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一听大奇,小疯子不禁问道:“什么?穿制服?”
那妇人微笑道:“小爷,我们这规矩大了,什么事都有规定……”
那萧爷好似不耐烦,挥手道:“大嫂,可以走了,误了时间又要受罚。”
妇人果然有些害怕,忙出门而去,才一出门,虎儿与小疯子就听得一声极尖锐的哨音,一长四短。
随听得那妇人尖声媚气的叫道:“婆娘们注意,马上到集合场集合,集合服装是戴小帽,不穿上衣!”
虎儿听了吓得跳了起来,心想:“这两个老家伙到底有多少婆娘?怎么婆娘们可以不穿上衣?还要戴小帽?”
想到这里,不觉有些害怕,急忙低声向尹爷道:“尹爷,你的婆娘们不穿衣服,我可不去……”尹爷大笑道:“那里有不穿衣服的婆娘?……”
话未说完,小疯子突的插嘴道:“洗澡的婆娘就不穿衣服!”
那尹爷没料到自己话还没有讲完,被小疯子莫明其妙的顶了一句,倒弄得自己哭笑不得。
那萧爷闻言笑道:“你放心,这里的婆娘都穿衣服。”
尹爷听了正色道:“你们两个一定很怀疑吧!……坐下,我先告诉你一个大概!”
虎儿与小疯子各自坐下,这时那萧爷站起身来,嘴角带笑,目有异光,对着尹爷道:“哦!我明白了!你要这两个孩子入‘五迷洞’?”
尹爷点点头道:“这等奇才到那里去找?……否则你我的心愿何时可了?”
那萧爷道:“只怕这两个孩子不能胜任吧?”
尹爷道:“这个我自有打算。”
随对小疯子及虎儿道:“四十年前江湖上出了十二个奇人,其中两男十妇,各有一身出奇的功夫,作了不少除暴安良,惊天动地的事。
“可是这十二人各有各的怪脾气,最怪的是十个女的竟嫁给那两个男的,并且不分你我,可以说等于每人都有十个妻子,过着共同生活,相处的极为和睦。”
只是其中只有一妻生下一子,名叫萧尹石,极得众人宠爱,各把绝技传授给他,不幸这萧尹石无意杀死了五迷婆的独子。
“那时五迷婆年已五十,武功之高骇人听闻,天下恐怕除了摘星客等几位高手外,从无敌手,这五迷婆痛心之余,便把萧尹石掳回五迷洞……”
说到这里,眼角含泪,少停接道:“当十二怪赶到五迷洞时,那五迷婆说萧尹石已化为枯骨,十二怪大痛之余,各尽全力拼命。
“可是那五迷婆武功实在太高,加上五迷洞内有巧妙设置,又有奇毒无比的花泥瘴,所以十二怪无功而回。”临行时五迷婆允许每年一次,十二怪可来盗骨,可是十二怪廿年来,年年盗骨均是大败而回,到第廿五年盗骨不成时,五迷婆便改了规矩……。
她说以后不准十二怪再去,去也白费,所以以后只准十二怪教个好徒弟去,如果那小孩与她投缘,便不留难,而把枯骨交换……这样一晃又过了六年,可是……
“
说着虎目中流下泪来,那萧爷也是泪眼相对。
虎儿与小疯子知道他说的是自身的故事,也知道他们想叫自己冒充他的徒弟,去盗回儿子的枯骨,当时不禁对这两个怪老人大为同情。
虎儿首先说道:“两位爷,我们明白了,我一定去盗回您儿子的骨头,并且我还要把五迷婆杀了,替您报仇!”
小疯子也抢着道:“我也去,明天就去!”
萧爷含笑道:“好娃儿!只是没有这么容易啊!明天我再与你们细谈,我们现在进去吧!。”
说着用手牵了小疯子。那尹爷也牵了虎儿一同出房,向水亭后的石楼走去。
二人来到石楼前,只见楼前—块大石上写“十婆楼”,笔法与先前一样,心想:“这里面一定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妻子,十个婆娘了!”
想着二老已推门而人,虎儿与小疯子才一入院,哧了一跳,原来院中整整齐齐,按高矮秩序站了九个婆娘。看样子都不过三十多岁,都穿着一式的白色长罗裙,头上都戴着白色软帽,把头发包得严严的,细看每个人美丑不同,但都是神光内蕴,分明武功已到绝顶。
那方才见过的妇人,却单独的站在九人的正前方,左臂上扎有一块黄绢,上绣“总管”二字。
再前面摆有四张虎皮椅,因下雪不停,上面已薄薄落上一层雪,显然这十个婆娘已经站了很久了。萧、尹二老指着左方两张椅子对二小道:“你们坐下!”
虎儿忙道:“两位老……”
尹爷已挥手道:“我叫你们坐下就坐下,不必这么拘礼。”
虎儿与小疯子无奈,只好坐下。
那尹爷走到近前,分明只有十人,可以一目了然,他却要一一点名,遂听他叫道:“石大嫂!”
那先见的婆娘高声的答应一声:“嗯!”
尹爷又喊道:“杨大娘!”那排头的婆娘答了声:“嗯!”虎儿与小疯子见这婆娘人高马大,皮肤焦黄,长得倒还清秀,颈上挂子一串佛珠,倒是个虔诚的信徒模样。
又听得尹爷喊道:“胡老婆。”那第二名婆娘答道:“嗯!”这一声“嗯”,声如闷雷,把虎儿与小疯子哧了一跳!再一看人,乖乖,长得又粗又壮,身形直如个彪形大汉,最怪的天顶狭小,只有二寸,一双八字眉下长目如梭。
小疯子差点笑出来,对虎儿低声道:“我的妈!这样的婆娘谁敢养!”
虎儿忍笑道:“别这么大声……反正不是你的婆娘就行了!”
那尹爷点点头接着道:“邢大妈!”
第三名婆娘随声而应,虎儿与小疯子寻声望去,只见她长身玉立,面目较好,显得最为文静,秀丽。小疯子又低声道:“这个倒不差,只是名字太怪,怎么尽是大娘大妈的?”
第四名是个满面病容的妇人,看来的确是有点弱不禁风,娇柔无力的样子,只是对“娇娇”二字而言,亦未免有点不大得体。
第五名尹爷叫道:“吴阿婶!”
那一列娘子军中立时暴出一声霹雳,二人再一看吓得伸出半截舌头,心中暗叫:“我的天爷!。”
原来那妇长得虎背熊腰,面如锅底,一双横目精光四射,简直像个混世魔王,到了半夜不把她当夜叉才怪。第六名尹爷又高声唱道:“沈阿姨!”
同样的一声巨雷,二人看去,简直与前者是一双姐妹花,并且大腹便便,肥胖不堪,张个大嘴像个饿鬼般。
第七名尹爷叫道:“林媒婆!”
小疯子一听这名字,再也忍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虎儿本就难忍,被小疯子一引,再也控制不了,也随着纵声大笑。
二人这一笑,倒把点名的时间给耽误了,那知,二老十婆也不生气,等二人笑完了才继续点名。
虎儿笑完后见对方毫不责怪,自己倒觉得不好意思。
再看那叫林媒婆的,不但长得矮小,长颈尖腮,眯疑着眼,而且小脑袋东晃西晃,真像个媒姿。
第八名尹爷又叫“李阿婆!”
这一位果然显得老些,可是皮肤却异常细白。第九名尹爷又叫:“陈小婆子!”
随听一声曼应,这位长得小巧玲珑,一付嗷嗷待哺的样子,只是芳名“小婆子”
未免太唐突佳人了。
原来萧、尹二人天性滑稽,早年在江湖上带着十个婆娘行侠,立即被江湖人称“二爷十婆”。
他二人不以为忤,反商量多日,按每个婆娘的外形及内性,取了十个令人喷饭的怪名字,叫了几十年,也成了习惯了。
点了几十年,也成了习惯了。
点完了名,尹爷退下,萧爷上前,沉着嗓子道:“各位婆娘: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天吴阿婶与沈阿姨翻面动手,我与尹爷爷非常生气……”
“各位都知道,我们虽然安乐的隐居在‘落月涧’,可是那一天我们的心情真正的开朗过?为什么?”
“我们唯一的一个孩子死了三十年了,以我们十二个武林奇人,还不能把自己孩子的骨灰取回……当然更谈不到报仇了……”
说到此处,二小听他声音已有些哽咽,尹爷与十个婆娘也是面有戚容,有那心软的婆娘,竟在低声的啜泣。
萧爷接着道:“……这六年为了物色徒弟,我与尹爷跑断了腿,费尽了心力,而你们安坐家中,尚不知苦练功夫,只是一味的争吵。”
“尤其是阿婶阿姨,没有一点敌忾同仇的志气吗?”“我们十二人,最小的陈小婆子也有五十九岁了,人生不过百岁光阴,如果到死还不能取回儿子的骨灰,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先人?”
“今天也许是天神见怜,找到了两个小兄弟,骨格武功都是绝佳,并且承他们答应愿往五迷洞盗骨。”
“这是天赐的良机,希望各位在少时饭后,各自把宝剑带出,我们先要把‘十二修罗剑法’传他,还有很多事情规定。刚才讲的话,希望各位常记心中,这样我们盗骨报仇才有一线希望……完了!”
众婆娘这才分散,各自回房,立时听得满楼喳喳之声。
萧爷训完了话;回来含笑对虎儿以及小疯子道:“婆娘们烦扰,倒叫二位小兄弟见笑了!”
小疯子一摇头道:“不,她们很好,很好!”
尹爷笑道:“我们且到正厅少坐,一会与两位洗尘。”
说罢自右侧游廊转了过去,二小跟在身后,只见雕栏砌玉,华丽无比,心想:
“这两个老怪物可真有钱!”
想着众人已进入正厅,二小见这厅的装置摆设更为华丽,左侧摆有一张极大的石头圆桌,上陈筷匙,皆是金碧辉煌,昂贵无比。小时有一丫环献上茶来,二人鼻端早已闻到一股清香,知非凡品,接过一看,只见茶水呈淡绿色,不见茶叶。
试喝一口,只觉满口馨香,口齿留芳。
二人那里喝过这等好茶,不一时便喝得精光。
这时十个婆娘都换上青衣,各人手中端着一盆佳肴,香气扑鼻,自内走出。
萧爷笑道:“我们入席吧!”
虎儿与小疯子适才在酒店,每人只吃十个包子,现在早又饿了,再一闻到如此佳肴,不觉饿涎欲垂,当时不再客气,各自入座。
十个婆娘也分两侧坐好,二人见酒肴样样精美,酒又极好,真是生平奇遇,大大吃喝起来。
席间尹爷道:“这是阿婆做的莱,如何?”
二人忙道:“太好吃了!”
小疯子心中叫道:“看不出这婆娘倒作出如此好菜!”
这一顿酒宴直吃到二更已过,这时风雪已停,虎儿与小疯子都有点醉醺醺了。
接着丫环又献上几盘瓜果,二人略吃了些,稍微的解了一点酒意。
尹爷随对众婆娘道:“快换衣服带宝剑出来!”
众婆娘应声而退,雅雀无声,就如训练精良的大军一般。
这时虎儿忍不住问道:“尹爷,那五迷婆到底有多厉害?怎么你们十二个老侠还打不过她?”
尹爷长叹道:“唉!小兄弟,你那里知道,那五迷婆真是天生的奇人,现在算来已有九十多岁,武功之高天下少有。
“尤其她的一套‘五迷掌’招数奇特,除了摘星客的‘凌灵掌’及‘玄元剑’别无破她之法,她生平的最大克星也就是摘星客一人。
“可是摘星客廿年前在长白归隐,传说与另一奇人瀛海子因采药而丧生,我最初不信,后来与萧爷亲身到长白观看。
“那雪崩果然惊人,采药之处又是奇险之地,就是飞鸟在下也难逃生,当时便死了求助这条心。”前十年又听说辽东出现另一异人“海天一鸥”,有一次我也在夜里相遇,激他动手,果然武功奇高。“我一见他可以与五迷婆匹敌,当时苦苦哀求,那异人却不愿多事,所以一直延误至今,想不到今晚却遇到了他的高足。”
虎儿知他说的是自己,心道:“你那知道我师父就是摘星客,”凌灵掌“”玄元剑“我全会呢!”
那尹爷又指着小疯子道:“这位小兄弟的师父叫再生老人,早年与五迷婆有同门之谊,所以这次请两位前去。”
“—来看你们武功精绝,可是五迷婆欢喜,二来有你们师门渊源,也要易于成事,这是我们的一片心腹话,想来不致再有什么疑惑之处了吧?”
虎儿与小疯子这才知道何以如此款待自己;那小疯子更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师父叫再生老人。
虎儿道:“只要我们能尽力一定尽力,只是我这次下山,师父只给我半年期后,我还要到长春去找我父亲,恐怕……”
萧爷接着道:“这个你放心,我们的事最多一月便可结束,况且那五迷洞就在长春附近,绝不误你的事。”
虎儿这才放心,想起二老口中的五迷婆直如鬼仙,倒恨不得马上赶去看看。
小疯子又问道:“两位爷,你们让婆娘们舞剑是什么意思?”
萧爷一笑道:“我们十二人武功虽然平庸,可是悟力颇高,前年我在云南,无意中得到了前世奇人一凡僧遗留的一本‘十二修罗剑谱’。”
“这套剑法是天下奇技,威力不在‘玄元剑’之下,当时大喜过望,带回苦练,至今已有小成。”
“但是这套剑法实在过于神妙了,有些招式只能按图照学,却丝毫悟不出他的道理,所以尽会招式,却无法发挥他的威力,等于废物一样,否则也不必麻烦两位,我们早可击败五迷婆了。”
“现在我把这套剑法转传二位,也许二位有此仙缘,可以融会贯通,或请令师指点,一旦习会,真可行天下而无敌了!这也是我们的一点谢意!”
小疯子根本不使用剑,所得虽然羡慕欣喜还不怎么样,那虎儿却喜得,心头怦怦直跳,想道:“在山上师爷曾经把天下各派剑法的优缺点告诉自己,并且提起了前辈神人—凡僧的‘十二修罗剑’,告诉自己:天下只有这套剑法可与玄元剑相匹,但仍不如玄元剑精妙,可惜这套剑法已经失传,否则传与你,你一人囊括天下两大剑法,当可成为空前绝后的剑客,连我也不如你了。等语,想不到今夜有此奇遇。”
虎儿如此想着,焉能不欣喜欲狂呢?虎儿正在欣喜,又听萧爷道:“这修罗剑法,虽然名叫十二修罗,可是只是二人使用,共十二招,每招七式,合有八十四式,招式虽然不算多,可是其中却变化莫测,端的神妙不可方物。”
“我们十二人各人悟性不同,所以练习时是一人练,十一人看,这样有的这人未悟,那人悟了。”“像这样也不过才悟出三两招,少时我们仍按此法练习,也许二位慧心兰质,可以多领悟些。”
说着随听房外有人叫道:“萧爷,尹爷,请到后院练剑。”
二老答应一声,随领着虎儿与小疯子往后园走去,少时来到,二人一看,心道:“好大的场子!”
原来这练武场足有百丈宽长,满园的白雪均被十个婆娘用木板打得紧紧的,园中燃了四盏白油盏,映得雪光,整个院子照耀如同白昼。再看那十个婆娘,各是一身劲装,脚腕上都用四寸的绿绸把裤管扎紧,看来个个神勇,豪气逼人。
这时萧爷对二小道:“你们可要注意看了!”随对为首妇人道:“杨大娘,你先下场子!”
那杨大娘答应一声,只见她右手提剑,寒光闪闪,足尖轻点,身子宛如一只大蝴蝶,轻飘飘的出去十丈。
虎儿这时全神贯注,心气合—,静观这即将展开的天下奇剑。只见她提左足,右足平伸,右臂微曲,成半圆,二指搭在剑身,猛地左手落下,长剑上挑“目莲祈雨”。
他才端详,剑身已落“法华震孽,挟风雷之势横劈;剑至膝下,身旋剑环,采薇扫雪”,剑身带起—圈光环。
再翻身“芬陀击岩”,长剑猛吐,紧若急风,端的惊人欲绝。
虎儿见这修罗剑法果然神妙,一招跟一招,一式追一式,声气相连,如水银泻地,万马奔腾,可撼山震海,通破万军。
小疯子虽不精剑术,但也看得心动神摇,热血沸腾。
这时第一招七式已使完,虎儿心中以玄元剑与之对抗,接上式“白眉摘果”剑尖上猛刺的变化过来,必需六神归一,虎儿双足才可把这使好。
那婆娘悟不到这种生克变化,所以使来徒具其形了。
虎儿一见她一路剑法之中,果然只是三招二十式使得比较得心应手,其余都是平庸无力。
自己因深通剑术,得摘星客传授心法,再以“玄元”,“天南”诸剑法与之因证,不一时均已悟中,其中只有十式百思莫解。
这时那杨大娘已把一路剑法使完,人累得额角冒汗,不住娇喘。
萧爷点头道:“辛苦,比上次进步了!”
随转头对二小道:“二位看这剑法如何?”
却见虎见与小疯子均是呆若木鸡,低头不语,皱着眉头,嘴皮微微抖动,似在自言自语,对于自己的话却是充耳不闻。
萧、尹二老一见,心中不由惊喜到了极点,知道二小各具慧根,定然悟出些道理,才如此用功,当下不敢打扰。
原来小疯子虽然天性疯痴,可是那颗善心却是清明活泼,悟性极高,虽然未习剑术,可是却也被他悟出七成。
少时才见二人先后恢复正常,彼此对望,各自微笑—下,小疯子对萧爷道:
“请二婆娘操练吧!”萧爷忙叫道:“胡老婆下场!”
如此九个婆娘连萧、尹二老先后十二人,连番下场练剑,而且每人练完便容二小熟思半晌。
这样二小先后看了十二场,由于各人功力,悟性不同,更能长短互补,越发令二小容易参证。这时天已四鼓,尹爷对二小笑道:“二位大爷概悟出不少吧?”
小疯子却不答他言,轻声问虎儿道:“虎弟弟,你会了几式?”
虎儿到底仍是个小孩子,闻言不由得意异常的朗答道:“我只有五式还不能领悟,你呢?”
此语一出二老十婆大为惊喜,但又有些不相信,万想不到如此深奥精湛之剑术,虎儿居然几能全悟,真个是天地间的奇才了。
小疯子却摇摇头苦笑道:“我根本一点也不懂,只是觉得头昏,……这是些什么玩意呀?”
众人听小疯子如此—说,又不禁感到有点失望。
虎儿听他如此说,心是早知不是实话,当时笑道:“疯哥哥,我们下场子比试一下好不好!”小疯子叫道:“你明知我不会使剑,却要出我洋相!”
虎儿却不顾他,迳把背后竹剑抽出,又向第十房陈小婆子借了一把钢剑,递予小疯子道:“疯哥哥,我不出你洋相,你也别出我洋相。”小疯子好似万般无奈,接过了剑,慢慢走到场中,对着二爷十婆环行一礼道:“大爷,婆娘们,你们可要提醒我哦!”
这时虎儿不再说话,竹剑一伸向小疯子面门点来,正是第一招“目莲祈雨”,那小疯子啊呀一声,头一偏躲过剑尖。
右手钢剑疾若飘风,“观音拈香”送了出来,这一式是二爷十婆百思莫解的,不料小疯子使来得心应手,均不由鼓掌狂欢。
二人展开手脚,愈打愈紧,修罗剑法的威力已有八成,极多难招均被二小用出,这一下恰反过来,倒成了学人家的了。
二人施完剑法,虎儿不会的五招中,小疯子会三式,而小疯子不会的十一式中,虎儿会九式。
如此—来,二人都是只有两式不会了。
二爷十婆如梦初醒,一个个泪流满面,喊道:“尹石……孩子……我们终于可以见着你了!”
其声凄惨悲切,小疯子与虎儿听得毛骨悚然。
那十二个怪人叫了一阵,才渐渐恢复正常,来到小疯子与虎儿面前,把二人围在中间,各人均是眼含痛泪。
萧爷颤声道:“我们的孩子要是不死,恐怕孙儿也有这么大了!”
小疯子一皱眉心说:“娘的!你倒真会比!”
虎儿却觉得这十二个老人(笔者按,那十个婆娘虽然望之如三十许人,但都是六七十岁了。)非常可怜。
想起亲子之情,脑际如电闪的秦天羽、童博、摘星客、驼侠、瀛海子诸人及自己那从未见过面,只是想像中狠心母亲的影子,几乎流下泪来。
虎儿见众人悲怀难抑,便劝道:“二爷,婆娘们,我们进去吧!”
这时众老人才清醒过来,拥着二小进了正厅,那萧爷独自进入内室,尹爷突然笑道:“嗨!我!我真糊涂!这么半天我还没问你们名字……”
虎儿忙道:“我姓秦,叫金虎!”
尹爷点点头道:“秦金虎,嗯———这个名字不错……
你呢?“
小疯子一摇头,两手一摆道:“我没名字,人家都叫我小疯子……连我师父也叫我小疯子!”
尹爷及众婆娘听了一怔,说道:“这小子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
这时众婆娘也拥上来,问长问短,虎儿倒能耐着性子答,可是心中乱跳,想道:“师父不该叫我下山,山下怎么这么多女人!”
那小疯子简直烦得要死,偏巧找他谈话的是吴阿婶及沈阿姨、胡老婆这三个又黑又狠,离得—近还真吓人。
那阿姨粗声粗气的道:“疯子,你师父怎么教你本事的?”
小疯子见是她,便没好气的反问道:“阿姨,你刚才为什么和阿婶打架?”
阿姨尚未答话,旁边的阿婶道:“这个老婆娘太狠,她老用我的灯油,自己的存起来不用,大概留到棺材里点吧!”
那阿姨—听大怒,骂道:“贼婆娘,谁说我用你的油?脏心肺的!”
立时这边又吵了起来,胡老婆夹在中间连声劝阻。
尹爷听得大叫一声:“又吵,又吵!再吵一人打一顿狠的!”
这样两个婆娘才静下来。
虎儿心想:“想不到这些六七十岁的奇人,都还像小孩子一般,怪不得瀛海子也是那样玩世不恭了。”这时箫爷自内出来,手里拿了三个黄绸包,好像包的是纸张,薄薄的,边走边道:“这个绸包你们收拾好,上面标好了记号,明天就动身到长春,到长春再打开这个包,一切要知道的都写在上面了。”
说着又自袖内拿出两绽五十两的金元宝,对二小道:“这点钱拿着用。”虎儿忙道:“不!我还有钱!”尹爷正色道:“不要推辞,否则岂不是太不给我们面子了?”
虎儿总觉得不能要,正待再推辞,小疯子已经一把接过道:“好,好,既然如此,我收下就是了!”
尹爷呵呵笑道:“疯子真个天真豪爽,我就喜欢这个脾气!”
箫爷又道:“我们别的没有,倒是婆娘们爱好,几十年来弄了不少好玩意,本想找几件好玩的送你们,恐你们携带不便,所以等你们回来再带去吧!”那个说:“我送你们一人一匹珊瑚马!”
吱吱喳喳吵个不停,虎儿急得直发昏,那箫爷想是看不过去,叫道:“大嫂,带婆娘们去睡觉!”
那石大嫂立刻尖声叫道:“半个时辰内床上点名。”
那群婆娘们立时怨语四出,有的说:“这么早就要睡,也得睡得着呀?”有的说:“石大嫂作总管,从来就不替我们说话。”
但却无人敢违抗,纷纷入内室而去。
虎儿与小疯子这才觉得头脑清醒,各人心里都是感到万分奇怪,不懂他们这种生活是怎么回事。
箫爷道:“你们一定也累了,我带你们去歇息吧!”
说毕与尹爷带着二小回到先前石屋,道别而回。
虎儿与小疯子吹了白油灯,各把上衣脱了,同榻而卧,连日疲累,甚是疲倦之人,二人略把今日的奇遇谈了就沉沉睡去。
翌晨二小醒来,见床前已摆好洗脸水,盆巾均为讲究;看看窗外并未落雪,虎儿从小爱洁,在山上总是光身,每天用雪洗澡已成习惯,当时便对小疯子道:“疯哥哥,我身上腻死了,真想洗个澡。”
小疯子听了跳起道:“我也洗!”
二人把门关上,用水拭身,水脏了便越窗去换雪,把房内弄得到处水渍。少时尹爷进来,身后跟一小厮,用一木盘捧着二分点心,均是上好的磁器,上面浮雕着人物花卉,栩栩如生。
尹爷进来,一看满屋水渍,弄得莫明其妙,心想:“这两个小鬼,不知又在搞些什么鬼花样来?”
随令小厮收去,二小打开食盒,见是两大碗鸡丝面,脂香四溢,另有一盘甜包,当下也不客气,一气吃完。这时箫爷也进来,对二小道:“我也不多留你们,这就由我送你们出去吧!……也许我数十年心愿得了,太兴奋了!”
虎儿急于寻父,闻言正合心意,当时道:“好!谢谢你们了!”
小疯子也和着道:“真是打扰得很,……下次再来打扰!”
二爷听了均笑了起来,随着四人出了房,二小一见满园景色,枯树雪枝,红桥补玉,水波浮冰,令人意向神往,不能自己。
二人走到大门,只见两旁各站一列婆娘,含笑相送,虽然感到怪异,但对其挚意深情也不尽感激。
虎儿与小疯子忙向四周深施一礼,小疯子道:“承二位大爷和众位婆娘的招待……非常感谢。
“至于帮各位去盗骨,这本是侠义道的本务,算不了什么,我师父常说,谁欺负人我们就欺负谁,五迷婆欺负各位,所以我们要去欺负她。”
小疯子一时冲动,很想说几句得体的话,可是偏生嘴拙,不过总算是比较正经一点的话了。众人听了他的话,竟也感动异常。
那沈阿姨点头道:“对!疯子的话是有道理!”
小疯子说道:“怎么又是你多嘴!”
箫爷这时回头对尹爷道:“你想想,还有什么要说的事没有?我马上就要送他们走了。”虎儿忙道:“尹爷放心,我们小心得很!”
这时三人将要起程,尹爷与十个婆娘再三叮咛,殷殷话别,直送到山口才别。
虎儿与小疯子随着箫爷,在曲折盘环的雪径上转来转去,三人脚程均快极,不消一个时辰,便到了昨日上山之处。
萧爷停步道:“我不送了,事完之后望两位早些转来,免我挂念。”
虎儿忙道:“箫爷,我们不论成败,只要事完立来相见,请忽念。”箫爷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才转身走去。
二小下得山来,这时天色尚早,虎儿对小疯子道:“疯哥哥,往长春怎么走呀?
我可一点也不知道!“
小疯子毫不在意的道:“不要紧,你跟我走,我们先坐船到临江,恐怕有三四天的行程呢!”
虎儿从小住在莽苍山下,后来又随着摘星客往长白山顶白头山的兵使峰学艺三年,那里坐过船。当时一听喜得跳起来,拍了一声叫道:“好呀!疯哥哥,我们快找船去!”
小疯子倒吓了一跳,怪道:“咦?你怎么了?连坐个船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真是没有出息!”
虎儿也不顾他埋怨,直催快找船。
小疯子道:“好好,你不要吵……”平常老叫我疯哥哥,看你今天比我还疯!
“
说着领着虎儿一阵大跑,来到江边(按:即今之鸭绿江。)小疯子一看不觉叫声苦,原来偌大的江面,已经完全被冰封了,连个船影都看不到,虎儿不由大为失望,无奈之下,只好改由陆路取道临江。
二小上路;晓行夜宿,两个月后已到长春附近之公主岭,这里地势较低,举目已不见高山峻岭,虽然仍是飞雪遍地,可是却不像长白山下那么严寒凛冽了。由公主岭到长春中间并无村镇,只有几个小小的驿站,这一日虎儿与小疯子来到祥月驿,便找了个小店入内歇息。
这小驿站内那有好的客店?只不过是一大间通仓,可容数十人,原是为行路之人歇脚而备。二小进得店来,只见连一张床也没有,满地都是人,有的靠着,有的躺着,均是些作药材生意等类的江湖客。
屋内体臭满天,又阴又潮,加上全是些苦力,无人生得起火,故又异常寒冷,冷风不时由破裂的墙缝中吹了过来。
冻得众人都是缩头盘腿,不住颤抖。小疯子进来倒是死人不管,往地下一躺,沉沉睡去。
虎儿坐在地下歇了歇,这时室内之人均已入睡去,只有一盏昏灯,光火如豆不住闪烁,更显得凄凉无比。
虎儿闭跟想好好的睡一下,但是耳中听得全得鼾声如雷,怎么也无法入睡,一赌气干脆不睡。爬起来看看小疯子睡得甚是香甜,推了两下不见醒转,便独自起来,扶着木板门轻轻—推,闪身出外。
随手把门关上,但一阵急风已把室内油灯吹熄,大概冻醒了几个人,低声的在骂老天爷。虎儿出得门来,深深的吸了两口气,不觉精神为之一振,在夜色下举目望去,只见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除了悉悉的落雪声外,四周寂静如死。
虎儿一想到立即可以与阔别三年多的爹爹及童博哥哥见面,不由得势血沸腾,兴奋异常。他的脑中尽自想道:“爹爹的伤好了,不知是否还能动武?博哥哥的武艺会不会比我高?”
虎儿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见远方有一黑点,如弹丸星抛般,快若滚珠的在雪地上驰来。
虎儿跟力极佳,只见那人在数百丈外,身法之快简直骇人,以虎儿揣度,绝不在摘星客之下。虎儿正在惊疑,那人好快!竟已挟着风雪来到,虎儿只觉二股急风迎面扑来,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扬掌护身。
那人已掠顶而过,虎儿只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有些酸麻,耳中听得一苍老口音道:“跟我来!”
随着尾音那人已出去十余丈。虎儿觉得那人口音似乎在那里听过,连忙拨脚追去。
虎儿用尽生平功力,快得也够惊人,只见他一跃八、九丈,直如一头狸猫般,紧紧的追了过去。那夜行人满头白发,迎风飘飘,略微回头一看,哑着嗓子大笑一声:“哈哈!”
这一声笑声震长空,虎儿心中惊喊道:“乖乖!这人功夫跟师爷差不多了。”
心里想着,脚下可没敢放松,那老人在前,无论虎儿如何用力,始终与那老人相隔二十余丈。
这样一气跑下来三四里,虎儿早觉得颔角冒汗,那老人突然叫道:“好!好个摘星客的徒孙!”
说罢停步转身。虎儿映着雪光一看,只见老人白发红面,眉目慈详。
虎儿看罢,不由悲喜交集,哇的一声扑到老人怀中痛哭起来。笔者不说读者也必可想到此人。原来这人正是武林奇人瀛海子陈士元。瀛海子此时也异常感动,左手搂着虎儿,右手抚着虎儿头发道:“虎儿!好孩子,你真争气,三年多练出这一身功夫……好孩子,别哭,你爹爹和童博哥哥都好……唉!他们要见了你,真不知多高兴呢!”
虎儿这时泪如泉涌,良久才停住,转悲为喜,紧紧的拉着瀛海子,抽噎着问道:“陈师爷,我爹爹和博哥哥在那里?”瀛海子笑道:“他们替我去办事,五天以后可回长春,那时你也正好赶到。”
虎儿闻言心中大喜道:“陈师爷,你是不是跟我一起去?”
瀛海子道:“不,我有事要办,今天下午看到你们两个小家伙,所以夜晚来试试你功力,不料你居然有了这等造诣,真是出我意料之外哩!”
虎儿听了有些失望,忙道:“你都不肯和我在一起!”
瀛海子笑道:“你看,我真有事,别闹,我事完你不要我和你在一起,我还不愿意呢!……哦,你那个小兄弟是什么人。”
虎儿道:“他叫小疯子,没有别的名字。”
瀛海子笑道:“这年头小的简直比老的还怪,小疯子,嗯!倒怪有意思的!他的师父是谁?”
虎儿想了一下道:“好像是叫什么……哦,再生老人!”
瀛海子听了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广老头的徒弟,怪不得有如此功力!”
虎儿又问道:“我那童博哥哥一定比我强吧?”瀛海子道:“他倒也不错,不过还不如你……他现在可长大了,你们这几个小孩子长得可真快!”虎儿与瀛海子坐在雪地里,直谈了一个更次才依依而别。
虎儿一路回来,心中无限欣喜,万料不到自己今夜竟遇见了瀛海子,又知道爹爹与童博哥哥均安好。
并且各有一身出奇的功夫,五天后自己赶到长春就可见面了。
虎儿一路想着,不觉高兴得笑起采,正在陶醉,突听身侧有人道:“虎弟弟,什么事这么高兴?”虎儿吓了一跳,侧首一看原来是小疯子,心喜之下,当时没头没脑的道:“疯哥哥,我太高兴了!”
说着竟拉着小疯子的手,一直摇晃,简直是高兴到极点。
小疯子与他想识以来,还未见他如此高兴,不由两只手拉紧了虎儿,着急的问道:“虎弟弟,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呀!”
虎儿这才把自己方才碰见瀛海子之事,详详细细的告诉了小疯子,小疯子听了也代他欢喜不已。
虎儿从怀里掏出竹箫道:“我太高兴了,非要吹箫不可!”
小疯子道:“对,你吹箫,我跳舞!”
虎儿更加高兴,立时将箫凑在口边,一曲即出,潇洒活泼,令人雀跃。
小疯子立刻乱蹦乱跳好像虎儿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用小锣锤在雪地上画图,身法奇快。不一时便画成一株盛开的梅花树。这两个孩子天真活泼,深更半夜,在雪地里欢乐了半天,才手牵手的回店去。第二天一早虎儿就催着小疯子快走,二小这次上路,遇见无人时便放脚狂奔,夜晚干脆不投店,买了些干粮。
过分困乏之时,便在雪地里睡一刻,醒来立刻连夜赶下,这样第三天即赶到长春城,二人一入城,只见市容繁华,人多马稠,果然热闹异常。
虎儿因与瀛海子分别时,约好五日之后,在长春城西“青牛寺”相见,如今早来了两天,空着无事,倒不如先到青牛寺玩玩,顺便认认路。
他一想到这里便对小疯子道:“疯哥哥,我们先找个店歇歇,然后再到青年寺玩好不好?”
小疯子一听之后,立即欣喜的拍掌称善,当下二人进了一家大店,店名“聚贤”,生意甚是兴隆。
二人找了一间单房,当时各地冬天都是烧坑。
虎儿与小疯子虽然感到热,但因瀛海子再三嘱咐,不可使人怀疑,更不可显露武功,因长春人多且杂,稍不留意就会惹出是非来。
二人先净面洗澡,饱食一顿,再登榻小睡,醒来已是偏午,二人觉得精神饱满,便把竹剑,竹箫及小锣等全放在枕下,带了五两碎银,出店而去。
虎儿找着一位路人一问,敢情这青牛寺香火颇盛,当地人均知,那人当时指示二人路途。虎儿与小疯子,两人手携手到了城西,远远看见青牛寺在—座小丘上,有石阶可上,善男信女前往烧香拜佛者,犹如潮水。
小疯子用手遥指着青牛寺道:“虎弟弟,你喜欢不喜欢庙?”
虎儿道:“我喜欢!”小疯子道:“不知怎地,我特别喜欢庙,一看见庙我心里就说不出的舒服。”
虎儿接道:“当然啊!你一看见庙就想起了小尼姑!”
小疯子听了,心内陡然一惊,忙道:“胡说!”他怕提到小尼姑,两个月来,小尼姑一直没有离过他的心,无论睡觉,吃饭,走路,可是他却压住。
如今被虎儿一提,由不得一惊,心中暗道:“小疯子,小疯子,你太没志气了!
像虎弟弟那样无牵无挂多好!“
虎儿那知小疯子心里想法,只顾拿小尼姑来开玩笑,直到后来小疯子快急哭了,虎儿才不再提。二人到了庙门,只见那庙的规模并不大,但修饰得异常华丽,庙里的和尚一个个吃得胖胖的,小疯子见他们眉活眼动,没有一个像有修为的。
正殿上香烟氤氲,供案等外,并且有捐款善士的芳名和送的对联。
虎儿见—付最大的对联,上写:“佛门大开是苦是乐进来便知心灯常明有罪有灾一洗就清。”虎儿不禁暗笑,一间大殿当中,却挂了这样一付买膏药的对子,真个不雅。
且说小疯子与虎儿见众人都在烧香磕头,一时见猎心喜,也买了些香烛供上,并且抱着签筒摇起来签来。
虎儿摇出的是“甲戍”,小疯子摇出的是“丙申”,二人换了签纸,一看都是“上上”签,不觉甚为高兴。这时突有十七八岁的小和尚满面堆笑的道:“两位小施主好大的命,您看这签都是上上,保险您一生风平浪静,无事不成,六甲生男……您们奉点银子,孝敬佛祖吧!”
小疯子问道:“你这签灵不灵?”
小和尚立时答道:“灵!灵!不灵不要钱!”
虎儿问道:“什么?不灵不要钱?”
小和尚知道说错了话,一张脸窘得像块红布,连忙分辨道:“不是,不是……
您看,这签上把您的一生命运都注定了。“小疯子把手中的签递给小和尚道:”你看我的命怎么样?“
小和尚接过一看道:“哟,您的命可真好,廿岁娶妻,三十岁生子,四十岁升官,五十岁纳妾,六十岁。……”
小疯子一摆手道:“得了,得了,别说啦!我今年廿五了,怎么还没娶媳妇?
灵什么灵?灵个屁!“
那小和尚听了,往小疯了脸上看了看,气得一瞪眼,回头就走了,虎儿与小疯子双双大笑起来。
虎儿笑道:“回来,回来,我捐你一两银子!”小和尚一听,立刻笑着跑回来,再三道谢的拿了银子而去。
虎儿与小疯子闲着无事,又买了些糖果,一路吃着向后山逛去,这时大雪初停,二人向山下一望,只见白顶如云,枯枝带怯,山腰恰有一丛腊梅,蕾绽初放。
香光似绵,偶有轻风,吹得花雪迸落,黄白相参,那初发的梅枝,趁着寒风娟娟摇曳,更生幽姿。
虎儿与小疯子双双看得入了迷,又听庙内午唱,梵音佛钟,沁人心胸,虎儿忍不住对小疯子道:“疯哥哥,你说你一看见庙就舒服,我初不觉得,现在我一听这梵唱,真恨不得也参加他们,过这种神仙生活呢!”
小疯子点点头道:“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今天才第一次说句有学问的话,可是你向往佛门,只不过是一点孩童的纯朴之心。”
“你要知佛门并不是躲灾避祸的所在,真正的竟义是,要你在这个混浊的大千世界里,把人生的痛苦和灾难化解。”
“然后再把这种精神,移化到广大群众,使他们作到不嗔不怨,安静的生活下去,这并不只是剃头作和尚就能作到的,所以真正的佛门高僧,却从来不劝人出家,甚至还劝人不要出家哩!”
小疯子一时福至心灵,居然道出一番哲理,并且说得通顺成章,在他来说,也许算得是“明白”的一刻吧!虎儿听了,内心不由肃然起敬,对小疯子道:“疯哥哥,你的话很有道理,佛家的思想并不是完全脱离世人。
“而是谨慎的修心养性,把自己先成为一个圣人,然后来治世人的病,这原是更进一步的接近世人的心性呀!”
小疯子高兴得笑起来道:“虎弟弟,你真是我的伯乐了!”
却说虎儿与小疯子二人,正在谈得入神,忽听庙内梵唱顿止,齐声宣佛道:
“阿弥陀佛!”
二人奇怪,赶到前面—看,只见众僧排两列,披着袈裟,头戴僧帽,由为首的一名老和尚带领。
他们似在迎接什么要人,一个个均是以手合十,道貌岸然。
少时见由山下来一黑衣女子,慢吞吞的登阶而上。
二人见她步履轻便,身材苗条,走近时二人才看时,那女子一身黑衣,连头发均用黑绢包好,面上还罩着一层黑纱,只露两只美目。
她才一上来众僧一齐合十下拜,那女子却用眼向虎儿一瞧,这一眼把虎儿瞧得心头一阵乱跳。
这位黑衣女子正是徐雪蓉,她在倪晓春离去之后,突然想起一事,立即服下药丸开始调息!一个时辰之后,只见她精神奕奕的睁开双眼,她瞄了下身那节紫竹一眼,嘴角立即浮现出一缕笑容。
她匆匆的穿上衣裤包住那节紫竹之后,走动半晌,一见无碍行动,立即穿上黑衫蒙上黑纱疾驰到青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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