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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满堂皆醉汉

    钱盈洁端了一盆药草调制的药水,再回到房间时,亚马立刻假装已经睡着了。

    钱盈洁怀着一颗娇羞无限的心,将房门轻轻掩好,再轻手轻脚来到床边。

    钱盈洁痴痴地看着他的脸,那张成熟又纯真的脸上,下巴上的胡渣子,凭添几分爽朗不羁的味道。

    自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对这个人日思夜想,念念不忘,而他却不知怎么搞的?对自己永远只保持一个对大姊的尊敬

    而此刻,虽然受了师父的怂恿鼓励,却仍是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个人此刻就睡在面前,她却心跳加速,全身发抖,呼吸急促起来

    她该怎么办?

    想起手上一包药粉,立即倒入自己嘴中,用唾液溶化开来,然后对准他的嘴,低头吻了下去,将药哺入他的口中

    一股清凉甘甜,顺喉而下,亚马不自觉地大口吞咽着

    他甚至伸手搂住了她的头,用力吸吮她的丁香舌,要求更多

    这样一吻,年近三十却未经人事的钱盈洁,就如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他的怀中了

    亚马竟也忘情地拥住她,亲吻她,吸吮她

    他已伸手剥除了她的衣衫,他已攻入了她

    一连串的疯狂攻击,像一连串的狂风骤雨,几乎要将钱盈洁彻底摧毁。

    幸而她能在极端的刺激中,努力保持冷静,施展师门无上逼毒心法水火既济,引溃导毒

    配合着刚刚吞下的金线碧蝇散,药力行开,果然渐渐的将那顽恶之毒往外逼去

    亚马叹息道:钱姊辛苦了

    钱盈洁道:我把师门无上逼毒心法告诉你,你全力施为,定能痊愈!

    亚马道:好,你说,我听。

    经过一再反覆努力,钱盈洁几乎快要承受不住时,亚马终于大声呻吟着将恶毒从十指之尖,迫了出来!

    可怜的钱盈洁还要忍着全身酸软,勉强撑起身子,下床端来那盆有药的水,将他的手浸入盆中

    那毒真是厉害,不一会工夫,一盆水竟然变成墨汁一样的黑色!

    钱盈洁吃惊道:不行,我得再去换一盆来

    她忍住胯下的刺痛,穿上衣裳,端了这盆黑色的毒水,走出房门。

    只见李老太太已经守候在房门口,向这盆内一望,欣然道:成功了!

    钱盈洁道:还有余毒未清。

    李老太太道:就照这方法多做几次

    钱盈洁羞得低下了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行了,我实在受不了

    突然叭地一声,一块小石头之类的东西砸在墙上,刚刚好反弹在窗前。

    钱盈洁吓了一跳,李老太太亦一掠而至,道:这么晚了,还有哪个会来?

    房内的亚马稍微思索了一下,道:我看八成是鬼捕李公度那家伙。

    李老太太道:你的朋友怎么都是夜猫子?专门半夜三更的往人家家里跑。

    亚马道:李头儿不是莽撞之人,他来找我一定有急事。

    李老太太忽然道:你方才说,你想见识见识我的满堂皆醉汉?

    亚马迟迟疑疑道:是啊,不过

    李老太太不等他说完,便朝钱盈洁使了个眼色:道:你去把那个叫甚么鬼捕李公度的叫进来,顺便到后面替他们准备两碗热茶,愈浓愈好。

    钱盈洁答应一声,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临出房门还冲着亚马叹了口气。

    亚马赶紧起身穿衣,李老太太似笑非笑的向他道:这下你捡到便宜了

    亚马叹道:感谢干娘成全,把您唯一的宝贝徒弟都给了我

    李老太太也叹道:就看你以后对不对得起她啦!

    李公度轻快的脚步声转眼已到了门外,先轻轻的咳了两声,才撩起门帘,慢慢的走进来。

    一进门便先向李老太太施了一礼,道:深夜打扰,情非得已,还请您老人家多多包涵。

    李老太太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客套免了,谈正经事要紧。

    李公度目光立刻转到亚马脸上,紧紧张张道:马大侠,告诉你一个不太妙的消息!

    亚马惊道:甚么?

    李公度道:申公泰已经到了济南!

    亚马登时吓了一跳,道:你有没有先去通知叶红一声?

    李公度道:去过了,可是他不在家,只有索命金钱钱红在那里养伤。

    亚马道:赌场呢?你有没有去看看?

    李公度道:有,钱红一告诉我,我马上赶了去,结果也没找到他,只看到金三娘与千手观音正在赌钱

    说着,身体忽然摇晃了一阵,酒意盎然道:他奶奶的,那女人坐在赌枱上跩得像二五八万似的,居然连理都不理我。

    只一会工夫,他说话的神态完全变了,语气也显得粗俗不堪,与先前判若两人。

    亚马大吃一惊!道:李头儿,你方才有没有喝过酒?

    李公度连连摇头道:没有,如果我喝过酒我非好好揍她一顿不可

    他愈说语声愈含糊,说到后来,舌头也短了,脚也软了,却突然醉态可掬的指着亚马,笑嘻嘻道:哎呀,你醉啦,你看你连站都站不稳了,没关系我扶你

    他一面说着,一面竟然摇摇摆摆的往亚马身上扑了过去。

    亚马双手负伤,无法扶他,只好用肩膀将他顶住,慢慢把他顶到一张靠椅上,自己也在旁边坐下,急急问道:你赶快告诉我,那个女人有没有说出叶红的下落?

    李公度两眼翻了翻,道:哪个女人?

    亚马急道:当然是金三娘。

    李公度敲着脑袋,道:金三娘咦,这个名字熟得很,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亚马苦笑着摇摇头,无可奈何的抬眼望着李老太太,道:干娘,看来您的满堂皆醉好像还真有点门道。

    李老太太冷笑道:岂止是一点门道,厉害的还在后面,你等着瞧吧!

    亚马笑笑,但笑容却很快就不见了,猛地摇晃了一下脑袋,道:咦?我的头怎么有点昏昏沉沉的?

    这时李公度陡然大叫一声,道:我想起来了金三娘是个女人!

    亚马神情骇然的跳了起来,两腿一软,又跌回在椅子上,急忙喊道:钱盈洁,快,解药

    噗地一声,门帘整个被人扯下来,钱盈洁的冷面孔又出现在门口,手上端着一支托盘,盘中两只碗里还在冒着热气。

    亚马招手道:快点,你还站在那里干甚么?

    钱盈洁冷笑道:真不中用,只一下子就醉成了这副德性。

    亚马迫不及待道:废话少说快拿来,我跟他还有重要的事要

    钱盈洁这才慢条斯理的走过来,刚刚将药碗递到亚马手上,另外一碗已被李公度抢了过去。

    只见他喊了一声:干杯!

    脖子一仰,竟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一口灌下肚去,然后张着嘴不断的呵气道:哇,这酒真他奶奶的够劲

    说完当琅一响,药碗掉在地上,人也缩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亚马也小小心心的将解药喝了下去,调息片刻,才站起来,望着依然动也没动的李老太太,笑道:原来方才不是您亲手施的毒。

    李老太大道:事事都要我亲手做,我收徒弟还有甚么用?

    亚马连道:是,是。

    涎着脸往前凑了凑,又道:您老人家要不要再收一个徒弟?

    李老太太脸孔一绷,道:你少来打我的主意,我没把盈盈给你的一笑解千愁收回来,已经对你不错了。

    钱盈洁连忙道:小马,你不是跟李头儿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么?还不赶快把他叫醒。

    亚马这才想起事关叶红的安危,急忙在李公度椅子上踹了两脚,道:李头儿,醒醒!

    李公度一副好梦乍醒的样子,揉揉眼睛,道:这是怎么搞的?我好像忽然睡着了。

    亚马仁道:你还没有告诉我,金三娘跟你说了些甚么?

    李公度想了想,才道:她甚么都没说,只顾专心赌钱,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亚马恨恨道:这个该死的金三娘,我真想狠狠的揍她一顿。

    李公度道:我也是这么想,可是他是断刀浪子的女人,我不能那么做,所以才赶来找你。

    亚马叹了口气,道:你找我有甚么用?我又不知道他会去甚么地方?

    李公度瞄了李老太太和钱盈洁一眼,道:至少你比我了解他多一点,你也许知道除了金三娘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户头?

    亚马皱眉道:甚么其他户头?

    李公度又扫了李老太太师徒一眼,低声道:户头就是相好的,就像你除了萧姑娘之外,还有个甚么聂小眉、屏儿、飘飘等等

    亚马急咳一阵,道:你胡扯甚么?我哪有那么多的等等。

    李老太太哼了一声,道:你的本事倒不小,来济南不到几年工夫,居然被你骗上这么多女人。

    李公度也接腔道:是啊,我一直觉得奇怪,像他这种人,既没有人才,也没有钱财,怎么会有这么多女人喜欢上他?

    亚马忍不住用袖管在下巴上擦了擦,道:其实也没有几个,飘飘、屏儿,都是老朋友不算,在济南结识的,也只有萧红绫和聂小眉两个而已。

    钱盈洁噗嗤笑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两个还嫌不够似的?

    亚马忙道:够了,够了,太多了。

    李老太太又哼了一声,道:我倒要看看,将来你用甚么方法?把这几个女人摆平。

    李公度想起那天聂小眉醋劲十足的模样,不禁摇着头道:难,难,难!

    亚马瞪眼道:你说甚么难?

    李公度咳咳道:我是说现在想找到断刀浪子恐怕很难。

    亚马道:难也要找,事到如今,咱们只有去拜托龙飘飘,叫她发动龙府的弟兄,无论如何要在天亮之前把他找出来。

    李公度立刻站起来,道:好,我这就去找龙飘飘,你安心在这里养伤,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话没说完,亚马身形猛地往前一撞,李公度一时垫丛不稳,重又坐回原处。

    只听呼地一声,一个沉甸甸的东西破窗而入,刚好嵌进李公度头顶的墙壁上。

    那东西金光闪闪,嵌进墙壁,仍在嗡嗡作响,李公度倒抽了一口气,惊叫道:好家伙,它差点要了我的命!

    原来嵌在壁上的,竟是一支纯金打造的金钱镖。

    钱盈洁叹了口气,道:人在走运的时候,真没办法,半夜三更的,都有人赶着来送金子。

    亚马微微怔了一阵!才道:钱盈洁快去开门,这是我的朋友索命金钱钱红。

    李老太太道:就是在叶红家里养伤的那个人?

    亚马道:不错,他的伤势不轻,你们可千万不能在他身上动手脚!

    钱盈洁转身走了出去,边走边道:那就得看他顺不顺眼了。

    过了不久,钱红在钱盈洁的搀扶之下走了进来,一进门就靠在椅子上,虽然朝李老太太直拱手,却连话都已讲不出来。

    钱盈洁摇着头道:看来金三娘的医道也有限得很。

    李老太太喝道:胡说,这种伤势,本来就不宜挪动,怎么能怪人家金三娘?

    钱盈洁脸孔一红,道:我去弄副药,先把他的伤势稳一稳,您看如何?

    李老太太沉吟了一下,道:也好,下药小心一点,可不要替我丢人。

    钱盈洁一笑走出房门,神态间充满了自信。

    钱红好像这时才转过气来,道:不要紧,我还撑得住。

    亚马望着壁上那支金钱镖,笑笑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使用这种东西,而且威力丝毫不灭,倒也真不简单。

    钱红嘴巴咧了咧,道:只要我的手还能动,功夫就不会走样。

    亚马目光闪动道:你有没有打过残月环?

    钱红没有吭声,只愣愣的望着他。

    亚马道:你不必耽心,我只想借用你的手,替我把残月环打进钥匙孔里而已。

    钱红怔怔道:甚么钥匙孔?

    亚马道:当然是宝藏之门口上面的钥匙孔,巧手赛鲁班公孙前辈以残月环这种难以控制的暗器作钥匙,我想这其中必定隐藏着一般人难以办到的玄机,所以我才不得不找你帮忙。

    钱红道:可是马大侠施放暗器的手法,江湖上无出其右,何必我帮忙

    亚马不待他说完,已将那双缠裹着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钱红傻住了!过了半晌才道:我行么?

    亚马道:只要你能保持方才施放那枚金钱镖的火候,就没有问题。

    钱红道:既然马大侠这么说,我也只好试上一试了。

    亚马道:不能试,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所有进去的人就再也别想出来了。

    钱红听得不但脸色大变,连一向沉稳的双手都紧张的颤抖起来。

    李公度不安的咳了咳,道:马大侠,看情形,咱们还是再等几天吧!

    亚马摇头道:愈等对咱们愈不利,再等下去,咱们的人只怕都要被他们杀光了。

    李老太太忽然叹了口气,道:我看你们这班人都疯了,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

    亚马苦笑道: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就算我们决定就此罢手,秦光斗和曹刚那批人,也绝对不可能放过我们的。

    李公度也急急接道:不错,回头路是万万走不得的,事到如今,咱们也只有跟他们拚了。

    李老太太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道:好吧,就算你要拼命,也是后话,钱大侠负伤赶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你们何不先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

    亚马和李公度这才住口,目光同时转到钱红脸上。

    钱红神情突然一紧,道:对了,有件事我非要马上告诉你们不可。

    亚马道:甚么事?

    钱红道:方才金三娘突然赶回来,拿了一瓶药又匆匆走了。

    亚马一怔道:你有没有问问她拿走的是甚么药?

    钱红道:我没问,按说她回来拿药,也不算甚么大事,不过她临走留下几句话,我觉得很反常,所以才急忙赶来告诉你一声。

    亚马紧张的道:她留的是甚么话?

    钱红道:她叫我转告千手观音,说对她的约束到此为止,叫她尽快离开济南,并且将所有的钱都留下来,叫我通通转交给她你瞧这件事是否有点不太对劲?

    亚马怔了怔!道:这简直是在做最后交代嘛?

    钱红道:是啊,我也觉得有点诀别的味道。

    亚马猛一顿足道:糟了,我看她八成是在赌场里听到叶红负伤的消息,才跑回家取药,准备去替他疗伤的。

    李公尘止即道:嗯,有此可能。

    李老太太却幽幽的道:也可能她听到的是叶红被杀的消息,跑回去拿药,是为了要自戕。

    李公度干笑两声,道:那是您老人家太不了解叶红,想杀死他谈何容易?

    亚马也笑笑,道:不错,前两天龙飘飘还谈到,除非他自己想死,否则

    说到这里,忽然把话顿住,慌不迭的扑向钱红,道:那女人有没有说要到甚么地方?

    钱红摇头道:没有,等我想起要问他的时候,她的车子已经去远了。

    亚马皱眉道:甚么车子?

    钱红道:赌场里接送她的,专开双套马车,快的不得了,想追都追不上。

    亚马道:那你也总该听出车子朝那个方向走的吧?

    钱红想了想,道:好像是朝北。

    李公度道:那就不会错了,申公泰一定从北边进城,叶红想拦他,极可能等在渡口附近。

    亚马道:走,咱们去找找看。

    说完,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两人便已冲出扇门。

    钱红赶紧站起来,朝李老太太拱了拱手,又将嵌在壁上的金钱镖收起,也慌里慌张的跟了出去。

    这时候钱盈洁刚好端着托盘走出来,一见到钱红要走,急忙迫在后面喊道:钱大侠,你的药

    钱红道了声:谢啦!

    回手抄起药碗,边喝边走,边走边喝,一直奔出大门。

    钱盈洁怔怔的站在那里,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听得呼地一声,一只空碗已落在她的托盘中

    那辆双套马车正停在江边的一座残破的小庙前。

    庙堂中间燃着一堆火,叶红就躺在火堆旁边,覆盖在他身上的一条雪白的毛毯,已被染红了一大半,但他脸上却一丝痛苦的表情都没有。

    金三娘也一点都不悲伤,只紧紧的拥着叶红,嘴里还在哼着小曲,倒是站在门外,毫不相干的车夫,反而满面泪痕,伤心得犹如死了亲人一般。

    亚马一冲进去,就不禁愣住了!

    叶红居然对他笑笑,道:我早就猜着了,第一个赶来的一定是你。

    亚马急忙走上去,道:你伤得怎么样?

    叶红惨笑道:这次真的要完蛋了。

    亚马将目光闪开,道:那个姓申的呢?

    叶红道:走了,被他那两个侍卫抬走了。

    亚马神情一振,道:你是说那家伙也负了伤?

    叶红笑笑,道:任何人想要我断刀浪子的命,多少都得付出点代价。

    亚马连连点头道:那当然,我相信他的伤势也一定轻不了。

    叶红似乎想了想,才道:嗯,的确很严重,比我的还严重,不过我的伤会死人,他的伤却还可以活下去。

    旁边的金三娘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笑得好像还蛮开心。

    亚马不禁又愣住了!

    这时李公度也赶过来,紧紧张张道:那姓申的走了多久?

    金三娘抢着道:已经有一会了,不过他们走不快,你要想追还来得及。

    叶红忙道:不要追,让他走吧,他是堂堂正正赢我的,不要为难他。

    李公度急道:可是这个人是个祸害,无论如何留他不得。

    叶红道:你放心,他这趟是白来了,对你们已经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说到这里,忽然一阵急咳,鲜血也不断的喷在覆盖着的那块毛毯上。

    亚马、李公度,以及刚刚走进来的钱红,不禁相顾变色,都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金三娘却不慌不忙的取出一支酒坛,灌了叶红几口,自己也喝了几口,又将坛塞盖紧,小心的收在身边。

    钱红眼睛眨也不眨的瞪着那坛酒,道:金三娘,你方才带出来的那瓶药呢?

    金三娘面泛红霞道:已经搀在酒里了,如果没有这瓶东西,他疼也疼死了,还哪里可能像没事人儿一样,跟你们在这聊天呢?

    钱红松了口气,道:原来是止痛药,那我就放心了。

    叶红几口酒下肚,立刻回复了原状,笑咪咪的望着钱红,道:你也跑来了,那太好了,我刚好有句话要问你。

    钱红急忙往前凑了凑,道:叶兄有话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叶红道:那天你答应我的事,算不算数?

    钱红怔了怔!忽然在自己脸上打了一记耳光,道:那天是我胡说八道,叶兄你千万不能当真。

    叶红脸色一沉,道:甚么?你想赖账?

    钱红嗫嚅道:我我当然不敢赖账,不过诚如叶兄所知,我现在百伤在身,实在无力挖坑,如果叶兄想死,也等我伤势痊愈之后再死也不迟。

    叶红轻轻一咳,道:等不及了,你随便把我埋掉算了,如果没有力气,可以挖得浅一点,好在我身上油水不多,野狗也不会有胃口

    钱红没等他说完,便已扑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亚马和李公度也不禁垂首一旁,恻然无语。

    叶红又开始咳嗽,咳得比以前更厉害。

    金三娘又取过酒坛,灌了他几口,自己也喝了几口,然后在耳边摇晃了一下,发觉坛中余酒无多,索性通通给他灌了下去。

    亚马微微怔了怔!道:金三娘,你说这坛酒是止痛的?

    金三娘道:是啊。

    亚马道:叶红喝这种酒可以止痛,你喝这种酒有甚么用?

    金三娘道:那是因为我比叶红更怕痛。

    亚马道:可是你并没有受伤啊?

    钱红也忽然止住悲声,抬眼望着她,脸上充满了疑问的表情?

    金三娘甚么话都没说,只淡淡的笑了笑,目光在三人脸上缓缓掠过,猛地将身子往前一扑,整个压倒在叶红的胸膛上。

    亚马立刻发觉情况不对,大喊一声:使不得!

    想要冲上去抢救,已经来不及了!

    但见一截雪亮的刀光,已自金三娘背部透穿而出!

    显然是她的死意已坚,早将断刀浪子视若生命的那柄钢刀,隐藏在毛毯中。

    鲜血不停地自刀口处沁出,刹那间已将金三娘雪白的衣裳染红。

    三人全都骇然的傻在那里,每个人都是一脸惊惶失措的神色。

    叶红也怔住了!看着那雪亮的刀尖,又看着金三娘那张扭曲的脸庞,好像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道:咦?你这是干甚么?

    金三娘眉尖紧锁,喘嘘嘘道:你死了,我活着还有啥意思?还不如陪你一道走,也免得你一个人在阴间寂寞。

    叶红登时叫起来,道:你胡来,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为甚么不先跟我商量一下?

    金三娘状极痛苦的呻吟着,道:我才不会那么傻,我跟你商量,你还肯让我死么?

    叶红怔怔的望了她一阵,突然疯狂般的喊道:江湖野马亚马,快,快帮我救救她,我不能让她死,我不准她死,我一定得叫她活下去!

    亚马急忙走上去,蹲在他的面前,道:叶红你冷静一点,她的时间已经不多,我想她一定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叶红一把抓住亚马的衣襟,道:你是说她没救了?

    亚马黯然的点点头。

    叶红颓丧的松开手,目光呆滞的又转回到金三娘的脸上。

    金三娘也正望着他,眼中充满了柔情蜜意,道:你知道么?当年我一遇上你,我就知道我完了。

    叶红呆呆道:为为甚么?

    金三娘道:因为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一个长命的人,那个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你死,我就死,你活一天,我就陪你一天。

    叶红道:那你为甚么不早告诉我?如果你早说,也许我们可以活得久一点。

    金三娘摇摇头,道:十几年已经不算短了,比我估计的已长出很多,我已经很满足了。

    叶红直到这时才开始伤心,眼泪才一颗颗的掉下来。

    金三娘依然面带微笑,一面怜惜的替他拭泪,一面附在他耳边道:叶红,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件事?

    叶红呜咽着道:甚么事,你说,就是一百件我也答应。

    金三娘道:我不要一百件,我只要一件。

    叶红道:好,一件就一件你说!

    金三娘声音小得几不可闻,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下辈子一定娶我?

    叶红忙道:我答应,我当然答应!只要你肯嫁给我,我发誓我一定娶你。

    金三娘的手指渐渐自叶红脸上滑落,身子也完全瘫软在叶红的手臂上,她似乎松了一口气

    也是最后的一口气,正如叶红所说、她至死都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叶红却已像泪人儿一般,不断地大喊着:金三娘金三娘

    可是金三娘却再也没有一点反应,再也不会答应他一声

    叶红终于紧紧的抱住她,放声大哭起来。

    一旁的亚马也忍不住泪如雨下,钱红更是早已泣不成声,连一向面冷情绝的鬼捕李公度,也转过身去不断的拭泪。

    叶红的哭声愈来愈小,脸色也愈来愈苍白,苍白得已近于死灰色。

    身旁的火堆将成灰烬,地上的鲜血也逐渐凝固,断垣残壁间已微微透进曙光,天就快亮了。

    叶红的哭声终于静止下来,双眼也已合起,连挂在眼角的泪珠也完全停顿在脸颊上。

    三人不禁同时感到一股寒意,每个人都默默的盯着他的脸,都以为他已跟随着金三娘走了。

    谁知这时叶红却忽然又睁开眼睛,望着三人幽幽诡笑起来,边笑边道: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很想向三位请教一下再走。

    亚马愣愣道:甚么问题?你说!

    叶红道:如果一个男人,那话儿只剩下了一半,你们说他还能不能讨老婆生孩子?

    三人听得全都傻住了,过了许久才想通是怎么回事,忍不住齐声大笑起来,但也仅笑了几声,便又不约而同的停住。

    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悲伤气氛,因为叶红就在这转眼工夫,已面带着得意微笑,手拥着金三娘,走完了他短暂而又灿烂的一生

    门外人声噪杂,似乎已将这座小庙整个围住。

    庙中的三人却宛若不闻,依然蹲跪在叶红身旁,动也不动。

    首先冲入庙堂的,是靠江水吃饭的龙头何涛,消息特别灵通的曹老板也紧跟着赶到。

    每个人一定进庙中,都不免被这片悲伤气氛所感染的难过不已,个个垂首呆立一旁,默默无语。

    距离叶红最近的亚马好像哭得最伤心,一直不断的用衣袖拭泪,泪水却又不断的涌出。

    也不知哭了多久?突然有个手掌搭在他肩上,是龙飘飘,在耳畔轻声道:我已经找到正确的位置了。

    亚马一跃而起,欣喜道:真的么?

    阳光透过天窗,直射在房中一张宽大的枱子上。

    那张地图平铺在桌面上。

    龙飘飘早将那六支残月环的图样,描在一张薄如蝉翼的油纸上,六支残月环头尾相连的绕成了一个圆形,从每支残月环的结合处,画出一条细线,三条细线成对角形的连接在一起。

    在场的每个人都目不转睛的瞧着那张图样,谁也搞不清楚是啥名堂?

    龙飘飘不慌不忙的把它覆盖在铺在桌面的地图上,经过一阵挪动之后,突然停下来,取出一根细细的钢针,刺在那三条对角线的交又点上。

    那张薄薄的图样揭开来,钢针依然直直的钉在地图上。

    亚马指着钢针,怔怔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根针刺的地方,就是宝藏之门的地点?

    龙飘飘只点了点头。

    李公度立刻叫了起来,道:咦?这个地方我好像去过,这不就是那天马大侠和粉面阎罗曹刚交手的那块荒地么?

    亚马点头道:不错,看来正确的地点,极可能就是曹刚曾经站在上面的那个小土堆。

    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那个小土堆,不禁同时朝龙飘飘望去,似乎都想急于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龙飘飘咳了咳,道:小耗子,你的消息最灵通,你可知道那块地是谁的么?

    小耗子想也没想,便道:那是城东卢老太爷的产业,当年为了地界问题,曾经跟江老爷子打过官司,我记得还很清楚。

    何涛立刻接道:对,我也记得那件事。

    龙飘飘道:只要有主就好办,想办法把它买下来。

    小耗子眉头一皱,道:恐怕不太好办,那位卢老太爷是靠炒房地产起家的,一向难磨得很,想从他手里把那么大一片土地挖过来,只怕要很费点工夫。

    龙飘飘道:没关系,用银子去砸他,如果要价太高,只要买下其中一小块也行,好在埋葬两个人并不需要太大的地方。

    亚马听得怔了一下!道:慢点,慢点你想埋葬哪两个人?

    龙飘飘道:这还用说,当然是断刀浪子叶红和金三娘两位。

    亚马仁道:可是这两个人已经死了!

    龙飘飘道:正因为死了,所以才要埋葬。

    亚马脸色一寒,道:龙姑娘,你这么做就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连死人都要利用?

    龙飘飘面不改色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么做,但要想在不惹人注意的情况下,把那块地买到手里,除了利用这个理由之外,你还能想得出更好的借口么?

    亚马道:无论怎么说,我总认为利用已死的朋友,是件有失厚道的事。

    龙飘飘淡淡的笑了笑,道:也不见得,我倒认为对他们两位是件好事。你不妨想想,把他们葬在那块有纪念性的地方,长年旱受不断的香火,岂不比随便埋在乱葬岗里要好得多?

    亚马又是一怔!道:你说甚么长年不断的香火?

    龙飘飘道:我想这次的事情过后,济南的弟兄们一定很感念各位对他们的好处,也一定很怀念那块埋葬着两位好朋友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之下,香火还会断得了么?

    小耗子也道:不错,无论这次的事情结果如何?我想济南的弟兄们一定不会忘记,各位为他们所付出的血汗。

    亚马叹了口气,道:既然两位这么说,那么买地的事,就交给我去办吧。

    龙飘飘很意外的望着他,道:你行么?

    亚马道:巧得很,那位卢老太爷刚好是我一位好友的岳丈,有他居中介绍,一定好谈得很。

    曹老板一怔道:你说的那位好友,莫非是城东马家店的郑大哥?

    亚马道:正是他。

    曹老板不安道:利用他办这种事,恐怕不太好吧。

    亚马道:有甚么不好?人家龙姑娘可以利用死朋友骗人,我为甚么不能利用活朋友买地?

    曹老板急道:可是万一被他发觉事情的真相,到时候你怎么向他交代?

    亚马道:你放心,补偿活朋友可比补偿死朋友要简单得多,只要宝藏能够起出来,甚么事都好办。

    曹老板道:万一落空呢?

    亚马道:那我们也就对他毫无亏欠,自然也就不必补偿了。

    曹老板瞧了龙飘飘一眼,道:也对,看来跟活朋友打交道,的确比跟死朋友打交道简单多了。

    司徒兰却笑道:那位卢老太爷刚好是我的表姨父,我向亚马交付的那些黄金,其实就是他借给我周转的。

    龙飘飘愁眉苦脸的笑了一笑,道:好极了!既然如此,你就与亚马赶紧跑一趟,最好能够赶在日落之前搞定。

    亚马皱眉道:为甚么要这么急呢?

    龙飘飘道:因为你一搞定,我们就可以开挖。

    一直在旁边调息的钱红,也忽然接道:对,赶在何一刀跟陶铸决斗的时刻动手,倒也理想得很。

    亚马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道:这倒好,咱们不但活朋友、死朋友都利用过了,连生死两不知的何一刀也要利用他一下,看来咱们这批人都有资格跟曹老板拜把了。

    曹老板怔道:这跟我有甚么关系?

    亚马道:谁说没有关系?你是要钱不要命,我们是要钱不要朋友你说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又近了一层?

    曹老板眼睛翻了翻,道:我又没得罪你,你怎么找上我了?

    亚马也翻着眼睛,道:不找你怎么行?你不替我赶车,日落之前我怎么赶得及搞定?

    曹老板笑道:赶车不是问题,正好可以谈谈我的成数

    亚马立刻声明:各位的成数,统一由龙姑娘核定,我只负责开门!

    黄昏时分。

    江家祠堂的大门早已关闭,对街几户人家也已将扉门合起

    平日游荡在街头的孩童鸡犬,都已被关在门内,整个广场显得空空荡荡,一片沉寂。

    何一刀背向夕阳,静静的坐在广场中央的那块巨石上。

    他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不但身子动也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只有手指在不时的移动,轻轻拂摸着他那支残旧刀鞘。

    夕阳已渐渐隐入林桧。

    林梢摇摆,晚风渐起,何一刀血红的刀衣开始在风中舞动。

    一阵清脆而单调的马蹄声响,也就在此时随风传了过来。

    何一刀睁开眼睛,嘴角也掀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蹄声愈来愈近,一匹通体乌黑的健马,终于出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马型高大,骑在马上的却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只见他一身灰布裤褂已沾满灰尘,清瘦的脸孔土布满了疲惫之色,但他那柄镶满宝石的刀鞘,却是一尘不染,宝石在夕阳照射下,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彩。

    那柄刀就挂在马鞍上,马行缓慢,刀鞘轻敲着马鞍,发着叮叮当当的声响。

    何一刀慢慢的站了起来,先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扭腰踢腿,显然已在活动筋骨,准备决一死战。

    但马上那人却看也不看他一眼,策马徐驰过他身旁,直到祠堂门前才翻身下马,同时也随手将一柄寒光闪闪的钢刀,自鞘中拔出。

    那匹马似乎停也没停,又昂然阔步的从何一刀另一边走了过去,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何一刀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好像生怕被咬一口,直待那匹马去远,才远远的瞪着那中年人道:你,就是陶铸?

    那人道:快刀陶铸。

    他身材瘦小,声音却极洪亮。

    何一刀冷笑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何一刀,快刀侠何一刀。

    陶铸紧盯着他那口刀,道:膏药张是不是死在你的刀下?

    何一刀冷冷道:死在我刀下的人太多了,我哪里会记得那么清楚?你不论想替哪个报仇,只管冲着我来就好了。

    陶铸道:我从不胡乱杀人,也从不胡乱结拜,膏药张是我结拜的大哥,他的仇我非报不可你最好不要含糊其词,他究竟是不是你杀的?请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何一刀呛地一声,钢刀出鞘,在手上抡了个刀花,然后只告诉了陶铸一个字:请!

    陶铸道:好,好

    第一个好字刚刚出了口,刀锋已到了何一刀面前。

    何一刀冷笑一声,不退反进,对迎面砍来的钢刀视若无睹,竟也挥刀直劈而出。

    刀锋过处,风声飒飒,疾如闪电,霸气十足,硬将陶铸给逼了回去。

    看来空无一人的四周,突然响起一片惊叹之声,显然藏在暗处观看的人还不在少数。

    陶铸一个倒翻,已落回原处,对四周的声音充耳不闻,只凝视着何一刀,道:原来这就是快刀侠。

    何一刀道:你快刀陶铸,也不过如此。

    远处忽然有人喊道:对!快刀陶铸也没甚么了不起,何大侠只管放手与他一搏,后面有我曹某替你掠阵。

    何一刀眉头一皱,道:粉面阎罗曹刚?

    那人道:正是。

    何一刀喝道:你算甚么东西?我跟你又不是一道的,要你来掠甚么阵?滚开!

    那人冷笑一声,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说完,便不再开口。

    陶铸却已哈哈大笑道:想不到阁下倒也是一条汉子!

    何一刀冷冷道:废话少说,拿出真本事来吧,像方才那种慢吞吞的刀法,是唬不倒我的。

    陶铸笑笑,忽然神情一整,郑重道:阁下可有甚么未了之事?

    何一刀怔了怔!道:你是问我有没有遗言?

    陶铸道:不错,如果阁下还有甚么未了的心愿,尽管交代一声,只要在下力所能及,一定替你达成。

    何一刀居然认真的想了想,道:你听说过生死判申公泰这个人么?

    陶铸道:出鞘一刀,生死立判。

    何一刀道:正是他,这个人马上要来济南,万一我死在你的刀下,请你替我把他挡回去。

    陶铸道:好!还有呢?

    何一刀道:其他不敢有劳,阁下可有甚么交代?

    陶铸也想了想,道:如果我死在你的刀下,有劳你把我的尸体交给江湖野马,请他把我跟我的拜兄膏药张一起埋葬,反正我已经欠他一笔,索性再多欠一点,来生报答起来也比较方便。

    何一刀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出刀吧!

    陶铸忙道:且慢,在下还有两件事,想让阁下知道。

    何一刀道:你说,我在听。

    陶铸道:第一件,据说申公泰已经伤在断刀浪子叶红刀下,伤势如何?不得而知,不过你放心,只要他还能动,我就一定把他赶出济南。

    何一刀神色一振,道:好,好!第二件呢?

    陶铸道:第二件事关阁下生死,希望你能仔细听着。

    何一刀不耐道:甚么事?快说!

    陶铸陡然高举钢刀,喝道:快刀陶铸的刀不是唬人的,是杀人的

    喝声未了,刀锋已到了何一刀面前,跟先前那一刀如出一辙。

    何一刀也暴喝一声,又是一刀直劈而出,刀势比方才那一刀更快速、更威猛。

    但陶铸这次却没有倒退,只见他刀锋一带,已欺进何一刀怀中。

    就在何一刀侧身回刀之际,陶铸瘦小的身体已自他肩上翻过,人刀紧黏在他背后,同时滑落下去。

    而这时何一刀威猛的刀锋,也已疾若流星般劈到。

    陶铸急忙飞扑出去,他动作虽快,但头顶上长发仍被削下了一大片!

    长发随风飘起,散得遍地皆是。

    目光所及,四周依然人影全无,但惊呼之声却从四面八方传了出来。

    最后一抹夕阳,也逐渐从何一刀头上消失,只听得当当两声,他手中钢刀已先落地,紧跟着身体一阵摇晃,庞大的身躯也终于直挺挺的朝后倒去。

    陶铸却在这时陡然从地上弹起,飞也似的扑向停在街道那匹乌黑的坐骑。

    祠堂两扇厚厚的门忽然敲开,江大少、何涛、曹老板、李公度、以及龙府姑娘龙飘飘等人通通从门里冲了出来,将何一刀的尸体团团围住,同时也有几十条人影自林中窜出,阻住了陶铸的去路。

    那几面紧闭着的柴门也先后敞开来,粉面阎罗曹刚在十几名锦衣卫高手的护卫之下,自门中阔步而出,距离陶铸至少尚有两丈远,便停下脚步,官腔十足道:姓陶的,你杀了人就想一走了之么?

    陶铸昂然道:曹大人只管放心,你现在赶我都赶不走的。

    曹刚道:哦?莫非你也对那批宝藏感兴趣?

    陶铸道:宝藏是江湖野马的,我不想跟他抢。

    曹刚冷笑一声,道:如果亚马死了呢?

    陶铸道:那么那批宝藏也就永无出土之日,我更没有插手的必要了。

    曹刚怔了怔!道:既然如此,你还留在济南干甚么?

    陶铸道:我在等你,曹大人。

    曹刚又是一怔!道:等我干甚么?

    陶铸道:等你曹大人交人,你甚么时候把申公泰交给我,我甚么时候走路。

    曹刚仰首哈哈大笑道:好,好,想不到你陶铸倒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陶铸道:人无信不立,陶某答应过人家的事,就非替人办到不可。

    曹刚脸色一寒,道:快刀陶铸,凭良心说,你的刀法的确不慢,不过你要想在我曹某面前撒野,只怕还差了点。

    陶铸笑笑道:也许,所以直到现在我还站在这里,没有贸然出刀。

    曹刚冷笑道:看来你想不出刀也不行了。

    陶铸面色陡然一冷,道:曹大人,如果你识时务的话,最好不要逼我动手。

    曹刚飞快的朝四周扫了一眼,道:听你的口气,你带来的人好像还不少?

    陶铸道:也没有多少,只不过三、五百人而已。

    曹刚暗吃一惊!道:人呢?

    陶铸道:都在对岸等我。

    曹刚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甚么?你说你带来的帮手,都在江那边等你?

    陶铸道:不错,你一定急于想听听他们不跟随我过江来的原因,对不对?

    曹刚道:说下去,我正在听着。

    陶铸道:那是因为这次随我前来的,是万剑帮邵帮主本人。

    曹刚冷冷的笑着道:是邵帮主本人又怎么样?是不是因为他的分量太重,怕把渡船压沉,所以不敢过江?

    陶铸道:那倒不是,真正的原因是当年邵帮主为了营救一位好友,曾经与秦光斗约法三章,只要秦光斗在济南一天,邵帮主就绝不过江,所以他才不得不留在对岸等我。

    曹刚恍然一笑道:如此说来,就算我把你宰掉,邵帮主也帮不上你的忙?

    陶铸道:那当然,不过那么一来,邵帮主就有理由过江来找秦光斗兴师问罪了。

    曹刚一怔!道:人是我宰的,他找秦光斗问哪门子的罪?

    陶铸道:是啊,到时候秦光斗也一定会这么说,但只凭这句话,就想把邵帮主大批人马赶回去,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事,你猜最后秦光斗会怎么办?

    曹刚道:你说呢?

    陶铸道:我想他为了急于想把邵帮主赶离济南,以免影响他的大事,非亲自动手把元凶找出来不可,那时您曹大人就知道杀我陶铸或许容易,想要收拾后面无穷无尽的后患,只怕就难了。

    曹刚听得一声没吭,只默默的瞪着他,似乎正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陶铸不慌不忙接道:所以如果我是你曹大人,我绝对不会硬干,你要知道把我陶铸留在济南,无论是死是活,对你曹大人说来,都是一件极端不利的事。

    曹刚依然没有搭腔,原来那副趾高气昂的神态,却已随之一扫而光。

    陶铸立刻又道:曹大人不妨回去仔细衡量一下,一旦有了决定,随时派人通知我一声,我在城北的曹家老店静候佳音。

    曹刚眉头猛地一皱,道:城北的曹家老店?

    陶铸道:不错,也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要钱不要命曹小五所经营的那间老店,如果曹大人不知道在甚么地方?不妨直接问问店主,他现在就站在你后面的广场里。

    曹刚匆匆回顾了一眼,只见使他头痛的那批人,全都在紧盯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敌意,好像何一刀是死在他手上一般。

    当下忍不住冷哼一声,道:原来你早就跟那批人联上手了!

    陶铸笑笑道:曹大人太多疑了,我虽然投宿在他的店里,至少目前还没有跟他们联手的打算,只要你肯放人,申公泰前脚过江,我后脚就走,绝不在济南多留一天,不过我希望日子不要拖得太久,否则以后的事可就难说了。

    曹刚低下头,似乎已开始衡量得失。

    陶铸不待他回话,便已将钢刀还进鞘中,转身跨上马鞍,轻轻把缰绳一抖,那匹马已踏着碎步,擦过曹刚身旁,缓缓往前走去。

    直走出四、五丈远,曹刚才陡然大喝一声,道:慢着!

    陶铸懒洋洋的回望着他,道:曹大人还有甚么吩咐?

    曹刚扬手北指,道:好,你走,你现在就离开济南,我保证三天之后派人把申公泰送回去。

    陶铸缓缓摇摇头,道:那我就在曹家老店里等三天,总之还是一句老话,申公泰一天不走,我就一天不离开济南。

    曹刚阴森森道:姓陶的,你太不识抬举了,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么?

    陶铸淡淡道:你当然可以动我,好在你已知道我的住处,你随时可以派人把我赶出去不,依我看还是由你自己动手的好,因为你手下除了已经负伤的申公泰之外,实在没有一个是我的敌手,派来也是白送死,如果你不信,就不妨试试看。

    说完,策马从容而去,连头都没回一下,好像早已料定曹刚那批人不会追赶。

    曹刚果然动也没动,直待陶铸的踪影完全消失,才缓缓回转身子,目光如电的朝祠堂前面的广场望去。

    可是广场上原有的人,不论死的、活的都已一个不见,只有萧红绫正倚在祠堂门前的柱子上,还在不断地向他招手。

    曹刚愣住了!心中迟疑了半晌,才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他的那批手下不待吩咐,已将祠堂包围住,而且个个刀剑出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萧红绫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连她那条十丈柔情还都系在腰间,解都没解下来。

    曹刚走到她面前,就像欣赏一朵花似的上下打量了半晌,方道:萧红绫,凭良心说,我还真有点佩服你,你居然敢一个人留在这里,实在够豪气,可比那些大男人强多了。

    萧红绫淡淡的笑了笑,道:老实说,我也正在佩服你曹大人,那姓陶的在你面前如此傲慢无礼,也亏你忍得下来,如果换了我,拚着那批宝藏不要,我也非把他宰了不可。

    曹刚傲然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我连这点事都不能忍,我还能成甚么大事?

    萧红绫道:可是我真有点替你发愁,这件事一旦宣扬出去,今后你还有何面目在江湖上走动?

    曹刚脸孔一板,道:这件事不劳你操心,你只要老实告诉我,龙飘飘那批人躲在哪里就行了!

    萧红绫噗嗤一笑,道:谁说他们在躲你?

    曹刚道:如果不是躲我,为甚么只一会工夫,所有的人就全不见了?

    萧红绫道:那是因为他们都去赶着办事,把我留下来,就是叫我知会你曹大人一声,以免日后你怪我们把你甩掉?

    曹刚神色一动,道:哦?你倒说说着,他们都去赶着办甚么事?

    萧红绫神秘兮兮道:去挖坑。

    曹刚紧紧张张道:在哪里挖坑?

    萧红绫道:就在后面那块荒地上。

    曹刚皱起眉头道:奇怪,这种时刻,他们赶着在那块荒地上挖坑干甚么?

    萧红绫也蹙眉嗔目道:曹大人,你莫非被快刀陶铸给吓糊涂了,怎么这点脑筋都转不过来?如果我说他们是为了赶着埋葬何一刀,你相信么?

    曹刚想了想,道:我当然不相信。

    萧红绫道:那你还站在这里干甚么?

    曹刚又沉思了一阵,才猛一甩头道:走,带我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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