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已散,星已沉。
风中下时飘来薄雾,泥土已被露水打湿。
亚马的衣裳也湿透,他醒来时,恰好听见远处传来的第一声鸡啼。
恰巧也看见东方黑暗穹苍,转变成一种充满了希望的鱼肚白色。
他醒来时,大地恰巧也跟着苏醒。
等他站起身来时,灰暗的远山已出现碧绿,风中也充满了从远山带来的木叶清香。
山坳间炊烟四起,近处却根本看不到农舍人家。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假如这里就是昨日停车的地方,那座用钢板搭建的屋子呢?
萧洁洁、萧媚媚呢?
这两个女人如此故弄玄虚,大费周章,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要跟别人打个赌?
摸摸手上的戒指,亚马心中苦笑,到底这戒指的主人是谁?
亚马又笑了,如果没有更多的线索,他就算想破头也是没有用。
遇见无可奈何的事?他总是用笑来作结束的。
他脱下身上已潮湿的衣服,搭在肩上,开始大步走回去。
他就住在城里的六福客栈现在他只想先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的吃一顿,再好好的睡一觉!
六福客栈的肉包子做得很好,鸡丝汤面也不错,床上的被单总是换得干干净净的
远远看见六福客栈的金字招牌,他就已将所有不愉快的事,全都忘光。
因为所有愉快的事情,都已在那里等着他!
现在亚马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大盆热水里了。
闭上了眼睛,左手的拇指却有意无意地在玩弄着小拇指上的那枚戒指
全身都被露水浸湿之后,能找个地方泡热水澡,的确是件很愉快的事!
他觉得自己运气总算不错,旁边炉火正旺,炉子上的一支大铜壶,里面的水也早就烧得沸腾。
屋子里充满了水的热气,火炉的热气,令人觉得懒洋洋的舒畅。
他刚刚才在楼下的厅堂里,吃了一份六福客栈大厨师特别推荐的六福套餐。
昨夜又连续两次艳遇,一次在行驶中的马车上,一次却是在一间钢板搭建的牢笼内
虽然有一点被愚弄的感觉,但那又有甚么关系?
小小的一些变化,也就等于是小小的一些刺激
只不过他拨弄左手小指上的那枚戒指
他刚才已仔细看过了,那是一枚形式古怪的玄铁戒指,铸成了一个长发美女的头,却有蝙蝠的翼,蛇身绕成的指环
黑黝黝、古怪怪的,戴在手上实在不雅,却不知怎么搞的?这枚戒指戴上去时不觉得,此时要取下来,竟被小指的骨节挡住,怎么也取不下来
除非把小指切掉!他当然是不肯把自己小指切掉的,还是暂时先戴着吧,等以后弄到一把利刀或宝剑甚么的,也许能将这戒指切开
亚马叹了口气,决定不再胡思乱想,尽力做个知足的人,他闭着眼睛享受着热水浴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
他没有听错,门的确被人推开了。
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否看错了?他看见从门口进来的,竟是四个女人!
四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不但人美,风姿更美,一身窄窄的紧身劲装,衬得苗条的身子,更是婀娜动人。
亚马一向喜欢细腰长腿的女人,恰巧这四个女人的腰都很细,腿都很长
她们微笑着,大大方方的推开门就走了进来,就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屋子里,正有个赤裸精光的大男人在洗澡似的。
可是她们四双明亮而美丽的大眼睛,却又偏偏都盯在亚马的脸上。
亚马平常并不是个会害羞的人,但现在他却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用不着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已红了。
忽然有一个少女笑道:听说这个亚马,外号叫做武林种马我怎么只看见一条猪?
怎么我看见的不是猪而是狼色狼!那第一个说话的,身材最高,细细长长的一双凤眼,虽然在笑,仿佛也带着逼人的英气。
无论谁都看得出来,她绝不是那种替男人倒洗澡水的女人!但是她却走过去,提起了炉子上的那支大铜壶。
那是一壶沸腾着,冒着大量蒸气的滚水!
她将那壶水提到了亚马的澡盆前,微笑着道:这头色狼的洗澡水好像有点凉了,我再替他加上一些热的
亚马望着她手上的这壶水,虽然有些吃惊,但若叫他赤裸裸地从四个女孩子面前站出来,他还真没有这种勇气,而这样烧得滚开的水,若是淋在身上,那滋味当然更不好受。
他正不知是该站起来好?还是继续坐在水里的好?忽然发觉,现在就算想站,也来不及了!
一个始终不说话,看来最文静的女孩子,已忽然从袖中抽出了一柄尺多长,精光四射的短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森寒的剑气,使得他耳后到肩头,都起了一粒粒的疹子
那长身凤眼的少女,已慢慢的将壶中的滚水倒进他洗澡的木盆内,淡淡的说道:我看你最好还是安分些,我这四妹看来虽然温柔文静,可是杀人从来也不眨眼的。
她的滚水仍继续往里面倒,一面啧啧有声道:好家伙,这壶水烧得真烫若是不小心淋到了身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盆里的水本来就很热,现在简直已烫得叫人受不了!
亚马的头上已冒出了汗,铜壶里的水却只不过才倒出不到四分之一。
这壶水若是全部都倒进来,盆里的人只怕真的要被烫得熟透!
亚马忽然笑了他居然笑了?倒水的那个少女,用一双有威棱的凤眼瞪着他,冷冷道:你好像还很开心?
亚马看来的确很开心,微笑着道:我只不过觉得很好笑!
好笑?有甚么好笑的?
这少女倒得更快了,亚马却还是微笑着道:以后我若有机会告诉别人,说我洗澡的时候栖霞四凤在旁边替我添水,若是有一个人肯相信,那才是怪事
原来他已猜出了她们的来历。
长身凤眉少女冷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有点眼力?不错,我是蒋秀凤。
亚马道:杀人不眨眼的这位,莫非就是石巧凤?
石巧凤笑得更温柔,轻声道:可是我杀你的时候,一定会眨眨眼的。
蒋秀凤道:所以我们并不想杀你,只不过有几句话要问,你若是答得快,这壶水就不再往里面倒,否则等到全部倒光
站在侧面的孙华凤叹了口气,接着道:到那时候,你这个人大概也煮成熟的了。
站在一边的薛翠凤也叹道:猪煮熟了还可以卖烧猪肉,人煮熟了,就恐怕只能拖去喂狗啦!
亚马也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好像已经快煮熟了,你们有话为甚么还不快问?
蒋秀凤道:好,我问你,你昨天是不是到大富豪赌坊去过?
亚马苦笑道:你们连赌坊的名字都搞清楚了,又何必再来问我?
蒋秀凤又道:你是不是在赌坊里遇到一个像火药库一样的女人?
亚马眯起眼睛,回味无穷,道:先是像火药库,后来就变得像火山
这中间的转变过程和转变滋味,只怕她们一辈子也猜不到。
蒋秀凤只是瞪着眼道:她人呢?
亚马余韵犹存道:我也正想找她,你们若是找到她,不妨顺便也通知我一声。
蒋秀凤奇道:你真的不知道?
亚马道:我只有在喝醉酒的时候才会骗女人,现在我根本还没开始喝酒
蒋秀凤咬了咬牙,忽然又将壶里的水倒下去不少,冷冷的说道:你在我们面前,说话最好老实些!
亚马苦笑道:现在我怎能不老实
蒋秀凤道:明明你跟她一起坐马车走的!
亚马点头:的确不假。
蒋秀凤道:你们坐车到哪里去?
亚马长叹:不知道,我被蒙上眼睛,然后被丢进一个钢制的囚室里,然后
然后他就没有再说下去,那四个女人当然是不会知道然后到底发生了甚么事的。
蒋秀凤只是惊奇地瞪大了眼睛,道:武林种马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怎么轻易就被人蒙上了眼睛,丢进了囚室里去的?
那位杀人不眨眼的温柔四妹笑道:武林种马好色如命,只要见到漂亮女人,就连魂都没了,还不是任由那姓萧的女人摆布
这句倒是实话,亚马只有叹气道:我这人唯一的毛病就是好色如命,你们四个人又恰巧都是漂亮女人,难道就不怕我
他好像忘了自己脖子上正架住一把锋利的短剑。
他赤裸裸的身体突然作势要从水里站起来!
这样一个脱光了衣服的男人,泡在澡盆子里还不怎么样,要是从水里突然站了出来
栖霞四凤果然花容失色,吃惊闪避。
石巧凤手中短剑本能地一挥,向亚马的肩头斩了下去,谁料亚马的肩头忽然一斜一晃,那一剑就滑了下去,砍在木制的浴盆上。夺地一声,浴盆被削去一大块!
接著哗地一声,亚马虽然仍是好端端地坐在浴盆内,却已没有多少水可以遮掩了
亚马不由赞道:这么结实的木盆,一剑就能削去一大半,石姑娘好深厚的功力!
石巧凤的脸都红了,她那看似轻巧的一削,其实是她栖霞门中的一招精妙武功巧针渡劫,竟被他轻易地滑了开去
栖霞四凤全都脸红了,蒋秀凤将手里的铜壶放回火炉上,整了整衣衫,向亚马检衽为礼,石巧凤的短剑也收了回去。
四个穿着衣裳的年轻少女,忽然一起向一个赤裸男子躬身行礼,你若遇见了这种事,一定连作梦都想不到那会是甚么样子?
亚马自己也怔住!他也想不到这四个强横霸道的女孩子,怎么突然变得前倨后恭了起来?
蒋秀凤领头,向他躬身为礼,道:栖霞门下弟子蒋秀凤、孙华凤、薛翠凤、石巧凤,奉家师之命,特来请亚马公子明日午间,便餐相聚,不知亚马公子是否肯赏光?
我倒是想赏光的,只可惜我就算长着翅膀,明天中午也飞不到栖霞山的玄真观去
蒋秀凤笑道:家师也不在玄真观,现在他老人家已经在荣华富贵楼恭候公子的大驾。
亚马更是吃惊:荣华富贵楼?雷太夫人也会在座?
不,三月初七是雷太夫人的八旬大寿,家师正好是太夫人娘家亲戚,所以提早来了
令师要请我喝酒吃饭,就只单单为了要打听那个姓萧的女人?
蒋秀凤眨了眨眼道:若是亚马公子肯赏光,我们也不敢再打扰,就此告辞了。
亚马道:你们已没有别的话问我?
蒋秀凤微笑着摇了摇头,态度温柔而有礼,好像已完全忘记了刚才还要把人煮熟的事。
孙华凤倒是个老实人,忍不住笑道:我们久闻武林种马大名,所以只好乘你洗澡的时候,才敢来找你。
亚马苦笑道:其实你们随便甚么时候来,随便要问甚么,我都不会拒绝的!
薛翠凤眨着眼道:亚马公子真的不生气?
石巧凤也怔住了!道:我们对你这样子,你还开心得要命?
亚马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
他微笑着道:非但开心,而且还要感激你们给了我这个好机会。
石巧凤忍不住诧道:甚么机会?
亚马悠然道:我洗澡的时候,你们能闯进来,你们洗澡的时候,我若闯了进去,你们当然也不会生气的;这种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我怎么能不高兴?
栖霞四凤的脸全都红了,突然一转身,全都冲了出去。
亚马这才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我下次洗澡的时候,至少也得穿条裤子。
亚马洗澡的地方,只是这家六福客栈的厨房。
他只是随便披了一件罩衫,就回自己的寓所。
他本打算一回房间就直接钻进被子里去,好好的睡上一觉的。
谁知他却张大了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他知道自己是个浪子。
流浪也是种病,就像是癌症一样,你想治好它固然不容易,想染上这种病也同样不容易,所以无论谁都不会在一夜间变成浪子。
假如有人忽然变成浪子,一定有某种特别的原因。
他之所以会变成浪子,是在十七岁的那年,因为遇到一件要去跳河的伤心事!
结果他没去跳河,而变成了浪子。
浪子是从来不会去跳河的!除非那天的河水碰巧很温暖,而河里碰巧有个美丽的女人在洗澡。
浪子一向不愿意虐待自己;因为这世上唯一能照顾他的人,只有他自己!
亚马对自己一向照顾得很好;有车坐的时候,他绝不走路;有三两银子一天的客栈,他就绝不住二两半的!
六福客栈中天字号的几间上房,租金正是三两银子一天。
到六福客栈去住过的人,都认为这三两银子花得并不冤。
宽大舒服的床,干净的被单,柔软的鹅绒枕头,还随时供应热水!
亚马正躺在这样一张舒适的床上,他却无法入睡。
只要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两个女人。
一个女人穿着件轻飘飘、淡紫色,柔软的丝袍
另一个却像迷蒙中的天使,赤裸天使
而且还莫名其妙地送他一只戒指:除了你,我们实在不知道该去找甚么人!
亚马打从心底叹口气,找我又有甚么用?又不提示半点线索!
就在他叹气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在敲门。
亚马随口应道:进来!门一推开,进来的是店小二,他是来冲茶加水的,看起来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一面往奎亚里冲水,一面搭讪着道:初春的天气最恼人,白天鸟儿在窗外唱歌,晚上猫儿在屋檐上叫春
亚马望着他,早就算准了这小子必定还有下文。
店小二果然又接着道:这种恼人的春天,一个人睡觉,实在睡不着。
亚马笑了:你是不是想替我找个女人来陪我睡觉?
店小二也笑了:公子爷是不是相找个女人?
亚马道:女人我当然想要的,只不过也得看是甚么样的女人!
店小二眯着眼睛笑道:别的女人我不敢说,可是这个女人,我保证公子您一定满意,因为
亚马道:因为甚么?
店小二笑了笑,笑得很暧昧、很神秘,压低了声音道:这个女人不是本地货色,本来也不是干这一行的,而且除了客官你之外,她好像还不准备接别的客!
亚马道:难道还是她要你来找我的?店小二居然在点头。
亚马眼堕兄了,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两个女人的影子
他没有猜错。
店小二带来的果然是她。
这位是萧姑娘,这位是亚公子
亚马笑了,他名叫亚马,却并不姓亚,他姓马!
店小二不懂他在笑甚么?只道:你们二位多亲近、亲近
店小二鬼鬼祟祟地笑着,踮着腿尖溜了出去,还掩上了门。
萧姑娘就站在那里,垂着头,一双柔白纤柔的手,玩弄着自己的衣角。
亚马笑了:你到底是妹妹还是姊姊?
她没有开口,只是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拉她的衣带。
衣带松开了,衣襟也松开了。
那一双饱满又有弹性的半球,就忽然弹跳了出来!
春光明媚的大白天,她的全身就纤毫毕露地呈现在他眼前了。
亚马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你今天已不是鸵鸟啦?
只希望你仍是种马!
亚马伸出手来拉住她的手:你做别的事,是不是也这么干脆?
萧洁洁摇摇头:我捉迷藏的时候,就喜欢兜圈子。她微微一笑,用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直视着他:而你总不至于是找我来捉迷藏的吧?
亚马道:我不是,我不想再被蒙住眼睛。
萧洁洁道:不蒙眼睛就不能捉迷藏,事实上我这一次也不是来陪你捉迷藏的
亚马苦笑道:我看得出来。
萧洁洁柔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来干甚么的,我也知道你要的是甚么,那么我们为甚么还要像捉迷藏一样地兜圈子?
她笑得更妩媚、更迷人,只不过她身上最迷人的地方,却绝不是她的微笑,而是一些男人不该去看,却又偏偏要去看的地方
看着看着,亚马就已经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连嘴里都在发干!
萧洁洁当然看出他身上这些变化,和另一件更要命的变化!
他的手只轻轻一拉,她就像是一条鱼似的滑进了他的被窝,那么轻巧、自然。
可是她的身子却不是鱼。
无论在江里、河里、湖里、海里,都绝不会有一条鱼像她的身子这么光滑、柔软、温暖不,至少她还是像一种鱼章鱼!
如果她有八只爪,一定也都紧紧的搂了上来;现在她就觉得只有两手、两脚很不够用
既要搂他,又要抱他,还要接引他入关,简直手忙脚乱,不知先做哪件事才好
亚马叹了口气道:你何不安静等着,让我来替你服务?
萧洁洁笑了:你说得对,你外号武林种马服务女人的经验一定不少!
她果然放松了自己,任由亚马引领着,由浅而深,渐入佳境,终至高潮迭起,欲罢不能
她已经连续攀过了三个高峰了,她已经汗流浃背,气息如兰了,但是她还是嘶喊着:我还要!
然后她又忍不住腾身而上,道:我要
她又开始以女骑士之姿,全力驰骋,尽速奔驶
这座活火山终于又爆发了!原本就芬芳,这下更浓郁了!
亚马终于也醉在这种浓郁的芬芳中了
她已在喘息,已在颤抖,却努力地再翻滚到下面,咬住了他的耳朵,哀求着道:给我!给我就在这样的浓醉中,亚马终于也像火山一样的爆炸了!
亚马睡得很甜,他已很久没有睡得这么甜了。
他不是圣人,他是男人,是个正常而健康的男人。
这种男人多半拒绝不了美女的诱惑!萧洁洁更不是圣人,她是个青春少女。
这种女人多半也拒绝不了亚马这种男人。
所以干柴遇到烈火,一发不可收拾!所以亚马才会这么累,才会一觉睡这么久。
等他一觉醒来,天都快要昏黑了等他醒来,佳人已杳,枕上仍有余香
他心满意足地掀被而起,才发觉自己是赤条精光的。
亚马一向认为穿着衣服睡觉,就像脱了裤子放屁一样,是件既麻烦又多余的事。
何况在与一个像萧洁洁那样的绝色美女,在床上肉搏厮缠之后
他一笑下床,要找件衣服来穿,却找不到。
一件衣服也没有,连一件内裤也没有!不止衣服、裤子不见了,所有银钱、杂物,所有属于他私人的东西,全都没有了!
有,还有一件,就是戴在他左手小指上的那只戒指!
有,又有一件,是留在墙上的两行娟秀的字,是用女人化妆用的胭脂写的:号称种马不留种?连续两个。
父子如何来相认?送还戒指!
亚马一刹那如遭雷殛,险些昏倒!
亚马号称武林种马专会偷女人的心。
亚马专以风流自赏,对于美女,向来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自己是个无根浪子,他不适合有家!除非他下定决心不再流浪!
流浪是一种恶习,就像抽大烟上瘾一样容易,要戒掉却要下极大的决心才行!
也许会在某一天,当他遇到一个能让他下这个大决心的女人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碰到!
所以他随时给自己一个警告:可以风流,绝不下流;可以留情,绝不留种!
绝对不能像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里,主角段誉之父段正淳那样,四处风流又四处留下孽种,那样不但害苦了许多女性,弄到后来,亲生兄弟姊妹一大堆互不相识,随时都有可能在无知的情况下,演出兄弟阏墙,或是兄妹乱伦的悲剧来!
多少年来他一直都自我控制得很好,直到昨天
自从昨天在大富豪赌坊,遇到一个像火药库的女人
亚马怎么会这么糊涂?这两个女人到底有甚么魅力?
或者只是因为那种催情药?昨夜搀在酒里,此刻又留在枕上的这种香味?
他伸手从枕上捡起一根长长的秀发,这就是她的,萧洁洁的!
他正在苦笑,却无意中发现压在枕头下的,竟是十张黄金百两的银票!
这算甚么?黄金一千两,是买种的钱?还是遮羞费?
他真想找点酒来喝喝,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奇异的乐声。
乐声轻妙飘匆,开始的时候仿佛在东边,忽然又到了西边。
接着四方八面好像都响起了这种奇异的乐声
亚马流浪过不少地方,也经历过不少危险,他想起这种音乐。
正是丝路上敦煌、哈蜜一带,边疆回民最爱的那种音乐。
边疆音乐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
亚马只觉得全身发热,连心都跳得比平常快了两、三倍。
他推开窗子往外望去,他的窗外正是这客栈的后院。
突然砰地一声,后院的墙被撞开!
两个卷发、虬髯、勾鼻、鹰眼,精赤着上身的昆仑奴,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撞破了围墙,出现在后院。
身上只穿着绣着金花的撒脚裤,脚上金色马靴的尖端高高翘起,左耳上还挂着个很大的金环!
他们手里捧着一大卷红毡,从破墙外一直向里铺到亚马的窗口!
然后就凌空一个翻身,同时退了出去,连眼角都没有瞟向亚马一眼,就好像窗口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似的。
亚马仍是沉住气,因为他知道好戏正在后头。
这两个昆仑奴来得虽是奇突诡秘,但也只不过是跑龙套的,主角一定还没有登场。
破墙处果然立刻又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两个打扮得奇形怪状的蛮女,满头黑发编成了七、八十根细辫子,每根辫子上还绑个小小的蝴蝶结,红的、绿的、黄的、金的,东一撮、西一堆,随着音乐摇来摇去。
摇得亚马眼都花了!
两个小蛮女手上,都提着一只大花篮,正用嫩藕般的粉臂,将五色缤纷的花瓣,撒在红毡上。
两个人都长得很美,短裙下面露出一截吊首的小腿,赤着脚,足踝上戴着一串小小的金铃,随着舞姿,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亚马的眼睛张得更大了。
只可惜她们也一样,连眼角都没有瞧亚马一眼。
亚马自己却面红耳赤,他这时才想起他的衣服被偷光了,他正精赤着身子!
情急之下,只得将床单扯下,从正中央撕开一个洞,往头上套了下来,变成一件松松垮垮的怪袍子,无论如何,总比光着屁股好!
这两个小蛮女连正眼都不瞧他,却是不停地斜眼偷瞄,媚眼含笑
接着四个长裙曳地,高髻堆云的宫装少女,手里捧着四盏宫灯,袅袅而来。
这四个捧灯少女,都是美若天仙,风姿绰约
看来这院子里不但愈来愈有趣,而且愈来愈刺激了。
接着又有八名高大健壮的昆仑奴,抬着一架胡床,自门外大步而入。
胡床上斜倚着一个紫衣贵妇,手里托着个亮银水烟袋,悠悠闲闲地吸着,轻烟云雾般四散缥缈,她的面目就如在云雾间。
她手里拄着一支很长的龙头拐杖,床边还有个小女孩,正在轻轻的替她槌着腿。
亚马暗中叹了口气。
他虽看不到这紫衣贵妇的面目,但看到这龙头拐杖,看到这槌腿少女,无论谁都能猜得出,她年纪一定已经不小。
无论甚么事,其中若有美女参加,总是会有趣得多。
美女愈多当然愈有趣。
美中不足的是,正要上场的主角年纪却已不小!
事情发展到这里,一直都很有趣。主角若也是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岂不就十全十美了?
幸好亚马一向很会安慰自己:无论如何,这老太婆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角色,只看到她这种气派,江湖中只怕已很少人能比得上!
所以这件事毕竟还是很有趣的!
突然那老太婆一口浓烟,箭一般的向亚马喷了过来。
好浓的烟!
亚马虽然喝酒,却不抽烟。
突然地被这口烟一呛,几乎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他正要开口怒骂,却又及时忍住。
一个老太婆能将一口烟喷得这么远、这么直、这么有劲,你还是对她客气一点的好!
他眼前的烟味还未消散,就听见一个声音道:你是谁?怎么会在妹妹的房间里?
这声音又响又脆,听起来倒不像老太婆。但也并不好听,问起话来又凶又横,就像官老爷在问小偷。
亚马叹了口气,苦笑道:这里好像是一家客栈,这间房子也好像是我租的,这里也好像没有妹妹,连姊姊都没有
他话未说完,又是一口浓烟迎面喷了过来。
这口烟更浓,而且恰巧就在他讲话要换气的地方,直冲而入。
亚马被呛得忍不住咳嗽起来,脸上好像被劲风刮到一样,这老太婆的内劲实在有够强!
只听她又说道:我问你一句,你就答一句,最好少玩花腔,明白了吗?
亚马摸着脸,苦笑道:看样子我想不明白都不行!
紫衣贵妇道:萧媚媚在哪里?你快点去叫她滚出来!
亚马又叹了口气道:抱歉得很,我不能去叫她滚出来!
为甚么?
亚马道:第一,她不是球,不会滚;第二,这里根本没有一个叫小妹妹的,就连小姊姊也走了!
突然一声清叱:你找死!
烟雾中突然飞来一条人影,寒光一闪,直取至咽喉。
这攻势来得好快,幸而亚马也不慢。
攻势入窗内,亚马却已闪出了窗外。
只是他刚躲过这一剑,第二剑又跟着来了;一剑接着一剑,又狠又快!
亚马闪开第七剑时,才有机会辨清这人,正是刚才在为紫衣贵妇槌腿的小女孩!
其实她也不算太小,至少也有十二、三岁,只不过因为尚未发育完全,看来瘦瘦弱弱的
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剑法就已如此凌厉辛辣,假以时日,将来还得了!
突地寒芒一闪,她左手竟又出现另一柄短剑,疾撩而至,就像毒蛇的牙齿!
亚马凌空倒翻,堪堪避过,谁知这小女孩却惊叫一声:不要脸,不要脸!
原来亚马罩着一张床单,紧急中那样一翻,竟被她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亚马落地,也是惊魂甫定,刚才那一招实在太险!
小女孩涨红了小脸,怒道:你好不要脸你。
她实在讲不下去,亚马只有苦笑:不要脸总比不要命的好!
胡床上那紫衣贵妇唤道:巧儿退开!
这巧儿才退开,那两名卷发虬髯的昆仑奴已出现在他面前,看来就似两座铁塔似的!
亚马叹了口气,喃喃道:小的实在太小,大的又实在太大,这怎么办?
这两座铁塔正十指箕张扑来,各捉住他一条手臂,两下使力一扯,正要将他撕成两半。
亚马却大喝一声,两手只一扭一缩,就像灵蛇似的脱出了敌人的掌握。
两名昆仑奴顿失重心,双双向后跌了出去,一屁股坐到地上,痛得龇牙咧嘴。
两名洒花小蛮女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两个昆仑奴一跃而起,大喝道:是我们没有抓好,不算不算!
虎吼一声,又双双扑了过来。
亚马身子突地往前一冲,从他二人的胁下游鱼似的钻了出去,一步就窜到了胡床之前,笑道:还是你不大不小,你若不是太老了些,刚刚好跟我能配得上!
紫衣贵妇冷笑道:你说我太老了吗?
她伸手一挥,一股轻风将她面前的云雾全都吹散。
亚马居然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就像见到了鬼似的,一步步往后退。
他从未想到,看见的竟是这样一张脸孔
一张又漂亮,又年轻的脸。
虽然又涂胭脂又抹粉,甚至还淡淡地扫上一些蓝眼影,尽量要自己打扮成大人的样子,却还是掩不住满脸的稚气。
就正如老太婆水远没法子用脂粉掩住脸上的皱纹一样,无论多厚的脂粉都不行。
这个派头奇大,又抽烟,又要人槌腿的小老太婆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而已!
亚马实在是大大的吃了一惊!
紫衣少女已慢慢的从胡床上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铜铃般地瞪着他。
亚马一步步往后退,紫衣少女就一步步往前逼去,手里居然还拄着那根又粗又大的龙头拐杖。
这小姑娘明明又年轻又漂亮,为甚么偏偏要装出老太婆的模样?
看她最多也只不过十五、六岁,又怎么会有那么深厚的功力?就连她身边一个捶腿小丫头,都有那么高的剑术。
当然这些洒花蛮女、捧灯少女、昆仑奴,也绝对不是普通角色。
这小姑娘是凭甚么本领能降服得住这些人的?
亚马实在想不通,他也没有时间去想,因为这小姑娘正在一步步逼近他。
她的眼睛虽美,瞪着你的时候,却像老虎要吃人似的,冷冷道:我老不老?
亚马呐呐道:不不老!
紫衣女又道:你是不是想跟我配一对?
亚马道:想不想
他说的倒不是假话,像这样的女孩子,也没有人能受得了的。
紫衣女道:你想不想要命?
亚马道:想。
紫衣女道:你知不知道我会杀人?
亚马道:你的确不像是会杀人的样子。
她冷冷道:我三岁就开始学剑,九岁时杀了第一个人,接下来每个月至少杀一个,你算算已杀了多少个了?
亚马倒抽了口气:好像已有七、八十个了吧
所以再多加你一个,也没有甚么关系。
亚马突然大笑道:不用吹牛了,你只不过说一大堆谎话想吓唬人,就像搞这样一堆花招想要装大人
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她身子忽然一转,手里的龙头拐杖一招银河倒泻向亚马刺了过来。
她用的竟是剑法!
不但是剑法,而且是剑法中最轻盈的一种。
这么长、这么重的一根拐杖,在她一双白生生的小手里,竟好像变得没有四两重。
亚马惊急后退:你真的要杀我?
紫衣女的龙杖已闪电般向亚马攻出了九招,剑走轻灵,变化无方。
亚马的人已被裹住。
但这紫衣女蜜如丝茧的剑法,却偏偏沾不到他一片衣角。
突然清啸一声,九尺长的拐杖笔直地插入地上,紫衣女的人,却已在拐杖上风车似的向亚马攻了过去。
她这一着,竟以拐杖作骨干,以人为武器,招式变化诡异,更出人想像。
亚马脚步错动,连连闪退。
紫衣女突又一声清啸,冲天而起,拐杖仍插在地上,她手里却多了柄精光的短剑。
剑本来就藏在拐杖中的,一到了她手里,人与剑似乎就已融为一体,连人带剑,向亚马疾绞过去。
亚马的冷汗已被吓出来了,遇到了这样的险着,他竟已无还手之力?甚至没有半点招架之功!
她的剑如长虹惊天,刚刚飞到亚马面前,他却身子突然一转,向前冲出,同时拔出了地上的拐杖。
紫衣女长啸不绝,凌空翻身,回剑反刺!
亚马头也不回,随手将拐杖一扬。
只听得铮的一声,火星四溅,短剑已没入拐杖里!
紫衣女的身子却已冲天而起,凌空翻了四个筋斗,才飘飘落下,落在胡床之前,看着亚马发怔!
亚马自己也已怔住!
刚才他挥起的拐杖,若有半分偏差,这柄剑只怕早已刺入了亚马的胸膛。
紫衣女出手的方向部位,力道速度,竟然被他算得毫厘不差,就好像他二人曾练过几百次一样。
就好像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同门师兄妹在动手喂招一样。
紫衣女兀自呆怔,亚马却随手将拐杖往地上一插,掉头就走。
紫衣女突然大声道:等一等!
亚马冷冷道:还等甚么?
紫衣女道:你不问我叫甚么名字?
亚马道:你叫甚么名字?
紫衣女突然跪下,吓得她带来的随从也全部跪下。
亚马自己反倒怔住!只听这紫衣女恭谨顿首道:属下绛箕宫宝瓶部使女杜美吟,参见令主!
亚马一怔道:你说甚么?
杜美吟道:我甚么都没说,令主吩咐甚么,我就做甚么!
亚马一怔!哈哈大笑,道:听好了,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滚出去!
谁知杜美吟果然二话不说,滚了出去!
她的一群属下当然也都跟着滚了出去
通常滚的意思,只不过是叫人走开。
她们却认真地努力地继续往外滚,愈滚愈远
亚马并不真的打算要赏她们的滚姿,所以他竟有些过意不去,喝道:好啦,通通给我起来!
杜美吟她们立刻起身,垂手躬立
眼见她们各个弄得这么狼狈的样子,亚马忍住笑,喝了一声:走,走得愈远愈好!
于是她们立刻调头就走,转眼间就不见踪影。
被她们这样一阵胡搅,亚马又好气又好笑;甚么属下?甚么绛箕宫宝瓶部?
听起来就像是某个帮派的,但是又为甚么要对自己这么恭谨从命?
他突然大喊:等一等!
但是她们已经走远了,已经听不到他的呼唤了
亚马这才有些后侮,他实在该早一些把她们留下来的,他该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现在还是算了;他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先去解决。
那萧洁洁和萧媚媚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座钢铁打造的牢笼究竟在哪里?
那些乱七八糟却又突然没有了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亚马处理事情有他自己的方法,他把所有的问题与烦恼,化为实际的行动
要解决这一连串问题,必须先找到萧洁洁,要找到萧洁洁唯一的办法就是再到那家大富豪赌坊。
她也许不会再出现在那里,但是那是唯一的机会;至少他可以再找大富豪的幕后老板,雷玉峰。
雷玉峰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更何况那天的雷玉峰就表现得有些奇怪。
这女人是座火药库,你若妄想去动她,小心被炸得焦头烂额!
这句话就是雷玉峰讲的,可是他又怎么知道的?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
那么,不去找他又该找谁?
但是现在还早,还不是赌场开门营业时间。
也许这世上有许多赌场,随时都在欢迎赌客上门的,但是绝对不是这一家!
大富豪赌坊是荣华富贵楼雷家的,他们不怕没有赌客上门,他们是怕人太多,分子太复杂!
他们规炬定得很严,不到日落酉时,是绝对不会开门让赌客进门的!
他们的理由是:白天是人们工作赚钱的时候,白天赚了钱,晚上才有钱可以花!
既然这是雷家订的规炬,雷玉峰自己就是雷家的小主人,他当然不会自己去打破这个规矩的。
所以亚马暂时还不打算到大富豪去,他只是好好的吃了一顿丰盛可口的午餐;然后在这座繁华的武昌城里,四处闲逛
武昌城里有座很有名的黄鹤楼。
登黄鹤楼的人愈多,人潮带来的生意就愈多。
所以在这黄鹤楼附近,除了商家店铺之外,还有更多摊贩;风味小吃,特殊点心。
亚马一路走来,只觉处处透着新鲜
人多拥挤,他却未曾注意到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正在远远地盯住了他
他也未注意到这小女孩,竟然就是那个为紫衣女杜美吟槌腿的小女孩巧儿。
亚马闯荡江湖多年,生平所遇奇事极多,如果有人想要盯踪他而不被发觉,那可是难上加难!
只不过这次却是例外,因为这次的盯踪者,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一群各式各样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生意人、有游客;甚至还有讨饭的乞丐
他们只要一个传一个的接班盯住;一个眼色丢过去,下一段路就变成另一个人在负责盯住了!
奇怪的是这些人完全没有一点像是甚么组织的样子,也完全看不出他们对亚马有甚么不利的企图
那个看来瘦瘦弱弱的巧儿,又向另一个卖风片糕的中年摊贩丢了个眼色之后,她就匆匆离开人群,往江边而去
江边有一处临江茶座,此刻正是快到黄昏,未到黄昏的时刻;正是凉风习习,游客满座的时刻。
巧儿匆匆走入,一拾眼就看见杜美吟与一位年龄相彷,美艳如花的少女,正在悠哉悠哉地品茗闲聊。
杜美吟向巧儿招手,叫她过来一起入座,也倒了一杯茶给她,问道:怎么样?
巧儿叹道:还不就是那样,他一路瞎逛街,我们就一路紧紧盯着
他忽然转向与杜美吟同坐的那名少女,道:阿鹃姊,既然已经证实他就是令主又干么要这样偷偷摸摸的
那个叫阿鹃的少女道:我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我只是奉宫主之命,要你们也奉命行事而已!
她饮了口茶,微微叹了口气,道:不过我大约可以猜得出她的意思
杜美吟接口道:她是甚么意思?
阿鹃道:她觉得这家伙来历不明,名誉不佳,他手上的那枚戒指,来历也大有问题!
巧儿道:我们这样盯住他,又能盯住个甚么结果来呢?
阿鹃道:戒指在他手上,我们就得视他为令主就得无条件的听命于他,如果他是个存心不良的家伙,就很可能随时把我们出卖了!
这下子连巧儿也吓了一跳,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阿鹃也叹了口气,道:一个人的存心到底良不良,可又不是写在脸上。所以宫主下令,要我们大家全都小心留意,随时盯着他,看看他的言行举止,交往人品
杜美吟点头道:不错,由大家每一个人来考核,大家都来监督
巧儿却耽心道:如果他不是个好人
阿鹃道:万一真是这样,宫主大概也只有请出六大长老来啦!
巧儿突然道:天好快就黑了!
杜美吟道:天黑了又如何?
巧儿道:天黑了,他就会去赌博去啦!
她已站起身来:对不起,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杜美吟和阿鹃也起身:好,我们就分头去办事吧
她们付了账离去,却未留意到背对着她们而坐的茶座上,正是洁洁与媚媚。
洁洁笑道:你看,我猜得不错吧?他一定会再去大富豪的!
媚媚道:玉峰也会去吗?
洁洁道:不会的,我已经叫他避开了
媚媚道:能避得掉吗?
洁洁笑道:当然避不掉,但是有贾老板在,暂时应付他一天,应该不是问题。
媚媚道:应付了今天,明天呢?
洁洁道:你忘了明天是栖霞四凤的约会?
媚媚笑了:亏你还能想到她们四个
洁洁道:不是我,是娘想到的
她的眼睛有点潮湿:她想到的还不止这一点点
亚马穿着一身新裁精缝的春衫,从外面温柔凉爽的晚风里,走入了这灯火辉煌的大厅。
这是亚马最爱来的大厅大富豪赌坊的大厅。
也是雷玉峰最爱来的地方,今天却没见到他。
不过那也不要紧,雷玉峰不来,他也有办法把他找出来。
合身的衣服,使他看起来更容光焕发,修长英俊,正像是个风流倜傥,年少多金的花花公子。
像这么个人,无论走到哪里,本来就会特别引人注意。
何况他最近正有一个响亮却不太名誉的外号武林种马!
所有的女性都投来爱慕的眼光
所有的男性都是既羡慕、又嫉妒
他却毫不理会,直接就向一张围着人最多的赌桌走了过去。
人丛就很自然让出一条路来,让他来到赌台的桌边,正好面对着那位庄家。
亚马微笑道:这张桌子赌的是甚么?
庄家道:当然是赌骰子!
一个巨大而精致的瓷碗里,三粒骰子正在闪闪发光!
亚马接着问:这里限不限赌注大小?
庄家还没答腔,旁边已有人插口:这地方从来不限赌注。
可是只赌现金或筹码。
亚马道:好!
他拿出五张银票,是萧洁洁留给他的十张银票中的五张,其中一张已换成了碎银子,穿了这身新衣,吃了顿丰盛的晚餐!
五张银票是五百两黄金!
庄家身旁一位助手立刻取走了他的银票,然后推过一堆筹码来。
常言道:钱到赌场,人到刑场。
这意思就是说,人到了刑场,就不能算是个人了,钱到了赌场,也不再当钱花了!
所以亚马连动都没有去动一下,任由那堆筹码放在原来位置。
庄家问:这把赌多少?
亚马道:就赌这么多!
庄家瞪大了眼:一把赌输赢?
亚马微笑点头。
庄家干咳了一声说道:还有没有别人下注?
亚马却抢着回答:一把定输赢,一掷两瞪眼,我若输了,拍屁股就走
几位刚刚还打算一起赌的,也都把自己的赌注收了回来。
庄家也笑着道:好,阿莎力!(干脆)
亚马道:怎么赌?
庄家道:赌场有赌场的规矩:若是两家对赌,一掷定乾坤,先掷出豹子来的,没得赶!
亚马道:甚么叫做豹子?
庄家笑道:你连豹子是甚么都
亚马却喝道:我当然懂,我只是要你当众再说一遍,免得夹缠不清!
庄家只的清清喉咙道:三粒骰子全都落在碗内,三粒都是六点朝上,就叫做豹子!
亚马满意点头,再道:谁先掷?
平家先掷,同点庄吃,这是赌场里的规炬,不管哪家都一样!
亚马点点头,伸手抓起碗里的三粒骰子,随随便便的掷了下去!
三粒骰子在碗里一阵跳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然后停了下来。
庄家叹了口气,道:你运气真好,第一把就掷出了豹子!
那名助手只好推过一堆筹码来。
现在他变成千两黄金了!
庄家道:这次押多少?
亚马道:当然是全部。
庄家只好伸手向这只大海碗一比,道:请!
亚马又是抓起骰子,随随便便的一掷
又是三个六点朝上!
旁边看的人吃惊喊道:又是豹子!
三粒骰子要掷出三个六点朝上,这是骰子里的至尊宝!
根据一些有经验的赌徒统计,大概要掷九十几万次骰子,才会出现这么样一个点子。
有些人赌了一辈子,每天都赌,每天都掷骰子,也从来没有掷出这么一副点子来!
亚马居然连续掷出了九次豹子来!
现在他面前堆积的筹码连他自己都算不清了!
亚马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这样的结果,好像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整座赌场的所有赌博都停了下来。
所有的赌徒都围到这里来看热闹。
庄家急道:你为甚么一次一次的往上叠着赌?
亚马笑道:这也为了你们贵赌场好。一次一次往上叠,我只要失手一次,就连本钱也全部还给你们,岂不大好?
庄家气道:可是你怎么连着九把都是豹子?
亚马眨眨眼睛,笑道:你先把钱赔出来,我还是往上叠,也许这第十把就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搭上了亚马的肩膀。
一只又粗又大的手,手背上青筋凸起,四根指头几乎一样长短,光秃秃的没有指甲。
就算没有练过武的人,也看得出这只手一定练过铁砂掌之类的硬功夫!
就算没有捱过打的人,也想像得出被这只手打一巴掌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笑声和喝采声立刻全都听不见了。
只有这个人还在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亚马道:大爷你贵姓?
亚马道:我叫亚马
这人却并未听出他的调侃之意,道:久仰!
他脸上的表情连一点久仰的意思都没有,用另外一只手的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姓孙,别人都叫我铁巴掌!
亚马道:幸会幸会。
他当然半点幸会的意思也没有。
铁巴掌道:我想请亚大爷到外面去谈谈。
亚马道:谈甚么?
铁巴掌道:随便谈谈。
亚马道:好,再赌几手我就走。
铁巴掌沉下了脸,道:我请你现在就去!
他的脸色一沉,本来搭在亚马肩上的那只手,也抓得更紧。
每个人都在为亚马揑了把冷汗。
被这样一只手一抓,肩头就算不碎,滋味也绝不好受。
谁知亚马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还是带着微笑道:若是你一定要现在跟我谈,就在这里谈也一样。
铁巴掌脸色变了,厉声道:给你脸,你不要脸!莫非要我在这里把你的底细抖露出来?
亚马一怔!道:我有甚么底细?
你是郎中!
郎中的意思并不是看病的大夫,而是指赌搏作弊的人。
你若不是郎中,凭甚么连掷九把都是豹子?
亚马赫然大笑道:第一、因为我有钱;第二、因为我高兴;第三、因为你管不着。
铁巴掌怒喝:老子就偏要管!
他的铁巴掌扬起,一巴掌往亚马的脸上掴了过去。
他没打中。
因为他的人已经飞了出去。
亚马只是轻轻一甩他的腕子,一提一摔,他的人就飞了出去,飞过一群人的头顶砰的一声,撞在一根大柱子上,撞得头破血流。
这下子可真不得了,赌场里立刻闹翻了天,十七、八个横鼻子竖眼睛的魁梧大汉,像猛虎扑羊似的,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可是这群猛虎,在亚马眼中,却只不过是病狗!
他正准备给这群病狗一点教训时,后面一道挂着帘子的门里,忽然有人轻叱一声: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