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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暗示

    一叠照片都摆在桌子上,刘岩在半躺在沙发上,他看的这些照片全是小蕊最后给他的那些自拍照,已经看了不下几千次了,除了那个钟的线索之外,其它的都看不出有什么深层的含义。

    但是,刘岩坚信小蕊是一定会留下什么提示给自己的,终于在一张照片上,刘岩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蹲在一个水池边上,穿着浅蓝色的上衣,淡淡的一抹微笑在她的侧面上,从小蕊自拍的角度,刚好看到她伸出手去触摸什么东西。

    她的长发齐肩,像是在扭头对什么微笑,如果去街头自拍是免不了要拍到别人的影子,很少有人会注意旁人的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是,在小蕊所有的自拍照里,不管她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都不会有外人出现,只有这一张照片,里面会有这个女人。

    刘岩打定主意,要去找这个女人,也许她会认识小蕊,不然的话,小蕊为什么要把她给拍进来。

    刘岩看到那个照片上有海豚跳出水面,在这个城市里,有海豚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海洋馆。

    在海洋馆的一角,刘岩正静静的坐在那里,他的眼神一直在寻找那个照片里的身影,但是,海豚池里全是一群小朋友,穿着各色的小泳装的小朋友们泡在水里,海豚们在边上钻来钻去。

    这种情况下要找到一个人,真是比登天还难。

    难道这个海豚馆是收费给孩子们玩的地方吗?刘岩正在奇怪,看到有一个老师样的女人坐在自己身边,守着一大堆的小书包,也在看海豚,就打听了一下:你好,请问,你们见过这个人吗?

    刘岩已经把小蕊拍的那个女人截图下来,又重新打印一份。

    这不是步老师吗?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女人伸过头来,看了一眼就说:是啊,是步老师,她应该在水里带小朋友玩,全靠她了,就是因为她来养海豚,才和我们星星学校建立了联系,我们才可以一三五带孩子来这里玩。那个老师微笑着说。

    什么,她是老师?

    不是啦,她是前几年来这里养海豚的一个饲养员,这里的海豚大多都是她带大的,海豚可听她的话了,她好心,知道海豚对治疗自闭症的孩子有帮助,就主动联系了我们,又和海洋馆沟通,才让我们可以带孩子来玩。这个老师一脸的感激。

    自闭症?

    是啊,星星学校,就是培育自闭症孩子的学校,这些孩子不说话,可是,其实都很可爱的,最喜欢和海豚在一起,也喜欢步老师。正说着,那个老师一指从水里坐起来的一个女子,说道:就是她了,就在那里。

    刘岩一眼看去,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池沿上,双腿搭在水里,几只海豚围着她洁白的双腿边晃悠,她安静的看着海豚,一只手摸着一个孩子的头,虽然是侧面,但也可以看出她在和孩子对视着微笑。

    阳光从窗口那里透过来,窗户是普通的木头围的,阴影也投了过来,

    映在地上像是一副美丽的画框,而画里坐着一个女子,她就像是一个被随手丢在草丛里的一颗绿橄榄,在草原的深处散发着独特清香的气息。

    刘岩感觉到心时一阵触动,他和小蕊虽然相恋过,但是,从来都是小蕊爱他很多,而他现在的寻找真像,却多半是为了内疚。

    就是因为内疚自己做的不够好,没有能力救到身陷怪事中的小蕊,才会这样的拼命,出发点却不是爱。

    也许这也是小蕊伤心的一个原因吧!她最后一定很清楚的感觉到了刘岩其实并不爱她,所以,才会选择孤单的离开,一个人承受一切。

    刘岩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他却莫名感觉到那个坐在池边的女子,身上有一种他无法忘掉的气息。

    那一幕,就像一张被拍下来的照片,永远不会褪色,在后来的很多深夜里,被刘岩一次又一次的想起,她像是黄昏里最后一朵开在枝头的白玉兰,浑身都沾染着光芒,而另一边,有一个男子仰望着,爱情像

    是永远无法触及的高度,在伸手与未伸之间。

    正当刘岩发呆的时候,就听到那个老师叹了一口气:可惜啊!步老师这么好的一个人,却不能说话。

    刘岩心头巨震,怪不得她总是微笑,却不出声,整个游泳池里安静极了,一群孩子泡在不深的水里,和海豚游戏着,女子坐在池边,左手搂着一个孩子,望着那些孩子,他们都是星星的孩子,闪着无人知晓

    的光芒,无比动人。

    刘岩等到孩子都散去了,看到更衣室那里有一个女子穿着一条浅蓝色的棉布长裙,头发湿湿的,正在和孩子们挥手。

    等到孩子们都走了,她一个人走到池边,开始打扫池子边的卫生。

    刘岩走上前去,轻轻的喊道:请问,是步老师吗?

    女子抬起头了,那是一双怎么明亮的眼睛,像是寂寞的星空里最透明的一颗星星,刘岩感觉自己说不出什么话来,完全被那一双眼睛给吸引。

    那个女子用疑问的眼睛看着他,刘岩忙拿出小蕊的照片对她说:步言,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那个女子看了一眼,就笑了,指了指自己的胸前挂着的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步雨。

    刘岩知道她让自己叫她的名字,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步雨,这个是我的一个朋友,不过她前不久出事了,我想知道你认识她吗?

    步雨听到出事了,表情很是惋惜和惊讶,她从裙袋里摸出一张纸写下一句话,递给他。

    这个女孩半年前经常来这里看海豚,我认识她,但没有交流过。

    步雨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意思是没有办法交流。

    刘岩心里涌出一种强烈的爱怜,但又不能表露,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肯定和小蕊有关系,但是,他又不愿意相信步雨现在是在骗他。

    她有没有说过什么?

    步雨想了一会儿,接过笔写下:她问我人死后会不会变成海豚,她想变成一条海豚。

    海豚,刘岩的脑子里闪过一张照片,他忙进包去翻照片,取出一张照片,递过去问:这个海豚,你知道是哪里的吗?

    那照片上是小蕊的自拍照的一张,从她的左手边看去,是一个高大的用洁白的大理石雕成的一个正跃出水面的海豚的壁画。

    那个海豚在照片里显得非常抢眼,所以,一说到海豚,刘岩立马就想到了那张照片。

    步雨看了一眼,又低头写道:是市美术馆!

    刘岩想了一下,说道:市美术馆怎么会这个壁画,我从来没见过。

    步雨又写下:不是新建的,是从前的那个老市美术馆,我知道在哪里,一会儿下班,我带你过去吧!我住附近。

    刘岩看到步雨那清秀的字体,看到她的真诚的眼神,还有那一双洁白

    修长的双手,也重重的点了点头。

    刘岩拿起了扫把,开始在水池边上帮助步雨拖地,步雨抢了一下拖把,没有抢到,不好意思的弯了弯腰道了谢,就去提桶给海豚喂鱼

    了。

    刘岩看到那些海豚像是看得懂她的笑容的含义,都游在她的手边来抢鱼吃,发出欢快的像哨声一样的叫声,他感觉这个女子身上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力量,像是可以和这些生灵对话。

    从海洋馆那欢快的海豚叫声这边,到在屋间里痛哭流涕的颜茴家里,其实隔不了几个街道。

    颜茴这一天,就在躺在床上,哭累了就睡觉,睡醒了就流泪,反复在床上躺到了天黑,一天没吃饭的她胡乱的泡了一包康师傅方便面吃,吃了几口就想到前不久还是精美的蛋糕,那种香气扑面而来,像一个个小粉拳打到鼻子上,整个人都被那种幸福的甜味给包围,现在就只能坐在这里眼睛红肿,吃泡得半软不软的方便面,水还是温的,都没有很热的开水。

    想到这里更是很悲伤,手机响了,一看是妈妈的来电,颜茴忙坐起来,深呼吸几下,然后接通电话。

    妈,你最近好吗?

    颜茴,妈妈会用电脑了!手机那边是妈妈快乐的声音。

    是吗?谁教的。

    你隔壁的赵叔叔的儿子,刚从英国回来,看到我一个老人在家里,而且有你从前那台电脑没有动,就帮我装了网线,还教我视频。

    颜茴惊喜的说道:是吗?那他可真是好人,你现在会视频了吗?

    会了,我有QQ号,他帮我申请的,你等等,我去找纸条,QQ号在上面。

    颜茴的妈妈把QQ号给了颜茴,然后有一点兴奋的说:我在网上等你。

    颜茴忙把笔记本打开,在开机的过程中,冲到了卫生间里把自己好好的洗了把脸,因为气色不好,又扑了很多粉上去,生怕母亲看到自己现在落寂的样子。

    加了妈妈的Q,又发了视频过去,很明显她的母亲还不会打字,只会用视频,妈妈上网的主要动力,也是为了看到自己的孩子。

    视频那边很清楚,母亲正在吃力的看着纸条写着的步骤,怎么个拿麦说话,怎么个戴耳机,看着母亲已经苍老又笨拙的样子,对面新科技一副束手无措,却又像小学生一样认真学习的态度,那一头黑白杂夹的头发,和明显松驰的下巴,颜茴感觉心里非常的痛。

    这个世界上母亲只有她了,而她,却还有很多人,她有大好的事业,爱情,友情,理想,梦幻,有青春,漂亮,健康。

    但是,她的母亲却已经失去了这些,母亲只有一个孩子,而孩子却还在远方,她只能逼自己去学习新的科技,去面对完全无知的网络,才能看到自己的孩子。

    颜茴心里一软,她想接母亲来自己身边已经很多次,可是,母亲怎么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小院,因为母亲总说,在老屋里能感觉到父亲还在这个屋子里,母亲总说: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接我走的,他肯定舍不得丢下我,要是我离开了这个地方,他来接我的时候,就找不到我了。

    所以,颜茴哪怕是心里绞痛着,却也不能多说什么,母亲惊喜的看到颜茴在电脑里出现,拿着话筒喂了几句,然后才说:茴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不会吧!可能是电脑的问题,你那个电脑是旧的,看人看不清楚。颜茴忙在那里宽慰妈妈。

    母亲笑了,她稀奇的看着颜茴,左右打量:你可是瘦了不少?

    现在年轻人都流行减肥,没事。

    别瞎减,身体最重要,那么瘦有什么好看的,干巴巴的没点肉。母亲一直不理解为什么瘦等于美。

    妈,你在家里好吗?要不要来我这边住一下。

    算了,我不打扰你了,你挣点钱不容易,我在这小城市里住着很舒服的,再说了,我最近老梦到你爸,一点也不孤单,不寂寞,心里可舒服了。

    颜茴在这边也宽心的微笑着,虽然父亲已经离开她这么多年,可是,她也总感觉父亲一直都会回到小屋里来。

    母女俩正在用视频聊天,忽然一下子,母亲那边的视频断掉了,QQ视频对话框变成了消息对话框,颜茴知道自己在家的那台电脑已经很老旧了,掉线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正想发视频请求过去试试,就看到了和母亲的对话框闪了一下。

    颜茴心想,难道母亲还会打字了?好奇的一看,上面正是一句用红色的字体写的话:帮我一个忙好吗?

    颜茴惊的从笔记本电脑前弹了开去,她怎么也不相信母亲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打出一句话来,而且这句话,还是那样的熟悉。

    帮我照个相。

    一个消息又发了过来,现在颜茴确信那个不是母亲,可是,是谁,谁在电脑那边,是那个侄子吗?他为什么要自己照相?

    颜茴手慌腿乱的去关电脑,她实在没办法再忍受这事情发生,就在这时,对话框的界面弹出一张照片,照片下面还带着一句话:你还没有给我照相!

    那字体鲜红夺目,就像是有人割破了手指头,然后对着屏幕画出了印迹。

    颜茴看到那个照片,就浑身发抖。

    那个照片就是刚刚在自己房间里拍下来的,位置就在自己的电脑椅后边,从自己有脑后稍扭过去就在了,而照片里是自己小屋的布置,温馨甜美。

    唯一不对的就是,照片的女主角是刚刚才跳下楼的大奔女,她站在那里,低垂着头,捧着那个老式的相机。

    而相机的镜头对着的位置就是自己坐着的电梯椅,颜茴感觉自己浑身发冷,看着这个照片左右围顾着房间的四周,什么也没有。

    她感觉头皮一阵阵的麻,惊吓过度,缩在一角,看着QQ对话框弹出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像是从一个视频里截图下来一样,连在一起,就是那个女人在小屋里转了一转,从阳台上又坠了下去。

    在最后一张照片里,是那个女人的手死死的拖着另一只手,看起来像是握手,又像是情侣十指相牵。

    但是,颜茴看得出那是陈思诺的手,那双手曾经沾满了面粉,举起来刮到她的鼻子上,所以,她认得出那双手的主人,修长又干净,指节宽大,让人感觉安全的手,却握在那个女人已经长着尸斑的手中。

    颜茴再也呆不住了,拿起手机就往外跑,她一定要找到陈思诺,要告诉他这件事情,要让陈思诺小心,这样的念头占据了她的一切心思,甚至超过了恐惧,也忘记了陈思诺刚刚对自己的态度。

    这个时候她只关心着陈思诺的安危,而她的心里,根本就已经不再乎陈思诺的态度了。

    颜茴拿出手机,陈思诺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又打电话去陈思诺的宿舍,却没有回来,宿友看见她找的很急,支唔着告诉了她陈思诺在学校外租的地方, 颜茴都来不及道谢,打的直奔那个地方。

    陈思诺看起来并不像那种需要勤工俭学的人,他住的地方极高档,在门口登记之后,她才能上电梯,去八楼找陈思诺。

    电梯往上行,而她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说什么,心跳的很乱,她怕陈思诺不相信自己,她也怕自己太相信自己,如果都不是真是,是幻觉,那么,陈思诺会不会以为自己疯了?

    胡思乱想间,来到了那个803号房间的门前,她震定了一下心神,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像一个怨妇,省得吓到陈思诺。

    按了按门铃,里面过很久才传来了不悦的声音:谁啊!

    颜茴看了看表,都快晚上十一点了,这个时候是不应该打扰他。

    她没有退缩,又按了一下门铃,随着门铃的叮咚声,门打开了,隔着铁门,颜茴看到陈思诺光着上身,手里拿着一个衣服正在往里套,皱着眉头,一看到是颜茴,更加的不悦。

    我说你有完没完啊!还找这里来了。

    颜茴心头大痛,死命握着手机,指间都泛着隐隐的白色,苦涩的对他说:我真的有话和你说。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陈思诺没有开门的意思

    很重要的事情,关于那个跳楼的女人。

    你要想到什么重要的线索,可以和警官去说,其实你们的事情我真的不是很清楚。陈思诺不冷不淡的答道。

    颜茴强忍住泪,却还是放轻了音调,悲语中带着一丝杂夹的哀求:这事真的很重要,我担心会伤害你。

    她感觉自己已经低到了尘土里,再也没有的卑微了,她在求这个男人要相信她,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到这个男人的生命,虽然事情说起来不太有人会相信,但她要做最后的努力。

    这个时候,从陈思诺的背后探出一个湿淋淋的头,一个女人看着她,一边揉着湿发,问道:思诺,她是谁?

    颜茴看着那个女人身上围着一个浴巾,头发散开来,像万把剑在穿着她的心,怪不得他会一直都不开门,怪不得他会这样,原来,他的女人那么多,那么多。

    而这个女人,居然就是他曾经带自己去看的林静空,林静空那洁白的手臂,跳着舞的时候,多么像展开的翅膀。

    陈思诺当时居然还会带自己去看她的舞蹈,怪不得那个时候他对林静空的舞蹈那么的熟悉,他到底当自己是什么了?

    颜茴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挂着泪问道:你一直都只是和我玩玩罢了?

    你以为呢?。陈思诺不屑的回答,就差没有说,你这个傻子。

    颜茴扭头就走,就让这个世界毁灭好了,就让这个电梯马上失控掉到楼下去,最好把自己跌成一块肉饼,就在这个楼被炸掉, 就让这个世界马上被黑洞给吸走,就让自己从体内长出无数奇怪的植物,把自己给撑死。

    好吧!老天,就让我死了吧!这一刹就把我切成碎片,反正都已经支离破碎了。

    林静空用干发巾擦着黑亮的长发,她爱惜头发,从来不会用吹风机。

    她坐在沙发一角,看着还已经关上了门却还在门边发呆的陈思诺。

    怎么了,喜欢她啊!林静空把头发一包,点了一根烟,盘着腿坐在沙发上。

    你疯了吗?陈思诺愤怒的转过头来。

    那你为什么不敢让她进屋,不就是不想让她看到我伤心吗?

    她伤心管我屁事。

    你不用嘴硬,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林静空用一种了如指掌的眼神看着他。

    走啦!你总到这里来做什么?烦不烦啊。陈思诺把她的衣服丢过去:别老穿成这样,很漂亮吗?

    生什么气?林静空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可是和你说啊!她的事情你不能再插手了,别活的不耐烦了。

    陈思诺大叫:我管她什么事了?你烦不烦啊!和妈一模一样了,你提前更年期了?

    林静空从卧室里穿了衣服出来:谁叫我是你姐啦,和你妈像也没办法的事情,不是妈让我照顾你,你以为我愿意来打扫你这个狗窝,每次都要出一身臭汗,谁乐意。

    陈思诺坐在沙发上,闷声抽烟,林静空走到门口,不放心的扭头再说了一句:你可别犯傻,又去找她。

    知道啦!快走。陈思诺挥了挥手,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把林静空送出了房间,关上门,可是心里却一直都很沉很苦,像是有一颗泪坠在那里,那个女人多少的伤心都能品得出来。

    他摇摇头,不愿意再想了。

    这个时候,从陈思诺的背后探出一个湿淋淋的头,一个女人看着她,一边揉着湿发,问道:思诺,她是谁?

    颜茴看着那个女人身上围着一个浴巾,头发散开来,像万把剑在穿着她的心,怪不得他会一直都不开门,怪不得他会这样,原来,他的女人那么多,那么多。

    而这个女人,居然就是他曾经带自己去看的林静空,林静空那洁白的手臂,跳着舞的时候,多么像展开的翅膀。

    陈思诺当时居然还会带自己去看她的舞蹈,怪不得那个时候他对林静空的舞蹈那么的熟悉,他到底当自己是什么了?

    颜茴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挂着泪问道:你一直都只是和我玩玩罢了?

    你以为呢?。陈思诺不屑的回答,就差没有说,你这个傻子。

    颜茴扭头就走,就让这个世界毁灭好了,就让这个电梯马上失控掉到楼下去,最好把自己跌成一块肉饼,就在这个楼被炸掉, 就让这个世界马上被黑洞给吸走,就让自己从体内长出无数奇怪的植物,把自己给撑死。

    好吧!老天,就让我死了吧!这一刹就把我切成碎片,反正都已经支离破碎了。

    林静空用干发巾擦着黑亮的长发,她爱惜头发,从来不会用吹风机。

    她坐在沙发一角,看着还已经关上了门却还在门边发呆的陈思诺。

    怎么了,喜欢她啊!林静空把头发一包,点了一根烟,盘着腿坐在沙发上。

    你疯了吗?陈思诺愤怒的转过头来。

    那你为什么不敢让她进屋,不就是不想让她看到我伤心吗?

    她伤心管我屁事。

    你不用嘴硬,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林静空用一种了如指掌的眼神看着他。

    走啦!你总到这里来做什么?烦不烦啊。陈思诺把她的衣服丢过去:别老穿成这样,很漂亮吗?

    生什么气?林静空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可是和你说啊!她的事情你不能再插手了,别活的不耐烦了。

    陈思诺抬起眼,不屑的说道:管你屁事?

    林静空的脸色一变,不以为然的冷笑着答:当然,你有权利,不过,你最好不要忘记,除了我,你谁也不能去爱。

    陈思诺看也不看她说:包括你。

    林静空也不怒,只是把烟往桌子上死命的按下去,然后说:那最好不过,只要不出从前的事情就天下太平了。

    房间里一时死寂,没有任何人可以打破这种冰冷的局面,像沉入了海底的没有光纯黑的压抑。

    第

    颜茴收拾了行李,和公司请了个假,准备回家去看母亲一趟。

    她感觉特别的累,小蕊死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让她感觉到心灰意冷,那个钟引出的那么多诡异的事情也不再是她能继续装女强人的极限。

    但更重要的是陈思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不惜失去自尊一次又一次的回头去找他,最后得到的不过是羞辱罢了。

    颜茴累了,那种累是有一个人从她的背后把灵魂给抽走,她就只能有一个软绵绵的尸体在世界上强撑着。

    她呆坐在长途汽车上,三个小时的路程并不远,但那一路她的脑子里都是空白的。

    没有思维,因为她太累了,除了看着窗外的景色,感觉到从内心里涌出一波又一波的伤心欲绝的情绪,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她的包里还放着那个诡异的钟,她离开城市之前问刘岩要回来的,刘岩开始死活不肯给,后面看她的表情那么的坚定也只能放手。

    这毕竟是小蕊送给自己的礼物,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深意,但是,小蕊是不可能害自己的,所以,这个钟根本不用害怕。

    再加上,收到钟后,颜茴就梦到了死去的爸爸,她隐约希望如果这个钟真有灵力,可以让自己再见到一次爸爸。

    穿过大城市的主干道,车拐上了高速,一路直开,风景渐渐迷人,看着远山绿黛,中间缀着点点的田地,一块一块的分割的很漂亮,田里有劳作的人,三三两两立着。

    颜茴看着那些人会想,他们快乐吗?他们也有烦恼吧!

    人生哪里会没有烦恼,她安慰着自己,这么大的城市里有多少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烦恼的角色,这个城市真会被烦恼给涨破。

    可是,她又想到了陈思诺,那个男人会做美味的蛋糕,坐在他身边就感觉很安静,很愿意那样长长久久的坐着,闻着空气里诱人的蛋糕香,各式的甜味把她包围,心也变得飘飘欲仙。

    只不过,有多少人女人在他那里得到同样的快乐呢?那不过是精美的假蛋糕,看着美轮美奂但却没有一点真实。

    颜茴把头靠在窗上,就那样想着,在这种半睡半醒终于到了自己家的小县城。

    下了车,就有小三轮车来拉客,她熟练的上了一个车,抱了个地名,就听着车子启动,带着她往家里奔去。

    如果这个世界冷凉,那么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做最后的温暖之地。

    就在颜茴往家里回去的同时,刘岩正立在一栋楼下面,他已经约过步雨去看了那个老旧的图书馆,那里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但是,在那个过程中,他却感觉小蕊留下的线索其实是步雨,步雨一定知道什么,而且她没有说出来。

    刘岩上次送步雨回家,看着她的短发碎碎贴在后颈上,那个时候,他没有想到小蕊,他想不到自己是陪着这个女人去找线索的,他特别想和步雨说:不如,我们再继续走走。

    步雨总是微笑,她的眼神很清澈,但又像已经看透了一切,里面藏着很深的东西,像是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那个秘密却让她更美。

    刘岩站在那栋楼下,借着路灯开始翻看小蕊留下来的照片,每一张都已经看过了千万次,小蕊的表情在这个楼下带着一点幽怨,像是带着三分不忍七分责怪。

    刘岩返身离去。

    陈思诺坐在蛋糕房里,看着桌上散落着的面粉,呆呆的望着已经打散的蛋黄,所有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他却没有了兴趣。

    他的眼前一次次的出现颜茴那双眼睛,望着自己那种伤心像是小碎冰一点点的从目光里流露出来,那种小冰渣就落在他的身上,开始不感觉有什么不适应,可是,随着颜茴伤心的融化,陈思诺感觉自己的手在一阵阵的发颤。

    他没有办法再若无其事的坐在这里烘焙精美的蛋糕。

    从第一天看到颜茴开始,他就知道颜茴的命运是不可以被更改,而他的接近并不带着爱意,更多的是同情。

    或者也是一种吸引,颜茴身上那种乐观与不妥协,那种真诚与坚持,都是一种吸引,是陈思诺没有的东西。

    可是,做为阿伊努舞的传人,他太明白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是不可以去强求,他看多了生生死死,也明白什么叫命数。

    有一些事情不是努力挽救就可以得到结果的,四年前的他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摇摇头,把这些东西赶出脑子里,开始继续挽袖子做蛋糕。

    如果没有了爱情,那么还有美食可以去补空。

    颜茴推开院门,院门是有锁的,可是,开锁的钥匙就放在边上有个小花盆的下面。

    她摸出了钥匙,上面还是那串红色绳子,用了很久了,都摸出了人气儿。

    颜茴感觉自己就像从前放学一样,又比母亲早一步回到了家,什么都没有变化,时光在这里静止,她只要不看镜子,就感觉不到自己的成长,一切都依旧。

    她还是那个蹲在院子里的玉兰树前等着父亲回来的小女孩。

    颜茴推开门,看着收拾的很整齐的房间,里面的摆式都没有改动,甚至连那个木桌都没有变老,她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老旧的沙发,儿时那个女孩子像是就在沙发上趴着,还在那里画着画。

    墙边是那个女孩惦着脚偷衣柜上层糖果的场面。

    厨房里有那个女孩被罚站之后,抽泣着吃妈妈端上的拉面镜头。

    窗边是那个女孩看着一盆太阳花,自语着说:快开花,快开花,开花可以染红指甲。

    每个人都是这样被岁月打动,煽情的从来都不是时光,而是自己的心。

    门外有了响动,颜茴一扭头,就看到了妈妈。

    她轻轻的走过去,把头靠在在妈妈的肩上,在回忆里她不记得自己曾经这么的直接表达过对母亲的感情。

    她的感情总是埋的那么的深,不记得自己曾经怎么样的拥抱这个老人。

    母亲的身子凉凉的,像是孩子理所当然就应该回到自己的身边。

    但是,颜茴却靠在母亲身上说:别人说你死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来的太忽然,颜茴感觉像是有人占据了自己的身子,说了这句话。

    是啊!我是死了。

    母亲镇定的回答。

    颜茴忽然就睁开眼,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床上已经睡了一会儿,居然坐起了这么乱七八糟的梦来。

    母亲看来是真的回来了,外面已经飘起了菜香。

    真是奇怪,怎么会做梦,梦到和母亲进行那么奇怪的对话。

    出了卧室的门,看到母亲在厨房忙碌,颜茴笑着喊:妈。

    我刚进来,看到房里睡着一个人,还吓了一跳,看清了是你,怎么回来也不打个招呼,我好准备一下。母亲李玉梅满脸笑意。

    还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颜茴把水果随手放厨房里,洗了洗手就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了。

    饭桌是红木方桌,使用的时候很长却依然非常的结实,上面铺着雪白的桌布,在灯泡下,有颜茴喜欢吃的蒜苗炒腊肉,笋尖炖乌鸡,冰镇芥兰,红烧鲤鱼,菜的份量都不多,盛在盘里显得是色香味俱全。

    颜茴一扫刚刚的不舒服,坐在家里的椅子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家里的温暖气息像一双巨大的手在轻轻的拍打着她,让她感觉到非常的安心,张玉梅满心高兴,不停的做着菜,这一切都让颜茴感觉到正常。

    是的,那个疯狂的闹钟所带来的不舒服,都没有了,在家里,她什么也不怕。

    菜做的味道非常好,有广告词就是这样说的:XX牛肉干,母亲的味道。证明妈妈做的菜永远是天下最好吃的。

    张玉梅坐在对面,看着女儿挑着她喜欢的菜吃着,爱怜的盛起了一勺鱼,倒进颜茴的碗里。

    颜茴嘴里正塞着芥蓝,一看到碗里那个巨大的鱼泡,在米饭上泛着白泛的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感觉一阵恶心,抑制不住的呕吐感冲到了脑门,她往后一退,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飞快的冲到了厕所对着马桶大吐起来。

    她一脑门的冷汗,耳朵里又响起了那个奇怪的声音,那个声音是那样的怪,让她已经分不出性别,也感觉不到变态,而是有一种恶寒。

    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跳楼自杀的大奔女最后的表情,低垂着头,眼白翻的像一个巨大的鱼泡。

    张玉梅很着急,颜茴只说是坐车太久有一点不适应,在床上躺一下就好了。

    她倒在床上,总是感觉浑身不对劲,那种不对劲虽然说不上来,但是,却又说不上为什么?

    挣扎着抬起头,看着家里的那台电脑,果然是装了网线,窗外的天气暗了下去,她爬起来擦了擦额头湿湿的汗水。随手把钟摆在电脑前,打开了电脑准备上网收收邮件。

    电脑很慢,耐着性子把电脑打开,可是怎么也上不了网,弯下腰一看,原来网线早就被老鼠之类的咬断了。

    她蹲在地上,看着咬断的网线,从那个断口上面落满了灰尘来看,绝对不是最近的事情。

    可是,就在几天前,她还和母亲张玉梅视频聊天来着,确实是在这个房间里。

    颜茴感觉一种巨大的恐怖从心底里涌起,那个梦回到了脑海里。

    有人说你已经死了。

    是的,我死了。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轻轻的踩着,那种脚步声像是纸人在地上被人拖着走,刷刷的扫着地。

    这不是母亲的脚步声,母亲的脚步声她听了这么多年,那种力道就不可能是母亲。

    门被推开了,从黑暗里走进来一个老人,母亲手里拿着果盘,往里面走着。

    颜茴急忙站起来,扶着书桌,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我给你削了个苹果,很甜,你试试。张玉梅把水果盘放下来,苹果切的很漂亮的形状,上面有几根牙签。

    颜茴看着熟悉的母亲,怎么也不愿意自己想到的那个梦,也不愿意想到那个网线。

    她强笑着装成不在意的拿起一块苹果,放在嘴里,问道:妈,电脑这么慢,你怎么上网的。

    都是隔壁的小赵给我搞好了,我才能上的,我也不太懂。母亲并不太关心电脑。

    那小赵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前不久啊,说是放假了吧!

    颜茴奇怪的想,这个时候放什么假呢?不管如何她都想去看看那个小赵,难道是小赵自带了网线,也有可能吧!

    颜茴吃了几口苹果,对母亲交待了一声,就说自己要去外面看看老朋友,张玉梅虽然有一点担心,说了几句天色黑了,现在的治安可不像你小时候那么好,要小心一点。

    颜茴拿起包,回头对母亲说:没事的,我就在小院周围走走,就看看老邻居,他们还不知道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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