的脖子,擋住了迎面噴來的鮮血,但金刀的本身,卻絲毫沒有粘血。
罕見的寶刀。
罕世的人材。
他冷傲地昂起頭,大步走出房外。
他剛走不到一袋煙的功夫,四名青衣蒙面人闖進了小平房。
滄州位於河北省東南部大運河附近。
滄州,是個泛指的地域名稱,它包括滄州市、滄縣,東關,大滿莊等地。
西子莊,在滄州市滄縣之間的一片翠竹林裏。
水月軒,在運河畔的馮桑口附近。
徐天良決定先將錢小晴送往水月軒,以實踐他的諾言。
十字路口。
路旁一箭之地,一顆老槐樹樹蔭下,倚着樹幹搭着一個茶棚。
徐天良、宋志傲和錢小晴走入茶棚。
棚裏有二張桌子。
一張桌旁坐着個挑腳伕。
一張桌旁坐着個老漁翁。
還有一張空桌。
徐天良三人在空桌旁坐下。
宋志傲拍着桌子嚷道:“老闆,來一壺鐵觀音,三籠包子”
“哎!來啦。”茶棚老闆應着聲,從小櫃枱裏轉了出來。
“續水!”挑腳伕拍得桌子鼕鼕直響。
“哦。來啦。”老闆娘拎着開水銅壺,笑盈盈地從垂着破布簾的內伙房裏走了出來。
老闆娘四十出頭,長得倒也白淨,加上那股媚笑,給人一種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之感。
老闆點頭哈腰地扯下搭在肩上的白毛巾,擦着桌子,笑着道:“三位是遠道來的客人吧。”
宋志傲臉色一沉:“你問這個幹什麼?”
“嘻嘻。”老闆抿道嘴笑了兩聲道,“客官別誤會。本茶棚雖小,卻是個老字號,專賣家鄉的墨綠茶,遠近都着了名的。剛才客官説來一壺鐵觀音,所以我想三位可能是遠道而來的客人。”
宋志傲點點頭:“不錯,咱們確是遠道而來。”
老闆笑眯眯地道:“請三位喝喝咱家鄉的墨綠茶,保準叫好,回去後多替咱宣揚宣揚。”話音一頓,隨口問道:“三位尊姓?”
宋志傲道:“我姓宋,這位大哥姓徐,那位姑娘姓錢。”
“哦!”老闆像是遇到了熟人似地,叫嚷起來,“原來是宋、徐二位公子和錢姑娘,幸會幸會!”
徐天良皺起眉,冷聲道:“少囉嗦,快泡茶來!”
他覺得這位老闆饒舌得令人討厭。
錢小晴低着頭沒説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這也難怪,馬上就要去見爹爹了,還不知爹爹對徐天良怎麼個看法。
挑腳伕的桌旁掀起一片喧譁。
“續水,還……續點水。”
“哎,我還要……”
“老闆娘好白的皮肉啊。”
挑腳伕嘻笑着,伸手在老闆娘軟腰上摸捏,更有一個竟把手伸到了老闆娘的衣裙裏。
老闆娘手中的開水銅壺搖晃着,突然脱手墜下。
銅壺裏盛的是滾燙的開水,挑腳伕將手往回一縮,卻不敢接銅壺。
銅壺落地點將墜地。
老漁翁的腳尖一拔,桌旁依着魚簍的長釣杆順地一滑,竿尖正接住落下的銅壺往上彈。
老闆娘玉臂斜滑,纖纖五指,正好將銅壺把手抓住。
這一情景,恰被低着頭的錢小晴看在哪裏。
她眸中目芒連連閃動。
剎時,她毅然作出了決定,整天縈繞在她心中的心事,所以什麼也沒有發現。
挑腳伕安靜下來。
老闆送來了墨綠茶和包點。
茶倒在杯子裏,濃濃的呈墨綠色,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
徐天良和宋志傲同時端起茶杯。
“老闆娘!”錢小晴霍地站起,眼皮一邊眨了幾眨。
老闆娘還拎着銅壺,站在挑腳伕桌旁,聽到喊聲,立即扭轉頭:“姑娘有何吩咐?”
“哦,哦,”錢小晴唔了兩下,微低下頭道:“我想小解,不知……”
老闆娘“噗”地一笑:“茅房在茶棚後面,你隨我來。”
錢小晴扭着身,跟着老闆娘,掀開破布簾進內伙房去了。
徐天良與宋志傲對視一眼,同時放下了茶杯。
老漁翁埋頭喝着茶,不聲不響,但腳尖又踏住了長釣竿。
老闆嘿嘿地笑着,急忙後退。
四個挑腳伕同時伸手抓住了身邊的扁擔。
徐天良驀地伸手,冷不防從宋志傲腰間抽出玉笛。
宋志傲一手按住劍柄,一手做個發問姿勢:“你想幹什麼?”
徐天良目光緩緩掃過茶棚,手中玉笛橫上嘴唇。
一曲地獄慾火魔曲脱笛而出。
宋志傲呆木了。
這曲音,使他想起了廖小瑤。剎時,他耳邊響起了廖小瑤甜蜜的聲音:“你以後就叫我小瑤好了。”
他喃喃着:“小瑤……”
四個挑腳伕鬆開了抓住扁擔的手,泛紅的臉上一雙色迷迷的眼睛,痴望着茶棚內伙房的破布簾。
老漁翁緩緩地抬起頭,一雙狠厲的眸子瞧向徐天良。
徐天良手中玉笛的紅繩玉墜,在空中搖晃。
一縷陽光透過棚,照射在玉墜上,這塊用罕見的水晶温玉雕成的玉墜中央,一朵紅玫瑰放射着異彩。
老漁翁站起身,背起魚簍,抓着釣竿,扭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徐天良捂住笛子,笛聲悠悠中斷。
宋志傲從夢中驚醒,唰地拔出腰間的長劍。
徐天良手腕一翻,將玉笛壓在他的劍身上,示意他不要動手。
四個挑腳伕目光從棚中掃過,他們發覺老漁翁不見了,便面帶驚慌之色,匆匆抓起扁擔盡奔離去。
茶棚裏只剩了面色蒼白的站在小櫃枱旁的老闆。
徐天良犀利的眼睛盯着老闆,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
“不……要!”老闆顫抖着聲,發出一聲呼喊。
徐天良冷冷地一笑,把湊到嘴邊的茶杯,移到桌面外,手腕驀然一翻。
墨綠色的茶水潑到地上,泛起一股藍煙和一種像是燒焦肉膚似的難聞的臭氣。
“徐公子……饒……命!”老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徐天良聲音冷如冰丸:“誰派你來的?”
老闆磕着頭道:“是魏……公府閩……大公子。”
徐天良冷漠的臉上沒有任何反應。
原本預料中的事,沒有什麼奇怪的。
宋志傲手中的劍一抖:“剛才那些人都是誰?”
老闆頭額淌着冷汗,顫聲道:“冰河獨釣古一丈……江湖四色鬼常氏四兄弟……常相思、常相念——常相聚、常相守。”
宋志傲目光一閃:“原來是他們想不到冰河獨釣古一丈也投靠魏公府了。”
徐天良彈身一躍,飛過小櫃枱,直闖入內伙房裏。
老闆瞪圓了眼,隨即伏在地上不敢動彈分毫。
內伙房的茶水爐旁蜷縮着老闆娘。
看老闆娘那模樣,不用問已被人制住了,而且連啞穴也被點上了。
徐天良解開老闆娘的啞穴:“錢姑娘哪裏去了?”
老闆娘驚慌地道:“我們夫婦雖然效命於魏公府,但設此計陷害徐公子,也是被逼,不得已而為之,望徐公子饒命!”
徐天良冷聲道:“我是問你,錢姑娘那裏去了?”
老闆娘急忙道:“西子莊。”
徐天良面露驚異:“她去了西子莊?”
老闆娘道:“錢姑娘一進伙房,就點住了我的穴道,她要我告訴你,她在西子莊中等侯你。”
徐天良的臉色變得鐵青青的。
此時,宋志傲進了伙房:“小晴呢?”
徐天良咬了咬下唇道:“她已去了西子莊。”
宋志傲驚愕得張大了嘴,卻沒發出聲。
徐天良將手中的玉笛遞給宋志傲:“你去水月軒告訴堡主,徐某隨後將小姐送到,叫他不要擔心。”
説罷,搶身掠出後門。
“哎!”宋志傲叫着,狠狠地跺了跺腳,“這個小丫頭!”
夕陽西下,黃昏天邊,血霞赫紅。
竹林上,像是有一片火在燃燒。
西子莊,就隱藏在這一片竹林之中。
竹林方圓十里,也就是説西子莊佔地十里方圓。
這是塊神秘的竹林。
據説林裏有近百種上萬條有劇毒的毒蛇。
還説村中有屈死的厲鬼,日夜都要出林來尋找替身。
這是個神秘的莊園。
在江湖中並沒有什麼名氣,也沒有以幫派作靠山,但江湖各派、黑白兩道的人,都對西子莊十分尊重。
官府沒有註冊,但從來沒有官場的人惹過西子莊,就連前年欽差大臣路經此地,彩禮貢品被西子莊收去居然不了了之。
沒人敢進這片竹林。
當然也沒人敢擅入西子莊。
西子莊的主人是誰?
西子莊究竟有何來頭?
這在江湖上是個謎。
這個問題,對這迷即將成為西子莊殺手的徐天良來説,也是個謎。
他帶着這團謎,來到了西子莊。
他依照師傅的吩咐,把織錦袋掛在胸前。
織錦袋就是信物,是他進入西子莊的通行證。
他踏步跨入林中。
沒有見到毒蛇,也沒有見到厲鬼。
但,他心中卻很緊張。
他害怕見到錢小晴的屍體。因為,師傅告訴過他,凡擅入西子莊者,一律殺無赦。
行不到三十步,他怔住了。
眼前就是西子莊的莊門。
莊門大開着,但不見一個人影。
莊門楣上斜懸着一塊破舊的匾牌:“西子莊。”
堂堂的西子莊,就是這個模樣?
他雖是奉命而來,心中仍充滿了好奇。
他走進莊門內。
夕陽下,一片荒涼的景色。
竹林東一片,西一片,林中樓台,亭角已破敗傾頹,顯然已久無人住。
林間的石坪上,雜草深齊人腰,隨風搖曳,沙沙發響。
他目光轉向旁邊的一座石亭,猶豫了一下,邁步走了過去。
石亭在竹林中,竹子很蜜,非側身無法擠過去。
他側身擠入竹林中,向前行進。
説也奇怪,石亭就在眼前幾步遠的地方,他卻擠不過去。
他立即意識到,這些布在石亭周圍的竹子,一定是個什麼奇門怪陣。
他身在竹技中,無法辨認陣勢,只得引步後退。
剛退後一步,他便已置身在竹林之外了。
他端詳竹林片刻,皺起了眉頭。
憑他的學識,五行遁術、八卦金門、十面埋伏,這些奇怪陣勢,他無所不知,然而,他居然認不出這是什麼陣勢。
他沉思一會,深吸口氣,托地旋身躍起,身形直衝天空。
拔高三丈有餘,只聽得一聲清嘯,他已淬然移身竹林上空,足尖在林梢上一陣落雨般的急點,身形憑空消失。
他立身在石亭中。
“皺翼亭”三個字印在石亭內的圓形頂壁上。
不錯,這就是師傅命他報到的地方。
他立即單膝跪地,垂首道:“鹿子莊死亡墳地狼崽徐天良報到。”
沒有迴音。
也沒有人現身。
怎麼回事?徐天良暗自疑惑。
據師傅交待,此處該有人接應他,給他指示。
他再次朗聲重複一遍。
仍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西子莊出事了?
這是不可能的事!
那麼……
突然,他聽到一聲呼叫:“救命”
他倏地躍起。臉色變得灰白。
錢小晴的呼救聲,他豎起耳朵,凝神靜聽。
“救命!”又是一聲呼叫。
聲音來自林外的石坪。
他旋身衝出石亭,再次拔向空中。
他踏過林梢,飄然落入石坪中。
夕陽照在石坪上,將齊腰深的雜草染成一片猩紅。風吹草動沙沙發響,卻不見一個人影。
徐天良不覺放聲喊道:“小晴——”
“哈哈哈哈!”身後傳來一陣難聽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他驀然轉身。
一丈外的草叢裏站着一個紅臉、紅眉毛、紅鬍鬚的怪人,正衝着他笑。
怪人笑得很怪,怪得十分殘酷,只有在職業劊子手的臉上,才能找到這種特殊的笑容。
怪人呵呵笑道:“狼崽,你終於來了。”
徐天良定了神道:“你是誰?”
怪人翹翹紅須,用頗為得意的口氣道:“你聽説過血面怪魔嗎?”
徐天良瞪圓了眼:“你是武林劊子手血面怪魔崔天命?”
崔天命點頭道:“不錯,正是老夫。”
徐天良臉色頓變:“你好大的膽,竟敢擅闖西子莊!”
崔天命斂住笑容,肅容道:“道上的規矩,河水不犯井水,老夫一向尊重西子莊,但一旦兩相沖突,那便是看誰的來頭大了!”
徐天良沉聲道:“你是魏公府的人?”
崔天命斜歪起頭:“你猜得不錯。”
徐天良眼中閃出一絲綠光:“你想要幹什麼?”
崔天命眼眶泛紅,眼球上佈滿紅絲:“奉魏公府少主閩佳汝之命來殺你。”
徐天良冷哼一聲:“你以為憑你就能殺得了我?”
崔天命臉上浮起一絲怪笑:“武林劊子手要殺的人,誰也活不了。”
徐天良道:“那個武林生死判官嚴陰陽,也曾對我説過這句話。”
崔天命迸出一陣狂笑:“我不是嚴陰陽,嚴陰陽也不是我,你今日死定了。”
徐天良回以冷笑:“你這麼有把握?”
崔天命拈起紅須:“狼崽,你回頭看看就知道了。”
徐天良迴轉頭,頓時心絃一震。
江湖四色鬼常相思、常相念、常相聚和常相守在他身後三丈之外,四把短刃架在了錢小晴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