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偏殿一隅的香冬,靜靜聽着。
符堅説出這番話,她想到柳彬元、安巧雲、宮奇、時宇等四人,找去鄂中雲夢的那回事上,她問符堅:“符伯父,鄂中雲夢一帶,可有‘鐵旗門’中的一股實力?”
“是的,香冬……”符堅道:“據江湖傳聞,‘鐵旗門’在鄂中、鄂北一帶,擁有一股實力。”
前些時候,香冬曾向爹孃提到過這回事,此刻她又問道:“爹,彬元和宮前輩、時前輩,陪同安巧雲去了鄂中雲夢,不知他們情形如何?”
梅九松見女兒問到這件事上,至少目前來説,他無法找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冬兒,要等彬元他們回來‘大悲庵’,我們才知道那邊的情形如何?”
符堅還不知道這件事的經過,問道:“梅兄弟,香冬指的是哪回事?”
香冬就將當初安巧雲胞兄“翠竹客”安頌青,遭“鐵旗門”中人所害的那回事告訴了符堅,接着又道:“他們數人為了要斷這樁公案,才去鄂中雲夢的。”
符堅緩緩點頭道:“梅兄弟,剛才香冬所説,那個‘翠竹客’安頌青遭‘鐵旗門’中所害之事,與我三年之前‘荊門之役’,倒是有點相仿……”
感慨不已,又道:“鄂中雲夢一帶,只是‘鐵旗門’中一撮爪牙嘍羅而已,即使將其除去,對整個大局無濟於事!”
“符師弟説得不錯……”至因師太亦有如此想法:“‘鐵旗門’該是朗朗乾坤中,一股邪惡之氣,必須將其根除才是。”
符堅又把剛才的話説了出來:“武林俠義門派同仇敵愾,共聲申討,‘鐵旗門’的末日,相信不會很遠。”
梅九松突然想到那回事上,他向符堅道:“符大哥,去年有人來‘大悲庵’,探聽樹林那座墓的情形……”
“哦,是何等樣人?”符堅注意起來。
至因師太道:“是個身軀魁偉,身穿一襲長袍的中年人,那人找來‘大悲庵’,問到老尼身上,説是墓中這對夫婦的靈棺,是誰移來這裏附近樹林,築墓安葬的……”
“師姐,你如何回答?”
老師太道:“有人找來‘大悲庵’,問到那座墓的事,相信事出有因,不會是普通的人,老尼殷殷接待,吩咐端上茶水,這才道:‘貧尼平時少出庵門,對外間的情形,就不甚清楚……施主來自何處?識得長眠墓地的夫婦兩人?’”
“那位施主見老尼茶水接待,招待親切,同時又是皈依空門的女尼,他坐下偏殿後,道:‘在下狄平,來自鄂北安陸,跟長眠墓的這對夫婦並不相識,但此夫婦兩人是狄某好友的仇家,卻築墓此地,感到意外……’”
“老尼怕會引起對方懷疑,不敢多問,此狄平亦就告辭離去。”
梅九松道:“老師太跟那狄平在偏殿談着時,九松隔着偏殿紙窗,暗中注意……那狄平指九松夫婦是他好友仇家,顯然無疑是‘鐵旗門’中的。”
“不錯,梅兄弟……”符堅道:“當時至因師姐想出這個主意,就是讓‘鐵旗門’中的人注意到附近那座墓地上。”
梅九松道:“那個狄平自稱來自鄂北安陸,為了想知道‘鐵旗門’在鄂北一帶的情形如何,我和素秋悄悄去了一次安陸……”
“梅兄弟,你和弟妹素秋去了鄂北安陸?”
“是的,符大哥。”
“是否有所發現?”
梅九松道:“並未發現值得令人可疑之處,但也不敢在那裏逗留太久,就和素秋匆匆回來‘大悲庵’。”
“大悲庵”雖然是座女尼廟庵,但“銀笛”符堅是至因師太的師弟,而且武林中人也並不介意到迂腐小節上,符堅暫時亦在“大悲庵”逗留下來。
梅香咚與至因師太並無師徒的名義,但老師太已將香冬視作衣缽傳人,把身懷之技傾囊傳授。
香冬住在“大悲庵”,時間並不很長,由於她資質稟異,天賦過人,老師太所傳授之藝,她都能領會過來,加以運用。
香冬、梅家夫婦、符堅等五人都在偏殿。
香冬腦海裏又浮出起彬元的一抹影子,她叫了聲“爹”,輕輕道:“彬元等他們,離開‘大悲庵’到現在,已有不少天了,如何不見他們回來?”
梅九松微微一點頭,道:“冬兒,別替彬元耽心,算來也該回來了!”
梅九松這句“別替他耽心”,那是香冬問到這件事上,他順口回答,但聽進香冬耳中,像是心底一樁秘密被人揭破似的,臉蛋一陣紅熱,悄悄朝爹望了一眼。
梅家夫婦、至因師太和符堅等,從香冬談話中,已知道不少有關安巧雲、宮奇、時宇等諸人情形。
符堅含笑道:“梅兄弟,那位‘肥螺’宮奇宮道友,將‘拼盤大七招’劍法傳授給彬元這孩子,日後彬元在武林中,相信必可大放異彩,別樹一幟了!”
“‘拼盤大七招’……”江素秋接口上來:“符大哥,這是什麼劍法?哪有這種怪怪的名稱?”
符堅含笑道:“這位‘肥螺’宮道友,雖然迄今未曾見過一面,但對他的平素行止,我還知道一些,‘肥螺’宮奇玩世不恭,遊戲人生,這套劍法取名‘拼盤大七招’,恰如其人……”
一頓,又道:“據江湖傳聞,這套‘拼盤大七招’施展開來,峯迴路轉,詭秘絕聳,招招獨出匠心,出人意料之外,這位宮道友萍蹤江湖,雖然不拘小節,詼諧成性,但‘鐵旗門’中卻將他恨之入骨,要寢其此,啖其肉,將其塊肉分屍……”
梅九松不禁問道:“符大哥,這位宮道友與‘鐵旗門’,亦有解不開的死結?”
符堅道:“在這位‘肥螺’宮奇來説,跟誰都沒有解不開的死結,但卻嫉惡如仇,他對‘鐵旗門’中人就是看不順眼,但宮道友身懷之技,‘鐵旗門’不但無可奈何,而且唯恐避之不及。”
江素秋向香冬問道:“冬兒,彬元如何會認識這位‘肥螺’宮奇的?”
有關安巧雲、宮奇、時宇三人的情形,香冬曾在爹孃跟前提到過,現在江素秋問出這話,香冬就把當初在“武龍坪”鎮上那段經過,詳細告訴了眾人。
她接着又道:“在‘武龍坪’鎮上,彬元跟‘鐵旗門’中高手照面交手,宮前輩用‘傳音入密’內家功夫,悄悄指點彬元出手招式,彬元把那個‘鐵旗門’高手‘嘯天狼’駱森栽了下來……”
脆生生一笑,又道:“宮前輩已是一位七十左右的老人家,他叫彬元‘小兄弟’,叫得好順口,聽來好像真是他小兄弟似的。”
梅九松含笑道:“符大哥,這位宮道友,身懷絕技,藏鋒不露,為人卻是不拘小節,真是江湖上一位奇人。”
※※※
世事演變,幻變莫測,原來循着一條直線演變的事,但往往會起了遷回曲折的變化,到事終了,卻又出於意料之外。
彬元偕同宮奇、時宇兩人,陪伴安巧雲取道鄂中雲夢之行,他向香冬留下一句話:“巧雲鄂中雲夢之事有個交代後,回來‘大悲庵’,將爹孃的靈棺移回故里,重新築墓安葬。”
四匹馬兒來到應城城郊“長山塘”附近樹林邊,四人下了馬鞍,挽着握繩,進入樹林。
宮奇一拍禿頂大腦袋,道:“嘿,小兄弟,把兩口棺材運回贛北‘雙溪灣’鎮上,可要費不少手腳呢!”
彬元垂首不語,走向樹林中墓地,巧雲緊緊走在他旁邊。
時宇道:“宮老兒,這就是‘樹高千丈,落葉歸根’,即使再遠的路,彬元和香冬也要把他們爹孃靈棺移回故里安葬的。”
來到墓地前,走在前頭的彬元、巧雲站停下來。宮奇走近跟前,一摸後頸,指了指墓地,旋首向時宇道:“猴子,香冬這丫頭説是替爹孃守墓,她到哪裏去啦?墓地上積得厚厚的枯枝敗葉,看來咱們離開‘大悲庵’後,香冬這丫頭還沒有來過裏一次呢!”
時宇道:“宮老兒,別把事情往牛角尖去想,香冬有這份守墓的心意,是個孝順爹孃的好女兒,可能自己另外遇到什麼事情。”
彬元在墓前祭拜了一番過後,轉過身道:“宮前輩、時前輩,我等去前面‘大悲庵’,拜訪那位至因老師太,讓香冬知道我們回來了!”
四人挽着馬兒繮繩,走在林間濕潤的泥土上,往“大悲庵”而來。
“猴子……”宮奇這張嘴就不肯閒下來:“你説香冬這丫頭,自己遇到什麼事?她來這裏替她爹孃守墓的,還有哪樁更重要的事情啊?”
時宇微微一笑道:“宮老兒,你見到香冬,不妨問問她就行了!”
四人挽着馬兒繮繩,來到“大悲庵”半掩的庵門前,彬元正待拾極而上,推開庵門,梅香冬一手拎着竹籃,翩然而出,“大悲庵”附近種着不少菜圃地,香冬去菜圃地擷菜的。
她一眼看到彬元等回來,殊感意外的道:“彬元,你們回來啦!”
梅香冬的臉上,不但沒有一絲優傷之色,那是像期待中的一幕來到,滋着歡愉笑容。
後面的宮奇,兩眼直直朝香冬看來。
彬元問道:“香冬,老師太在裏面?”
“都在……”香冬拎着空籃子,轉身急急走進庵門。
“都在?”宮奇翻翻眼皮,百思不解:“猴子,咱們離開‘大悲庵’時,除了老尼姑外,還有誰啊?”
時宇見香冬回答“都在”兩字,聽來也感到奇怪,他順着宮奇的口氣道:“可能香冬把‘大悲庵’裏的小尼姑亦算在內了。”
四人將馬兒繮繩拴在庵門外樹幹,進了“大悲庵”,處大廳走向旁邊偏殿。
一陣洪亮的笑聲,隨着腳步聲自偏殿而出。
這是梅九松的聲音:“香冬兒,你那兩位宮前輩、時前輩,還有安姑娘,都隨同彬元兒來了?”
“是的,爹……”這是香冬的回答。
彬元聽到自偏殿傳來的聲音,臉色驟然一震,疑入夢中……這是爹跟香冬説話的聲音,他……他老人家……如何在這裏“大悲庵”?
人影晃動,由香冬陪同,走出一個六十左右,長圓臉型,説老不老的一位老者。
彬元看到老者自偏殿出來,急急跪倒在地:“彬元拜見爹……”
梅九松伸手扶起彬元,含笑道:“彬元,爹和你娘就等着你和宮前輩、時前輩、安姑娘找來‘大悲庵’呢……”
宮奇、時宇和安巧雲三人,雖然沒有見過梅家夫婦,但他們已看到過“三官亭”鎮上徐家銘畫的那幅丹青人像。
宮奇翻動眼皮,摸摸腦袋,重重嘿了聲道:“你是咱肥佬小兄弟的老爹‘飛輪’梅九松啦!”
梅九松抱拳一禮,含笑道:“不敢,不敢……宮兄,梅九松這廂有禮!”
雖然初見面,但香冬曾經談到過宮奇、時宇,和安巧雲等諸人。
梅九松走前一步,向時宇施過一禮,道:“這位諒是‘飛猢’時宇時兄了!”
“不敢,不敢……”時宇含笑回過一禮。
安巧雲以晚輩之禮,上前見過“飛輪”梅九松。
梅九松迎諸人入偏殿,將至因師太與妻子“彩練”江素秋引見介紹一番。
指着偏殿一位高挑修長,身穿一襲長袍,年有七十左右的老者,梅九松又道:“宮兄,時兄,梅某這位‘銀笛’符堅大哥,雖然你們初次見面,但相信今日見到,不會感到生疏!”
經梅九松引見過後,雙方一番敍禮。
彬元恭稱“符伯父”,上前見過符堅,安巧雲以晚輩之禮,上前見過“銀笛”符堅。
宮奇嘿嘿一笑,道:“你就是‘銀笛’符堅!兩年前,咱小兄弟的老爹老孃救了你,‘鐵旗門’中的那些龜孫王八,還在搜找你的行蹤下落呢!”
符堅聽來微微一怔,含笑問道:“宮兄,你如何知道得這等清楚?”
宮奇向柳彬元道:“小兄弟,你把咱們從候通身上搜得那封信,給你符伯父過目一看!”
彬元取出那封信,交給“銀笛”符堅,符堅看過此信,慨然道:“‘鐵旗門’中人對我符堅,倒是用心良苦,念念不忘!”
梅香冬急急想知道的這回事,從嘴裏問了出來:“彬元,你和宮前輩、時前輩兩位,陪同雲姐姐去了雲夢找‘鐵旗門’中人,事情有沒有交代?”
香冬問出此話,偏殿的梅家夫婦、至因師太,和符堅都注意起來。
安巧雲尚未開口,宮奇道:“咱們這夥人去了雲夢,發現情形的演變,不是原來想像中那回事……”
宮奇説出這些話,不但香冬,連偏殿上的梅家夫婦、至因師太、“銀笛”符堅都無法會意過來。
時宇就將自己一行四人,鄂中雲夢之行的經過,告訴了偏殿上諸人。
雲夢城“翠峯府邸”中,有“鐵旗門”的“錦耗子”邵甲等諸人,繼後栽下“翠峯府邸”跑腿的候通,從只候通身上搜得一封書信。
時宇説到這裏,向符堅道:“符兄,剛才彬元給你看的那封書信,就是候通身上搜到的……”
“銀笛”符堅對“鐵旗門”中情形,已經過一番詳細的探聽查訪,此刻時宇説出這些話,他帶着試探的口氣,接口問:“時兄,‘鐵旗門’的門主是‘傲霜君’夫魁?總壇設在鄂北安陸?”
宮奇像吞下大口胡椒沫子似的火辣辣的:“媽的,‘鐵旗門’中那些龜孫王八,不知在玩些什麼鬼名堂,可把咱肥佬搞得糊塗啦!”
梅九松道:“宮兄,鄂北安陸沒有‘鐵旗門’總壇此一所在?亦無‘傲霜君’夫魁此人?”
去年梅家夫婦曾赴鄂北安陸之行,結果並無所獲,是以梅九松才會向宮奇問這話。
宮奇道:“咱們從候通身上搜得這封信,是‘錦耗子’邵甲給‘鐵旗門’門主‘傲霜君’夫魁的,地點是鄂北安陸,咱們找到安陸城,沒有這樣一個地點,也沒有‘傲霜君’夫魁此人!”
符堅緩緩一點頭:“宮兄,此事仔細加以推斷,就並無有玄奇之處,兵家所謂‘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據符某所知,‘鐵旗門’門主確有‘傲霜君’夫魁此一名號,但實際並無此人,‘鐵旗門’中另有掌舵高人……”
時宇一聲輕“哦”,道:“原來如此。”
香冬又向安巧雲又問:“雲姐,你胞兄‘翠竹客’安頌青之事,是否有個交代?”
“還沒有……”巧雲搖搖頭。
時宇道:“香冬,就是剛才宮老兒説的:‘情形演亦,不是原來想像中那回事……’目前我等尚未掌握‘鐵旗門’中內委底細,就得雲夢城中那夥人身上下手,會打草驚蛇,引起‘鐵旗門’中的注意……”
宮奇道:“巧雲,別慌!你哥哥安頌青的事,這裏有咱肥佬、猴子、小兄弟……‘鐵旗門’中這些雜碎,咱們早晚要他們交出一個公道。”
柳彬元見眾人話題有了一個交代,他從囊袋裏取出那捲成一卷的畫像,張開後,送到梅家夫婦倆跟前。
“爹,娘,這幅丹青人像畫上,這對夫婦倆是不是你們兩位老人家?”
江素秋目注這幅尺來見方的畫像看去,詫然道:“不錯,這是你爹和你孃的雙人畫像!”
梅九松不禁問道:“彬元爹孃請丹青師畫的這幅雙人像,如何會到你手裏的。”
彬元稚然一笑,道:“彬元還知道,爹孃去年去了鄂北一處‘三官亭’鎮上……”
江素秋在女兒香冬面前,曾提到過這幅青人像,是以香冬也朝這幅畫上仔細看來。
宮奇眯眯眼,含笑接口上來,向梅九松道:“梅老弟,君子成人之美,小兄弟和巧雲做了一樁天大的好事,你夫婦倆這幅畫就到了小兄弟手上啦……”
宮奇這話,尚未盡然令人理會過來,但江素秋注意到宮奇話中一人細節上,她望了望巧雲,又朝女兒香冬這邊看來。
彬元自幼由梅家夫婦撫養長大,但並未易作梅姓,依然姓柳。
彬元和香冬兩人青梅竹馬,自幼一起長大,梅家夫婦雖然沒有把這話説出嘴來,但老倆口的心裏,已有了一個盤算。
梅家夫婦離開老家來湖北,整整三年,香冬替人家做女紅幹活,維持她和哥哥彬元兩人的生計。
老夫婦倆對這件理雖然感慨不已,但也感到莫大的安慰,現在是“兄妹倆”,但在不久的將來,這“兄妹倆”就是鶼鶼鰈鰈的“小倆口”。
現在宮奇談話中,把彬元和巧雲兩人移在一起,同時香冬在爹孃前也曾提到過,安巧雲不但以仙家神兵“紫玉劍”相贈,更將家藏珍藥“玉鎖金關錠”讓彬元服下。
江素秋從來沒有想到的一件事,她發現了,彬元和香冬之間,多了一個安巧雲。
梅九松並未注意到這些細節上,他見宮奇説出這些話,含笑問道:“宮兄,彬元和安姑娘如何做了一樁天大的好事?”
宮奇比手劃腳,歷歷如繪,將徐家銘在大道上搶親的一幕説了出來,接着又道:“巧雲取出五十兩銀子的銀票,把新娘子玫姑的母親打發走,我們大夥兒護送這對新人,回去‘三官亭’鎮上……”
梅香冬問道:“彬元,那個搶親的新郎倌,就是替爹孃畫像的丹青畫師?”
“是的,香冬……”彬元道:“我等陪送這對新人到新郎倌的家裏,才知道新郎倌徐家銘雖然家裏清寒,卻是多才多藝,能手工製出栩栩如生的小狗、小貓,還能一筆丹青畫像……”
他向梅家夫婦又道:“徐家銘説,他有一幅尚未取走的丹青畫像,宮前輩請他拿出觀賞看看,原來畫像上一對夫婦,就是爹孃!”
江素秋把這幅丹青畫像拿到手上,感慨不已道:“九松,天下諸事,似乎冥冥中都有定數,我們在鄂北‘三官亭’鎮上請人畫了一幅人像,沒有去取回,彬兒替我們拿了回來。”
彬元又想到“大悲庵”附近樹林,蓋造起一座墓地的這回事上。
“爹,娘……”彬元問道:“你兩位老人家在‘三官亭’鎮上請人畫了一幅畫像,又在這裏附近蓋起一座墓地,彬元想不出這個原因來?”
江素秋含笑道:“彬兒,爹孃畫了這幅人像,原來是想請人送去‘雙溪灣’鎮上你們兄妹那裏的……”
梅九松見彬元問到墓地這回事上,不由撩起心頭一份濃濃的感觸。
“彬元,爹孃出生入死,營救你符伯父脱險,但已成了‘鐵旗門’的肉中刺、眼中釘,如若回去‘雙溪灣’鎮上,給‘鐵旗門’知道,到時更會累害了你們這兩個孩子……”
微微一頓,梅九松又道:“樹林裏爹孃蓋起這兩座墓地,那是分散了‘鐵旗門’中人的注意,認為爹孃已經離開人間……”
這些話聽進“銀笛”符堅耳中,使他感受到一份濃濃的內咎和不安。
“梅兄弟,弟妹……”符堅道:“為了我符堅之故,三年來讓彬元、香冬這兩個孩子受到不少委屈……”
話題一陣,符堅又道:“‘鐵旗門’虛虛實實,迄今武林俠義門中,猶不知其總壇設於何處,但經我這些時候在江湖各地循中探訪,‘鐵旗門’中總壇所在,似乎有此可能……”
“銀笛”符堅此話,不但梅家夫婦、至因師太,連宮奇、時宇兩人亦給注意起來。
宮奇擂鼓似的問道:“嗨,符兄,你倒説來聽聽,‘鐵旗門’的破窯子又在哪裏?”
符堅道:“三年前‘荊門之役’,我符堅栽在‘鐵旗門’中四大高手之中,‘鐵旗門’總壇可能就在鄂中荊門一帶。”
“鄂中荊門……”時宇緩緩一點頭:“這裏應城在鄂中一帶。”
“是的,時兄……”符堅道:“此去荊門,算來腳途並不很遠。”
宮奇道:“猴子,不但巧雲這樁公案尚未了斷,‘鐵旗門’是江湖上一顆毒瘤,怎麼説也要將他除去,才能恢復朗朗乾坤!”
時宇道:“宮老兒,你是説我等取道鄂中荊門之行?”
偏殿上眾人談着時,巧雲向香冬悄悄問道:“冬妹,這裏是‘長山塘’鎮郊附近,‘長山塘’鎮上可有旅店客棧、酒店飯館?”
梅香冬見巧雲問出此話,一時回不出話來,她對“長山塘”鎮上情形並不清楚。
至因師太已知巧雲出這話的含意,點點頭道:“安姑娘,‘長山塘’鎮上,各行買賣,應有盡有。”
安巧雲朝窗外天色望了眼,向彬元道:“咱們大夥兒來‘大悲庵’,打擾至因老師太的清靜,彬元,我等不如找去‘長山塘’鎮上,找個吃住宿之處,對‘鐵旗門’之事,再從長計議。”
“是的,巧雲……”彬元也想到這件事上。
至因老師太是位武林中的空門俠尼,她不會顧慮到這些細節上,過去梅家夫婦、香冬、符堅等,就逗留在這裏“大悲庵”。
但“大悲庵”又來了四位嘉賓,要張羅接待他們,就費事了。
“巧雲説得有理……”宮奇連連點頭:“現在快到吃喝用膳的時候了,咱們走吧!”
至因師太含笑道:“宮施主,貧尼留在‘大悲庵’,不便奉陪!”
眾人騎在馬兒離開“大悲庵”,往“長山塘”而來,梅家夫婦當初來“大悲庵”時,騎有牲口,兩匹馬兒加上後來香冬的馬,都豢養在尼庵後面馬廝。
馬鞍上的巧雲,向旁邊的香冬脆生生一笑道:“冬妹,你去‘長山塘’鎮上酒店飯館,要痛痛快快吃喝一頓才是。”
“哦……”香冬眨動眼珠無法會意過來:“雲姐,咱在‘大悲庵’還不是照樣有吃有喝的?”
巧雲道:“你逗留在‘大悲庵’的這段時間,也夠委曲的,一日三餐,吃不到一點葷腥……”
“才不呢……”香冬咭咭的笑道:“至因老師太年壽八十以上,滿臉紅光,身子硬朗,她老人家整年吃的,還是蔬菜!”
馬鞍上兩人談着時,銜尾的江素秋,不期然中又注意到安巧雲身上。
香冬已經是個懂得人事的姑娘,她不會不想到自己終身“歸宿”的這件事上。
兩小無猜,青梅竹馬,香冬自幼跟彬元一起長大,現在彬元身邊多了一個安巧雲,難道香冬這孩子尚未察覺到?
眼前她二人騎在馬兒上,有説有笑的,並未有絲毫不調和的地方,這是我多餘的操心?
江素秋心念遊轉,旋首朝丈夫看來。
梅九松不會不知道,此刻妻子江素秋心裏在想那件事,微微一笑道:“前面不遠就是‘長山塘’鎮上了。”
馬鞍上的宮奇,擂鼓似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小兄弟,武家藝技精益求清,巧雲雖然比你大了一歲,但你‘酒’中功夫,也得迎頭趕上才是!”
柳彬元聽來,臉蛋像朵盛開中的春花,嘻嘻嘻嘻笑了,笑得好甜,好開心!
江素秋這才知道,巧雲是十九歲。
這邊馬鞍上的“飛猢”時宇,與“銀笛”符堅兩人亦在談些什麼,時宇轉過馬兒繮繩,含笑道:“宮老兒,你叫彬元‘小兄弟’,稱彬元的爹又是‘梅老弟’,這筆帳是怎麼算的?”
“嘿,猴子,你真個大驚小怪,少見多怪……”宮奇一摸頸子,回答得從善如流:“江湖‘老哥老弟’不在輩份大小,小兄弟的爹‘飛輪’梅九松,跟咱肥佬在江湖上是同一輩份,咱肥佬從他大了幾歲,不稱他一聲‘梅老弟’,你説,稱他什麼?”
宮奇這些話聽來似是而非,別樹一幟的見解,馬鞍上眾人都笑了。
巧雲含笑道:“宮前輩,你叫彬元‘小兄弟’,又稱梅伯父是‘梅老弟’,他們父子倆豈不成了兄弟了!”
宮奇給安巧雲問得吭不出聲音來,一抖繮繩,策馬往前面而去。
眾人馬兒來到“長山塘”鎮上,馬兒行在前頭的宮奇,探頭東張西望,後面的符堅哈哈笑道:“宮兄,不用找了,你看前面不是有一家?”
宮奇抬頭看去,一拍禿頂大腦袋,咧開嘴“嘻嘻”笑了,前面不遠大街邊懸着一塊招牌,上面有“大利酒店”數字。
眾人馬兒走近跟前,下了馬鞍,馬兒拴在大門邊木樁,進到店堂。
這家“大利酒店”店堂裏,客人已個了六七成座頭,在店夥張羅接待之下,眾人坐下一張圓桌座,吩咐店夥端上酒菜,不多時酒菜端來,眾人吃喝起來。
“飛猢”時宇萍蹤江湖數十年,他有這樣一個習慣,來到一處鎮甸市集打尖用膳時,會暗中注意這家酒肆飯店裏,是否有熟悉認識之人。
當時在鄂東“武龍坪”鎮上,時宇就是這樣找上宮奇的。
時宇朝這家“大利酒店”寬敞的店堂裏,緩緩遊轉看去,目光移向牆沿那端時,停了下來。
牆沿一張單座小桌,有位長袍老者,在舉樽獨酌,這人落進時宇眼中,似曾相識,似乎曾經有一面之緣,至於何時何地見過對方,已記不起來。
時宇心念閃轉,微微一笑,他不想把自己腦筋用在這個不必要的所在,何況人有同姓同名,臉龐酷肖相仿的巧合。
時宇視線移開牆沿桌座老者,緩緩移處別處,眼光投向離開老者丈來相隔,斜角進深桌座上時,他心頭不禁暗暗為之一沉。
這是一個四旬開外,看來不到五十歲的中年人,此人臉相端正,並無特異之處,但一臉獰兇歹毒之色,揚於眉間。
人的兇惡、善良,就在心念閃轉之間,此人懷着殺伐之心,要將人置於死地,由於心念有些移轉,自然地顯着於眉目,一個温煦善良的人,同樣也會從他外表、臉龐上顯露出來。
時宇蹤遊江湖各地,閲人不知凡幾,他看到店堂進深桌座那中年人時,不由暗暗往意多看了幾眼。
這裏是吃喝用膳的飯館店堂,那中年人臉上浮現出獰兇歹毒之色,他的點子目標又是誰呢?
時宇暗暗注意到這個細節上,他發現中年人眼角閃射出的一抹冷芒,不時地朝向牆沿桌座那舉樽獨酌的老者身上投去。
桌座上眾人,誰也不會注意到這件事上,都在吃喝談着,但偏偏落進時宇的眼中。
時宇發現眼前這一幕,雖然還不清楚其中的內委真相,從他直覺的推斷,進深桌座那中年人,看來是身懷藝技的江湖中人,不是善類。
時宇心裏有了這樣起法,準備給牆沿桌座老者暗中一臂之助。
眾人圍桌而坐這張圓桌上,有一隻給客人取用筆筷子的筷籠。
誰也不會知道時宇在玩什麼玄虛,他嘴角帶着一抹笑意,從筷籠裏取出一根筷子,竹筷握上掌心,悄悄折一截不到寸長的一節,他把那節寸長竹筷扣在掌心,又朝進深桌座那中年人注意看去。
“飛猢”時宇乃是一位暗器行家,江湖傳聞有“飛花卸敵、摘葉傷人”,這類神乎其技,施展暗器的功夫,但在時宇來説,這手神乎其技的功夫便成了雕蟲小技了。
任何東西在時宇手中,就可以成為一件威猛霸道,極具殺傷力的暗器,眼前,這折斷寸來長的一節竹筷,就是時宇一件克敵致勝的暗器。
進深桌座那中年人,相隔時宇也有一兩丈的光景,對方右手緊握攀掌,看進行家時宇眼裏,已知對方掌心扣上一項暗器。
牆沿桌座那個身穿錦袍的老者,舉酒獨酌,似乎尚渾然不知。
時宇自己是個暗器行家,他能揣測出一個便用暗器的功力、火候。
這裏是酒店店堂,有飛觸把盞、猜拳豁令的客人,更有端着酒菜穿梭往來的店夥,暗器出手,準頭錯落,就會誤傷了別人。
此中年人居然在酒店店堂諸類場所,施展暗器,顯然技高膽大,不是等閒之流。
時宇掌心扣着半截寸來長的竹筷,蓄勢待敵,準備栽下進深桌座那中年人出手的暗器。
眼前圍桌而坐眾人,沒有注意到時宇的身上,而時間移轉,亦僅在短暫剎那之間。
聽人“嘿”地一聲微細冷笑,右手拳掌鬆開,一抹灰溜溜冷芒,直向牆沿桌座,那長袍老者的頸處,電射而出。
時宇捏住準頭,算準時間,掌中斷筷,亦同時出手。
中年人出手的是枚形若筆帽,尖頭扁尾,有“燕尾梭”之稱的暗器。
燕尾梭電射而出,襲向牆沿桌座老頭頸項,就在不到五寸間隔的剎那,半截竹筷銜尾橫裏飛到!真個神乎其技,不可思議,這根寸來長的斷筷,不偏不斜,向燕尾梭攔腰擊上。
雖然這是一根不起眼的斷筷,但出於“飛猢”時宇的腕勁,何異銀彈鐵丸?
斷筷擊上燕尾梭,“錚鏘”擊撞聲中,燕尾梭不但準頭錯落,“嘶”的震彈而起,襲向店堂牆上。
老者哧得一聲驚叫,臉色紙白。
中年人發現這家“大利酒店”店堂居然藏龍卧虎,自己行藏敗露,桌上扔下一塊碎銀,就要離去。
時宇見進深桌座中年人準備離去,站起身,橫身將對方去路擋住。
“朋友,大丈夫做事,敢做敢當……”時宇微微一笑:“你出手‘燕尾梭’暗器謀算人命,沒有一個交代,就要走了?”
時宇説出此話,圍桌而坐眾人,已知道這家“大利酒店”店堂中,發生了怎麼回事。
宮奇矮矮肥肥,長得像大小缸一隻,但身形卻是夠靈活的,呼的站起,來到時宇旁邊,兩隻眼睛瞪得銅鈴大,朝那中年人看去。
中年人雖然行藏敗露,要匆匆離去,但似乎有他“有恃無恐”之處。
“嘿嘿嘿嘿……”中年人向時宇冷冷一笑:“朋友,這件事你要插手進來,你也得問問對方的來歷底細才是……”
“怎麼的……”宮奇胸脯一挺,接口上來:“‘癩蛤蟆打呵欠’好大口氣,小子,你倒説來聽聽,你有那樁孃家底細?”
牆沿桌座那老者臉肉抽搐,愣愣朝這邊看來。
“我‘翻天手’辛川,奉命行事……”中年人説:“你等混在江湖,‘鐵旗門’這三個字,不會不知道吧?”
時宇不帶半點火氣,十分平和的問道:“辛川,你是‘鐵旗門’中人,奉命行事,來這裏‘大利酒店’,用‘燕尾梭’暗器造成命案?”
“嘿嘿嘿嘿,這是‘鐵旗門’中家務事……”辛川轉身一指牆沿桌座老者:“閣下即使救了這個鈕大欣,‘鐵旗門’並不領情!”
店堂裏發生這樣一項變故,裏面所有客人都注意起來,“大利酒店”店夥和掌櫃的,知道這是江湖上的仇殺,不敢多嘴一句。
牆沿桌座上的老者鈕大欣,踉踉蹌蹌走了過來,向時宇拱手一禮道:“這位大爺,我鈕大欣剛才蒙你救下這條老命!我鈕大欣家居應城東門大街,平素安份守已,從不得罪任何人……”
這個鈕大欣的老者,説出這家居應城東門大街,店堂中不少食客,似乎知道這樣一個人,緩緩朝鈕大欣這邊詫異看來。
其中一名店夥,急急端來一張椅子,向鈕大欣一哈腰,道:“鈕爺,你老請坐。”
這個身穿華服錦袍的鈕大欣,坐下椅子,一指辛川,向時宇道:“這位大爺,我鈕大欣不認識此人,但我知道‘鐵旗門’這個字……”
這個“翻天手”辛川,見時宇、宮奇出自旁邊那張圓桌座,圍桌而坐尚有男女老少數人,個個器宇不凡,顯然俱是身懷藝技的武林中人。
此刻,鈕大欣的老者説出其中內委真相,若是這夥人插手進來,“鐵旗門”再是氣焰薰天,江湖擁有一股雄厚的勢力,吃虧的還是自己。
辛川有了這樣的想法,臉上神色接連數變,準備脱身離去。
宮奇雖然長得粗粗肥肥,可是比誰都精明幹練,斜眼一瞥,擺動這付大水缸似的身子,把“翻天手”辛川的去路擋住。
鈕大欣接着在説:“前些日子,‘鐵旗門’派人送來一封書函,請我鈕大欣做‘鐵旗門’門主,‘鐵旗門’中的金銀出入,全由我負責,我鈕大欣應城東門大街的府邸,‘鐵旗門’派人前來保護……”
時宇聽來出奇,一聲輕“哦”,接口問道:“鈕老丈,‘鐵旗門’給你這樣一封書信,是否有寫下出信人的姓名?”
鈕大欣回憶了一下,點點頭道:“是的,這位大爺,信上具名是‘傲霜君’夫魁!”
圍桌而坐的“銀笛”符堅,知道其中尚有曲折的內委細節,他向宮奇、時宇道:“宮兄、時兄,先將這個‘鐵旗門’的雜碎打發掉,我等請這位鈕老丈坐下,詳細談談。”
這家“大利酒店”店堂裏,包括店夥、掌櫃的,和所有食客在內,對“鐵旗門”的情形,可能不會知道很清楚。
但剛才“翻天手”辛川出手暗器,要將鈕大欣置於死地,若非“飛猢”時宇棋高一着,出手相救,這個鈕大欣已經血賤七尺,橫屍在地。
這是店堂裏所有人親眼目睹的事,就是辛川本人,也無法作狡辨、解釋。
符堅所指的“打發掉”,可以包括很多的含意,將辛川送上幽冥閻王路,也是打發掉。
這裏鬧鎮酒店裏,沒有必要殺死“鐵旗門”中一個雜碎爪牙,犯下命案。
宮奇向辛川嘿嘿一笑,道:“臭小子,‘鐵旗門’這塊爛招牌,或許可以嚇唬江湖上其他人,咱‘肥螺’宮奇,不但嚇唬不了,咱就是‘鐵旗門’中人的祖宗老爺爺……”
眼皮一翻,重重“哼”了一聲。
“‘肥螺’宮奇!”辛川聽到這個名號,頭皮發炸,背脊透涼,暗暗吸了口氣。
不錯,“鐵旗門”中的祖宗老爺爺,“鐵旗門”中人遇到這個老爺爺,不但別想佔到絲毫便宜,説不定還得把命留下。
除了這個“老爺爺”之外,旁邊那個半斤骨頭八兩肉,瘦得枝幹似的老頭兒半截斷筷,把我辛川“燕尾梭”打個滿天星飛。
若是自己嘴皮再一硬,我辛川今兒就別想活着離開這裏“大利酒店”。
辛川心念閃動:“好漢不吃眼前虧”,卟地跪了下來:“宮爺,小的有眼無珠,得罪了你老,你就饒過小的一命……”
宮奇一指店堂門檻,道:“小子,你想活不想死,咱肥佬也懶得多費一番手腳,你就從店堂裏爬出去。”
這個“鐵旗門”中的“翻天手”辛川,真個“大丈夫能屈能伸”,連連點頭道:“是的,宮爺,小的爬出這裏‘大利酒店’店堂就是!”
他手足匍地,爬出店堂,出來“大利酒店”,拔腿離去。
時宇指着自己那張圓桌座,向鈕大欣道:“鈕老丈,我等坐下,共飲一杯如何?”
鈕大欣拱手施禮,道:“這位大爺,我鈕大欣會不會打擾了你等數位?”
“不敏,不敢……”時宇笑了起來:“鈕老丈,我等俱是不拘小節的武林中人,你用‘大爺’稱呼,實在擔當不起!”
他將桌座眾人一一替鈕大欣引見介紹,説出他們名號,接過一張座椅,請鈕大欣坐下。
鈕大欣揮手把店夥叫來,吩咐端上可口上好的酒菜,“大利酒店”掌櫃的也走了過來,向鈕大欣躬出一禮道:“剛才鈕爺來小店,小的不知你老是應城東門大街的‘鈕半城’,你老多多包涵?”
“鈕半城”,這“半城”兩字,不像是稱號,也不像別名,聽得眾人暗暗困惑。
宮奇不禁問道:“大掌櫃的,這位鈕老丈如何又有‘鈕半城’這個怪名字兒?”
掌櫃的道:“大爺,這是應城城裏街坊鄰居對鈕爺的恭稱,説是鈕爺的財富,可以買下半個應城,其實鈕爺的家產,何止半個應城……”
鈕大欣微微一笑道:“掌櫃的,這裏不用你張羅,忙你自己的去吧!”
“是,是,鈕爺!”掌櫃的哈腰退下。
掌櫃的這些話聽進眾人耳中,才知道這個鈕大欣在應城城裏是個富紳、大財主的知名之士。
不多時,店夥將一盆盆的大魚大肉端上桌來。
賓主酒過三巡,時宇問道:“鈕老丈,你與‘鐵旗門’中,過去是否有所交往?”
鈕大欣見時宇問出這話,他換了個稱呼,道:“時兄,我鈕大欣從來不跟江湖上幫會門派中人交往……”
柳彬元聽來出奇,接口道:“時前輩,這位鈕老丈雖然是個地方上知名之士,但並非身懷上乘藝技,如此會邀他出來做‘鐵旗門’門主?”
“彬元,情形不是一般想像中那麼單純,顯然尚有其他雲詭波譎的陰謀……”時宇説。
符堅道:“鈕老丈,‘鐵旗門’派人送來一封書信,上面不會僅是寥寥數語,可能上面還寫下不少情並茂的文章?”
“是的,符兄……”鈕大欣點點頭道:“‘鐵旗門’對我鈕大欣,似乎知道得很清楚,後來才提到‘鐵旗門’門主之事,邀我共創大業,共度艱辛,‘鐵旗門’中金銀出入,全由我負責,我有權可以調度‘鐵旗門’中人,同時派出高手,保護我府邸的安全……”
符堅目光投向時宇,徽微一笑道:“時兄,‘鐵旗門’想出這個主意,不但並不高明,那是一種下三濫,斂財勒索的手法……”
“是的,符兄……”時宇亦有如此想法:“用‘鐵旗門’門來作魚餌,來釣鈕老丈這隻大肥羊!”
鈕大欣道:“我看到這封信,感到很驚奇、意外,但我從來不與江湖上幫會門派打交道,是以看過此信後不加以理會……”
靜靜聽着的“飛輪”梅九松問道:“鈕老丈,信中是否有留下‘鐵旗門’連絡、接觸的地點?”
“有留下此連絡、接觸的地點……”鈕大欣道:“應城西郊六十里‘落雁峯’……”
“‘落雁峯’……”符堅問道:“鈕老丈,這是個何等樣的所在?”
鈕大欣道:“我看到此信,除了詫異、驚奇之外,並無其他打算,信上雖然留下這個地點,但我並未找去‘落雁峯’。”
“這就是了……”符堅慨然點頭道:“鈕老丈,‘鐵旗門’在你身上並未佔到便宜,卻是吃了個啞巴虧,才暗中派人要將你滅口除去。”
時宇道:“符兄,‘鐵旗門’無處不用其極,這次派出‘翻天手’辛川並未得逞,不會就此甘心,可能還會找上鈕老丈下毒手!”
“不錯!”符堅臉色凝重,緩緩點頭。
鈕大欣暗暗打了個寒噤,不錯,有此可能,自己還沒有想到這上面。
宮奇問道:“鈕老丈,你來這裏‘長山塘’鎮上找誰?”
“‘長山塘’鎮上離應城不遠……”鈕大欣説:“我來這裏訪友走走的。”
鈕大欣話落到此,目光由圍桌而坐眾人投向時宇道:“時兄,你剛才出手救我一命,我鈕大欣感激不盡,但‘鐵旗門’對我行蹤似乎十分清楚,如果再次找來,我求救無門了。”
鈕大欣這話雖然是在對時宇説,但桌座上諸人誰都有聽到。
他們離開“大悲庵”來“長山塘”鎮上,是要找個安頓息足之處,然後對“鐵旗門”之事,再作一番詳細的商議。
時宇在“長山塘”鎮上這家“大利酒店”店堂裏,以神乎其技的發射暗器之技,從“鐵旗門”人手中救出了鈕大欣。
經鈕大欣説出其中內委經過,提到應城西郊六十里外“落雁峯”,這樣一處所在,那是“鐵旗門”將鈕大欣邀來,作為連絡、洽談的地方。
“鐵旗門”雲詭波譎,虛虛實實,連門主“傲霜君”夫魁亦僅是名號,實際上並無此人。
“鐵旗門”找到鈕大欣這頭肥羊,要鈎這條大魚,留下“落雁峯”這個地點,相信不會是空穴來風,虛稱出來的。
鈕大欣向時宇説出這些話,安巧雲有了一個主意,她向時宇道:“時前輩,我們目前還沒有固定的行止,就不妨在應城城裏找家旅店客棧,對鈕老丈的府邸可以有個照顧,同時一探‘落雁峯’的虛實……”
“是的,巧雲。”時宇點點頭。
鈕大欣道:“安姑娘,你等數位移駕應城,不必另外再找客店,住下舍間就是。”
宮奇點了點圍桌而座的人數,咧嘴一笑道:“鈕老丈,咱們這裏男男女女老老洲少一共八個人,就是住去旅館客店,還要找一座大院子呢!你府上能住得下這麼多人?”
鈕大欣雖然心頭十分沉重,但見宮奇問出此話,微微一笑道:“舍間在應城城裏東門大街,佔了半條大街,進出大門的‘花田巷’,就是我僱來工人所拓開而成的……”
他並非誇耀自己,而是認真的道:“宮兄,別説你等僅是八位嘉賓,就是再多客人去我那裏,也沒有不便之處。”
吃喝過後,鈕大欣沒有叫店夥前來結賬,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偕同眾人走出店堂,掌櫃的恭送出“大利酒店”大門。
鈕大欣騎上馬兒,陪同眾人來應城城裏,馬兒走來東門大街,鈕大欣舉手一指,道:“時兄,前面就是鈕某舍間。”
並轡而行的時宇,抬頭看去,前面不遠,一座巍峨高大的巨宅府邸,外面圍上摩雲矗立的風火高牆。
銜尾的宮奇道:“猴子,人家説‘慧眼識英雄,狗眼識糞土’,媽的,‘鐵旗門’的這些牛鬼蛇神,用了這套手法找上鈕大欣,他們還沒看走眼呢!”
時宇看到鈕大欣的府邸,倏然想起鄂中“武龍坪”鎮西郊,“玉鳳”安巧雲的“仙岩莊院”。
鈕大欣府邸的巍峨建築,似乎尚要在巧雲的家“仙岩莊院”之上。
數匹馬兒拐入東門大街橫巷的“花田巷”,鈕大欣請眾人進入府邸。
鈕大欣不是誇耀自己的富有,而是“飛猢”時宇等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陪同眾人府邸參觀一番。
這種巨宅府邸裏,廳廳房房不計其數,繼後來到一座別有洞天,如入畫中的庭院,他向眾人道:“你等數位不嫌委曲,住下這裏如何?”
彬元稚然一笑,向梅家夫婦道:“爹,娘,這裏要比旅館舒服多了!”
梅九松點頭微微一笑,他用了跟宮奇同樣的口氣,不禁慨然道:“難怪‘鐵旗門’中人會找上這位鈕大欣鈕老丈!”
鈕大欣指向庭院道:“那一帶有樓台亭閣、小橋池水,你等數位可住在旁邊十來間精舍。”
時宇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上,微微一蹙首,道:“鈕老丈,這裏府邸佔幅遼闊,為了以備不時之需,是否有請來巡夜、護院諸類的人?”
“巡夜、護院?”鈕大欣搖搖頭:“鈕某平素安份守己,從不得罪人……”
宮奇嘿嘿一笑道:“鈕老丈,你不得罪人,人家可要得罪你呢!‘鐵旗門’中這些龜孫王八,如何又會找上你的?”
鈕大欣臉肉一緊,一時回不出話來。
鈕大欣陪同眾人來到外面一間,擺設講究,寬敞的大廳上。
時宇把剛才的話又説了出來:“鈕老丈,‘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雖然從不得罪人,但你懷有的財富,會使黑道中人覬覦……”
“是的,時兄。”鈕大欣已聽出對方話中含意。
符堅道:“鈕老丈,請來巡夜、護院,在必要時,可以有個接應、照顧……”
鈕大欣道:“鈕某府邸中有巡夜、護院諸類的人,但不是外間請來,找出數名精壯的年輕人,夜晚.由他們巡守……”
宮奇道:“鈕老丈,精壯、年輕不管用,去對付那些摸黑走夜的,要手下有兩下子才行……”
“是的,宮兄……”鈕大欣點點頭道:“鈕某吩咐家人,大門外張貼告示,重金禮聘有本領的巡夜、護院……”
鈕大欣話未中落,大廳上跟彬元、香冬坐在一起的安巧雲道:“鈕大欣你張貼告示,重金禮聘,府邸請來巡夜、護院,那是你開門揖盜,引狼入室,替你自己找來麻煩啦!”
安巧雲辯出這話,不但鈕大欣詫然為之震住,大廳上諸人,一臉不解之色,朝她看來。
“巧雲,你到説來聽聽……”宮奇問道:“怎麼又是‘開門揖盜’?怎麼又是‘引狼入室’?”
安巧雲道:“‘鐵旗門’中人在鈕老丈身上打這個主意,顯然對他的情形,已知道很清楚,‘鐵旗門’知道鈕老丈的行止動靜,是以他去附近‘長山塘’鎮上訪友,立即派出‘翻天手’辛川下毒手……”
安巧雲的父親“雁翎劍”安天浩,昔年亦是武林中一位響噹噹的人物。
巧雲才是個芳齡十九歲的年輕姑娘,已是“仙岩莊院”的主人,是以對江湖上詭秘離奇的手法,有她的認識和見解。
她接着又説:“‘鐵旗門’中的嘍羅爪牙,頭額上不會寫出‘鐵旗門’三個字,鈕家府邸大門上貼出重金禮聘巡夜、護院的告示,這些嘍羅爪牙也混了進來,這豈不是開門揖盜、引狼入室?”
“不錯,不錯,巧雲説得一點不錯……”宮奇一拍禿頂大腦袋,連連點頭:“如此一來,把鈕家府邸可要搗個雞犬不寧、雞飛狗跳了!”
“銀笛”符堅不禁問道:“安姑娘,依你之見又如何?”
安巧雲道:“這裏數位,宮前輩、時前輩、你符前輩,還有梅伯父、梅伯母,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人物,在這裏鈕家府邸,挑出數名不但精壯、年輕,而且有武家格局的家人,就在短時間內,把他們訓練成武家軀子,這要比張貼告示重金禮聘的好多了,同時也不會有意外事故發生。”
安巧雲説出這番話,答不答應還在眾人身上,但聽進鈕大欣耳中,欽佩之餘,對這年輕姑娘,心裏暗暗感激不已。
宮奇拉拉耳朵,摸摸鼻子,向時宇咧嘴嘿地一笑道:“猴子,你在‘長山塘’鎮上的‘大利酒店’,以半截竹筷子打飛‘鐵旗門’中雜碎的破銅爛鐵,救了鈕大欣的一條命,送佛送到西天,好人做到底,其他人不談,咱們老哥倆就在這裏鈕家府邸,教出幾頭小猢孫來如何?”
時宇哈哈笑道:“宮老兒,小猢孫是我‘飛猢’時宇的猴子猴孫,你‘肥螺’宮奇,豈不成了一隻老猴子啦!”
符堅含笑道:“宮兄,時兄,我‘銀笛’符堅和梅兄弟,不敢與你兩位比擬,不過留在鈕家府邸,教這裏幾名家人幾手‘三腳貓’,相信還能應付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