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成身形微矬,垂肩坠肘,掌心下按。也缓缓地绕着砖叠走了一圈,高举右掌——众人见他整个手掌已变成了乌青色。掌心深陷处更黑得如墨如漆,不禁骇然、都知道如被他印上-掌。就是九死一生了——只听猛然开声发劲,“哈”的-声。一掌疾劈。立时碎砖飞溅得满地都是,九块砖全被击碎。但东西两厢只有柿稀疏疏的掌声,同李飞军之后的轰然喊好的热烈情景相比,更显得十分冷落。原来-字碎九砖的掌力虽然也不容易练成。但今天这练武场上可算高手如林。也还有不少人能够办到。近十来“南北两掌”驰誉江湖,名声甚响。众人都认定黑煞厂陆安成必有惊人之举,现在-见仍是平常的掌碎砖叠,齐感失望,这“好”字也便叫不出口了。这时吕阳却满面春风地朗声说道:“陆师傅好功夫!这-掌意到力随,真是神乎其神!”伍昆也接口道:“陆老弟这一掌阳刚之威猛无比。别人也还可以试试。最难得的是一掌之中,既有聚集之力,又有分化之功,简直出神入化了!”众人听这两位武林宗师、绝代高手都在大赞特赞,虽然心知其中必有道理,却仍看不出道理在哪里,仍是不敢开口附和。陆安成面色如常。笑了笑道:“两位老前辈谬奖了!”向两边各看了一眼,又说:“兄弟这一掌虽然很平常。倒也有点小小的名堂。”陆安成随即俯下身来捡了几块面前的碎砖,又走到丈多远处也捡了几块。把它一块块地叠在掌中,伸嘱站起时。众人已看19那十多块碎砖重叠在一起,都是形状一样,大小均匀的长方形小块。更无任何一块大半寸,短三分,就象是用快刀比着尺子切下来似的那么整齐。显然,飞溅满地的碎砖块都是这样,真是匪夷所思,难于想象。顿时两边都响起了喊好叫绝之声。吕阳待叫好声稍停。便望着李飞军道:“李老弟,你已替老朽顶了一场。朋友之谊已经尽了。老弟与陆兄“南北两掌”多年不见,保不到信阳畅叙一番?老朽和伍老爷人手都多,就不再烦弟台的鼎力了。”李飞军会意,也向陆安成笑道:“陆兄,吕大侠的话你可听清了?陆兄为朋友而来,小弟也是你老哥的朋友嘛。况且伍前辈和吕大侠的事,凭你我弟兄这点微薄之力,也是管不了的。老哥不如向伍前辈打个招呼,你我弟兄这就到信阳喝酒去!”陆安成虽然粗豪,却并非蠢人,在正厅中听了吕阳的一席话,已是大吃一惊。懊悔自己没弄清底细便来到这里,甚是孟浪。方才下场。便是想早些见过一阵,就可抽身,听了吕阳和李飞军的话,心中暗喜。当下回身向神雕伍昆拱拱手道:“伍帮主。小弟这一场虽未得胜,也幸而没有丢脸。这位李师傅也是小弟的朋友,他约我到信阳喝酒,这就告辞了。”说罢两人竟并肩向庄门走去。这一来,伍昆那面有些不明根由,应邀前来观礼助拳的人,一则见了鬼神愁南廛和五行掌李飞军的身手,二则看到连陆安成这等夙负盛名的厉害角色都抽身离开,深恐再迟便难脱身,也都纷纷各找借口告辞。竟走了十七八个。伍昆心虽不悦,却也只好说道:“朋友们既然急着要走。那就听便了。恕老夫不送!”这批人方离开不久,西厢房前有个身材高大。眼含杀气的彪形大汉又走进场来。他右手提着-块长方形的沉重铁牌,左手握着把狭长尖刀,步幅阔大。矫健有力。南廛碰碰龚成。说道:“他就是‘阳牌阴刀’唐冬的狗崽子唐酉,一贯心狠手黑、杀人无数!”唐酉向前走了七八步,站定后,把左手的尖刀在铁牌上“铿”地一拍,高声道:“在下是两河帮河北分舵副舵主唐酉!用的是刀,听说绿云老人的后人也投到明霞堡主的身边了。兄弟想见识一下威名远扬的‘过河刀法’,不知姓龚的小哥敢不敢下场来练练!”龚成听说他就是唐酉,已是十分厌恶,现在一听他竟向自己轻狂地叫阵,便决意下手除他,当下不动声色,缓缓走了出去,说道:“学生龚成,绿云老人正是学生先祖,你要见识过河刀法也可以,不过先祖传下的这过河刀法,对你这种作恶多端的歹徒,正如催命帖子。你还是把棺木备办好了,再来为妙。”唐酉见龚成竟是个二十左右的白面书生,说话却无礼至极。不由怒火中烧。骂声道:“小畜生该死!唐爷今天就要你的命。”直踏中宫,微一侧身,右手铁牌一招“横推五马”,向龚成猛力撞击。他身强力壮,铁牌又沉重,这一推,劲道十足、声势惊人。龚成身形向右一跃。横移四尺,翻身拔刀,一气呵成,早到了唐酉左侧,“独劈华山,”一道耀眼的碧虹披头盖预而下。唐酉搂膝拗步,偏头闪过,铁牌随转体旋身之势,“铁锁横江”,带起一股劲风,横砸龚成腰胯。龚成的过问刀法奇妙非凡,有进无退,身躯突然向前斜斜一冲,不仅避过铁牌,而且到了唐酉侧后,“弯弓射日”,直札太阳穴,其快如风。唐酉坐腿挺腰,铁牌后扫上翘,向龚成手中的刀狠狠碰去。他这铁牌足足四十三斤,原是刀剑之类兵器的克星,如果让他碰撞上,就算兵器没有脱手,刀锋剑刃总会缺损。龚成赶紧收刀回臂,滑步斜行,“老鹰晾翅”,斜削他的左臂。其实龚成的寒碧刀锋利无比,倒正是这铁牌的克星,休说它只有四十三斤,便是八十多斤的铁团。一刀挥下也照样会透牌而过,如切瓜般。但这刀是慧珠小妹所赠,龚成珍惜非常,深怕有所损缺,哪敢硬碰?这样一来,那唐酉仗恃铁牌坚硬沉重,直劈斜砸,横扫侧博,左手尖刀上扎下挑,在铁牌的遮掩下时吞时吐,象毒蛇吐信一般,十成的功夫。竟象发挥出了十二成的威力、龚成却恰好相反,手中的刀时时要避开铁牌。沾也不敢让刀锋沾到半点,十成的本事,倒有四成发挥不了。尽管这样,过河刀法的神妙不测,又岂是唐酉对付得了的!两人堪堪拆到四十多招时,龚成一招“拨草寻蛇”,削向唐酉斜伸的右腿、唐酉撒腿翻身,铁牌狠砸。右手尖刀“太公钓鱼”,疾戳龚成印堂穴,这两招真是又狠又辣。龚成右臂上扬,左足尖倏地从右到左一转,右腿旋风似的一个摆脚,已拍向唐酉肩背,其势快极。唐酉如向前跃,背心必被踢中,向后退臂腕也必难保,向右闪更是自己送上去挨打,只得向左直奔,龚成却随着飞旋的摆腿之势,腾身而起,又是一个疾转,手中刀幻成了一片飘轮电转的碧芒在唐酉身后一闪而过。唐酉的脑袋和一截铁牌都已伶伶俐俐地落到地上。龚成落在一丈以外横刀而立,衣上连一滴血也没溅上。龚成这两刀夹一腿原是过河刀法中精微奥妙的招数之一,名叫‘狂风卷雪,”招中套招、虚实相生,实在难躲难防。但龚成暗中也吃了一惊,他没料到唐酉把铁牌竖在胸前,一刀从颈唇削去,竟把铁牌也削去一截。细看锋刃如新,又是一喜。场上片刻间寂静无声。突然唐冬放声狂嚎道:“狗子,还命来!”就向前冲,却被镇山太岁李长云拖住,劝道:“别忙,要报仇也不急在一时!”李长云见龚成宝刀犀利,刀法更十分精奇,耽心唐冬气得快疯,上前枉自送命。就在此时五毒黄蜂董富贵已快步奔出,厉叱道:“打!”在两丈外一抖手发出三支钢镖,同时直射龚成咽喉、胸中、气海,手法颇为巧妙、龚成挺立未动,一招‘倒海翻江”身前涌起了一座碧色光幢。只听‘“叮叮当当”几声轻响,三支钢镖全被绞碎。董富贵又向前一窜,距龚成立处已仅隔丈余,右手在左臂下轻轻一拍。两枝袖箭挟着劲风又直袭龚成印堂、天突、这时距离更近,袖箭是机簧所发,力道更大,形势更为凶险。龚成闪电般向左一移,“手挥五弦”,碧寒刀平平一拍,‘叮当”两响。两枝袖箭也被拍落。东厢房前众人见龚成在间不容发之间,轻描淡写,气定神闲地将五支剧毒暗器。格得纷纷落地,毫无慌忙惶急的神态,都情不自禁地叫出声:‘好!”……叫声未绝,龚成英觉右边肘上、胯旁,如遭虫咬,火灼似的一痛后,顿生奇痒,心知已中了董富贵的暗算。董富贵奸狡狠毒,“五毒黄蜂”的外号并非偶然得到。不仅三支钢镖是障眼手法。而且随后的两支袖箭也是障眼手法,真正的杀着却是在第二支袖箭发出时一齐喷出的三枚细如牛毛的毒针。毒针的喷口比袖箭低斜,针身又被他刷上广一层灰色,即使在强烈的阳光下也绝不反光,着实很难发现。对手再注意体大声尖的袖箭,十有八九会忽略悄然射到的钢针。加上袖箭和毒针飞射的部位完全不同,要不上当谈何容易!董富贵用此法杀人,已达十余次,从来没失过手,因此信心很足,方才地被鬼神愁南廛踢下刀桩,还叫嚷要比暗器,仗恃的便是这一手。此时,他见龚成脸色一变,就知已经射中,心下大喜,竟想立刻劈死龚成,人前显耀。于是纵身扑上,挥刀力砍。龚成也正恨他歹毒,怒火中烧,强摄心神,屏息提气,向右微斜,避过来招,寒碧刀急刺董富贵前胸。董富贵左肩一沉,向右疾闪。但龚成用的是“抽撤连环”,刀尖微缩,再次挺身伸臂,已变为猛扎腿部。董富贵见龚成刀法凌厉,暗骂:再拖片刻,你就狗命难保!他轻功极好,立刻翻身后跃,斜斜腾出两丈多远。哪知龚成轻功并不比他低,如鬼魅附形般地追了个尺寸不差。董富贵双脚刚刚落地,便听到脑后生风,觉出寒气砭人,赶紧低头缩颈,心想避开。龚成这刀虽然走空,却施展出过河刀法中的快刀绝技“移星换斗”,闪电般地反臂平削。旁观众人只觉一缕碧芒掣动,董富贵的人头便骨碌碌地滚到一旁。龚成却退了两步,又歪歪斜斜地退了几步,“当”的一声。寒碧刀撒手,人也软软地坐了下去,倒地不动。龚成倒地之处,距伍昆这面仅三丈远,距吕阳那面却有六丈多。伍昆这边的“阎王扇子”白丕、“无常剑客”林柴、“陆地龙王”候世森见状一齐猛扑过来,显然想人刀两获。吕阳那边的南廛、彭大先生、“阴阳判官”魏修、“风翅刀”五姑也如飞抢出。彭大先生已看出自己这方相距较远,定会落后,在腾身飞跃时,手一挥就发了三枚他彭家秘制的火弹,却不打人,而是疾射龚成身体前约五尺的地上。林柴和侯世森刚刚扑近,忽听“轰”地一声。突然地上爆出三团熊熊的烈火,那火苗“呼啦”直响,竟然窜起六尺多高。林柴仰身侧射,暴退八尺,惊出了一身冷汗;侯世森退得略慢,衣服已经着火,赶紧倒地急滚,方把身上的火压灭,白丕不觉犹豫停步-一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鬼神愁南廛已凌空飞落。抱起龚成回身便走。彭大先生等也捡起碧寒刀。护在南廛身后,快步退回。南廛虽然是走,却走得又稳又快。宛如行云流水般,刹那间就快要走到东厢房前众人站立处了。伍昆那边的人如梦初醒,纷纷怒骂,潮水般地向东厢房涌来。南廛跟着迎上来的神医石焕章等人,把龚成抱到东厢房榻上轻轻放下。这时外面巨响起了一片喊打喊杀和剧烈的兵器碰击声。石焕章脸色凝重地对跟进来的少林寺澄明大师说道。“全仗禅师了,决不能让一个帮匪闯进来!”澄明大师合十道:“我佛慈悲!石施主放心,有老衲在此,谁要硬闯此屋,老衲就要开杀戒,送他上西天!”石焕章一面替龚成诊脉,一面仔细地察看龚成的脸色。半响,回头对南廛说道:“是中了剧毒暗器,有老朽在,暂时决无性命之忧,贤侄快出去看情形如何。千万招呼众人不要贪功追敌。守到未时三刻,他们就完了。”南廛应声“是”,从腰间扯出两柄长仅八寸的雪亮匕首,柄端系着尺多长的火似的红绸,走出了房门。门口三僧持棍紧张地护卫着。房前有三对人正斗得火炽;一是彭大先生和林柴,彭大先生用的是龚成的碧寒刀,林柴使剑。一个剑法精奇,一个宝刀锋利,还看不出谁高谁下。二是玉罗刹伍灵芝和凤翅刀花五姑。花五姑把刀使得泼风似的,极为勇猛,伍灵芝却剑势飘忽,招数奇诡,也难立即有个分晓。三是陆地龙王侯世森和阴阳判官魏修。侯世森使根鹅蛋般粗细的铁鞭,鞭沉力猛、呼呼有声、魏修用判官笔,忽进忽退,身形迅捷,似乎也是旗鼓相当,短时间内也不会有甚么凶险。离这屋子稍远的地方也有三堆人在苦斗激战,呼喝呐喊之声此起彼伏。南廛见自己这方的人背对几棵大树结成了三个圆阵,只守不攻,互相照应,免去了后顾之忧。对方虽然人多,却只能密密麻麻围在外圈,攻上去时。身后的人也插不上手,不禁佩服石神医以守为主,不去单独出击的主意确实高明。南廛再向场心望去,却吃了一惊。场心也有两对人在放手相搏、一对是神雕伍昆和明霞庄主吕阳,吕阳用金丝缠龙软鞭,伍昆却是空手。鬼神愁南廛是武学的行家,当然知道武功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尺草寸木、飞花摘叶都能杀人,空手和有兵刃也差不多,无非是各随习惯罢了。这两位三十年前便被人称为绝世高手的老人拼斗起来。那才真使人动魄惊心!吕阳手中那是金光灿烂的软鞭使动起来象翻江倒海的蛟龙般鞭动夭矫、时而笔直如棍,时而团转如轮,连进快招时,竟幻出了无数的鞭影,象怒闪的电光,乱窜的金蛇,铺天匝地而来。那伍昆的身形却捷如妖魅,快似狂风,在团团金光中扑进穿出,飞旋急转,双手或抓或戳,大袖翻飞,暴喝连声,一跃数丈,满场飞扑。有时双方互发劈空掌力,南廛虽然相隔着远,好似也能感到动力如山,沙子惊飞的猛恶声势。南廛暗忖,这两位绝世高手势均力敌,恐怕一两百招之内,谁也伤不了谁,便转为向旁边的一对望去。这一对是武当掌门流云道长与那个短小干瘦的老头儿对剑。这老头儿伍昆喊他“鬼怪物”他却胡说自己叫“一定赢”。南廛倒要看看这个老东西有何惊世骇俗的本领,敢于这般狂妄。那老头儿的剑寒芒闪烁,映日生辉。似乎同龚成的碧寒刀不相上下,流云道长所用却是平常的长剑。南腔只看了片刻,顿感十分奇怪。只见流云道长招出,运剑都极缓慢,举步也显得非常迟滞,前进、后退、侧跨、斜行,总在丈许方圆的范围内。每一举动都象用了全身之力,脸色严峻、紧张,目光紧盯住“老怪物}”,看得出十分专注,甚至是小心翼翼的。“老怪物”却距流云道长约两丈远,一直在快速奔跑,或在盘,或右旋,时时出剑虚刺。南廛想到“虚刺”这个字眼,是因为“老怪物”刺出的每一剑都至少隔流云道长一支五六尺远,原本刺不着的。虽然似乎是虚刺,但‘老怪物”每剑否刺出,收回都快如闪电,而且显然贯注了深厚而凌厉的内家真力,只要看到他一剑刺出时剑尖都要发出尺多长奇亮的剑芒,一闪即逝,便可知道。这时“老怪物’”似乎大沾上风,不仅因为他总在使出进手招数,完全不见有倒退闪避的样子,更重要的是因为他神态较流云道长轻松自然得多。他一面快步奔跑,迅捷出招,一面还在不断说话,话音也和平常一样流畅。在周围一片喧嚷砍杀声中,他的话音虽然苍老,竟能字字清晰地传来。“老子叫‘一定赢’,你……”声音压力而沙哑。“老子见那三个武当派的杂种剑法稀松平常,好心去指点他们几句,三个老杂毛公然要与老子过招。嘿嘿!被老子几剑逼得象兔儿那样钻进树林逃跑了。你杂种是掌门,比他们强。居然练成了武林绝学‘龙虎聚合之力’能搪得住老子的快剑刺穴。但你内力不如老子,再支持半个时辰,你杂种这个掌门就要变成没门儿!还是赶快向老子认输,老子好去打发吕阳那俩口子。”流云道长说道:“这‘龙虎聚合之力’是我们武当祖师张三主张真人传下的内功心法,你怎么知道?”老怪物说道:“老子当然知道。你杂种要知道老子怎么知道,就上阴曹地府问志清老道好了!”志清道长正是流云道长的师傅。武当上代掌门人。流云道位听了这活,不禁脱口问出“前辈是‘天罡剑’朱环?”南廛听到这里,也是一惊,心里暗忖道:“天罡一剑比三神”,原来这老怪物竟是天罡剑朱环,武林中人都以为他早已死了。如果真是他,也就难怪有这么狂傲了。又听朱环干笑了几声,说道:“你杂种还有点眼力,老子还以为天下只有伍老雕才认得老子。你既然晓得是老子,还一个劲的打什么!当年你那臭师傅也差点输在老子手下,就是靠了这龙虎聚合之力才没有丢脸。现在已经过了三十多年,老子的内力比当年强多了,你杂种还能挡多久?”流云道长知他说得不错,但估计再支撑半个时辰便到酉时,那时吕阳夫妇中只需有一人抽出身来,那就必胜无疑,所以只回了一句:“那也不见得!”朱环破口大骂“见你妈的大头鬼!甚么见得见不得,老子看你杂种一点也不象武当掌门,倒象个瘟病鬼!”朱环口中说话,手上发招,脚下奔跑,互不妨碍,配合得丝丝入扣。南廛想,这朱环难怪伍昆叫他“老怪物”’,真是怪到了家。再看流云道长,却仍是那么神色专注,缓慢而费力地发招移步,对朱环一串串愠骂的话,置若罔闻一声不吭,就象聋了哑了一般。南廛不由佩服这位武当掌门的涵养甚好,确实做到了宠辱不惊,毫无火气了。他却不知这“龙虎聚会之力”极其难练难使,内功不精纯,心念不专一,意志不坚定,都练不成,使不好。但一旦练成了,运用开来,真力周流于体内,外气逆运于身外,内外聚合,威力神奇,周围就会产生一种坚韧强大的劲力,离身愈近,劲力愈大。发挥到淋漓尽致时,身体周围丈许方圆之内,具有极大的阻力和反弹之力,刀斧不能加,蚊虻不能落,三十六处大穴更是如此。这就是流云道长不敢多说话分心和朱环不敢靠近的原因。这时,南鹰看来看去,都没看见吕夫人孙兰芳。吕夫人,南廛一直叫她“二婶”,他一直受到她的照顾,从日常生活到娶亲成家都全靠这位二婶的慈爱关怀。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有一种亲如母子的感情。现在不见吕夫人的踪影,南道顿觉惶恐不安。虽然他也明明知道,以吕夫人那身超群绝俗的武功造诣,如果还有抵挡不了的敌人,那便是三个南廛上去也同样抵挡不住。正在这时,忽听到一声吕夫人的清叱声。南区回头看去,才见吕夫人正和阎王扇子白丕在正厅的房上交手。这白丕近些年来横行北方,黑白两道对他都颇为顾忌。据说他有一身轻灵巧快,利于近身搏击的诡异功夫,用一把纯钢摺扇,擅长点穴、打穴。生性残忍冷酷,动不动便要置人于死地。而且斩尽杀绝,不留活口。一次杀十几二十人简直是家常便饭、“阎王扇子”白丕现在作了两河帮的“红堂香主”,是帮中的重要脚色。南廛看到吕夫人,心神方定,立刻注意观看,那白丕正从侧面向白夫人猛扑而至。摺扇直点凤池穴,吕夫人“跨虎登山”,轻轻避过,一振右腕“龙战于野”,金丝缠龙软鞭竟铁棒似的拦腰扫到,把白丕迫得跳到丈外。吕夫人斜跃跟进,扬手反臂“飞龙在天”,软鞭又凌空击下。白丕赶忙伏身,顺着瓦背一滚,险险让过,却趁白夫人始落收拍这一刹那间,“青蛇出洞”,身子平平地贴着瓦片疾射而前,身法确实灵动贼滑。但他刚刚挺身站起,还没有来得及出招……吕夫人忽地向前一探身,“怒龙奋爪”,金光闪闪的软鞭抖得笔直,反而点向他的膻中穴,又迫得他倒跳三尺。白夫人手臂连挥,“长龙戏浪”,那金丝缠龙软鞭竟象活了似的,白丕避到左,它就击到在,白丕闪到右,它就扫到右,白丕往上跳,它就上缠,白丕慌忙低窜,它又跟着下砸,险些把他逼下了房檐,赶紧狼狈万分的接连斜窜,窜到了另一座房上。南廛见这个被北方武林中人称为心如蛇蝎。武功奇高的剧盗,被他二婶打得不仅毫无还手之能,而且连招架之功也没有,只能抱头鼠窜。不禁露出了微笑。突然,自己身侧不远处一声尖叫,接着又是一声惨嗥。南廖急忙转头去看,却已迟了。只见风翅刀花大姑扑倒在地,背心上血如泉涌,显然已经气绝,玉罗利伍灵芝提着的长剑剑尖上还在滴血。鬼神愁南康急怒交攻,怒喝一声,身如离弦之箭,一拔三丈,扑到伍灵芝身前,“刷刷”,两把雪亮的匕首连扎带挑,一口气连攻五招。那伍灵芝一剑捅死花五姑后,正想去帮助林柴,没料到一眨眼间南廛便已补到,尽管她身法灵巧,也被搞得手忙脚乱。左臂被匕首尖锋划破了一道五寸多长的口子,鲜血一下子渗透了衣袖。她立刻一栽身,双肩着地一翻。只是一个“懒驴打滚”,滚成出一支开外,单腿跪地,不等站起,就“毒蛇吓信”连刺数剑,把南廛迫退数步,一跃而起,转身扑来。南廛见她披头散发,脸带血污,眼露杀气,满身尖土,却象疯子似的冲来,剑招又快又毒,泼悍无比,倒也吃惊不小,连忙展开身法,小心对付。此刻,王牛儿跟在拼南逃跑的那群匪徒身后,已经快到李家坞庄后了。在后门石台阶上警哨的有三十多名劫匪和两个舵主,一个是铁如来夏威,另一个是“龙卷风”黄如涛。这两人见那群匪徒气喘嘘嘘,满面惊惶地跑来,忙喝问道:“甚么事?”“大侠……大侠王留……来了……来了!”黄如涛没见过王牛儿,也没听说过“王留”,还在问:“哪个大侠王留?”夏威是吃过王牛儿的大亏的,听说是他,便有些胆怯。忙对黄如涛说:“黄老弟,大侠王留武功很高,确实很厉害!”又问:“巫舵主和蒋舵主呢?他们在哪里?”“都被大侠……大侠王留……打……打死了!”一个小头目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两人都吃了一惊:“怎么打死的?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那小头目一面喘气,一面回头张望,深怕“大侠王留”就在他身后,心不在焉,随口便答:“怎么打死的。还不是用手……用手打死的,还会是用口咬死的吗?”黄如涛一听不象话,‘拍’的便给他一耳光说道:“他妈的!你胡说些甚么,问你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快说!”那小头目被打昏了,况且一想起“大侠王留”一眨眼间便打死三个舵主和一个头目那副凶种恶煞般的模样,心里直宜冷气,确实害怕得紧,忙说:“是,回舵主,他们一共来了他一个人,唉!不是,不是,是他一共来了他一个人,不对,一共只有大侠王留一个人!”此时王牛儿已经出现在台阶前。不然黄如涛听了这段更不象话的话,定会再赏他一个耳光。王牛儿看见堵在这里的几十个人中有铁如来夏威,心里倒是一喜,心想这个禁得住打的矮胖和尚在这里,打起架来便有趣了。王牛儿笑嘻嘻地看着铁如来,也不说话、夏威被他盯得有些害怕,便轻轻对黄如涛说:“就是他,他就是大侠王留!”黄如涛比夏威狡猾得多,听说巫魁和蒋家弟兄都被“王留”打死,他本也有几分胆怯,现在看见王牛儿只是一个人,而且手中没有兵器,便又不放在心上了。大声喊。“弟兄们!好汉架不住人多,咱们大伙儿一齐上。把这小子乱刀分尸!”从前面卡子上逃回的帮匪们知道厉害,口里虽然跟着喊:“上啊!上啊!”却暗暗向旁边溜。但守在后门的三十名匪徒听到喊得很响,果然抡刀挺枪。一窝蜂地向王牛儿冲来。五牛儿不想多伤人,见黄如清在台阶上指手划脚。立即飞身从众匪徒的头上越过。落到黄如涛身前。黄如涛绰号叫“龙卷风”,武功甚强,善使快刀,见王牛儿大杂杂地抢到自己面前,来势甚凶,闪电般地一刀直劈王牛儿肩颈。铁如来夏威也趁机扑抓王牛儿背侧。王牛儿振臂一格,那把刀已飞落丈外,黄如涛被震得虎口流血。臂膀酸麻,不觉一愣;王牛儿毫不停顿。探身一抓便抓住黄如涛脖子,微一使劲,气管、食道全被捏断,两眼倒插,登时了账。王牛儿在探身抓黄如涛脖子时,身体一斜。“巧踹金灯”,向从侧后扑来的夏威一个跺子脚踢去,这一脚竟用了十成力气。因为他知道夏威有金钟罩功夫,禁得住打。他却没有意识到今非昔比、自己练成了七绝神功。这一脚你说夏威是血肉之躯,就算真是生铁铸成,纯钢打就也会蹬出深深的印痕。只听“嘭”的一声,铁如来夏威一色横飞出二十多丈远,落地后便一动也下动了。原来夏威身矮,王牛儿身高,尽管夏威是纵身扑来,这一脚却正踹在他的前胸处,胸骨全碎,不等落地,“铁如来”便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了!王牛儿心想这狗东西莫非在装死,仍提着黄如涛的尸体跃往夏威落地处细看,才知这矮胖和尚当真死了。对铁如来为甚么这次忽然变得一点也不禁打,王牛儿大惑了解,奇怪不已!回头看见那几十名帮匪站在台阶上,面色惊惧地望着自己,便大喝一声:“你们的舵主来了!”把黄如涛的尸体象用瓦片似地甩去,其实这群匪徒简直吓呆了,他们先前向台阶下的王牛儿冲去,只觉“呼”的一声,王牛儿便上了台阶。于是转身便向台阶上冲,又听“呼”的一声,王牛儿却斜斜地飞走了,这时忽然发现王牛儿在二十多丈远处,手里握着死得硬梆梆的黄舵主,脚下倒着僵得直挺挺的夏舵主。究竟这两位平时又凶又恶的舵主,怎么会一下子死在离台阶这么远的地方,他们实在莫名其妙。只觉得这个大侠“王留’好象动一动指头,瞪一瞪眼睛,都能要了人的命,而且要哪个死哪个就死。不是地狱中钻出的恶鬼,也是深山里飞来的邪神,只自己一动弹便会触犯了他,立刻被要了命去。所以一齐战战兢兢地挤在那里,简直是气也不敢出,屁也不敢放。王牛儿这一喝倒是救了他们,使他们想到还是快跑为妙。于是又一齐向门里冲去,跑在后面的象没头苍蝇似的只顾乱钻乱碰,急得直念急救命王菩萨,眼见挤不进去了便磕头礼拜,跌跌撞撞地四散乱跑。王牛儿也不去管那些向旁边乱跑的,还是老办法,只追着进了门的人住前赶。但接连追过几个院子,转了几次弯后,那些匪徒穿的穿夹道,钻的钻房间,阴一个阳一个地溜的溜走,藏的藏起,最后连一个也不见了。王牛儿站在一个空荡荡的天井里,不知往哪里去才好,又好笑又好气。暗暗怪自己太笨,当时如果抓住一个不放,叫他带路不就好了吗?正在懊丧时,忽听到前面传来了激斗的喊叫声,顿时大喜,当即腾身上房。急急寻声赶去,一连越过三重院落,他跃到了正厅的屋脊。王牛儿纵目看去,首先看到的是场心的两处激战。一处是明霞堡主吕阳和神雕伍昆,他们虽已交换了千招以上,仍在龙腾虎跃地互相扑击,身法快得如风驰电掣,声势猛得如巨浪狂潮,同初交手一样,竟未减弱毫分。另一处是吕夫人正以急风骤雨般的鞭法,紧迫陆地龙王侯世群和阎王扇子白丕。虽是以一敌二,仍是从容自如,攻多于守,不时把两人打得跃开避逃。原来这侯世森内力雄浑,鞭法精奇,武功很强。他同阴阳判官魏修交手时,每鞭都势挟劲风,鞭沉力猛。直击横砸,又快又狠。魏修仗着身法灵巧,经验老到,虽落下风,仍可勉强支持,不料老妻花五姑竟被伍灵芝一剑捅死,又悲又急,心神大乱。应招时一个失误,被侯世森一鞭打中左肋,骨断身亡。侯世森看到白丕被吕夫人连连痛击,从房上逃到场中,绕场飞奔,十分危急,连忙上来救助。二人联手对吕夫人,一个鞭重力强,硬打硬砸,一个巧捷贼滑,见隙即入,倒还配合得较为默契。王牛儿见这两处都无需自己插手,便移开了目光。一下便看到了那个硬要收自己做徒弟,把自己逼得跳崖的老头儿,正和流云道长斗剑。顿时怒气上冲,立刻从正厅房脊,横空扑下。正是:碧芒电闪,恶贼逞凶飞头颅;毒针潜射,英豪失慎受暗算——minghui扫描大眼睛校对独家连载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