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是于盛优现在唯一的感觉,全身像是给装进一个箱子里,动也不能动,只有被刺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着,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得罪末一了,这家伙一声不响的就拿剑刺她,刺她也就算了,还给刺中了。
“娘子,娘子!醒醒!”一双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她在空中乱舞的手,紧紧的握住,大声叫:“醒醒!”
于盛优猛的睁开眼睛,呆滞的看看房间,古老的雕花木床,轻纱床帐,香软的蚕丝棉被,抬眼,望向那张英俊又熟悉的容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鼻子忽然一酸,眼圈刷的红了,特可怜的望着他叫:“远修……”
宫远修眼神一紧,心狠狠的抽痛了起来,他俯下身,将她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娘子不哭啊,不哭。”
“呜……呜……好可怕。”于盛优因为他的一句安慰,瞬间哭了出来,豆大的泪珠啪啦啪啦往下落,天,她刚才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太可怕了。
“不怕,不怕,远修在啊,远修给你打走坏人。”宫远修抱着她,一只手笨拙的拍着她的背,一只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一脸心疼的哄着她。
“哎哎,你们两个,不能这么抱着。”一直站在床边的于盛白走过来,残忍的分开他们俩:“小师妹,注意你的伤口。”
“伤口?”于盛优愣了一下,然后捂着伤口,疼的整个脸都皱在一起,低声嚷:“好疼。”
可恶,他不说她都忘记了,一说就疼的不行。
“很疼么?远修给你揉揉。”宫远修看她疼的不行,倾身上前,将手放在她的伤口上,轻轻的揉了一下。
于盛优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惨白!拜托!这是被剑刺的!不是跌的耶!天!
她含泪狠狠瞪着他,疼的说不出话来。
宫远修被她一瞪,慌忙缩回手来,可怜兮兮的望着她,眼眶红红的,一副想接近又害怕被她咬的样子。
“啧啧!看你凶的。”于盛白抬手轻敲她的脑袋,好笑的道:“他娶了你也是倒霉。”
“很倒霉么?”于盛优瞪着宫远修问。
宫远修使劲摇头。
于盛优得意的望着于盛白,看!他说不倒霉。
于盛白看着她小人得志的嘴脸,好笑的摇头:“师父的回魂丹真是神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醒来还和没事一样的。”
“谁说没事,我心口疼着呢。”于盛优靠在床头,不爽的瞪着他问:“你说,末一为什么要杀我?”
“杀你?”于盛白笑着摇头:“他若想杀你,剑锋应该再上半寸,那样,即使是师父也救不了你。”
“那他干什么?”于盛优瞪着他问:“好玩么?”
于盛白叹气:“他只是一时生气,并非真心想要杀你……”
“不管是真心,还是无意,末一在宫家堡杀人行凶,那是众人亲眼所见的事实。”门外一人缓步走来,儒雅的容颜,温柔的笑容,他淡淡的道:“白兄不必为他多做解释。”
“二公子。”于盛白笑:“小师妹既然已经平安无事,为兄就和你讨个面子,放末一一马如何。”
“白兄客气了。”宫远涵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不是我不放过他,是我国律法不能容忍他。”
“哈哈哈,二公子真会说笑。”
“你若认为这是笑话,那就笑笑吧。”
两人含笑对看着,谁也不让谁。
“那个……你们两个。”于盛优绞着手指,小心的打断对视中的两人道:“谁能告诉我这个当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种小事大嫂不用知道。”宫远涵收回视线,望着于盛优温柔一笑:“你只要好好养伤就行了。”
于盛优看着他的笑容,艰难的吞了下口水,晕……他笑的好温柔,远涵笑的越是温柔的时候越是不能得罪他,逆反他,不然你就会死的很惨很惨很惨!
“她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叔子做主吧。”于盛白挑眉,望着于盛优眯眼笑道:“小师妹你一定很想知道哦?”
靠!二师兄眯着眼笑哦!天啦,要知道二师兄一旦对着你眯着眼睛笑,你要是敢不听他的你就死定了,死定了!
于盛优咬着手指,怕怕的看看左边的人,那人温柔的望着她,轻轻的微笑,善良的光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刺的人睁不开双目,可她深刻的了解他这张美丽脸下的恐怖因子!
再看右边,那人亲切的望着她,友好的微笑,俊美出尘,全身上下同样满是善良的光芒,于盛优默默的扭过头!这边这个也很恐怖的啊!一想到得罪他的后果,她就全身疼。
“大嫂?”
“小师妹?”
两人的笑容越发迷人。
于盛优咬着手指看看左边,看看右边,一个是相处十年就被欺压了十年的二师兄,一个是相处一年就被欺压一年,并且今后将要相处一辈子的小叔子!
“我觉得……恩……既然远涵说是小事……那我……”
“恩?”于盛白挑眉望她。
于盛优吞了一口口水,话锋一转:“我是说,其实知道也……”
“哦?”宫远涵轻轻瞅着她。
于盛优慌忙撇过眼神,不敢于他对视,眼珠一转,灵光一闪:“哎呦!我的伤口好疼啊!”
“娘子,你没事吧。”宫远修紧张的望着她。
于盛优偷偷的瞅了眼三人担心的表情,捂着伤口直嚷嚷:“好疼,好疼,伤口裂开了。”
“很疼么?”于盛白上前一步:“我看看。”
“不行,你是男人。”于盛优使劲摇头。
于盛白噗的笑出来:“哈哈哈,小师妹,你啊,还是没变,从小你只要一在我面前装病,就会用这个理由搪塞我。”
“我……我没有装,我真的很疼么。”于盛优红着脸瞪他。
“小丫头。”于盛白宠爱的在她头上揉了两下,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这次吃了苦,可是末一好歹是我家奴,二师兄和你讨个面子,让他死个痛快可好?”
“啊?死个痛快?”于盛优惊道:“我又没要他死。”
“你确没要他死。”于盛白瞟了一眼宫远涵道:“可二少爷那些手段,道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那个……远涵啊……”于盛优讨好的望着远涵,求情的话还未说出口。
却见宫远涵扬唇一笑,温文尔雅:“大嫂不必多言,远涵知你心软,不忍责罚于他,可末一胆敢在宫家行凶,就必须得付出代价,若不能杀鸡儆猴,以儆效尤,我们宫家岂不是让人笑话?何况,对末一的处罚,不止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树立宫家堡的威严。”
“呃……”于盛优尴尬的望回于盛白,这事她可帮不上忙!人家远涵掐死末一又不是为了她,是为了宫家的威严!末一敢在宫家拔剑,本来就是找死的行为,远涵要是不收拾收拾他,确实说不过去。
于盛白理理衣袖,淡淡的望着宫远涵道:“我并非要您放了他,只是想请二少爷给他一个痛快而已。”
宫远涵笑:“没杀他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于盛优抓抓头,有些烦躁的问:“远涵,末一到底为什么要杀我?”
宫远涵望着她道:“只是迁怒。”
“迁怒?”
宫远涵点头:“前些日子,鬼域门门主爱得御书练功之时,忽然走火入魔,现在武艺全失,命不久已。”
“你……你是说胖子命不久已?”于盛优心下一凉,激动的抓住他的衣袖问。
宫远涵轻轻点头。
原来,爱得御书的魔球功已经练到第七重,鬼域门历代门主最多也就练到第七重,因为第八重太过凶险,练过了自然天下无敌,可要练不过,不但之前练的全部白费,说不准还得搭上一条命。而爱得御书本就是一等一的高手,若说天下还有谁能打得赢他,那就只有一个宫远修了。
在他心里,输给谁都不能输给他,所以他下定决定,不顾众人阻止,非要挑战这第八重神功。
而末一,一直被爱得御书留在圣医派帮忙,当他回到鬼域门的时候,爱得御书已经闭关一月有余,门众都担心门主出事,见末一回来,纷纷请末一进关内一探究竟,末一入关一看,里面却早已人去楼空。
末一心下一沉,料想事情不妙,若门主魔功大成绝对不会不声不响失踪,至于他去了哪,末一低头一想便知道。
当他到了宫家,见了于盛优,一问之下,就知道爱得御书练功失败,一想到爱得御书会死,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他自小便被父母抛弃,是爱的御书救他一命,留在身边,培养他成才,待他如兄弟一般,他对末一来说,是主子,是恩人,是他值得以命报答之人!
而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一切罪恶的根源,若门主不是喜欢上她,非要赢过宫远修,也不会去练那第八重,也就不会失去武功,失去生命!
当时的他想也没想,巨大的愤怒于怨恨冲刺了他的双眸,他是杀手,解决障碍的办法就只有一个!杀掉!
杀掉她,为门主报仇!杀掉她,为门主陪葬!
“这是我的错?”于盛优沉声问:“这是我的错么?我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我!”
“小师妹,你忘了么?”于盛白皱眉问:“小时候你很喜欢他的啊,还天天吵着要当他的老婆呢。”
“啊?”有这种事?
话说爱得御书小的时候是一个非常胆小而且很没自信的孩子,小的时候的爱得御书非常的依赖哥哥于盛白,在整个鬼域门里,他只和于盛白玩,什么事也都只和于盛白说,他八岁那年,于盛白被传染上严重的瘟疫,鬼域门主不得已将他丢进沙漠,任凭他自生自灭。
当时大家都认为于盛白死了,没有人再敢在鬼域门提于盛白的名字,因为那是门主心中最大的痛。
小爱得御书更是因为哥哥的离去,伤心了很久,人也变得更加沉默。
自此之后,他一个人在鬼域城堡过了两年孤独的童年,爱得御书十岁开始练魔球功,从一个粉调玉琢的漂亮小男孩,变成了一个圆圆的小球球。
十一岁那年,父母相续去世,爱得御书继承了门主之位,成了鬼域门的小主人,他住在安静的城堡里,拥有最大的权利,忠诚的奴仆,无尽的财富,可他却开心不起来,他总是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城墙上,像孤独的小王子,望着无边无际的风沙戈壁,心中空荡荡,有一种强烈的想哭的欲望……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忽然有一天,他听人说起自己哥哥于盛白居然没死,人就在雾山,这一消息像是流星一样,瞬间照亮了爱得御书一片漆黑的心灵,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本能的冲出堡去,寻找他的哥哥,他唯一的亲人。
十二岁的爱得御书,已经比同龄的孩子胖出五六倍有余,这样的孩子一冲动之下,闯入江湖,没钱,没见过世面,不用多说也知道,他吃了很多苦。
当他千辛万苦走到雾山下小村子的时候,已是傍晚,他经疲惫不堪,浑身狼狈,像是一个移动着的黑蛋蛋。
村子里的孩子们吃过晚饭,聚集在村口玩耍,他们哪见过爱得御书这么胖的孩子啊,当他走进村的时候,孩子们都围着,稀奇的看着他。
“嘿!快看!快看!这人怎么这么胖啊!”
“呀呀,他是猪八戒转世了么?”
“哈哈哈哈,猪八戒也没他胖呢。”
“好丑哦!你看他脸上还有毛!”
“哇——太恶心了!”
孩子的话是天真的,却也是伤人的。
爱得御书本来就饿的难受,还被这么多孩子笑话,骂他是胖子,骂他很丑,这话他一路上听过无数遍,他一直以胖是美,以胖为荣,现在忽然来到一个瘦人的世界,大家都这么排斥他,这让他的审美观渐渐崩溃,颠覆!
看着孩子们大笑的嘴脸,胖子生气的喊:“你们才丑呢!你们丑!你们这么瘦!你们好丑!”
“他说我们丑。”一个小男孩生气的推他一把:“你长的和猪妖一样还敢说我们丑!”
“你们就是丑!你们长的和猴妖一样!”爱得御书不甘示弱的回推了一把。
爱得御书本就学武,力气比一般孩子大上好多倍,一推之下就把男孩推倒在地,跌的头破血流。
“他打我!他打我!猪妖打人了!”小男孩赖在地上使劲哭着,其它的孩子生气了,纷纷从地上捡起石头,木棍,对着他打。
“坏人!”
“打死你!”
“猪妖!”
“把他打进猪圈里,和二毛家猪关一起!”
十几个孩子一起拿着棍子打他,爱得御书武功虽然比他们好很多倍,却因为好几天没吃东西,根本就没什么力气,抵抗了一下,就被他们打倒在地上,被孩子们恶作剧的用绳子捆起来,将他丢进猪圈里。
“哈哈哈!猪妖就要和猪在一起。”孩子们站在猪圈外哈哈大笑着。
爱得御书很可怜的缩着身体,默默的睁着眼睛,早就没有力气挣扎。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候,一个软软的声音传来。
“小优,你看你看,我们抓了一只猪妖。”男孩们像献宝一样的指着爱得御书给她看。
那时的爱得御书躺在满是猪粪的泥泞里,脸上鼻青脸肿血泪纵横,身上更是散发出恶心的臭味,真是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那时的于盛优7岁,漂亮的瓜子脸,雪白的皮肤,灵动的大眼,晚霞的红光照耀在她的粉红色纱裙上,像是为她按上了一双精灵的翅膀,说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那是爱得御书第一次见到于盛优,他逆着光看她,就像是看见了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公主,那个漂亮的人儿好奇的望着他,在她纯洁的眼神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偷偷的缩了缩手脚。
“你们真过分,怎么能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呢?”小优轻轻皱眉,不高兴的望着他们。男孩们不敢做声,在雾山,于盛优的父亲,是像神一样的存在,没有人敢不尊敬他们圣医派的人,何况是圣医派的大小姐呢。
“他是坏人,他把我的头都打破了。”一开始被推倒的男孩指着脑袋说。
小优撇了一眼道:“只是擦破皮而已么,你们看你们把人家打成什么样。”
孩子们看了一眼被捆着丢在猪圈里的爱得御书,有些内疚的抓头反省,他们好像是有些太过分了。
小优推开人群,打开猪圈走进去。
“小优,里面脏。”孩子们纷纷叫到。
小优不在乎的走到小爱得御书面前,蹲下身,干净漂亮的粉色纱裙铺在了地上,染上了腥臭的泥土,她皱着眉头,水灵灵的大眼里满是关心,用软软的嗓音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就是这一句话,让爱得御书鼻子心里一酸,眼泪流了出来,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人用这么关心担忧的眼神看着他了?有多久,没有人这样轻声软语和自己说话了?
那次初见,那句话,那个瞬间,在爱得御书心里默默的记了一辈子……
后来的事很自然,小优救了小胖子,给他好吃的食物,带他去后山的山泉洗澡,为他上药疗伤。
两个人很快的熟了起来,爱得御书告诉小优自己是来找哥哥的,他的哥哥叫爱得御寒,小优想了想,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不过很热心的答应帮胖子帮他找哥哥,当时的她不知道他口中的爱得御寒就是自己的二师兄于盛白。
小优将爱得御书藏在后山,每天都会去找他玩耍,上山抓鸟采药,下水摸鱼抓虾,爱得御书从小就很能干,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很好,他每次都能抓最多的鸟,采最好的药,而小优总是满面笑容的站在一边望着他,欢快的叫他御书哥哥。
和小优在一起的爱得御书是快乐的,是幸福的,他对小优的感情越来越浓烈,空中飞的蝴蝶,地上跑的兔子,水中游的小鱼,只要是她稍稍露出欢喜之色的,他就会立刻去抓给她。只要小优一句话,他什么事都能去做。
而优也很喜欢和胖爱得御书玩,每次看见这个胖胖的,走起路来像滚动着一样的男孩,她就心情愉快,大笑不止。
当于盛白找到胖子的时候,已经是半年以后的事了,两个人早已好到难分难解了,那种小孩子的爱情,纯真的闪闪发光,动人的让人忍不住微笑。
但是,离别也是痛苦的!当鬼域门下属带走爱得御书的时候,两人哭的不可开交,爱得御书握着小优的手,和她约定,以后他一定要成为最好的男人来娶她,小优使劲的点头答应,并写下字据,交给胖子,承诺她一定等他来。
那之后……就是离别,当爱得御书御书被马车带走,小优哭着在后面追着,却怎么也追不上,爱得御书坐在马车里,将头探出窗外,哭着对她摆手,让她不要追了,他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回来娶她。
小优哭泣着,看着马车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完全消失在视线里。
那之后,小优总是缠着于盛白问:
“御书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御书哥哥什么时候来娶我?”
“师兄不回家么?”
“师兄回家也带我去吧。”
小优八岁的那年夏天,她像往年一样,去后山的泉水里摸菱角吃,可惜天意弄人,小优潜水时不慎被水草缠着裸脚,无法挣脱,溺在于水中。
可尸体被打捞上来后,却忽然睁开眼,醒来后的小优失去记忆,性情大变,变得不像以前那样温柔善良,娇柔纯洁。
说到这,于盛白瞟了于盛优一眼,于盛优心虚的低下头。
于盛白叹气:“你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弟弟却记得一清二楚,总是想着来娶你,我自小和你一起,知道你看男人的眼光,弟弟那样的,你是绝对不会喜欢的,所以当时师父要将你嫁人宫家,我并未阻止,我想也许你嫁了人,他就会死心,却没想,他用情至深,总不肯放弃。”
于盛白说完,整个屋子静悄悄的,过了一会于盛优轻声问:“那现在怎么办?”
于盛白道:“不管怎么样,要先把他找出来。”
“好!我去找他。”于盛优撑着身体就想起来。
“何必去找。”宫远涵温笑,云淡风轻的道:“我已经将昨天的事传了出去,末一是他最得力的下属,他岂能不管,不用三天,他定会自己送上门来。”
于盛优听了宫远涵的话,满眼崇拜的望着他,忍不住感叹道:“远涵!你真的好厉害哦!”
宫远涵撇她一眼,并未说话,俊美的脸上却是满眼笑意,轻轻柔柔。
于盛白望了一眼宫远涵,挑眉道:“既然有宫二少这句话,那我也放心了。”宫远涵既然用末一引爱得御书出来,就说明他心里盘算着拿末一到爱得御书哪里换些好处。
想到这,他便放下心来,从怀中掏出一盒药膏递给她道:“小师妹,你好生休息,这白玉膏是给你用,每日多涂几次,伤口便不会留下疤痕。”
“恩,谢谢师兄。”于盛优接过药膏,笑着道谢。
于盛白又对宫家兄弟拱拱手,说了声告辞,便转身走出房间。
于盛白走后,于盛优和宫家两兄弟呆在房间里。
于盛优半靠在床头,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她望着床边的宫远涵道:“远涵,你别太为难末一。”
宫远涵望着她笑:“他刺了你一剑,你居然不吵着去毒死他,反而要我饶了他?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大方了?”
于盛优扬起下巴,挑眉道:“我不是大方,我是可怜他,你想啊,要是我亲自去报仇,最多也就毒死他,可他落在你手里,啧啧……哎,死了都投不了胎。”
宫远涵皱着眉头看她:“在你眼里,我就是以折磨人为乐的人么?”
“呃?”难道不是么?
宫远涵的笑脸慢慢冷下来:“在你眼里,我是这么残忍的人么?”
“呃……”残忍好像不能拿来形容远涵吧。
“大嫂……”宫远涵指控地望着她,耀眼的俊容中带着一丝脆弱:“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不是,不是!”于盛优怔住,慌忙摆手,辩解道:“我就随便说说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二弟不难受。”宫远修睁着大眼,一脸单纯的抬手摸摸宫远涵的头发。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压抑着,变得有些低沉。
“我的意思是,我残忍,我居然想毒死他,末一交给你是对他最大的仁慈,是他最好的结局!”于盛优说完还使劲的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宫远涵垂下头,轻声问:“那么大嫂,不管我如何处置末一你都不会有意见吧?”
“完全没有意见!”于盛优使劲点头,只要他别在用那种忧伤的眼神看她,他说什么都行。
“太好了。”宫远涵抬头,满面笑容,哪里还有刚才一丝一毫的难过和委屈?
“呃?”于盛优眨眨眼,有些不适应他的变化。
“大哥,你好好照顾嫂子,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宫远涵笑着拍怕宫远修的肩膀,然后转头望着于盛优道:“大嫂,我明日再来看你。”
“哦。”于盛优傻傻的点头。
一直到宫远涵走后很久,她才反应过来,可恶,又被那小子骗了,他哪有那么脆弱,他就是残忍就是以折磨人为乐,他只是装着伤心的样子对自己说了几句话,自己就把末一的生杀大权交到他手中,而且不能对他的做法有任何异议!
天!于盛优悲愤的想,宫远涵!你就是一个妖孽!末一啊!你就自求多福吧!愿佛主保佑你,阿门!
“娘子,娘子。”宫远修伸手推了推于盛优。
于盛优转头望他:“唔?”
“我给你上药啊。”宫远修举着于盛白刚才送给她的药膏,笑的可爱。
“你会么?”于盛优有些担心的问,别到时候把她的伤口搞裂了。
“恩恩!”他使劲的点头。
“那来吧。”于盛优大义凛然的将被子掀开,一副任君蹂躏的样子。
宫远修鼓着嘴巴,一脸认真的伸出手,将于盛优的衬衣解开,胸前裹着白色的纱布,纱布的中间晕染着红褐色的血液,宫远修低着头,小心的掀开裹在她胸前的纱布,当掀到最后一层的时候,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粘着纱布,一掀之下,疼的于盛优脸色煞白,惊叫一声,吓的宫远修手一抖,纱布整个的掀了下来,伤口瞬间被撕裂了开来,鲜血不住的往外流。
“啊——!”火辣辣的疼痛促使于盛优大叫一声。
“娘子,好多血。怎么办?怎么办?”宫远修慌乱的望着她,吓的不知所措。
“快上药!”于盛优疼的咬牙切齿,流着眼泪对他吼。
“哦。”宫远修打开药瓶,抹出药膏,涂在她的伤口上,然后拿起干净的纱布,用将伤口裹好,动作很是利落。
“很疼么?”宫远修望着于盛优苍白,满是冷汗的脸,心疼的问。
“废话,当然疼。”于盛优有气无力的靠在床头嘀咕。
“远修给你呼呼。”宫远修眨着眼睛,低下头来,将嘴唇轻轻的触碰在她的伤口上,柔柔的吹了吹:“不疼不疼哦。”
“哈哈,别吹别吹,痒死了。”他一吹,她的伤口又疼又痒,推开他的脑袋,看着他一来认真又担心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抬手揉揉他软软的头发,宫远修幸福的咪咪眼。
“远修,上来抱抱我。”于盛优抓着他衣服,柔生说道。
宫远修欢快的脱了鞋子,上床掀开被子,轻轻的将她抱在怀里,于盛优安静的靠在他怀中,默默的睁着眼睛,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的味道。
两人静静的相拥,过了一会,于盛优忽然出声问:“远修,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你了,你会希望是因为我死了,还是因为我失忆了?”
“恩……”宫远修认真的想了想道:“都不希望。”
“不行,你得选一个。”
“那失忆吧。”
“我不但失忆了还嫁给别人,两个人恩恩爱爱幸福的要死,对你不理不睬,外加万分嫌弃!”于盛优仰头望着他继续问:“这样,你也希望我是失忆了么。”
宫远修张张嘴巴,想象着于盛优说的场景,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害怕,瘪瘪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用力的抱住于盛优道:“不行不行,不行!不能这样。”
“我只是打个比方。”于盛优哄着他。
“打比方也不行。”宫远修孩子气的将脸埋在她的脖间使劲的蹭着。
“所以说,还是会希望我死了好吧。”于盛优轻声道:“与其心爱的人忘记,看她于别人恩爱,还不如认为她死了好。”
“不是哦……”宫远修埋在她的脖间,说话时的气息温温的吹着她的头发:“如果真爱的话,还是会希望你失忆的。”
“呃?”
“因为那样……至少可以看着你幸福。”
“你是这样想的么?”于盛优抬头望他。
“恩。”
于盛优烦恼的轻声叹气。
“娘子,我困了。”宫远修亲了亲于盛优的脸蛋,有些困倦的说。
“困了就睡吧。”于盛优爱怜地抚摸他。
“恩,一起睡嘛。”宫远修抱着于盛优摇晃着。
“好好,一起睡。”
对于这样可爱的远修,于盛优总是没办法拒绝的,宫远修扶着她躺倒下来,然后自己也躺在她身边,大手习惯的握着她的手,搭在她的腰上。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于盛优听着他安稳的呼吸声,自己也渐渐的困了起来,她向他的怀中更靠近了一些,也闭上眼睛,缓缓进入梦乡。
在梦中,她梦见了雾山的山泉,还是那么的清澈,从上面可以看见水底的鱼儿欢乐的游着,阳光照在泉面上,磷光闪闪,刺的人一怔炫目。
于盛优站在熟悉的泉边,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当于盛优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人影坐在床边,纤瘦的身体,美丽的侧脸,眼角一颗泪痣魅人夺目。
于盛优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人还在,又眨了眨,还在!
“你!你怎么在这?”于盛优指着他大声问。
爱得御书眨眨眼睛,调皮地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她的声音吵醒了宫远修,他揉揉眼睛坐起来,看看床边的爱得御书,好奇的问:“娘子,他是谁呀?”
于盛优坐了起来,对宫远修道:“远修,你帮我去厨房拿点桂花糕来好么?”
宫远修看看于盛优又看爱得御书,想了一秒秒,然后很乖的点头道:“好。我去拿。”
说完,下床穿了鞋子就跑出去。
宫远修出去以后,于盛优仔细的打量着爱得御书,他真的变的好漂亮,清俊的眉宇和二师兄很相似,深邃的双眸却比他更为闪亮,白皙的皮肤比女人细致上几分,在晨光下绽放出珍珠般莹润的光泽。微笑在他唇边轻轻晕染开,他的声音本就好听,他看人的目光带着一丝调皮,一丝邪魅,他望着你的时候好似可以一直看入你的心底。
“看够了么?”爱得御书好笑的任她打量着,好似很享受她如此着迷的目光。
“呵呵。”于盛优尴尬的扭扭手指:“你变化好大。”
爱得御书望着她问:“你喜欢我现在的容貌么?”
于盛优握了握双手,望着他绝世的容颜道:“你变的很漂亮。”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爱得御书眯着眼笑。
于盛优望着他开心的笑颜,心中微微作痛,她不愿意伤害他,真的不愿意!
可是……他的爱,她真的承受不起,也无法回报!
于盛优深吸一口气,望着他道:“小时候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我8岁的时候失足落水,和你的约定完全不记得……”
“我知道。”爱得御书望着她笑道:“你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原来,爱得御书一直通过于盛白得知优的消息,知道失忆,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他非常担心,又一次不管不顾的偷偷的跑出鬼域门来看她。
那年最冷的一天,天空洋洋洒洒的下着纷飞的白雪,地上的积雪有一尺多厚,十四岁的爱得御书再一次来到熟悉的雾山,雾山脚下的小村庄因为冬天的关系,变得格外的安静,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爱得御书走进村庄,将近半个月的路程让他又饿又累,一身风尘,他想等一会将自己打扮干净了,再去见小优。
他找了一家酒楼,上了二楼,点了些饭菜吃了起来,这时大雪还在下着,北风一吹,雪花狂乱的舞者。
爱得御寒抬眼望向窗外,只见酒楼对面坐着一个小乞丐,衣不遮体,全身颤抖的蜷缩在一起,面前放着一个破碗,渴望又绝望的望着从他面前走过的人,然而,在这个冬季,人们的善心好像也被冻住了一样,所有的人默然的打着伞从他面前走过。
爱得御寒看了他一眼,转头又吃了两口菜,看了眼桌上的食物,端起一盘薄饼,站起身来,缓步下楼,刚走出门口,刺骨的寒风,飞扬的雪花吹的他微微眯了眯眼。
当他在睁开的时候,就见远方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走近,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面容英俊,神色冰冷,稳稳撑着一把伞,他的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那女孩身穿雪裘,外面罩着紫色的披风,她一只手撑着油伞,一手紧紧的牵着少年。
爱得御书愣愣的望着女孩,一个名字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两人一步一步走进,女孩的水灵的大眼望着前方,看见了那个小乞丐,她的眼神一闪,松开少年的手,小步的跑到小乞丐面前,从披风下的包包里拿出两个雪白馒头微笑着递给小乞丐,小乞丐慌忙接过馒头,狼吞虎咽起来,小女孩微笑的看着他。
转头睁着善良的大眼望着少年问:“大师兄,他好可怜,我们把他带回家吧。”
少年冷淡的望着乞丐,抬脚就走,完全不搭理女孩。
女孩为难的看看少年又看看小乞丐,最后然后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身上,靠在他耳边悄声道:“我家在雾山顶上,你自己来吧。”
说完,她转身往少年追去:“大师兄,等我,”
少年有些不耐烦的停住脚步,小女孩跑到一半脚一滑,直直的像少年扑去,少年稳住身型,接住女孩,小女孩很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牵起少年的手,两人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爱得御书转头,轻轻的望着于盛优道:“当时我就想,即使你失忆,可也还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天使,是我最喜欢的人,所以后见面,你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喜欢我的。原来不是啊……”
他低下头,眼里有着深沉的伤痛。
于盛优望着这样的爱得御书忽然有些想哭的冲动!这件事要怎么跟他解释呢?
他太美化她了!他简直把他美化成了天使!其实,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
于盛优当时是冰山控!那时,她天天缠着于盛世,于盛世到哪她到哪,记得那天下雪,还下很大,于盛世奉师父之命下山去给村子里的一户人家看病,于盛优觉得好啊,是单独相处的好机会啊,而且天黑路滑,是个揩油的好时候!反正她就找了很多理由,跟着大师兄下山,一路上接着路滑的理由使劲的牵人家的手,有的时候还假装走累了,要人家背她抱她!反正是花招耍尽,揩油无数。
在于盛优异常满足,一边奸笑着牵着于盛世的手,一边盘算着等下如何继续揩油,就在这时,路边出现了一个小乞丐!
最重要的是!是个可怜的长的很水灵的小男孩乞丐!
于盛优刷的一下,装着很善良很天使的很圣母样子,冲了上去!为的只是一个目的——从小就开始培养自己的后宫。
于盛优尴尬的抓抓脸,呵呵呵……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啊!
再看爱得御书,他还陷在那片白茫茫的大雪中,继续回忆着温柔,美丽,可爱善良的于盛优。
可事实!可事实!于盛优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还是不要告诉他事实吧!不然,他一定会先杀了她,再自杀滴!
爱得御书继续回忆,那之后,他经常偷偷溜出来,跑到圣医派去偷看于盛优,他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喜欢,喜欢到不可自拔的地步,于盛优可爱也好,猥琐也好,他通通接受了!他就是喜欢!可是于盛优更本不记得他,他只能隐藏在树后偷偷看着她,于是,那时的雾山经常能看到这样一个场景,一个胖胖的球或者躲在树后,或者躲在石头后面,偷窥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小女孩笑球球也笑,小女孩生气,球球在下一秒就将惹她生气的东西摧毁!
爱得御书想到这里,忽然笑了,望着于盛优,很深情的道:“我小的时候真的很喜欢你。”
于盛优紧紧的抓着手上的被子,默默的低着头,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可她却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即使到现在,我还是很喜欢你,每天都想着你。”
“我嫁人了……”于盛优咬唇,抬起头,紧紧的盯着他一字一字的说:“我已经嫁人了!”
“我知道你嫁人了……”爱得御书美丽的眼睛满是忧伤,眉宇间有无奈,有自嘲,他用低哑的声音继续说:“可我放弃不了……”
于盛优撇过头,她无法看他的眼睛:“别说了。”
爱得御书却不理她,自顾自的说着,像是要将自己多年来的爱恋全部倾泻出来:“我知道你嫁人了,知道你不可能和我在一起,可是……我就是喜欢你。你对我生气也好,拿石头砸我也好,骂我也好,不管你怎么样,在我眼里都那么可爱,我一直很怀疑,你是不是打小就在我心里下了蛊……”
“我叫你别说了!”于盛优忽然崩溃的大声吼:“你别说了,我不配的。我真的不配你这么爱我。而且,你想我怎么办呢?和远修分开和你在一起么?我告诉你!那不可能!”
她不想伤害他,可是她一直在伤害他!她也想对他好,可是她办不到!
爱得御书沉默的看她,然后他说:“我快死了。”
他的声音总是这么的低低哑哑,透着凉凉的寂寞,撩的人想轻轻哭泣。
于盛优回望他,固执的望着他:“你骗人。”
“你知道的,我永远也不会骗你。”
于盛优瞪着他,眼泪流了出来。
“看,你还是哭了。”爱得御书望着她,眼中有那么多深深的感情,他温柔的抬手,轻轻的将她的眼泪擦去:“你不用内疚,爱你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没关系。”
“我才不内疚!我一点也不内疚。”于盛优瞪着他吼,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陪陪我吧。”胖子轻声道:“陪我一天,我就原谅你。原谅你忘记我,原谅你不爱我。”
已入秋天,空气中透着淡淡的萧瑟于凉意。天空很蓝,云很淡,风很轻,阳光很是灿烂,却温柔的毫不刺眼。
于盛优独自一个人坐在城外相山的八角亭里,她今日,头梳高髻,簪花带摇,浅色袍袖上衣,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紧,挂上通透的白玉玉佩,这一身明显用心装扮了一番,细细看去,还真有些素净清雅,温柔娴静的味道。
微风拂过,火红的枫叶微微拽动,亭下的小路上,一名红衣男子缓步走来,他抬起头,在火红的枫叶后,摇摇的望着她,浅浅的一笑,临着风,迎着阳光,温柔而灿烂,美丽而妖娆……
于盛优双手轻轻握住衣裙,望着他,轻轻展开笑颜,也许是因为红叶的关系,她的双颊濡染上了丝丝红晕。
他走近她,她轻轻抬头,他望着她,他的眼神深沉,她的眼神有些躲闪,不敢与他的相碰,他抬起手来,轻轻的向她伸去,她红了脸,垂下头,紧紧握拳,却没有躲闪。
他垂下眼,浅浅一笑,轻轻拈起飘落在她发髻上的红叶,放在手指间,轻轻搓着叶子,打趣的看着她道:“来这么早?”
他约了她辰时相见,现在才卯时过半。
于盛优抬头道:“我想等你。”
她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么微薄的一些,让他早一点见到自己,少一刻等待。
爱得御书听了她的话,轻轻笑了出声来,低哑的声音里满是愉悦,枫叶轻轻攒动,沉沉叠叠,漫山火红,满心温柔。
于盛优望着他的笑颜,抬起头,扬起笑容,用轻快的声音问:“呐!你今天想到哪玩呢?”
爱得御书扬唇一笑,忽然伸手,将她横抱了起来,于盛优惊叫一声,爱得御书爽朗的笑道:“你跟我来就是了。”
“那个,我自己能走。”于盛优红着脸嚷嚷道。
“你的伤没好。我抱着你走的快。”爱得御书不理她,抱着她大步往山里走。
“你自己不也有伤在身。”
“伤的再重,也不会连老婆大人都抱不动的。”
“我不是……”那句平时脱口而出的话,今天却硬生生的被于盛优咽了下去,她摸摸鼻子,小声的嘀咕道:“算了,就给你占一次便宜。”
爱得御书呵呵的笑,没走几步,一匹白色的骏马停在哪里,马儿被栓在树上,踢着蹄子,喷着粗气,像是在催促着主人快来一样。
爱得御书将于盛优抱上马背,他自己也动作利索的上了马,双手握住缰绳,同时也将她圈在怀里,他扬唇一笑,挥动缰绳,轻喝一声,马儿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马儿跑了将近半个时辰,在相山后面的小溪边停下来,爱得御书跳下马来,很轻柔的将于盛优抱了下来,指着前方的小溪道:“你看这条小溪虽然没有雾山的山泉清澈,不过里面也有很多鱼呢。”
“鱼?”于盛优抓抓头,奇怪的看他。
爱得御书眯着眼笑:“老婆大人,我今天给你抓鱼吃吧。”
“你抓得到么?”于盛优望着小溪里游来游去的鱼儿,有些不相信的问。
“哈,你看不起我?”爱得御书不乐意,噜了噜袖子和裤腿就走下小溪,于盛优也想下河帮他,可他却让她在岸边等着,自己一个人拿着河滩上的石头,在溪水中围成一个大圈,于盛优坐在岸边,抱着膝盖,撑着脑袋看他,看他在小溪里忙碌着,他抓鱼真的很厉害,空着手,只用了一刻钟就抓了三四条鱼,他抓起来后都会把鱼丢到她的脚边,笑的和孩子一样开心。
也许,很久以前,他就是这样在雾山后面的山泉里,给他的小优抓鱼,像现在一样,舍不得她做一点事,哪怕是走一步路,做一点粗活,碰一下凉水。
这样的男人,如果自己在遇到远修之前,遇到这个男人,她会心动么?即使他胖到无话可说,即使他长相奇怪,即使他性格诡异,可是,在他眼里,在他心里,你就是一个放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珍宝。
如果在遇到远修之前遇到他……
“老婆大人!接着!”
于盛优缓过神来,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只老大的鲢鱼,对着她飞过来,她啊的惊叫了一声,慌忙伸手去接,鱼在她手上猛的蹦了几下,鱼尾打在她的脸上,于盛优又叫了一声,用力的掐住鱼身,鱼奋力的挣扎着,鱼尾不停的拍在于盛优脸上,于盛优气恼的放手,鱼跌在草地上,翻跳着。
于盛优抬手,擦着脸上的水迹,气愤的指着地上的鱼道:“可恶!你居然敢打我巴掌!我掐死你!”
于盛优捡起地上的石头对着鱼砸去,可鱼却又是一蹦,正好跳到半空中,又打在了于盛优的脸上,发出好大一个响声。
于盛优愣住,她……她居然被一只鱼欺负了!!
“哈哈哈哈哈。”爱得御书站在水中,看着于盛优狼狈的样子,笑弯了腰,他漂亮的眼睛笑的眯了起来,笑声爽朗。
于盛优见他笑的那么开心,揉揉自己的脸颊,也跟着他笑了。
爱得御书从小溪里走上来,拎起鱼尾,笑着教育到:“小鱼儿,小鱼儿,你看你居然敢欺负我家老婆!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你。老婆,你是想吃烤的呢?还是想吃炖的?”
于盛优皱了皱眉头,很认真的想了想道:“不管是炖还是烤都给它留了全尸,不行!太便宜它了。”
爱得御书问:“那切切红烧?”
于盛优挑眉,非常赞成的点头:“这个主意好!”
“啊红烧的话还有些难度。”爱得御书眯着眼笑:“不过难不倒我。”说完,他走到马边,拿下马背上的一个大包裹,里面有一个黑锅,有锅铲,有做菜的一些调料,还有几个地瓜和一些野味。
“哇!你都准备好了啊?好多吃的,哇!居然还有蛇,这个怎么吃啊?”于盛优望着包裹里的东西惊叹道。
“嘿嘿,你看我表现就是了,我早就想和你一起这样吃一次饭了。”爱得御书一边一脸兴奋的忙碌着,一边说:“以前,我躲在你们家后山的时候,都是这么吃饭的,你每天自己家好吃的好喝的不想吃,天天跑到山里吃我做的饭,那时我做的不好,我自己都嫌弃,你吃起来却像吃山珍海味一样,不过我现在能做的很好了。我一直想再给你做一顿……”
“你真的很喜欢我。”于盛优轻声道。
爱得御书看她,然后反应过来,点头承认:“是啊,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于盛优拿起一棵青菜,一叶一叶的掰着,望着又是搭炉灶又是杀鱼的爱得御书,轻声叹气。
这一天,他们两个配合的非常好,那些不想谈的话题全都不谈,那些不敢问的问题,全都不问。
中午,他在溪边生火做饭,菜色简单,只有几碟,她却吃的高兴,一脸称赞,他端着饭碗满面笑意,得意洋洋。
下午,他在溪边舞起剑,光影浮动,衣尾飘飘,他舞的尽兴,她看的惊艳。他收了剑,用溪边的采来的野花摆满她的裙摆,将开的最灿烂的一朵,带在她的发上,看她美丽的笑颜。
傍晚,他和她并肩坐在小溪边,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看着抬眼渐渐落下,他满是惆怅,默默无语……
夜,有些凉。月光,皎洁而又明亮……
于盛优轻轻的握起拳头,将裙摆上的有些焉了的鲜花,轻轻拂去,她低着头,轻声道:“我要回去了。”
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远修会着急的,说不定还会哭呢。
爱得御书望着天上的明月,俊美的脸上满是茫然:“你看,天上的月亮多美,可是不管我怎么伸手,都碰不到它。”
于盛优顺着他的话,抬头望着月亮,轻声道:“它在天上,你在地上,自然够不到。”
“是啊,天上的月亮,因为在天上,我碰不到,水里的月亮,因为在水中,我也碰不到。”爱得御书说完,轻轻垂下眼,不再说话,过了好久,他才站起身来道:“我送你回去吧。”
和来的时候不一样,这次,爱得御书先上了马,让于盛优坐在他身后,策马前行的时候,冰冷的夜风直直的往他衣服里面灌,可他却丝毫不减速,一路策马,行驶到宫家堡后门才停了下来。
于盛优翻身下马,站在马下望着他,爱得御书笑道:“进去吧。”
于盛优转身,走了两步,停住,转身回头望着他道:“你……你去雾山找我爹爹,说不定,他能治好你的。”
爱得御书望着她笑,不点头,也不摇头。
于盛优往回走了两步,站在马下,仰头望着他,着急的嘱咐道:“你一定要去啊,不然……不然我会很担心的。”
爱得御书一直清朗的眼里,有了淡淡的笑意,他扬唇一笑:“骗你的!呵呵。”
“呃?”于盛优一惊,奇怪的望着他。
“你看。”爱得御书指着前方宫家堡后门的石狮子,坐在马上,气运丹田,突然发出一掌,石狮子瞬间碎裂!
“呃!!”于盛优睁大眼睛看着满地碎掉的石头。
“哈哈哈,我练成了第八重哦!”爱得御书一脸得意笑。
“什么!真的!”于盛优惊喜的望着他。
“那当然,像我这种玉树凌风,潇洒不凡,天下第一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失败呢!哈哈哈。”
爱得御书一副自恋的样子。
于盛优问:“那末一为什么说你失败了?”
“他傻呗。”
于盛有双手叉腰的大声吼:“那你说你要死了!”
“呐!我不这么说,你会好好陪我么?”爱得御书无奈的摊摊双手。
“你!你!你去死!”于盛优气的一拳打过去,却没想,爱得御书没有坐稳,一下从马上摔了下来。
于盛优吓的慌忙跑过去问:“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哈哈哈哈,老婆大人,你怎么关心我是不是喜欢我啊?我就知道,我这么英俊潇洒,又比你家傻相公强一百倍有余,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呢?”他扶着被于盛优打的地方,坐在地上哈哈的笑调侃她。
“笨蛋!我再也不理你了!”于盛优气的直跺脚,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跑进宫家,再也没有回头望他。
当她走远了以后,爱得御书的笑脸慢慢沉下来,眼里满是寂寞,于盛白从树后走出来,低声轻叹:“你又何苦骗他。”
爱得御书苦笑了一下:“这样她才会对我无牵无挂啊。”
“这样真的好么?”
“恩。”
“你明明为她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告诉她?”他明明是为了她在练功最关键的时刻,忽然想到,自己若是瘦了,若是变成于盛优喜欢的那种美男,他却说是他自己不小心。
明明因为练武失败,武功尽失,生命垂危,他却要他帮他打碎石狮,骗她自己武功还在。
明明为她什么都愿意放弃,什么都愿意改变,什么都为了她着想,却什么也不说!
“为什么不说!”如果他将这些都说出来,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不为他感动,不记他一辈子。
“我说了呀。”爱得御书轻声道。
“说了?”
“我说了我爱她。”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便是这句我爱你……
于盛白摇头叹气,上前扶起他:“你真的是我弟弟么?既然这么喜欢就去抢啊!抢不到心,就把人抢来!我们鬼域门还拼不过宫家堡么?”
爱得御书望着于盛优消失的地方轻声的说:“哥,我没有办法。”
“唔?”
“没办法看她受一点伤,看她有一丝为难。”
于盛白摇摇头:“你比宫家那个傻子还傻!怎么有这么傻的弟弟呢!真是。”
爱得御书低下头,轻声道:“哥,我难受。”
于盛白心中一痛,抬手将自己的弟弟揽入怀中,轻轻的拍着他的背道:“乖,不想了,跟哥回圣医山,哥一定会治好你的,哥不会让你死的。”
爱得御书在于盛白温暖的怀抱里,轻轻垂下眼睛,晶莹的泪珠从眼角缓缓滑落……心沉沉的,满是说不出来的惆怅与疼痛。
他爱她,爱了十二年,
十二年……
倾尽全力的爱了,伤了,痛了……
却不曾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