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亚马已冲进房里,一进门就先松了口气。
原来钱红这时正躺在临窗的一张床铺上,脸色有点苍白,胸前被包扎得像个粽子一样,伤得虽然不轻,但一看就知道不至于要命。
钱红一见到亚马,便已撑起身子,气极败坏道:马大侠,请你快帮我叫辆车,送我回去,我宁愿死掉,也不要领这龟儿子的人情。
亚马甚么话都没说,只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朝外边指了指。
钱红一瞧叶红又煽火,又拭汗的那副样子,嘴巴再也硬不起来,不禁叹了口气道:我真倒霉,怎么偏偏被他救回来!
亚马低声道:我看你是走运了,有人把你救回来,又赶着替你煎药疗伤,就算自己的儿子,能够这样对你,你也应该满足了。
钱红苦笑着往后一靠,似乎触及了伤处,痛得直皱眉头。
亚马道:你受的是不是掌伤?
钱红道:不错,那家伙虽然打了我一掌,但我也扫了他一镖。
亚马眉枪微微动了一下,道:你是说你只扫中了他一镖?
钱红一叹道:那家伙武功高出我太多,能够扫中他,已经不容易了。
亚马忙道:你用的是哪一种镖?
钱红道:当然是真的,对付黑袍怪人那种高手,用假的怎么行!
亚马从窗缝瞄了外面一眼,故意提高嗓门,道:你知道那个黑袍怪人是谁么?
钱红两眼紧盯着亚马:道:是谁?
亚马道:他就是粉面阎罗曹刚,这个人,你听说过吧?
钱红只默默的点了点头,外面的叶红却已大声问道:你说他是哪一个?
亚马推开窗子,也大声回道:锦衣卫的统领曹刚,也就是生死判申公泰的顶头上司,你怕不怕?
叶红吭也没吭一声,扇子却比先前煽得更急、更有劲。
亚马笑了笑,突然想起了钱红那支金钱镖,急忙问道:你打出去的那支真的,有没有收回来?
钱红脑袋朝外边一偏,道:那家伙帮我找回来了。
亚马笑道:那家伙就是嘴巴坏一点,其实对你还真不错,你就是被他损几句也划算。
钱红没话可说,只不断的摇头叹气。
过了不久,叶红便已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进来,甚么话都没说,只寒着脸孔把药碗摆在床头的一张小矮几上。
钱红也不客气,毫不犹豫的端起那碗药,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叶红有点出乎意外的望着亚马,冷笑道:我还以为这家伙不怕死,不肯喝这碗药呢,谁知嘿嘿,比谁喝得都快!
钱红也冷笑道:马大侠,请你转告他,生死我看得倒是很淡,我只是不想辜负人家一片孝心而已。
叶红气得差点把刀抽出来,道:你说甚么?
亚马急忙道:你们能不能赏我个面子,不要再斗嘴?我的时间不多,而且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咱们何不坐下来好好的聊聊?
钱红听得大吃一惊!道:马大侠不会是想离开济南吧!
亚马立刻道:那倒不会,我已经答应过你们,在事情没有办妥之前,我是不会开溜的。
钱红道:可是方才你说以后不知道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不知道是甚么意思?
叶红也接道:是啊,听起来好像在诀别,倒也真吓了我一跳。
亚马笑笑道:没那么严重。
说到这里,突然迟疑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只是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能不能回得来?连我自己也没有把握,所以语气上才难免有点走样,其实也没甚么大不了的事,你们千万不要把那句话放在心上。
叶红神色微微一变,道:你莫非是想到墙里边去一趟?
亚马道:不错。
叶红道:你明明知道里边很危险,为甚么还要非去不可?
亚马叹了口气,道:有两支残月环在那老鬼手上,你说我能不去么?
钱红突然抢着道:你为甚么一定要进去?你可以想办法把他引出来,只要他出来,危险性起码少了一半。
亚马道:如果引不出来呢?
钱红道:我们可以在外面等,只要他还想要那批宝藏,迟早总会出来的。
亚马摇摇首道:等不及了,再等下去,锦衣卫的人就全都到了,到时候我们就真的只有夹着尾巴离开济南的分了。
叶红变色道:此话当真?
亚马道:那还假得了?今天他们又到了九个,不过你放心,这次还没有申公泰,据说他要两天之后才能赶到。
叶红苦笑着在一张凳子上坐下来,道:原来我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亚马道:所以我才赶来告诉你一声,好让你心里先有个准备。
叶红沉默了片刻,道:这件事,是哪个告诉你的?
亚马道:鬼捕李公度。
叶红眉头一皱,道:你怎么跟那种人搭上了线?
亚马道:他已经不是那种人了,今天夜里唯一陪我进去的人,就是他。
叶红缓缓地摇着头道:你能够买动鬼捕李公度那种人,倒也真不容易,我想你付出的代价一定不会太低。
亚马也摇着头,道:也不算高,因为这次他来济南是有目的的,而他的目的刚好跟我们差不多,所以就算他拿不到任何代价,也非跟我们合作不可。
叶红道:莫非他也是为了那批宝藏而来?
亚马道:宝藏固然人人都想插一脚,但是他们最大的目的,还是想借重我们的力量,把粉面阎罗曹刚那批人除掉。
叶红愕然道:他们也跟曹刚有仇?
亚马道:比私仇来得还要严重,据说这是一场政治斗争,上面有批人非要把曹刚拉下马不可,所以一面示意官府闭上眼睛,一面暗派李公度来跟我们取得联络,只希望我们能把曹刚那批人留在济南,至于有没有宝藏,对他们并不太重要。
叶红恍然道:原来如此。
躺在床上的钱红,却耽心地问道:墙里面的那个人,是站在哪一边的?
亚马道: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至少可以确定他不可能跟曹刚联手。
钱红听了,反而把眉头紧皱起来。
亚马笑了笑,道:不过你放心,他也不可能跟我们站在一边,据我猜想,他最大的心愿是想独吞那批宝藏,其他的事对他都不重要。所以我认为我们不但对司徒帮主的复仇行动毫无影响,说不定还能帮上她一点忙。
钱红呆了呆,道:原来你也早已知道司徒帮主的身分?
亚马道:我也是刚刚才听人说起的,所以更想进去看看,顺便也可以替司徒帮主探探路。
叶红轻哼一声,道:就怕那老鬼把你留住,外边的人可就麻烦了。
亚马道:除非他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否则想留住我亚马,也并不那么简单。
叶红低着头想了想,道:你这次真的只是来看看我,没有其它任何目的?
亚马忙道:没有,绝对没有。
叶红道:你不想让我陪你一起走一趟?
亚马摇头摆手道:不想,绝对不想,你跟我不一样,你现在已拖家带眷,万一出了甚么差错,你叫我怎么向金三娘交代?
钱红忽然撑起身子,道:马大侠,你能不能等我两天?等我的伤势少许好转一些,我陪你去,我跟你一样,光棍一条,无亲无眷,哪儿死哪儿埋,毫无牵挂。
不待亚马回答,叶红已冷冷道:你算了吧,你的伤势莫说两天,就是二十天也好不了而且你目前最好不要挪动,否则拖得更久。
钱红瞪着眼道:你少唬人,我自己的伤势,自己心里有数。
叶红冷哼一声,面带不屑道:就算你没有负伤,带你这种人进去又有甚么用?到时候非但帮不上忙,反而变成人家的累赘,何必多此一举?
钱红狠狠的瞪了叶红一阵,最后居然没吭声就躺了下去,显然不愿再为此事多做争辩。
叶红这时才将目光转到亚马脸上,道: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我耽心,我和金三娘的关系,我想你多少应该了解几分,说不定我死在里边,对她反而是一种解脱
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继续道:而且那个女人比你想像的要坚强得多,就算我死掉,她也不会掉一滴眼泪,你相不相信?
亚马道:你在开甚么玩笑,金三娘岂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
叶红叹了口气,道:等哪一天我破人宰掉,你就知道了。
亚马笑笑道:那你就更开玩笑了,凭你断刀浪子这柄刀,放眼武林,谁能宰得了你?
叶红道:你既然对我这口刀还有信心,那就更应该让我陪你进去,我想多少总会对你有点帮助。
亚马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子,道:既然韩兄这么说,那我就郑重拜托了。
叶红道:不必客气,你准备甚么时候进去?
亚马道:起更时分。
叶红道:那好,你只管去忙,到时候我自会在林边等你。
亚马连忙答应,同时转对钱红道:我这就去见司徒帮主,钱兄可有甚么事要我转告给她?
钱红急忙道:你最好叫辆车把我带过去,我在这里别扭得很。
叶红立即阻止道:不行,你现在不宜挪动,再别扭也得把伤治好再说。
钱红摇着头道:不劳阁下操心,反正我是个没用的人,生死对你们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叶红道:谁说你没用?你的武功虽然差劲透顶,但那几支金钱镖倒还蛮有威力,万一我不幸死在里边,外面多你这么一个人,总比没有强得多,所以你最好安心在这里医治,以金三娘的医道,大概有个三、五天的时间,你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钱红横眼瞪了他一阵,才狠狠道:好,我就听你的,你只管安心去死吧,万一你死掉,我发誓要将你亲手埋葬,以回报你这次的相救之情。
亚马听得顿时吓一跳,生伯叶红翻脸。
谁知叶红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欣然拱手道:那我就先谢了。
亚马不禁愣住了!同时心中也陡然浮起一阵不祥的感觉。
叶红瞧他那副神态,立刻笑哈哈的走上来,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就算死,我也绝对不会死在红墙里。
亚马也勉强的笑了笑,道:但愿如此。
墙里一片沉寂。
宽大的院落中,不见一个人影,四周的亭台楼阁,也没有一点灯火,仿佛一切都已睡在宁静的黑夜里。
亚马四下望了望,道:这家人睡得倒蛮早的。
旁边的叶红冷笑道:我敢跟你打赌,现在至少有一百只眼睛在看着我们,你相不相信?
身后的李公度接道:我相信。
亚马道:有没有一百只,我是不知道,但是现在最少有一只眼睛,已经盯上了我们。
李公度一震道:一只眼睛?那是杜大叔。
叶红骇然道:杜大叔?你说的可是铁索银枪里的银枪杜飞?
李公度道:不错,马大侠指的八成是他老人家。
说话间,长廊尽头出现了一个白色身影,身形一晃,已到了三人面前。
只见他身着白衣,手持银枪,瘦长的脸孔上果然只有一只眼睛,毫无疑问,此人正是当年名震武林的铁索银枪中的银枪杜飞。
杜飞那只眼睛紧盯着李公度着了一阵,道:你不是贺大哥的徒弟小李么?
李公度躬身道:晚辈正是李公度。
杜飞皱眉道:你跑来干甚么?
李公度忙道:晚辈是专程来拜见秦老前辈的,顺便想替他老人家引见两个好朋友。
杜飞道:你既然是来拜见秦老爷子的,为甚么不打正门投帖求见,鬼鬼祟祟的从后院跳墙进来,成何体统?幸亏我方才瞧你这身打扮眼熟,没有出手,否则
说到这里,扫了亚马和叶红一眼,嘿嘿冷笑道:只怕早就有人躺下了。
不等李公度答话,身后忽然有人接口道:老二,你可不能在高人面前往自己脸上贴金,说不定躺下的是咱们弟兄两个。
那人一面说着,一面哗啦哗啦的走上来,细高的身材,瘦长的脸孔,长相跟银枪杜飞极为神似,不同的是他有两只眼睛,而且手里拿的是一条铁索,一看就知道是杜飞的老搭档铁索尤一峰。
杜飞微微一怔!道:你说哪个是高人门下?
尤一峰一个字都没有回答,只从后面默默的凝视那条正在夜风中飘舞着的黑色刀衣。
杜飞这才猛然一惊!道:阁下,莫非是名满江湖的断刀浪子叶大侠?
叶红露齿一笑,道:不敢,在下正是叶红。
杜飞怔了怔!道:难怪你们敢越墙而入,原来是有叶大侠这等高手压阵!
李公度急忙道:杜大叔误会了,我们不敢投帖求见,是因为不愿被树林里那批人发觉,我带着这两位朋友来,是因为这两位对秦老前辈大有用处。
杜飞道:我明白了,你是怕我们应付不了外边那种小场面,特地带着两位朋友来帮忙的!
李公度道:那倒不是,秦老前辈身边高手如云,再大的场面也不难应付,何须外人助拳?我这两个朋友,可比杜大叔想像得要有用多了。
杜飞登时愣住了!
尤一峰立刻道:还没有请教,那位眼力不错的朋友贵姓?
亚马头也不回道:马,野马的马。
尤一峰连忙道:台甫是
亚马道:单名一个野字,野马的野还请二位多多指教。
杜飞听得脸孔整个都变了形,接连倒退了几步,陡然转身飞奔而去。
三人同时回首一看,尤一峰也已不见。
亚马莫名其妙的回顾着叶、李两人,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甚么一声不吭就跑掉了?
叶红笑咪咪地道:这还用说,当然是被江湖野马的名头给吓跑了。
李公度也笑着道:能够把铁索银枪吓跑的人,放眼武林,只怕也找不出几个,马大侠已足以自傲了。
亚马摇头苦笑道:你们两个也真会开玩笑,他们哪里是怕我?一定是秦光斗正在找我,他们赶着进去报信了,你们当我不知道么?
突然人影一闪,一个像猫一样敏捷的女人从他们头上一掠而过。
断刀浪子叶红正要拔刀,亚马急忙拦阻道:叶兄且慢,是自己人!
那猫女已凌空遁去,空中却飘下一张小纸片。
亚马抄在手中一看,只见上面用眉笔写道:老人断腿,女子有毒!
亚马皱眉道:老人是谁?女子又是谁?
李公度道:女子是金俪姬,老人是不是秦光斗?从来没听说他断腿呀
叶红却叹道:刚才那猫女是谁?怎么轻功这么了得?
李公度道:她就是秦光斗的表侄女,完颜萍!
叶红道:是塞外吐番国火谷盆地的隐术么?
李公度道:正是
说话间,但见中厅灯光大亮,一个全身红衣的半老徐娘,居然颇有几分姿色,莲步婀娜,摇曳生姿的走了过来。
李公度低声道:小心,那个女人就是全身有毒的火蝎子金俪姬!
亚马和叶红听得大吃一惊!火蝎子是武林中人见人畏的狠角色,谁也没想到她也会出现在红墙里。
金俪姬人还没到,便已咯咯荡笑道:小李子,你一定又在说我的坏话,是不是?
李公度忙道:没有,没有,大娘一向对我不错,我怎么会说你坏话?
金俪姬道:那你方才在说我甚么?
李公度咳了咳,道:我只是向他们介绍,来的就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大美人而已。
金俪姬这时已走到他的面前,在他脸上轻轻扭了一把,道:你这张嘴巴倒也真会骗人!
李公度红着脸,吭也没敢吭一声。
金俪姬紧接着在亚马身旁绕了一圈,缓缓停在他的背后,下巴几乎贴在他的肩膀上,吐气如兰道:你就是那个很讨女人喜欢的武林种马?
亚马不知如何回答?突然发觉屁股被人拧了一下,立时跳出很远,回首道:你,你要干甚么?
金俪姬吃吃笑着道:我只不过想试试你的轻功,你紧张甚么?
说完,目光才落在叶红脸上,又从脸上转到刀上,凝声道:江湖上都说你的刀快的不得了,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叶红一面往后退,一面摇头道:假的,假的,我的刀一点都不快。
金俪姬怔了怔!道:你真的是那个断刀浪子叶红?
叶红迟迟疑疑道:错是不错,不过大娘若是不喜欢的话,可以改,嗯,可以改
此言一出,非但大出金俪姬意料之外,连亚马和李公度也为之大惑不解?谁也不知道,一向傲气凌人的断刀浪子叶红,何以表现得如此窝囊?
过了许久,金俪姬才长长叹了口气,道:这年头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没出息,真没意思。
说着,摆动着水蛇般的身段,调头就走,走出几步,才猛然回首,瞪着三人道:你们还发甚么愣?还不赶快跟我进来!
三人好像就在等她这句话,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已争先恐后的跟了上去。
穿过长廊,走进了灯火辉煌的中听。
厅内只有两名身佩长剑,穿火红劲装的年经女子,侍立门旁,一看就知道是金俪姬的贴身弟子,这时不待吩咐,已将厅门关了起来。
金俪姬一进门就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大刺刺的朝叶红和李公度指了指,道: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在这里等,只有亚马进去就够了。
亚马一惊!道:就我一个人?
金俪姬道:是啊,你在江湖上也是个很有名气的人物,总不会没有胆子进去吧?
亚马笑笑道:那倒不至于,只是没有李头儿带路,我怕走错了地方。
金俪姬道:你放心,门外只有一条路,只要你顺着那条路走下去就行了,绝对不会迷路的
亚马咳了咳,道:还有断刀浪子这个人的脾气怪的不得了,留在这里万一得罪了大娘,反而不美,还莫如让他也随我进去的好。
金俪姬竖眉道:亚马,你这个人好糊涂!
亚马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金俪姬道:你到这儿来的目的,不是想见识一下残月环的威力么?
亚马呆了呆,道:是又怎么样?
金俪姬道:你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是收发暗器的顶尖高手,但他们不是你带着这两人进去,岂不等于多了两个累赘,你说是不是?
亚马摸了摸下巴,道:嗯,大娘说的有理。
金俪姬又冷哼道:连胡渣子都不刮干净,现在的年轻人,颓废之极
亚马只得一阵干咳,无法接腔,金俪姬立刻手一摆,大声吩咐道:替这位马大侠开门!
那两名女弟子飞快的将通往内厅的门打开,风情万种的凝视着亚马,静待他出门。
亚马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缓缓的往外走去,临出门还转身向叶红、李公度两人摊了摊手。
砰地一声,厅门重重地合起来,那两名女弟子就像突然中了邪一般,歪歪斜斜的倚在门板上。
金俪姬回首怒叱道:你们两个是怎么搞的?难道从来没有见过男人?
那两名弟子没有吭声,叶红却噗嗤的一笑道:火蝎子听说你一向精明过人,可是今天晚上,你却一连犯了两个严重的错误!
金俪姬愕然道:哦?哪两个错误,你倒说说看!
叶红道:第一,你不该低估武林种马对年轻女人的魔力。
金俪姬哼了一声,叶红又道:第二,你不该距离我太近
话没说完,但见刀光一闪!
金俪姬反应尤快,就在这一刹那工夫,竟然连人带椅子同时翻出丈外。
只可惜椅子着地时已失去平衡碰地摔倒在地上,金俪姬依然头下脚上的倒卷坐在椅子上,身子却再也不动弹一下。
叶红的刀仍在鞘中,甚至连站立的姿态都没有改变,就像根本未曾动过手一样。
李公度似乎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了,过了好半晌,才骇然叫道:叶大侠好快的刀法!
叶红淡淡道:但不知金俪姬满不满意?
卷得宛如一支蝎子般的金俪姬,这时居然睁开了双眼,正在狠狠的瞪视着叶红。
李公度又是一怔!道:她还没有死?
叶红道:她当然不会死,我只不过在她穴道上轻轻砍了一下而已
语声稍微一顿,忽然笑了笑,道:如果她的气量太狭窄,万一被气死,那可不关我的事。
金俪姬当然没有办法出声,目光却转到她那两名女弟子的方向。
李公度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两个持剑的女人,急忙转身错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叶红忙道:不必耽心,那两个早就被亚马给制住了。
李公度松了口气,道:我怎么没有看到他动手?
叶红道:江湖野马有一双魔手,手脚之快是出了名的,一般人当然看不出来,我也是事后才发觉的。
李公度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道: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两位算给我开了眼界。
叶红淡淡的笑了笑,道:李头儿太客气了,其实我们的本事都有限得很,比起人家金俪姬来,相差何止千万里?
李公度偷瞟了金俪姬一眼,浑然不解道:这话怎么说?
叶红悠悠然道:你看人家卷在那里的姿态,多美妙,多自然,你行么?
李公度不得不摇摇头。
叶红道:我也不行,我相信亚马也未必做得到。
金俪姬只气得两眼睁圆,目光充满了忿恨之色。
李公度神情不安的咳了咳,道:其实在马大侠尚未见到秦老前辈之前,我们大可不必急着动手,金俪姬虽然嚣张一点,平日尚无大恶,我们无端跟她结下梁子,实在是件很不划算的事。
叶红道:是啊,本来我也不想跟这种人结仇,可是亚马既然动了手,我能不出刀么?
说话间,远处已传来一片杀喊之声,同时其中还夹杂着一种咻咻声响,显然是残月环的声音。
叶红道:你听,对方已经翻了脸,幸亏我们先把她打倒,否则想要脱身就难了。
李公度神色大变,道:要不要出去替马大侠打个接应?
叶红想了想,道:我看免了,咱们还是先替他打通退路要紧。
说完,身形一闪,便已掠出了厅门。
门外立刻响起一声暴喝,铁索之声也随之而起,一听就知道铁索尤一峰已经出手拦击。
前面的杀伐之声也愈来愈近,李公度已无暇迟疑,也只有跟着冲了出去。
这时断刀浪子叶红和铁索尤一峰已然一追一逃的去得远了,但一身白衣的银枪杜飞却正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亮晃晃的银枪,一只眼睛正在紧紧死盯着他。
李公度脚步停也不停,边走边指着前面大喊道:杜大叔,快,那小子杀了金俪姬,快把他截住!
趁着杜飞微微一愣的工夫,李公度已从他身边奔过,一面走着还一面向杜飞招手。
杜飞银枪一抖,转身就追,几个箭步,已赶上李公度,看也没看他一眼,便已大步赶了过去。
就在杜飞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李公度陡将腰间铁牌甩出,正好砸在杜飞背后的穴道上!
杜飞闷哼一声,当场栽倒。
李公度好像还不放心,赶上去将杜飞浑身上下的穴道几乎统统封住,才松了口大气,笑嘻嘻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杜大叔只管歇着,这种捉拿凶犯的事,我最拿手,交给我准没错。
说完,头也不回,直向前奔去。
前面就是那道高墙了,叶红反而停下步脚,反身与尤一峰缠斗了起来。
李公度随后奔来,边走边喊道:尤大叔,小心点,这家伙的刀法快的不得了。
尤一峰听得微微一怔!道:老二呢?
李公度道:去抢救金俪姬了,这家伙砍了金俪姬一刀,伤得好像还不轻。
尤一峰一面将手中铁索使得哗哗乱响,一面道:她那两个徒弟呢?
李公度道:早就躺下了,这家伙连伤三人,您老人家可千万不能让他逃走。
尤一峰冷笑,铁索抖得更紧。
断刀浪子叶红的刀法虽快,但在猛不可当的铁索急攻之下,一时也奈何不得。
李公度此时已凑到尤一峰背后,正想故技重施,陡见尤一峰拚命逼开叶红的钢刀,连人带索,竟直向他扑了过来。
幸亏他早有防备,一个倒纵,已飘出丈余,口中骇然喊道:尤大叔,您老人家怎么冲着我来了?我是京里来的小李啊!
尤一峰冷哼一声,道:我管你是井里来的?还是河里来的?你骗我,我就杀你。
李公度急急争辩道:我几时骗过您老人家?
尤一峰冷笑连连道:你说金俪姬跟她那两个徒弟在一起,是不是?
他嘴里说话,手上的铁索却毫不放松,招招都想置李公度于死地。
李公度一面点头,一面倒退,好不容易找个机会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叶红正在抱刀匝丛,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样子,似乎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心中不禁叫苦不迭,几次都险些被铁索扫中。
尤一峰又冷笑道:那师徒三人在一起,就算我兄弟联手,也休想将她们奈何,断刀浪子是甚么东西?只凭他一把少了半截的刀,就能把她们师徒三人同时打倒?你当我跟老二一样糊涂,那么容易就上你的当?
说着,铁索又已狠狠的挥到。
李公度边躲边指着前面道:我没有骗你,还好金俪姬已经来了,你不信可以问问她。
尤一峰急忙收索回头,后面甚么都没有,方知自己上了当。
李公度早已趁机冲到叶红身旁,气喘如牛道:叶兄,方才那老鬼骂你,你难道一点都不生气?
叶红淡淡道:这有甚么好气的,人家说的也是实情,凭我半截断刀,想打倒那三柄剑,我还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李公度忙向铁索尤一峰指了指,道:打倒他总该没问题吧?
叶红笑而不答,双手环抱着钢刀动也不动。
尤一峰却已忍不住冷冷道:好小子,你果然反了!
李公度翻着眼睛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块反?这边的条件可比你那边好多了。
尤一峰抖动着铁索,喝道:废话少说,你们两个只管一起上,尤某皱一皱眉头,就不是好汉!
叶红笑笑道:你不必害怕,我这个人是从来不打落水狗,我看你也别尽在这里吹大气,还是赶紧去救救你的老兄弟银枪杜飞吧,那家伙八成已经遭了暗算。
李公度立刻接道:不是八成,是十成。
尤一峰变色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李公度慢吞吞道:其实也没怎么样,我只不过在他每个穴道上都点了一下而已。
尤一峰骇然道:小李子,你好狠。
李公度忙道:我一点都不狠,我每一下点得都很轻,你不信只管过去看看,他就躺在厅外的走廊上。
尤一峰咬牙切齿道:李公度,你给我记住,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李公度听得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急忙往叶红身旁闪了闪,道:这这个机会恐怕不大。
叶红淡淡接道:也不是没有,那就得看阁下朝哪边倒了。
尤一峰冷冷笑着道:无论他倒在哪边,我都不会放过他除非他躲起来,永远别被我找到。
说完,瞄了瞄叶红那把乌黑的钢刀一眼,调头狂奔而去。
李公度这才松了口大气,急急道: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吧?
叶红道:你怕的话,只管先请,我还要在这里等他一会。
李公度心神不宁的望了望远处那片黑压压的屋脊,道:奇怪,方才声音分明就在那边,眼看着就快出来了,怎么忽然又没消息了?
叶红沉吟着道:我想他一定在等。
李公度道:等甚么?
叶红道:很可能在等第二支残月环。
李公度顿足叹道:果真如此,那他真是疯了,那种东西也能等么?
叶红道:他就是为那种东西来的,如果不拿到手,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说话间,隐然又传来一阵咻咻的声音,杀喊之声也随之而起。
叶红呛琅一声,钢刀出鞘,眼盯着越过屋脊疾奔而来的人影,将头微微一摆,道:好像得手了,你先走!
李公度忽然紧紧张张道:我看还是你先走吧,否则你就走不掉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工夫,几条黑影已到了近前,奔在最前面的那人,果然是亚马。
只见他身形突然一顿,回手甩出一支黑乌乌的东西,登时咻咻之声大作,所有追赶他的人,几乎都同时停了下来,仓皇找地方隐蔽。
其中只有三条身影,一前两后,疾快如飞的斜扑出去
为首那人凌空一个翻身,已将亚马打出的东西捞在手里,紧接着又是一个空翻,庞大的身躯,刚好落在尾随而至的那两个人的肩膀上,动作之轻灵,配合之美妙,令人叹为观止。
叶红倒抽了口冷气,道:那人是谁?
他就是展翅神鹰秦光斗!
他问的是李公度,答话的却是亚马,这时亚马已到了两人身旁,气喘喘道:快走,那老家伙太厉害,等他赶来,咱们这辈子就再也别想出去了。
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一支残月环,随手打了出去。
李公度吓了一跳,道: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为甚么又还给他?
亚马没有回答,只将他的手臂一托,两人已越过高墙。
叶红也不慌不忙的收起了钢刀,正待尾随出墙,陡闻有个尖锐的声言在高喊着他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火蝎子金俪姬,不禁大吃一惊!急忙拧身纵上墙头,慌里慌张的翻了出去。
金俪姬在墙里嚷嚷道:姓叶的,你这算甚么英雄好汉?有种就不要跑!
墙外一箭之遥,是一大片树林。
叶红头也不回,拚命的往那片树林里跑。
金俪姬的骂声已到了墙外,一路上穷追不舍,好像非要把叶红提回去不可。
跑在前面的亚马,不由放慢脚步,好奇的回望着他,道:你怎么把她给惹翻了?
叶红道:不是惹翻了,是被我一刀给劈翻了。
李公度也回过头,喘息接道:而且翻在地上的姿势难看的不得了,再加上他在一旁冷嘲热讽,你说人家怎么会不生气么?
亚马恍然笑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这老太婆舍不得放走他了。
说着,三人已奔到林边,金俪姬依然追在后面,嘴里仍在叫骂不休。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纤影自林内窜出,越过三人头顶,直向金俪姬扑去。
亚马奔出几步,才想起那人是谁,急忙驻足高喊道:小眉,你疯了,快回来!
聂小眉没有回声,但她那支短剑和金俪姬长剑交鸣的声音,却已传了过来。
不过也仅仅几声,金俪姬似乎便将聂小眉甩开,又已举剑狂奔而来,聂小眉显然也没有受伤,正紧紧的跟在金俪姬身后,一副急着要拼命的模样。
亚马想赶上去接应,突然被一个人拉住,侧首一瞧竟是十丈柔情萧红绫,不禁埋怨道:你方才为甚么不拦住她呢?
萧红绫苦着脸道:你放心,她死不了的,死了我替她偿命,可以吧?
说话间,金俪姬已到了近前,萧红绫站在几人前面,却动也不动。
就在这时,林内忽然星光连闪,刹那间几百支火把同时燃起,登时把林外照耀得一片通明。
金俪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急忙煞住脚步,以手遮光,极目四望。
紧追在后面的聂小眉,这时已然赶到,对准她后心就是一剑。
金俪姬身子没动,只回剑轻轻一拨,已将聂小眉逼退,直等她再度扑上,才转身出剑,剑势轻灵快捷,直取聂小眉咽喉。
但她的剑虽快,萧红绫的十丈柔情更快,就在她剑锋即将刺中聂小眉之际,猛然觉得大腿内侧被一个软软的东西扫了一下,吓得她整个弹了起来,剑势也为之一缓。
而聂小眉也在这时平平的摔倒在地上,也不知甚么时候一双脚踝已被一条红绫缠住。
但觉红绫一紧,聂小眉的身形又竟然擦地倒飞而出,便从金俪姬的胯下被拉了回来。
金俪姬一剑落空,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身后已响起一片喝采之声。
被拉回来的聂小眉,自地上一跃而起,恨恨的瞪着萧红绫,道:谁要你多事?
萧红绫苦笑着道:我怕你死了会有人伤心,才把你请回来,你就多包涵点吧!
聂小眉哼了一声,灰头上脸的冲进林中。
一旁的叶红莫名其妙道:这个女人怎么一点都不讲理?
李公度道:好像正在吃醋。
叶红道:就算吃醋,也不能不要命啊!
李公度道:是啊,那位姑娘不但剑法凶狠无比,吃起醋来也惊天动地,但不知是吃哪个的醋
说到这里,才想起亚马旁边的十丈柔情萧红绫,急忙把话收住。
林内却忽然有人接口道:不论吃谁的醋都是一样,女人吃起醋来,一向是不要命的!
火光映照下,但见孙不空已笑哈哈的走出来,边走边道:所以我奉劝叶老弟一句,以后最好还是规矩一点,免得金三娘吃起醋来,在饭菜里下点毒药,跟你来个同归于尽,到时候你后侮就来不及了。
叶红干笑两声,道:孙老真会开玩笑,金三娘怎么会吃我的醋?
孙不空吭也没吭一声,只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叶红咳了咳,又道:何况我跟江湖野马可不一样,我是个规规矩炬的人,从不拈花惹草,她就是想吃我的醋,只怕也无从吃起。
孙不空立刻哈哈一笑,道:果真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话刚说完,便听金俪姬已直着嗓子喊了起来,道:断刀浪子叶红,你太令人失望了,你自己不敢露面,却叫一个女孩子出来替你拼命,你这也算个男人么?你难道一点都不害臊?
叶红笑了笑,道:你们听,这女人居然跟我用起激将法来了,真是太可笑了,老实说,这种方法,我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用得不要用了,她在我面前用这一手,简直是在班门弄斧,差得太远了。
孙不空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道:那你可比我这糟老头聪明多了,不瞒你说,直到现在,我还经常栽在这一招上面。
金俪姬又已喊着道:姓叶的,你在江湖上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怎么如此不知羞耻?你既然有胆子调戏我,就该有胆子出来给我一个交代,躲在女人背后,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叶红听得登时跳了起来,道:我几时调戏过她?这个女人简直满嘴胡说八道!
金俪姬又在外面冷笑道:姓叶的,你最好识相一点,乖乖的给我滚出来,否则我就把你方才在我身上做的糗事通通抖出来,看你以后还有甚么脸做人?
叶红一呆!道:我我甚么时候在你身上做过糗事?
他慌忙冲到李公度面前,道:李兄,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你倒说说看,我方才有没有碰过她一下?
没等李公度答话,金俪姬的喊声又已传了过来,道:姓叶的,你给我听清楚,我的耐性有限的很,没空跟你在这里穷泡,我现在从一数到十,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说完,果然一、二、三的数了起来。
呛地一声,叶红已忍不住拔出钢刀,转身就想冲过去。
萧红绫急忙拦在他前面,道:叶大侠,不要忘了,她是在跟你用激将法呀!
叶红狠狠道:管她用甚么法,我非把她的舌头割下来不可,省了她再血口喷人!
亚马也一把抓住他,道:叶兄,你可以对我不仁,我可不能对你无义,我不得不奉劝你一句,你现在绝对不能出去。
叶红挣扎着道:为甚么?
亚马道:你一出去,就算是假的,也变成了真的,到时候你跳进黄河,只怕也洗不清了。
孙不空也在一旁搭腔道:不错,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让金三娘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亚马噗嗤一笑,道:那可就麻烦了,你以后不但吃饭喝茶要多加小心,连夜间睡觉都得离她远一点,否则
说到这里,神情突然微微一变,道:糟了,我的手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萧红绫一怔!道:怎么了?给我看看!
说着,就想去拉亚马的手,身后却有人娇喝一声,道:不要动他!
众人吓了一跳,都以为是聂小眉又跑来吃醋,谁知道上来的是一身白袍的司徒姑娘。
只见司徒姑娘大步冲到亚马跟前,手中一根青竹竿连连点动,飞快地将他两肩部位的穴道封闭,然后褪下白袍,撕裂袍襟,熟巧的把他的双手紧紧包住,才缓缓的揭下头罩,露出了一张端庄、娇美,而且充满了刚毅之色的粉脸。
叶红和李公度,也同时傻住,谁也没想到天下第一大帮的司徒帮主,竟是一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
司徒姑娘轻轻吐了口气,道:马大侠,你要特别当心,你已经中了秦光斗那老贼的暗算。
亚马道:我是不是中了毒?
司徒姑娘道:不错,你是中了毒,而且是一种很厉害的毒。
亚马轻轻松松的笑了笑,道:管它厉不厉害,他想要毒死我,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司徒姑娘和孙不空却忧心忡仲的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这时金俪姬早将十数完,正在外面直着嗓子乱嚷嚷,骂的几乎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
就在叶红听得忍无可忍,刚想冲出去时,陡闻远处有个内力十足的声音喝道:退下!
虽然仅仅两个字,但对泼辣的金俪姬却功效十足,不但立刻收住嘴,而且转身就走,一刻都没敢耽搁。
紧跟着是一阵疾快的步履声,但见两名彪形大汉,并肩飞奔而来,直奔到林边,才停住脚步。
那两名大汉肩上坐着一个须发银白,面如满月的老者,一双眼睛犹如利剑般的朝林内搜索了一阵,最后终于停在孙不空脸上。
孙不空立刻排众而出,纵声敞笑道:秦光斗,你终于露面了。
秦光斗冷哼一声,道:果然是你这个没出息的小偷在跟我搞鬼。
孙不空面带不屑的打量着他,道:我虽然没有出息,却还有两条腿,既不必躲在墙里装缩头乌龟,也用不着叫人扛着走路,可比你自在多了。
秦光斗冷笑道: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先把你那两条腿废掉,也让你尝尝瘫痪的滋味
说着,人已飞起,两掌挥动,虎虎生风的直向孙不空攻到。
就在这时,只觉得白影一闪,司徒姑娘已从林中窜出,竹竿抖动咻咻有声,自孙不空身边擦过,刚好迎上秦光斗急攻而至的双掌。
连声暴响中,两人飞快的对了几招,但见秦光斗袍袖猛地一挥,身子在空中接连两个疾翻,重又坐回那两名大汉的肩膀上。
司徒姑娘也匆匆退返林边,持竿挺立,一派大将风范。
秦光斗远远的凝视着她,道:你就是那个叫甚么司徒兰的丫头?
孙不空即刻喝道:住口,我们帮主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司徒姑娘朝孙不空一挥手,冲着秦光斗冷冷一笑,道:不错,我就是司徒兰。
秦光斗道:你的胆子倒不小,居然敢找上门来?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司徒兰淡淡道:我就是来给你一个斩草除根的机会,你不必顾忌,只管放马过来,我答应你今天绝对不打群架,胜负生死,都只限于我们两个人,你看如何?
秦光斗昂首狂笑一阵,道:好,好,够豪气,果然有几分花子头头的味道,但不知你的打狗棍法火候如何?
司徒兰横竿错步,道:这可难说得很,你何不上来自己试试?
秦光斗忙道:且慢,且慢。
司徒兰黛眉道: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还等甚么?
秦光斗道:你要送死,机会多得很,我想杀你,也有的是时间,可是这匹野马的时间却不多了,你们朋友一场,难道不想先替他准备一下后事?
司徒兰迟疑了一下,道:哦?依你,他还能撑多久?
秦光斗道:十二个时辰,如果到明天这个时候还没有吃下我的独门解药,保证神仙无救。
司徒兰道:你是说他要想活命,就非得回来求你不可,对不对?
秦光斗道:差不多,不过大可不必用求字,只要他把我要的东西带来,就算他不求我,我也会替他解毒,因为这个人对我还蛮有用处,我还舍不得让他死。
亚马已忍不住大叫道:秦光斗,你少在那儿吹大牛,你敢不敢跟我打赌?没有你的解药,我也照样可以活下去。
秦光斗听得冷冷一笑,似乎理也懒得理他,仍然凝视着司徒兰,道:初生之犊不怕虎,他从未跟我打过交道,自然不知厉害,我想你应该比他清楚得多,如果他是你的朋友,你最好赶紧劝劝他,叫他千万不可自误,明夜之前,务必要来找我,时辰一过,就算我想救他,只怕也都无能为力了。
司徒兰甚么话都没说,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秦光斗笑笑道:至于我们之间的事,迟早解决都是一样,如果能够起出那批宝藏,连同那些价值连城的金银财宝算在一起,彼此放手一搏,岂不比白白赌命来得更有意思,你说是不是?
说完,不待司徒兰回答,便已缓缓往后退去,边退边笑,神态狂傲至极,好像早已料定没人敢追上来,包括司徒兰在内。
司徒兰果然动也没动,直等秦光斗等人去远,才迫不及待的转回来,道:马大侠,你觉得如何?
亚马依然一副蛮不在乎的调调道:你不要听那老贼信口胡吹,我好得很。
司徒兰忽然长叹一声,黯然道:他没有胡吹,当年家父就是死在这种毒药上。
亚马怔了一怔!道:此话当真?
司徒兰道:当然是真的。
亚马难以置信道:贵帮人才济济,深解毒性的高手极多,哪怕秦光斗调配的毒药再毒,也不该被他难倒才对!嗯,我想你一定在骗我。
司徒兰愁眉苦脸道:你看我像在骗你么?
孙不空即刻插嘴道:我们帮主没有骗你,当年他这剂毒药,不但难倒帮里所有的人,连鲁东的金婆婆和蜀中的唐大娘都束手无策,在她们两位名家合力抢救之下,也只不过延长了老帮主七天的寿命而已,这种毒药之难解,就可想而知了。
亚马依然满脸不服气道:据说秦光斗并非使毒名家,怎么可能调配出如此厉害的毒药?
司徒兰道:其实这种毒药的毒性并不太烈,只是所有的名家都摸不清其中一味主药出自何处?可惜没有机会得到他那种毒药的药样,否则凭金婆婆和唐大娘那等高手,早就把那味药分析出来了。
孙不空紧接道:只要知道那味主药是甚么,就不难找出解毒之法,有了解毒之法,对付那老贼就比现在轻松多了。
亚马神色一动,道:你说只要可以弄到药样,就不难配出解药?
孙不空道:不错。
司徒兰忙道:就算有了药样,想配出解药,多少也要耽搁一些时日,对马大侠来说,只怕已远水救不了近火。
孙不空沉吟了一下,道:所以依属下之见,还莫如现在冲进去,杀他个措手不及,说不定可以把解药逼出来
司徒兰截口道:那么一来,只会徒增伤亡,而且也毁了马大侠的一线生机。
亚马一怔!道:听帮主的口气,好像想让我进去向他求解药?
司徒兰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好在你在他心目中尚有利用价值,我想在那批宝藏起出来之前,他还不至于杀害你,且先保住性命再说。
一旁的李公度立刻道:司徒帮主说的有理,先保住性命,再谋求脱身之策也不迟。
亚马摇首道:我不去,活我要活得痛痛快快,死也要死的干干脆脆,让我回去向他低头,还不如干脆死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