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失的生命吴笑天在回家的路上,心情显得很好,他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按在陈秋笛的大腿上,笑着跟她说:“今天你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很好,没有让我失望。”陈秋笛说:“你也没有让我失望。”
吴笑天明白她指的是自己没有跟何如近乎的事,就笑了一笑,说:“今天你跟何如搞得那么亲热,刚开始她要你不要喝酒时,我还以为她已经知道你怀孕了呢。”
陈秋笛说:“她的确已经知道了。是上次你喝多了后,他们送你回来时,我一气之下跟何如说的。”
吴笑天听了,猛地一失神,车子拽了一下。他说:“你真是糊涂!这种事你也跟她说干什么?!”
陈秋笛不高兴地说:“说了又怎么啦?我就知道你会觉得难为情的。其实,这两天我已经考虑好了,我想把小孩拿掉。”
吴笑天有些意外,犹疑地说:“你不会是心血来潮吧?”
陈秋笛叹了口气,说:“我想过了,我们两个人真能好好过下去的话,也不在乎要用无辜的小孩来拴住对方的心。况且,你现在事业上还刚刚开始,有了小孩后,肯定会拖住你的后腿的,这段时间从你的忙乎就可以看出来了。我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又要工作又要带小孩的。辞职吧,靠你那么点钱肯定养不活我们三口人,所以只能先拿掉小孩了。就当我这辈子是欠你的!”
吴笑天说:“没想到你能考虑的这么多。不过,做人流对你的身体和以后的生育还是有副作用的。以前我是催你急了点,你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说谁欠谁的话了。”
陈秋笛笑着说:“我还年轻,不怕以后生不了孩子的,只要你不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就好。”
吴笑天叹了口气,说:“小笛,我即便有贼心,也舍不得你了!人总归有长大的时候,对不对?”说着,眼圈不觉一热。
陈秋笛说:“我已经跟一家妇科诊所约好了,准备下个星期一去做。”
吴笑天想了想说:“你不是说医生告诉你,要三个月的时候才能做的吗?现在还有四十来天呢。再说了,过几天就是秋分了,正赶上是你的生日呢!”
陈秋笛笑着说:“说三个月的话我是哄你的,那时我怕你变心,故意这样说的。你也不想想,哪有三个月了做人流的?当然是越早越好。至于我的生日,只要你记得就行了,怎么过我不会Care的。”
吴笑天说:“那这么大的事,你事先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小孩毕竟是我弄的。你要赌气也不能这样。”
陈秋笛突然一笑说:“你这时候想起这事啦?还用的着商量吗?你高兴都来不及呢!”
吴笑天说:“也未必。真的要做掉了,心里其实还是很难受的。等到下一次真的生下一个小孩后,我们一定要好好地疼爱他!”
陈秋笛听了这话,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吴笑天心里也突然间觉得很难受。陈秋笛抓住他的手说:“笑天,你答应我,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吴笑天说:“我答应你!”
星期一早上,吴笑天和陈秋笛一大早就上那家妇科诊所去了。
那是一家私人诊所,兴办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已经有七十多年的历史了,红砖碧瓦,位于一处幽静的树丛中,四周的环境都不错。两人刚下了车,就有两个老头一人举着一块纸牌子来到他们身边,嘴里念念有词,劝说他们不要做人流。
陈秋笛看了一眼一块牌子,上面贴的是一个未成形死婴的可怖的照片,她呃地一声,就要呕吐出来。吴笑天赶紧扶着她进了诊所。两人挂了号,等了快一个小时,陈秋笛才被传唤进入诊室。
诊所的大厅里很憋闷,鸦雀无声,稀稀寥寥的坐着十几个人,年龄最小的只有十四五岁,由母亲陪着来的,肇事者却不在场。吴笑天坐了一会就受不了了,他来到诊所外面,点着了一支烟,这时那两个老头又走了过来,像背书一样又开始向他布道。吴笑天忙走到一边去了。
美国反流产的声势一直很盛,上个世纪末在阿拉巴马的伯明翰,还曾经发生过一起人流诊所爆炸案,搞得沸沸扬扬的。那时他吴笑天还没有来到美国,不知道这事,还是前一段时间陈秋笛告诉她的。
他在诊所外抽了约半包的烟,一直过了午后,才看到陈秋笛脸色煞白,躬着腰扶着墙壁从诊所出来。吴笑天赶忙扔掉香烟,迎了上去,把她扶上了车。她问陈秋笛感觉怎么样?陈秋笛有气无力地说:“要是让你也来做一次,你就知道了!那个男医生真不是人,就跟摆布尸体似的折腾人。”
吴笑天皱着眉头说:“怎么让男的来干这种活?”
陈秋笛愤愤地说:“好事坏事还不都是你们男的干的?!”
陈秋笛回去后,在床上躺了一天多。第二天是她生日,吴笑天买了玫瑰花,整天都在家里陪着她。第三天陈秋笛的身体才稍微好了些,就要到公司上班去了。吴笑天要她再休息两天,免得坏了身子,她说:“算了,还是在公司里干点活,心里踏实一些,免得呆在家里,一个人躺在床上,老是胡思乱想的。”
吴笑天知道她好强,也就不再劝说她了。但是他在那几天里,每天都要开车去接送她,因此他早上八点多就到了实验室。那Stacy经常是第一个到实验室忙乎的人,她见到那几天吴笑天忽然改变了作息时间,不免又拿他开了几句玩笑,说这几天太阳怪不得都从海岸那边升起来了。
不久后,吴笑天又将要在SCIENCE发一篇第一作者的Paper,许梅见他做试验挺踏实的,就多安排了一个Project给他,还要求他申请系里的Fellowship。如果这Fellowship能申请到,那么不但可以减少许梅的Grant的付出,吴笑天自己在经费上也会活络一些。于是他一下子又忙起来了。
一天,以前与吴笑天同实验室的那个Tony给他打来电话,要他查找一个Tony以前做过的试验的材料。两人好长时间没接触了,在电话中不觉就聊了起来。
其实,在Tony还没离开许梅的实验室前,吴笑天跟他也不怎么谈得来。Tony心里对国内过来做Postdoctoral的人抱有偏见,而初来乍到的吴笑天又是一付不买人家帐的脾气,因此两人的关系很一般。这次吴笑天之所以答应他查找材料,主要是因为他刚到实验室时,Tony曾经帮他搬过家。
Tony在电话里的口气显得神气十足,不断地说他现在在那家制药公司里混的如何的得志。他到公司才一年,就受到老板的赏识,长了工资,如今年薪已有十万,还不包括年终的Bonus。他家是犹太人,父母帮他在靠海边的谷地买了一幢八十多万的房子,妻子也辞职了,在家带小孩。他劝吴笑天说,等他剩下一年多的Postdoctoral做完后,还不如也去公司里混,在公司里,不说工作压力要比在学校实验室里小一些,至少在经济收入上也比较可观。
吴笑天听了有点动心了,他想,自己的年收入如果也有近十万的话,那么陈秋笛就可以辞职在家了,那时他们也有条件要个小孩。
他回去后闲聊时跟陈秋笛谈起这事。陈秋笛想了想说:“去公司待遇虽然好一些,但是我觉得你的Career还是比较适合在学术领域里发展。你既然对科研感兴趣,就不要在经济上考虑的太多了,关键是自己的工作能跟你的兴趣结合起来。就像你以前在公司里不是也干过的?结果怎么样?所以你还是少去想赚钱的事了,还是专心干科研算了。你都三十岁了,我也不在乎你能赚多少钱,咱们只要日子过得好就行了。”
吴笑天想想也有道理,笑着说:“没想到你在钱这一方面想开了,只要有你的支持,我就不相信自己搞不出一点名堂来!”
于是他就不再在换Career上面花心思了,每天仍旧忙碌着,后来连烟也给戒了。Stacy也是杆烟枪,见他把烟戒了,就问他有什么窍门。吴笑天笑着说:“当一个人连最难熬的日子都度过了,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