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猛一点头,道:对,换了我,我也不会夹着尾巴回去求人家饶命,那多窝囊?
司徒兰急道:可是马大侠是绝对不能死的,他是一批苦弟兄的希望所寄,他一死,大家的指望岂不全都落了空?
亚马哈哈一笑,道:帮主放心,我这人的命硬得很,凭这点毒药,还毒不死我。
说着,四下望了望,道:龙飘飘呢?
萧红绫轻声答道:好像还没有露面。
亚马呆了呆,道:曹老板有没有来?
萧红绫摇摇头,道:也没有看到。
亚马皱眉道:奇怪,这两个都下是言而无信的人,明明跟我约好,怎么还没有来?
萧红绫没有回答,四周也没有一个人吭气。
亚马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又道:小耗子在不在?
身后突然有三人齐声答道:在。
亚马登时吓了一跳,道:你们三个躲在后面干甚么?
小耗子道:我们正在恭候马大侠差遣!
他那两名兄弟虽然没有出声,却同时点了点头。
亚马道:好,你们赶快陪我到玉琳轩去一趟,我跟李老太太有事要商量
说到这里,身子忽然有点摇晃。
小耗子立刻转到亚马前面,弯下身子,他那两名兄弟一左一右的把亚马往他背上一托,三个人招呼也没打一声,背着亚马,撒腿朝外就跑。
一直躲在暗处的聂小眉,忽然把三个人拦住,道:小马,要不要我陪你去?
亚马实在不想她跟着来,只好找个理由,道:我不是让你去保护司徒帮主么?
聂小眉道:司徒帮主武功比我高得多,何须我来保护?
亚马道:那你就错了,她的武功或许高过你,但是反应却并不一定比你快,她的对手你已经看过了,对付那种人,单凭武功是没有用的。
可巧那司徒兰竟能很快会意,接口道:马大侠说得对极了,秦光斗那老贼诡计多端,实在令人防不胜防,如果有聂小眉姑娘这等高手在我身边,那就安全多了。
亚马道:你听,这可是司徒帮主自己说的,肯不肯帮她?就看你了。
聂小眉万般无奈道:好吧,既然你叫我去,我就去,不过你要是死了,就没人帮我报仇了。
亚马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就算我非死不可,也会想办法把粉面阎罗曹刚一起带上阴间路,行了吧?
聂小眉缓缓的让开去路,泪珠都成串的滴了下来。
亚马急忙撇开头,朝萧红绫招了招手。
萧红绫像没事人儿般的走上来,含笑道:你想叫我帮你做甚么?
亚马也笑道:想办法帮我把龙飘飘找来,愈快愈好。
萧红绫道:没问题,还有呢?
亚马想了想,道:明天一早,替我把屏儿与雪姑送出济南,不管她愿不愿意,都把她赶走,这件事,你能替我办到吗?
萧红绫道:没问题,还有呢?
亚马道:还有,这两件事办完之后,你最好把店门关起来,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秦光斗这老贼的手段比曹刚可毒辣的多,如果他发现我没有死,一定会从你们身上下手追人,你可要特别当心。
萧红绫道:没问题,还有呢?
亚马凝视她一阵,叹道:万一我死了,你绝对不要替我报仇,也不要再守寡,赶快找个可靠的人嫁掉算了不过这次你可得把眼睛擦亮一点,千万不要再找我和断刀浪子叶红这种人,既不解风情,也不知珍惜自己的性命,嫁给我们这种人,只会害你多做一次寡妇,其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萧红绫沉默片刻,道:好,你交代的事,我都记住了,你只管安心去疗伤吧,我这就去替你办事。
说完,大步冲出树林,连头都没再回一下。
她没有回头,泪珠都成串的滴了下来。
亚马也轻轻在小耗子头上敲了敲,道:你在等甚么?还不快走!
萧红绫走出了树林,沿着空荡荡的大街,拚命的往前奔跑,边跑边拭泪,还不停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呜咽,显然伤心已极,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大放悲声。
直到迎面驶来一辆马车,认清赶车的是曹老板,才一头窜进车厢,躲在里画家啕大哭起来。
曹老板登时吓了一跳!急忙勒缰住马,回首追问道:小萧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跟小马吵架了?
萧红绫一面哭着,一面摇头。
曹老板忽然紧紧张张道:总不会是小马被人宰了吧?
萧红绫没有回答,却哭得更加厉害。
曹老板神色整个变了,大声道:小马真的死了?
萧红绫这才强忍悲声,凄凄切切道:还没有死,但也活不了多久。
说完,又哭了起来。
曹老板急得直跳脚道:小寡妇,打个商量怎么样?你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之后再哭?
萧红绫只好将哭声强忍下来,抽泣着道:他中了秦光斗的毒,据说最多也活不过十二个时辰,当年的神鹰司徒老帮主就是死在那种毒药上。
曹老板呆了呆,道:你说他只是中了毒?
萧红绫说:不错,那种毒药厉害的不得了,连鲁东金婆婆和蜀中唐大娘都束手无策,合两人之力,也只不过将司徒老帮主的寿命延长了七天而已,你想小马还能活得成么?
她一面说着,一面流泪,说到最后,忍不住又发出了悲悲切切的呜咽。
曹老板却陡然哈哈大笑道:小寡妇,你白耽心了,小马根本就不会死。
萧红绫愣住了!梨花带雨的呆望着他,久久没有吭气。
曹老板继续说道:老实告诉你,没有人可以毒死小马,莫说是秦光斗,就连金婆婆和唐大娘也办不到。
萧红绫怔怔道:为甚么?
曹老板匆匆回顾一眼,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因为他背后有个使毒的老祖宗!
萧红绫又是一怔!道:是谁?
曹老板道:就是李泰兴的李老太太。
萧红绫咽了口唾沫,道:真的?
曹老板道:当然是真的,在这种时候,我还会跟你开玩笑么?
萧红绫半信半疑道:你确定她比金婆婆和唐大娘还要高明?
曹老板面带不屑之色,道:金婆婆和唐大娘那点道行算得了甚么?就连她的徒弟钱大小姐,也比那两人高明多了。
萧红绫一呆,道:你说的钱大小姐,是不是玉琳轩汉药堂的老板娘钱盈洁?
曹老板道:不错,正是她。
萧红绫失声道:我跟她熟的不得了,我怎么不知道她会使毒?
曹老板道:那又何足为奇?她也跟你熟的不得了,我相信她也绝对想不到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十丈柔情萧红绫。
萧红绫怔了一下!道:照你这么说,小马是有救了?
曹老板道:当然有救,如果我猜得不错,他现在早就赶到李老太太家里了。
李老太太至少已经有六十多岁,但是脸孔却光嫩得犹如少女一般,看上去比亚马还要年轻。
她的手也很沉稳,长约六、七寸的金针,在她手上颤也不颤一下,一支支的刺进亚马的穴道里。
躺在床上的亚马,瞧得胆战心惊道:大娘,您慢一点好不好,万一扎错就麻烦了。
李老太太脸色一沉,道:你叫我甚么?
亚马忙道:干娘,行了吧?其实大娘和干娘还不是一样?何必这么认真呢?
李老太太道:谁说一样?如果你不是我的干儿子,我凭甚么三更半夜,辛辛苦苦的替你解毒?
说着,又是一针扎了下去。
亚马狠狠将眉头皱了一下,道:这种毒,您确定能解得了么?干娘!
李老太太笑了笑,道:如果解不了,我就不会动手了,不过这种来自苗疆的毒药,毒性诡异得很,要想把毒性完全逼出,恐怕要不少时间。
亚马急忙道: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您一定得替我想办法。
李老太大道:你急也没用,就算我把你体内的毒性控制住,你的这双手还是派不上用场。
亚马一怔!道:为甚么?
李老太太道:因为你手上要敷药,而且非包扎不可。
亚马道:不敷药行不行?
李老太太道:行,不过那么一来,魔手亚马很快就变成无手亚马了。
亚马道:你是说如果不敷药,我这两只手就报废了?
李老太太道:差不多。
亚马道:没有手我还混甚么?还不如干脆死掉算了。
李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可倒轻松,可是你有没有想到,你一死不打紧,还有个可怜的女人,只怕也要跟着你完了。
亚马眼睛翻了翻,道:哪个可怜的女人?
李老太太深深地叹口气,道:这还用问,当然是钱盈洁啦
亚马道:这跟她有甚么关系?
李老太太道:怎么没关系?你死了,她还活得下去么?不抹脖子自刎,也非悬梁上吊不可。
亚马哈哈大笑道:干娘,我看您愈老愈糊涂了,您当现在还是你们那个时代么?这年头的女人开通得很,能够替男人守寡的已经不多,哪里还有殉情的傻瓜?
李老太太听得似乎很不开心,一下子将手上的几根金针统统扎在亚马身上。
亚马不禁紧张的叫了起来,道:喂,喂,您能不能轻点?
李老太太没好气的板着脸孔,道:这又不疼,你鬼吼甚么?
亚马道:我不是怕疼,我是耽心您忙中有错,扎错了地方老实说,我现在还不想死。
李老太太轻哼一声,道:你过去不是蛮英雄的么?怎么现在突然变得如此怕死?
亚马道:那是因为我现在的处境与过去不同,过去我是穷光蛋一个,生死都无所谓,而现在,宝藏眼看着就已到手,突然死掉,多不划算!
李老太太横着眼道:钱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亚马道:当然重要,这批宝藏可不是小数目,不仅可以帮助应天、东湖、荆门、社东的四座孤儿院,也可以替济南这群苦哈哈的兄弟们,解决不少问题我准备这次凡是沾上边的人,每个人都分给他们一份,有了这批钱,今后大家就再也不必你争我夺,人人都有好日子过。
李老太太听得脸色登时好看了不少,道:好,好,你能这么做,也不枉我救你一场。
亚马很想摸摸下巴上的胡渣子,只因双手都缠上了厚厚的布,不得不忍下来,笑咪咪道:如果您喜欢,我全把它分出去,一分不留也不妨。
李老太太笑着站起来,道:那种事等把宝藏起出来,再说也不晚,你先好好睡一觉,我得在门户上做点手脚,免得秦光斗赶来把你抓走。
亚马忙道:您先别忙,我还有个朋友要来。
李老太太愕然道:这么晚,还有谁要来?
亚马尴尬的咳了咳,道:龙飘飘。
李老太太脸色又是一沉,道:她来干甚么?
亚马瞟了摆在灯下的两只乌黑有光的残月环一眼,道:我要把这两支东西交给她。
李老太太跺脚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这东西要交给她,上面的毒药根本就不必洗掉,索性把她毒死算了。
亚马忙道:千万使不得,她现在正在帮我办事,万一死掉,那我可麻烦了。
李老太太道:她在帮你办甚么事?
亚马道:寻找宝藏的正确地点。
李老太太道:她找得到?
亚马道:只要把这两支东西交到她手上,就没问题。
李老太太猛地把头一点,道:好,看在那批宝藏分上,我就放她一马,不过你最好叫她拿了东西马上离开,以免被盈盈碰见,多生枝节。
亚马道:你放心,我一把东西交给她,马上赶她走路。
说到这里,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那女人是怎么搞的?叫她找个人,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萧红绫将脸上的泪痕拭抹干净,又不慌不忙的将外表打理一番,才从容不迫道:曹老板,能不能陪我到龙府去一趟?
曹老板微微一怔!道:你到龙府莫非想去找龙飘飘?
萧红绫道:不错,小马好像有件很重要的事,非跟她当面商量不可。
曹老板变色道:糟了,我匆匆赶来,就是特地来给小马送信的。
萧红绫也微微怔了一下!道:送甚么信?
曹老板道:龙飘飘和何一刀两人已被粉面阎罗曹刚等人困在江家的祠堂里。
萧红绫诧异道:他们是龙府的人,跑到人家江家祠堂去干甚么?
曹老板道:谁知道?我就是看他们两个鬼鬼祟祟,才跟去看看,谁知竟发现曹刚那批人也偷偷跟在后面,三十对二,情况危急得很,我正想赶去问问小马,这件事该怎么办?
萧红绫不禁吓了一跳,立刻紧紧张张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救人要紧!
但见红光一闪,一截红绫已然清脆的抽在马臀上。
健马惊嘶,四蹄蹶动,没等曹老板坐稳,马车已如脱弦箭般的冲了出去。
江家祠堂内外一片沉寂。
祠堂的大门关得很紧,门前的石阶上横躺着几具尸体,旁边的树林里也凝聚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显然刚刚才经过一场激烈的搏斗。
曹刚就坐在距离大门不远的一块巨石上,几名身着黑衣,手持兵刀的大汉,默默的堡丛一旁,动也没人动一下。
偶而有风吹过,几片枯叶翻滚到曹刚脚下,枯叶上沾满了血渍。
曹刚垂首看了看,突然沉声喝道:准备火把!
身旁那几名大汉依然动也不动,可是祠堂四周却同时亮起了火光。
曹刚冷冷道:龙飘飘,你的暗器应该用得差不多了吧?
祠堂里传出了龙飘飘的声音,道:只剩下最后一招了,是专门留给你的。
那几名大汉不待吩咐,已飞快的并排挡在曹刚前面,每个人的神情都很紧张,似乎对龙飘飘所使用的暗器都十分畏惧。
龙飘飘哈哈大笑道:这算甚么?是挡箭牌,还是肉墙?你这群属下也未免太藐视你粉面阎罗曹刚了,简直在拿他当小孩子看嘛?
曹刚躲在几人身后,连吭也没吭一声。
龙飘飘又道:其实你这些属下也是人,每个人也只有一条命,你何必叫他们来送死?你粉面阎罗曹刚武功高出他们甚多,何不自己上来试试?
曹刚缓缓的站了起来,将挡在他面前的人拨开,突然喝了声:烧!
但见十几支火把往四下同时飞起,齐向祠堂的屋顶落去。
就在这时,陡然一条人影闪电般的窜上屋顶,只见那人影手中一条软带连连舞动波波连声中。刚刚飞起的那十几支火把,统统被卷落在祠堂前面,登时把大门前照得一片雪亮。
紧跟着,那条人影也翻落在门前的石阶上,正是手持十丈柔情的萧红绫。
只见她手托红绫,杏目含瞠的瞪着曹刚,道:曹大人,你太过分了,江家与你无冤无愁,你怎么可以半夜三更的偷偷来烧人家的祠堂?
曹刚借着闪闪的火光,仔细打量她一阵,才冷哼一声,道:十丈柔情萧红绫,你的胆子倒也真不小,竟敢插手来管我的闲事!
萧红绫道:你这么说就太伤感情了,你为甚么不说我是来救你的?
曹刚愕然道:你来救我?
萧红绫道:是啊,你想想看,江家水陆至少有七、八百名弟兄,他们若是知道你烧了他们的祠堂,一旦报复起来,你曹大人受得了么?
曹刚道:如果没人告诉他们,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萧红绫道:曹大人的意思,莫非想叫我不要说出去?
曹刚道:正是。
萧红绫道:那怎么行?这些年江家对我不薄,我怎么能够吃里扒外,胳臂朝外弯呢?
曹刚狞笑一声,道:那我就只好把你的嘴封起来,叫你永远开不得口。
萧红绫却咯咯笑道:曹大人,如果你想杀我灭口,那你可就打错了算盘,因为知道这件事的,并不止我一个人。
曹刚道:哦?还有哪个?
萧红绫道:还有你的一个本家曹老板,这件事连我都是听他说的。
曹刚一怔!道:你说的可是那个要钱不要命的曹小五?
萧红绫道:不错,正是他。
曹刚目光飞快的朝暗处扫了扫,道:他在哪里?
萧红绫道:已经赶去给人送信了。
曹刚忙道:给甚么人送信?
萧红绫道:给各路朋友,他的嘴巴一向大得很,说不定现在城里已经有一半的人都知道了。
曹刚突然冷笑一声,道:萧红绫,你少唬我,曹小五是个很小心的人,而且也是江湖野马的好朋友,如果他真的知道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叫你一个人赶来送死。
萧红绫甚么话都没说,手中的红绫陡然往后飘出,只闻半声惊叫,一个乌黑黑的身躯已越过火去砰地一响,平平摔落在曹刚等人脚下,喉间射起一条血箭,几乎比人还高。
显然不仅那人被萧红绫的十丈柔情卷起,连喉管也在那一刹那间同时被割开。
众皆骇然闪避,只有曹刚动也不动的隔着火焰在狠狠的瞪着她。
萧红绫这才淡淡道:那是因为他知道你这批手下杀不死我。
曹刚道:不错,我的手下的确没有几个人可以杀得了你,但是我可以。
萧红绫急忙朝后退了两步,道:可是你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亚马不向我下手的。
曹刚道:我只答应过他不主动向你下手,如今你坏了我的事,杀了我的人,我还能放过你么?
说着,便已一步一步的逼上来。
萧红绫又往后退了退,叫道:龙姑娘,你赶快出来,粉面阎罗这家伙要杀我灭口。
龙飘飘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道:你放心,他不敢杀你的。
萧红绫道:你看,他已经过来了。
龙飘飘道:他只是吓唬你而已,如果他真要杀你,早就到你面前,哪里还会容你开口求救?
这时祠堂后边又是一声惨叫,显然是有人偷袭,被何一刀打倒。
曹刚马上停住脚步,狞笑道:萧红绫,你最好永远站在那里,只要一离开那个地方,我立刻要你的命!
紧接着手臂一挥,喝道:多准备火把,继续给我烧!
四周星火闪动,突然又有火光相继亮起。
萧红绫却咯咯娇笑道:曹大人,省省吧,你现在想放火,已经来不及了。
曹刚愕然道:为甚么?
萧红绫道:你没听到已经有人来了么?而且好像还不止一个。
曹刚倾耳细听,果然有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自远处,遥遥传来,脸色不禁一变。
萧红绫得意洋洋道:我看你还是赶快走吧,免得到时候下不了台。
曹刚冷笑一声,道:萧红绫,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来的莫说仅仅三个人,就算再多几个,也救不了你,只不过多几个送死的罢了。
那阵马蹄声来势极快,转眼到了近前,只听马上的人大声喊道:住手,住手!
萧红绫抬眼望前,来的果真只有三人三骑,不禁大失所望。
那三骑风驰电掣般冲进祠堂广场,才陡然挫腰收势,同时停在曹刚面前,动作划一,神情骠悍,一望即如是训练精良的帮会人物。
为首那人是个方面大口的中年人,讲起话来中气十足道:在下郝威远,是受朋友之托,专程赶来给各位传个口信。
曹刚目光朝那三人系在鞍上的兵刃瞄了一眼,眉头不禁一皱,道:你们是万剑帮的?
郝威远道:不错,还没请教这位兄台贵姓大名,是哪条线上的朋友?
没等曹刚开口,萧红绫已抢着说:司徒舵主,你的胆子倒不小,居然敢跟锦衣卫的统领曹大人称兄道弟,我看你是不想再在道上混了!
郝威远骇然道:粉面阎罗曹刚!
萧红绫不再出声,曹刚也站在那里冷笑不语。
郝威远陡然翻身下马,毕恭毕敬的朝曹刚一抱拳,道:原来是曹大人,失敬,失敬!
萧红绫登时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连与他同来的那两名弟兄,脸上也同时透出了茫然之色。
只有曹刚似乎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微微点了点头,道:你的朋友让你传甚么口信?说吧!
郝威远干咳两声,道:其实也没有甚么,他只想请道上的朋友高抬贵手,放何一刀一马,因为姓何的那条命,他要自己来取。
曹刚冷笑道:这算甚么?凭他一句话就想叫我放人?
郝威远忙道:当然,敞友万万想不到曹大人竟也对那姓何的有兴趣,如果知道的话我想他一定会亲自赶来。
曹刚道:他亲自赶来又当如何?难道我就非让给他不可?
郝威远道:那就看你曹大人了。
曹刚又是冷冷一笑,道:你倒说说看,你那个朋友是哪路人物?竟敢如此嚣张!
郝威远一字一顿道:快刀陶铸。
曹刚脸色微微一变,道:原来是他!
郝威远道:曹大人既然知道这个人,那就好说多了。
曹刚立刻道:一点都不好说,我跟他素不相识,毫无交情可言,只不过是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而已凭他的一句话就想叫我罢手让人,只怕他的身价还差得远。
郝威远呆了呆,道:听曹大人的口气,好像一点卖他交情的意思都没有?
曹刚摇头道:没有,所以你最好赶快回去告诉他,叫他不必再来济南多事,何一刀这条命我要定了,如果他不服气,只管叫他到京城来找我,我倒要看看他那把刀究竟快到甚么程度?
郝威远忽然摇着头道:这种机会恐怕不会太大。
曹刚一怔!道:你这句是甚么意思?
郝威远笑笑道:曹大人,咱们今天得以相见,也算是有缘,我不得不奉告阁下一句,与快刀陶铸为敌,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你锦衣卫虽然兵多将广,但快刀陶铸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却大得惊人,如果我把阁下的话原原本本传过去,你还能不能活着返回京城,恐怕都是个大问题,你想在京城等他去送死,简直是在作梦。
曹刚勃然大怒道:你说甚么?
郝威远忽忙道:曹大人不必动气,在下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如果曹大人不想听,在下回头就走,绝不罗嗦,你看如何?
曹刚的双掌紧握,官腔十足道:郝威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帮着陶铸跑来威胁我,你是不是认为有万剑帮替你撑腰,我就不敢动你?
郝威远惶恐万状道:曹大人言重了,万剑帮帮小势薄,自保唯恐不及,哪里还有余力来替在下撑腰?而在下在江湖上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跑来威胁你粉面阎罗曹大人,在下方才那番话,虽然不太中听,却句句都是为了曹大人着想,还请曹大人千万莫要误会才好。
曹刚道:误会?你当我是聋子?还是傻子?如果真是为我着想,我还会听不出来么?
郝威远叹了口气,道:这大概就是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吧,其实大人只要冷静的想一想,就不难明白我劝你不要与陶铸为敌,究竟是错?还是对?
曹刚仍然余怒未息道:我为甚么不能与他为敌?他算甚么东西!
郝威远立刻道:这就对了!快刀陶铸的名气再大,也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混混,而曹大人却是权重位尊的锦衣卫统领,以曹大人的身分,为了些许小事,而与陶铸那种人结仇,划得来么?
曹刚道:有甚么划不来?我就不相信他的刀能够快到哪里去。
郝威远道:他的刀快慢姑且不论,但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却绝对不可忽视,如果为了这种小事而冲突起来,双方伤亡必定惨重,无论胜负如何,对大人来说,都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
曹刚道:为甚么?
郝威远道:因为江湖上肯为陶铸卖命的人,多得难以估计,而锦衣卫里的各位大人虽然都是一时之选,但人数总归有限得很,你说是不是?
曹刚皱皱眉头,半晌没有吭声。
郝威远不慌不忙的继续道:更何况双方的目的,都是为了要杀何一刀,陶铸杀何一刀,是为了全义,而大人杀何一刀的理由无论是甚么,结果都是落个残害武林同道的罪名,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又有甚么好争的呢?
曹刚沉吟了一下,道:依你看,我应该怎么办?
郝威远道:依在下愚见,大人还不如干脆来个坐山观虎斗,如果快刀陶铸赢了,大人不费吹灰之力,即可达到目的,如果他输了,到那个时候大人再出手也不算迟。
曹刚听得连连点头道:嗯,这倒是个好办法。
郝威远往前凑了凑,笑咪咪地道:万一到时候来个两败俱伤,也正合了大人一石二鸟的心愿,岂不快哉?
曹刚嘿嘿一阵狂笑,道:好,我就听你的,我倒要看看这两个人究竟鹿死谁手
说完,手臂一挥,四周的火把同时熄灭,但见人影晃动,转瞬间所有的人便已走得一个不剩。
郝威远这才狠狠的碎了口唾沫,道:他妈的,甚么东西?
远处忽然响起几下清脆的掌声,只见曹老板自街角缓缓的走了过来,边走边道:郝兄,真有你的,三言两语就把那魔头打发走了,实在不简单。
郝威远张口结舌的盯着他瞧了半晌,才惊叫道:要钱不要命曹小五?
曹老板笑呵呵道:那个时代早就过去了,我现在可比以前聪明多了。
郝威远道:哦?但不知聪明到甚么程度?
曹老板道:我现在是既要钱,又要命,回去告诉你们邵帮主,如果有这种机会,千万不要忘了通知我一声。
郝威远哈哈大笑道:你慢慢等吧,等我死掉之后,这种好事或许会轮到你头上。
祠堂里忽然有个冷冷的声音接道:你要死还不简单!
说话间,两房厚厚的木门霍然启开,何一刀犹如猛虎般的冲了出来,掠过阶前的萧红绫,跨过即将烧尽的火把,刀光一闪,直向郝威远脑后劈去。
曹老板迎面看得清楚,急忙飞身将郝威远推出,同时波波连声中,一条软软的红绫已将何一刀的腰身缠绕住。
何一刀凌空一个急转,脱开萧红绫的十丈柔情,唰地一刀,狠狠的砍了下去。
只听郝威远的坐骑一声狂嘶,歪歪斜斜的冲出几步,颓然栽倒在地上。
原来何一刀那一刀没砍到人,却结结实实的砍在马背上,不但砍裂了马鞍,而且深入马腹!
鲜血自破裂的鞍间泉涌而出,转眼间便已气绝。
呛啷一声,三柄铁剑同时出鞘,三张铁青的脸孔紧紧的盯着何一刀。
曹老板急忙挡在郝威远前面,将袍襟高高挽起,如临大敌一般。
萧红绫的十丈柔情也跟着微微一抖,又将何一刀持刀的右臂缠住。
何一刀疾声喝道:萧姑娘,不要拦我,我非把他劈掉不可。
龙飘飘这才从祠堂里一拐一拐的走出来,咳声叹气道:何一刀,你疯了?你把他劈掉,龙府怎么办?
何一刀道:这是我自己的事,跟龙府有甚么关系?
龙飘飘道:你是龙府的人,你所做的一切事情,龙府都得负责,怎么能说没有关系?
何一刀道:就算有关系又当如何?难道他们一个小小的帮会,还能把我们龙府怎么样不成?
龙飘飘道:谁告诉你万剑帮是个小小帮会?一个拥有两万七千名弟兄,六千五百匹健马,还有上百艘船只的万剑帮,你敢说他是个小小帮会么?
何一刀回首指着郝威远,道:那是方才他自己说的。
龙飘飘又叹了口气,道:翻云覆雨郝威远的话,你居然也相信?像你这种人,除了惹祸之外,还有甚么用?
何一刀缓缓的垂下刀头,再也不吭一声。
萧红绫的那条十丈柔情立刻收了回去,曹老板也松了口气,还不断的在拭冷汗。
龙飘飘勉强的朝郝威远一抱拳,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郝舵主海涵。我这就派人把我的坐骑牵来,请郝舵主回程将就着使用吧!
郝威远冷冷道:不必了,诚如阁下所知万剑帮马匹多的是,偶而死一匹、两匹,还难不倒我。
只见他两只手指在空中一弯,登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啃。
又是一阵蹄声响起,一匹黑马从暗中疾奔而出,刹那间已停在郝威远的身旁。
曹老板吃惊道:好家伙,原来你早有准备!
郝威远斜瞟了龙飘飘一眼,道:跟龙姑娘这种人打交道,不留点退步怎么行?
言下之意,好像龙飘飘的分量比粉面阎罗曹刚还要重。
龙飘飘只有苦笑。
曹老板急忙干咳两声,道:那是你对龙姑娘不太了解,其实她也是个蛮讲义气的人!
郝威远又朝龙飘飘看了一眼,道:今天我还得赶回去覆命,不能陪各位多聊,下次见面,咱们再好好喝一杯。
曹老板道:你请客?
郝威远哈哈一笑道:好,我请。
说完,纵上马鞍,抖鞭就想冲出。
陡闻何一刀大喝一声,道:慢点!
众人同时一怔!郝威远等三人不约而同的握剑勒马,眼睛眨也不眨的瞪视着他。
何一刀道:回去告诉快刀陶铸,三天后的落日之前,我在这里等他,无论如何一定叫他赶来。
郝威远道:如果赶不及呢?
何一刀冷笑一声:道:那你们就赶紧把济南分舵这批废料撤走,后天太阳一落山,只要是你们万剑帮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一路往北杀,直杀到陶铸露面为止。
郝威远倒抽了口冷气,道: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我们万剑帮报复?
何一刀道:你们只管放马过来,我随时欢迎,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何一刀便脱离龙府,今后我所做的任何事,都由我自个儿承担,与龙府完全无关。
郝威远听得不禁愣住了!
何一刀冷冷的望着他,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待在这里浪费时间,连夜赶路也得把消息传回去,因为陶铸只要晚来一个时辰,你们万剑帮至少要拿十条人命来抵,两个时辰就是二十条,他若迟来一天,是多少条人命?你有没有算过
没等他说完,三人已疯狂般的奔了出去。
街边暗巷,也陆续有人马拥出,啼声愈聚愈多,愈走愈远,转瞬间便已消失在夜里。
龙飘飘长长的吐了口气,凝视着何一刀,道:你真的打算离开龙府?
何一刀黯然道:已经到非离开不可的时候了,如果我再待下去,只会给龙府带来更大的灾祸,到那个时候,你让我有何面目面对龙四爷?
龙飘飘道:难道你就不能不再胡乱杀人,老老实实的活下去么?
何一刀道:如果不叫我杀人,我这个人还有甚么价值?我活在世上还有甚么用处?
三人听得相顾愕然无语。
何一刀叹了口气,又道:我自幼苦练刀法,为的是报仇雪恨,当我大仇得偿之后,我却发觉自己除了挥刀杀人之外,其他甚么都不懂。我当初与仇家同归于尽就好了,也不会活得如此痛苦。可是那时却被四爷无意中发现,便把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我为了报答四爷的救命大恩,不得不活下去,我唯一回报他的方法,就是替他杀人,如果我不能再杀人,我留在龙府只会给四爷和龙姑娘多惹麻烦,还不如早一天离开的好。
萧红绫忍不住道:我想龙姑娘的意思,并不是绝对不准你杀人,只是不赞成你滥杀罢了。
说完,立刻扭头望着龙飘飘,道:龙姑娘,你说是不是?
龙飘飘道: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
萧红绫又转回头,道:你听,我说的没错吧?
何一刀缓缓的摇着头,道:不瞒萧姑娘说,我也并不喜欢胡乱杀人,可是有时候我就是把持不住,糊里糊涂便挥刀砍了下去,等到清醒的时候,人也杀了,祸也惹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萧红绫呆了呆,道:这样怎么得了?长此下去,早晚有一天你会被自己毁掉的。
何一刀苦苦一笑,道:我也知道长此下去,迟早会死在别人的利刀之下,只可惜武林中能够杀死我的人太少了,但愿这次快刀陶铸不要叫我失望才好。
言下之意,好像恨不得早一点死掉。
三人不禁大为动容,每个人都流露出同情之色。
何一刀也不再多言,朝三人拱拱手,转身默默往祠堂后的树林走去。
刚刚走进林中,又听得一声惨叫。
只见一具黑衣人的尸体,自林内摔了出来,一看则知是曹刚留下来的眼线。
龙飘飘似乎这时才想起要拦人,可是当她一拐一拐的冲到林边,何一刀早已走得踪影不见。
曹老板匆匆赶上来,道:要不要我帮你把他追回来?
龙飘飘迟疑了一阵,道:算了,让他走吧,这样也许对大家都好。
曹老板急道:可是他这一走你好像又负了伤,咱们这边的人手岂不是更单薄了?
萧红绫也走过来,道:是啊,少了你们两个,更没有人可以对付粉面阎罗曹刚了。
龙飘飘道:对付曹刚那种人,不能只靠刀剑,因为他的武功确实高出我们一截,所以有没有何一刀都是一样。
萧红绫道:那要靠甚么呢?
龙飘飘指着自己的脑门道:靠这个,我的腿虽然受了点伤,脑筋还没坏,只要各位肯跟我配合,想杀曹刚并非难事Y
萧红绫道:你想叫我们怎么跟你配合?
龙飘飘笑笑道:这是后话,暂且不提,目前最让我耽心的不是曹刚,而是申公泰何一刀一走,我真找不出一个适当的人来对付他。
曹老板忙道:断刀浪子叶红怎么样?那家伙刀法之快,绝不在何一刀之下。
龙飘飘摇头道:绝对不行,现在叫他去碰申公泰,等于去送死。
曹老板蛮不服气道:你的意思是说断刀浪子的刀法远比不上何一刀?
龙飘飘道:那倒不是,如以刀法而论,他比何一刀只高不低,但他缺少的是何一刀那种锐气。
曹老板道:你是怕他曾经败给申公泰一次,心里会受影响?
龙飘飘缓缓的点着头,道:而且他后面还有个如花似玉的金三娘,如果你家里有那么一个女人,你还能了无牵挂的去拼命么?
曹老板好像翻着眼睛在想,半晌没有出声。
萧红绫却已笑道:如果你们以为断刀浪子叶红和金三娘是那种关系,那就错了,据说那两人的交情淡得像白开水一样,就算断刀浪子死掉,金三娘也不会在乎,也许对她反而是一种解脱,你们相不相信?
曹老板立刻道:我不相信,如果他们的交情真如你所说的那么淡,早就分手了,哪里还会在一起一缠就是十几年?
龙飘飘也道:是啊,对一个年轻的女人来说,十几年可不是个短日子,尤其金三娘是个很高明的赌徒,没有十成的把握,她是绝对不可能拿自己全部的青春,来做赌注的。
萧红绫怔了怔!道:可是这是叶红亲口说的,总不会错吧?
曹老板道:那他一定是在跟你开玩笑。
萧红绫摇着头道:不会吧,他当时语气庄重得很,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曹老板笑笑道:好在断刀浪子并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是不是开玩笑都无所谓。
龙飘飘也笑了笑,道:不错,只要他自己不找死,别人想杀死他还真不容易。
曹老板忽然皱起眉,道:可是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挡得住申公泰呢?
龙飘飘想了想,道:幸亏咱们还有江湖野马压阵,以他那套神出鬼没的断魂魔枪,再佐以阁下当年的那股拚劲,想解决一个申公泰,应该还没有甚么问题。
萧红绫急忙道:我还没有告诉你,小马已经中了毒,看样子好像还不轻。
龙飘飘大惊道:有这种事?
曹老板马上接道:你放心,那点毒还毒不死他,最多三、两天就可复元。
萧红绫愁眉苦脸道:你莫忘了,他的毒是从双手浸进去的,我就怕他那双手到时候不听使唤。
龙飘飘听得脸色大变道:那可糟了,我伤了腿,脑筋还可以派上用场,可是江湖野马亚马的手一旦不听使唤,那他还玩甚么?
萧红绫道:还有,你赶快到玉琳轩去,亚马还有两支残月环要交给你。
龙飘飘又惊又喜道:了不起,两支残月环真的弄到了!
那六支得来不易的残月环,亚马交给龙飘飘,然后催促着她赶紧离去,免得与钱盈洁碰面,大家尴尬。
龙飘飘颇能体会,拿了残月环就走,却见钱盈洁正寒着脸,站在门边。
幸好钱盈洁颇识大体,侧身让路,龙飘飘也忍气吞声,低头而去。
亚马顾全大局,对此事不闻不问,以免节外生枝。
呆呆的望着他那双缠着的手叹气,正如萧红绫所耽心的,他全身都已复元,唯有那双手依然麻痹不敏,一点都不听使唤。
除了缠裹着白布,呆呆的躺着之外,他还能做些甚么?
钱盈洁冷着脸孔,端着菜碗走了进来。
亚马急忙站起来,口中称谢不已,他对这位钱盈洁的神态,显然比对李老太太还要客气几分。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欠人家的人情。
当年如果没有冷面心慈的钱盈洁出钱出力,亚马想在济南找个立足之地,恐怕都很困难。
她这么做,虽然是看在李老太太的面子上,但李老太太是他干娘,而她不是。
所以亚马永远欠她的。
更何况这钱盈洁还大亚马好几岁。
正因为如此,亚马总是把她当成敬爱的大姊,每次和她见面,都是客客气气,从来不敢怠慢。
钱盈洁冷着脸孔,把菜碗往桌上一放,道:这是今天最后的一餐,我在里边给你加了点料,有没有效就看你的运气了
亚马神色一振,道:有效的话,几天可以好?
钱盈洁沉吟着道:我想总要个七、八天。
亚马大失所望道:这么慢
钱盈洁冷冷道:你还没有问我要是无效会怎么样?
亚马叹了口气,道:好吧,你说?
钱盈洁道:如果无效的话,你这双手就完了药我是端来了,喝不喝随你。
亚马似乎想都没有想,端起药碗,一口气便把大半碗药灌了下去。
钱盈洁冷冷的望着他,道:你倒豪爽得很,居然连手都不要了。
亚马嘴巴一抹,道:手我当然要,如果没有手,我江湖野马亚马还混甚么?
钱盈洁道:既然如此,你为甚么毫不考虑的就敢把这碗药喝下去?
亚马笑咪咪地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害我,而且你的医道,我绝对信得过。
钱盈洁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道:难道你就不怕我乘机下手,把你除掉
亚马道:你我无冤无仇
钱盈洁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得不到的,大家都别想!
亚马奇道:你得不到甚么?大家都别想甚么?
钱盈洁气得不再理他,端了空药碗就走。
亚马道: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让我快一点好起来么?
钱盈洁冷冷道:你不必求我,我已经尽了全力,至少十天,少一天都不成。
亚马急急道:如果我在这里再躲十天,我外面那群苦哈哈的朋友们就惨了。
钱盈洁道:有甚么惨?过去他们没有指望那批宝藏,也照样活到今天。
亚马忙道:宝藏倒是小事,我就怕秦光斗和曹刚那批家伙找不到我,会向我那群朋友们下手。
钱盈洁呆了呆,道:不会吧?
亚马道:谁说不会?那批家伙个个心狠手辣,甚么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如果我再不露面,他们一定会从我的朋友身上开刀,非把我逼出来不可。
钱盈洁缓缓的点着头,道:嗯,这倒有可能。
亚马又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明明知道出去是白送命,可是我总不能自己躲在这里养伤,而置外面那群朋友的生死于不顾啊,你说是不是?
他说得慷慨激昂,眼睛却一直偷瞄着钱盈洁。
钱盈洁垂首思考了半晌,忽然道:好吧,你既然这么说,我也只好冒险帮你这个忙了,不过你可千万不能让师父知道。
亚马大喜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
钱盈洁立刻沉着脸道:你不要搞错,我只是帮你想个自卫的方法,至于手伤,我实在无能为力,你就是逼死我也没用。
亚马只得退而求其次,道:也好,你快告诉我,甚么自卫的方法?
钱盈洁回首朝房里瞄了一眼,才从怀里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白布口袋,轻声道: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可以把里边的药粉扑在双手的白布上。记住,千万不能碰到皮肤上,当然也不能去抱女人,万一沾在她们身上,那可不是好玩的。
亚马急忙把布袋接过来,道:总之,这种药粉碰上谁,谁倒楣,对不对?
钱盈洁点头道:不错。
亚马开口道:有这种好东西,你为甚么不早一点给我?
钱盈洁横眉竖眼道:早给你干甚么?叫你拿去害人?
亚马干笑两声,刚想抬手摸摸下巴上的胡渣子,门外忽然响起一声轻咳,吓得他几乎把药袋掉在地上。
只见李老太太走进来,先瞪了钱盈洁一眼,才道:我警告你,手上扑了这种药粉之后,千万别摸鼻子,否则你纵然不被人杀死,自己也要笑死。
亚马怔了一下!大失所望道:我还以为是甚么法宝,原来只是
李老太太冷哼了一声,道:如果你知道这种药的名字,你就不敢再轻视它了。
亚马瞧着那袋药粉,笑笑道:哦,这东西居然还有名字?但不知叫甚么?能不能说来听听?也好让我长点见识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甚么,神色陡然一变,道:满堂皆醉汉,一笑解千愁这种药,莫非就是您老人家当年毒遍武林的一笑解千愁?
李老太太哼着道:看起来,你的学问好像还不小嘛。
亚马愣了一阵,突然往前凑了凑,嬉皮笑脸道:您老人家可否把满堂皆醉汉也赐下少许,以备不时之需?
李老太太寒着脸道:你想都不要想。
亚马道:干娘,不要小气嘛,一点点就行了。
李老太太冷冷道:你叫我亲娘也没用,我说不给就是不给。
钱盈洁急忙道:小马,算了吧,你能够拿到一样已经不错了。
亚马眼睛一瞪,理直气壮道:那怎么可以,我是她的干儿子,我连她当年威震武林的两大法宝,是啥东西都不知道,像话么?起码她也得让我见识见识才行。
李老太太冷冷一哼,转向钱盈洁道: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钱盈洁应了一声是随着她身后走了出去。
李老太太转过身来,对钱盈洁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想不想救他?
钱盈洁道:救谁?亚马吗?我当然要救他。
李老太太道:可是我刚刚听你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钱盈洁叹气道:我怎么舍得
李老太太道:但是救他,你的牺牲会很大。
钱盈洁道:我愿意。
李老太太道:但是即使救了他,他也不会只属于你。
钱盈洁又叹了口气,道:他也不会只属于任何一个女人,他是武林种马他属于每个女人
李老太太道:但是你的日子会很不快乐
钱盈洁道:以后不同了,我已经想开了,就不会不快乐了!
李老太太道:好,我就是等你这句话。
钱盈洁眼睛发亮,道:师父有法子救他?
李老太太道:我没有,你有!
钱盈洁道:我?我怎么救他?
李老太太一双明亮的眼睛来看她,低声道:你忘了师父的独门心法水火既济,引溃导毒。
钱盈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像小女孩一样,喃喃道:您是说,要我跟他
李老太太道:跟他合体交欢,水火既济,才能引溃导毒你的青春,不是已经蹉跎了很久么?
钱盈洁的脸更红了,李老太太叹了口气,道:如果怕害羞,你也可以让他先睡着,只是你要辛苦些
钱盈洁嗫嚅道:可是我,完全不会
李老太太道:你不要怕害羞,这种事亚马最会做
她取出一小包药粉来交给钱盈洁,道:这东西对他对你,都有很大的好处
钱盈洁接在手中,道:这是甚么?
李老太太道:金线碧蝇散,可是我千辛万苦才收集到的。
钱盈洁道:这东西有甚么作用?
李老太太道:壮阳滋阴,永保青春
钱盈洁一笑道:难怪您看起来就像我姊姊!
李老太太笑啐道:丫头该打!
钱盈洁却一溜烟跑掉。
躺在床上的亚马心中一阵激动。
她师徒二人的谈话声音虽低,他却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