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一聽大奇,小瘋子不禁問道:“什麼?穿制服?”
那婦人微笑道:“小爺,我們這規矩大了,什麼事都有規定……”
那蕭爺好似不耐煩,揮手道:“大嫂,可以走了,誤了時間又要受罰。”
婦人果然有些害怕,忙出門而去,才一出門,虎兒與小瘋子就聽得一聲極尖鋭的哨音,一長四短。
隨聽得那婦人尖聲媚氣的叫道:“婆娘們注意,馬上到集合場集合,集合服裝是戴小帽,不穿上衣!”
虎兒聽了嚇得跳了起來,心想:“這兩個老傢伙到底有多少婆娘?怎麼婆娘們可以不穿上衣?還要戴小帽?”
想到這裏,不覺有些害怕,急忙低聲向尹爺道:“尹爺,你的婆娘們不穿衣服,我可不去……”尹爺大笑道:“那裏有不穿衣服的婆娘?……”
話未説完,小瘋子突的插嘴道:“洗澡的婆娘就不穿衣服!”
那尹爺沒料到自己話還沒有講完,被小瘋子莫明其妙的頂了一句,倒弄得自己哭笑不得。
那蕭爺聞言笑道:“你放心,這裏的婆娘都穿衣服。”
尹爺聽了正色道:“你們兩個一定很懷疑吧!……坐下,我先告訴你一個大概!”
虎兒與小瘋子各自坐下,這時那蕭爺站起身來,嘴角帶笑,目有異光,對着尹爺道:“哦!我明白了!你要這兩個孩子入‘五迷洞’?”
尹爺點點頭道:“這等奇才到那裏去找?……否則你我的心願何時可了?”
那蕭爺道:“只怕這兩個孩子不能勝任吧?”
尹爺道:“這個我自有打算。”
隨對小瘋子及虎兒道:“四十年前江湖上出了十二個奇人,其中兩男十婦,各有一身出奇的功夫,作了不少除暴安良,驚天動地的事。
“可是這十二人各有各的怪脾氣,最怪的是十個女的竟嫁給那兩個男的,並且不分你我,可以説等於每人都有十個妻子,過着共同生活,相處的極為和睦。”
只是其中只有一妻生下一子,名叫蕭尹石,極得眾人寵愛,各把絕技傳授給他,不幸這蕭尹石無意殺死了五迷婆的獨子。
“那時五迷婆年已五十,武功之高駭人聽聞,天下恐怕除了摘星客等幾位高手外,從無敵手,這五迷婆痛心之餘,便把蕭尹石擄回五迷洞……”
説到這裏,眼角含淚,少停接道:“當十二怪趕到五迷洞時,那五迷婆説蕭尹石已化為枯骨,十二怪大痛之餘,各盡全力拼命。
“可是那五迷婆武功實在太高,加上五迷洞內有巧妙設置,又有奇毒無比的花泥瘴,所以十二怪無功而回。”臨行時五迷婆允許每年一次,十二怪可來盜骨,可是十二怪廿年來,年年盜骨均是大敗而回,到第廿五年盜骨不成時,五迷婆便改了規矩……。
她説以後不準十二怪再去,去也白費,所以以後只准十二怪教個好徒弟去,如果那小孩與她投緣,便不留難,而把枯骨交換……這樣一晃又過了六年,可是……
“
説着虎目中流下淚來,那蕭爺也是淚眼相對。
虎兒與小瘋子知道他説的是自身的故事,也知道他們想叫自己冒充他的徒弟,去盜回兒子的枯骨,當時不禁對這兩個怪老人大為同情。
虎兒首先説道:“兩位爺,我們明白了,我一定去盜回您兒子的骨頭,並且我還要把五迷婆殺了,替您報仇!”
小瘋子也搶着道:“我也去,明天就去!”
蕭爺含笑道:“好娃兒!只是沒有這麼容易啊!明天我再與你們細談,我們現在進去吧!。”
説着用手牽了小瘋子。那尹爺也牽了虎兒一同出房,向水亭後的石樓走去。
二人來到石樓前,只見樓前—塊大石上寫“十婆樓”,筆法與先前一樣,心想:“這裏面一定是他們兩人共同的妻子,十個婆娘了!”
想着二老已推門而人,虎兒與小瘋子才一入院,哧了一跳,原來院中整整齊齊,按高矮秩序站了九個婆娘。看樣子都不過三十多歲,都穿着一式的白色長羅裙,頭上都戴着白色軟帽,把頭髮包得嚴嚴的,細看每個人美醜不同,但都是神光內藴,分明武功已到絕頂。
那方才見過的婦人,卻單獨的站在九人的正前方,左臂上扎有一塊黃絹,上繡“總管”二字。
再前面擺有四張虎皮椅,因下雪不停,上面已薄薄落上一層雪,顯然這十個婆娘已經站了很久了。蕭、尹二老指着左方兩張椅子對二小道:“你們坐下!”
虎兒忙道:“兩位老……”
尹爺已揮手道:“我叫你們坐下就坐下,不必這麼拘禮。”
虎兒與小瘋子無奈,只好坐下。
那尹爺走到近前,分明只有十人,可以一目瞭然,他卻要一一點名,遂聽他叫道:“石大嫂!”
那先見的婆娘高聲的答應一聲:“嗯!”
尹爺又喊道:“楊大娘!”那排頭的婆娘答了聲:“嗯!”虎兒與小瘋子見這婆娘人高馬大,皮膚焦黃,長得倒還清秀,頸上掛子一串佛珠,倒是個虔誠的信徒模樣。
又聽得尹爺喊道:“胡老婆。”那第二名婆娘答道:“嗯!”這一聲“嗯”,聲如悶雷,把虎兒與小瘋子哧了一跳!再一看人,乖乖,長得又粗又壯,身形直如個彪形大漢,最怪的天頂狹小,只有二寸,一雙八字眉下長目如梭。
小瘋子差點笑出來,對虎兒低聲道:“我的媽!這樣的婆娘誰敢養!”
虎兒忍笑道:“別這麼大聲……反正不是你的婆娘就行了!”
那尹爺點點頭接着道:“邢大媽!”
第三名婆娘隨聲而應,虎兒與小瘋子尋聲望去,只見她長身玉立,面目較好,顯得最為文靜,秀麗。小瘋子又低聲道:“這個倒不差,只是名字太怪,怎麼盡是大娘大媽的?”
第四名是個滿面病容的婦人,看來的確是有點弱不禁風,嬌柔無力的樣子,只是對“嬌嬌”二字而言,亦未免有點不大得體。
第五名尹爺叫道:“吳阿嬸!”
那一列娘子軍中立時暴出一聲霹靂,二人再一看嚇得伸出半截舌頭,心中暗叫:“我的天爺!。”
原來那婦長得虎背熊腰,面如鍋底,一雙橫目精光四射,簡直像個混世魔王,到了半夜不把她當夜叉才怪。第六名尹爺又高聲唱道:“沈阿姨!”
同樣的一聲巨雷,二人看去,簡直與前者是一雙姐妹花,並且大腹便便,肥胖不堪,張個大嘴像個餓鬼般。
第七名尹爺叫道:“林媒婆!”
小瘋子一聽這名字,再也忍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來,虎兒本就難忍,被小瘋子一引,再也控制不了,也隨着縱聲大笑。
二人這一笑,倒把點名的時間給耽誤了,那知,二老十婆也不生氣,等二人笑完了才繼續點名。
虎兒笑完後見對方毫不責怪,自己倒覺得不好意思。
再看那叫林媒婆的,不但長得矮小,長頸尖腮,眯疑着眼,而且小腦袋東晃西晃,真像個媒姿。
第八名尹爺又叫“李阿婆!”
這一位果然顯得老些,可是皮膚卻異常細白。第九名尹爺又叫:“陳小婆子!”
隨聽一聲曼應,這位長得小巧玲瓏,一付嗷嗷待哺的樣子,只是芳名“小婆子”
未免太唐突佳人了。
原來蕭、尹二人天性滑稽,早年在江湖上帶着十個婆娘行俠,立即被江湖人稱“二爺十婆”。
他二人不以為忤,反商量多日,按每個婆娘的外形及內性,取了十個令人噴飯的怪名字,叫了幾十年,也成了習慣了。
點了幾十年,也成了習慣了。
點完了名,尹爺退下,蕭爺上前,沉着嗓子道:“各位婆娘: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今天吳阿嬸與沈阿姨翻面動手,我與尹爺爺非常生氣……”
“各位都知道,我們雖然安樂的隱居在‘落月澗’,可是那一天我們的心情真正的開朗過?為什麼?”
“我們唯一的一個孩子死了三十年了,以我們十二個武林奇人,還不能把自己孩子的骨灰取回……當然更談不到報仇了……”
説到此處,二小聽他聲音已有些哽咽,尹爺與十個婆娘也是面有戚容,有那心軟的婆娘,竟在低聲的啜泣。
蕭爺接着道:“……這六年為了物色徒弟,我與尹爺跑斷了腿,費盡了心力,而你們安坐家中,尚不知苦練功夫,只是一味的爭吵。”
“尤其是阿嬸阿姨,沒有一點敵愾同仇的志氣嗎?”“我們十二人,最小的陳小婆子也有五十九歲了,人生不過百歲光陰,如果到死還不能取回兒子的骨灰,還有什麼臉面去見先人?”
“今天也許是天神見憐,找到了兩個小兄弟,骨格武功都是絕佳,並且承他們答應願往五迷洞盜骨。”
“這是天賜的良機,希望各位在少時飯後,各自把寶劍帶出,我們先要把‘十二修羅劍法’傳他,還有很多事情規定。剛才講的話,希望各位常記心中,這樣我們盜骨報仇才有一線希望……完了!”
眾婆娘這才分散,各自回房,立時聽得滿樓喳喳之聲。
蕭爺訓完了話;回來含笑對虎兒以及小瘋子道:“婆娘們煩擾,倒叫二位小兄弟見笑了!”
小瘋子一搖頭道:“不,她們很好,很好!”
尹爺笑道:“我們且到正廳少坐,一會與兩位洗塵。”
説罷自右側遊廊轉了過去,二小跟在身後,只見雕欄砌玉,華麗無比,心想:
“這兩個老怪物可真有錢!”
想着眾人已進入正廳,二小見這廳的裝置擺設更為華麗,左側擺有一張極大的石頭圓桌,上陳筷匙,皆是金碧輝煌,昂貴無比。小時有一丫環獻上茶來,二人鼻端早已聞到一股清香,知非凡品,接過一看,只見茶水呈淡綠色,不見茶葉。
試喝一口,只覺滿口馨香,口齒留芳。
二人那裏喝過這等好茶,不一時便喝得精光。
這時十個婆娘都換上青衣,各人手中端着一盆佳餚,香氣撲鼻,自內走出。
蕭爺笑道:“我們入席吧!”
虎兒與小瘋子適才在酒店,每人只吃十個包子,現在早又餓了,再一聞到如此佳餚,不覺餓涎欲垂,當時不再客氣,各自入座。
十個婆娘也分兩側坐好,二人見酒餚樣樣精美,酒又極好,真是生平奇遇,大大吃喝起來。
席間尹爺道:“這是阿婆做的萊,如何?”
二人忙道:“太好吃了!”
小瘋子心中叫道:“看不出這婆娘倒作出如此好菜!”
這一頓酒宴直吃到二更已過,這時風雪已停,虎兒與小瘋子都有點醉醺醺了。
接着丫環又獻上幾盤瓜果,二人略吃了些,稍微的解了一點酒意。
尹爺隨對眾婆娘道:“快換衣服帶寶劍出來!”
眾婆娘應聲而退,雅雀無聲,就如訓練精良的大軍一般。
這時虎兒忍不住問道:“尹爺,那五迷婆到底有多厲害?怎麼你們十二個老俠還打不過她?”
尹爺長嘆道:“唉!小兄弟,你那裏知道,那五迷婆真是天生的奇人,現在算來已有九十多歲,武功之高天下少有。
“尤其她的一套‘五迷掌’招數奇特,除了摘星客的‘凌靈掌’及‘玄元劍’別無破她之法,她生平的最大剋星也就是摘星客一人。
“可是摘星客廿年前在長白歸隱,傳説與另一奇人瀛海子因採藥而喪生,我最初不信,後來與蕭爺親身到長白觀看。
“那雪崩果然驚人,採藥之處又是奇險之地,就是飛鳥在下也難逃生,當時便死了求助這條心。”前十年又聽説遼東出現另一異人“海天一鷗”,有一次我也在夜裏相遇,激他動手,果然武功奇高。“我一見他可以與五迷婆匹敵,當時苦苦哀求,那異人卻不願多事,所以一直延誤至今,想不到今晚卻遇到了他的高足。”
虎兒知他説的是自己,心道:“你那知道我師父就是摘星客,”凌靈掌“”玄元劍“我全會呢!”
那尹爺又指着小瘋子道:“這位小兄弟的師父叫再生老人,早年與五迷婆有同門之誼,所以這次請兩位前去。”
“—來看你們武功精絕,可是五迷婆歡喜,二來有你們師門淵源,也要易於成事,這是我們的一片心腹話,想來不致再有什麼疑惑之處了吧?”
虎兒與小瘋子這才知道何以如此款待自己;那小瘋子更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師父叫再生老人。
虎兒道:“只要我們能盡力一定盡力,只是我這次下山,師父只給我半年期後,我還要到長春去找我父親,恐怕……”
蕭爺接着道:“這個你放心,我們的事最多一月便可結束,況且那五迷洞就在長春附近,絕不誤你的事。”
虎兒這才放心,想起二老口中的五迷婆直如鬼仙,倒恨不得馬上趕去看看。
小瘋子又問道:“兩位爺,你們讓婆娘們舞劍是什麼意思?”
蕭爺一笑道:“我們十二人武功雖然平庸,可是悟力頗高,前年我在雲南,無意中得到了前世奇人一凡僧遺留的一本‘十二修羅劍譜’。”
“這套劍法是天下奇技,威力不在‘玄元劍’之下,當時大喜過望,帶回苦練,至今已有小成。”
“但是這套劍法實在過於神妙了,有些招式只能按圖照學,卻絲毫悟不出他的道理,所以盡會招式,卻無法發揮他的威力,等於廢物一樣,否則也不必麻煩兩位,我們早可擊敗五迷婆了。”
“現在我把這套劍法轉傳二位,也許二位有此仙緣,可以融會貫通,或請令師指點,一旦習會,真可行天下而無敵了!這也是我們的一點謝意!”
小瘋子根本不使用劍,所得雖然羨慕欣喜還不怎麼樣,那虎兒卻喜得,心頭怦怦直跳,想道:“在山上師爺曾經把天下各派劍法的優缺點告訴自己,並且提起了前輩神人—凡僧的‘十二修羅劍’,告訴自己:天下只有這套劍法可與玄元劍相匹,但仍不如玄元劍精妙,可惜這套劍法已經失傳,否則傳與你,你一人囊括天下兩大劍法,當可成為空前絕後的劍客,連我也不如你了。等語,想不到今夜有此奇遇。”
虎兒如此想着,焉能不欣喜欲狂呢?虎兒正在欣喜,又聽蕭爺道:“這修羅劍法,雖然名叫十二修羅,可是隻是二人使用,共十二招,每招七式,合有八十四式,招式雖然不算多,可是其中卻變化莫測,端的神妙不可方物。”
“我們十二人各人悟性不同,所以練習時是一人練,十一人看,這樣有的這人未悟,那人悟了。”“像這樣也不過才悟出三兩招,少時我們仍按此法練習,也許二位慧心蘭質,可以多領悟些。”
説着隨聽房外有人叫道:“蕭爺,尹爺,請到後院練劍。”
二老答應一聲,隨領着虎兒與小瘋子往後園走去,少時來到,二人一看,心道:“好大的場子!”
原來這練武場足有百丈寬長,滿園的白雪均被十個婆娘用木板打得緊緊的,園中燃了四盞白油盞,映得雪光,整個院子照耀如同白晝。再看那十個婆娘,各是一身勁裝,腳腕上都用四寸的綠綢把褲管紮緊,看來個個神勇,豪氣逼人。
這時蕭爺對二小道:“你們可要注意看了!”隨對為首婦人道:“楊大娘,你先下場子!”
那楊大娘答應一聲,只見她右手提劍,寒光閃閃,足尖輕點,身子宛如一隻大蝴蝶,輕飄飄的出去十丈。
虎兒這時全神貫注,心氣合—,靜觀這即將展開的天下奇劍。只見她提左足,右足平伸,右臂微曲,成半圓,二指搭在劍身,猛地左手落下,長劍上挑“目蓮祈雨”。
他才端詳,劍身已落“法華震孽,挾風雷之勢橫劈;劍至膝下,身旋劍環,采薇掃雪”,劍身帶起—圈光環。
再翻身“芬陀擊巖”,長劍猛吐,緊若急風,端的驚人慾絕。
虎兒見這修羅劍法果然神妙,一招跟一招,一式追一式,聲氣相連,如水銀瀉地,萬馬奔騰,可撼山震海,通破萬軍。
小瘋子雖不精劍術,但也看得心動神搖,熱血沸騰。
這時第一招七式已使完,虎兒心中以玄元劍與之對抗,接上式“白眉摘果”劍尖上猛刺的變化過來,必需六神歸一,虎兒雙足才可把這使好。
那婆娘悟不到這種生克變化,所以使來徒具其形了。
虎兒一見她一路劍法之中,果然只是三招二十式使得比較得心應手,其餘都是平庸無力。
自己因深通劍術,得摘星客傳授心法,再以“玄元”,“天南”諸劍法與之因證,不一時均已悟中,其中只有十式百思莫解。
這時那楊大娘已把一路劍法使完,人累得額角冒汗,不住嬌喘。
蕭爺點頭道:“辛苦,比上次進步了!”
隨轉頭對二小道:“二位看這劍法如何?”
卻見虎見與小瘋子均是呆若木雞,低頭不語,皺着眉頭,嘴皮微微抖動,似在自言自語,對於自己的話卻是充耳不聞。
蕭、尹二老一見,心中不由驚喜到了極點,知道二小各具慧根,定然悟出些道理,才如此用功,當下不敢打擾。
原來小瘋子雖然天性瘋痴,可是那顆善心卻是清明活潑,悟性極高,雖然未習劍術,可是卻也被他悟出七成。
少時才見二人先後恢復正常,彼此對望,各自微笑—下,小瘋子對蕭爺道:
“請二婆娘操練吧!”蕭爺忙叫道:“胡老婆下場!”
如此九個婆娘連蕭、尹二老先後十二人,連番下場練劍,而且每人練完便容二小熟思半晌。
這樣二小先後看了十二場,由於各人功力,悟性不同,更能長短互補,越發令二小容易參證。這時天已四鼓,尹爺對二小笑道:“二位大爺概悟出不少吧?”
小瘋子卻不答他言,輕聲問虎兒道:“虎弟弟,你會了幾式?”
虎兒到底仍是個小孩子,聞言不由得意異常的朗答道:“我只有五式還不能領悟,你呢?”
此語一出二老十婆大為驚喜,但又有些不相信,萬想不到如此深奧精湛之劍術,虎兒居然幾能全悟,真個是天地間的奇才了。
小瘋子卻搖搖頭苦笑道:“我根本一點也不懂,只是覺得頭昏,……這是些什麼玩意呀?”
眾人聽小瘋子如此—説,又不禁感到有點失望。
虎兒聽他如此説,心是早知不是實話,當時笑道:“瘋哥哥,我們下場子比試一下好不好!”小瘋子叫道:“你明知我不會使劍,卻要出我洋相!”
虎兒卻不顧他,逕把背後竹劍抽出,又向第十房陳小婆子借了一把鋼劍,遞予小瘋子道:“瘋哥哥,我不出你洋相,你也別出我洋相。”小瘋子好似萬般無奈,接過了劍,慢慢走到場中,對着二爺十婆環行一禮道:“大爺,婆娘們,你們可要提醒我哦!”
這時虎兒不再説話,竹劍一伸向小瘋子面門點來,正是第一招“目蓮祈雨”,那小瘋子啊呀一聲,頭一偏躲過劍尖。
右手鋼劍疾若飄風,“觀音拈香”送了出來,這一式是二爺十婆百思莫解的,不料小瘋子使來得心應手,均不由鼓掌狂歡。
二人展開手腳,愈打愈緊,修羅劍法的威力已有八成,極多難招均被二小用出,這一下恰反過來,倒成了學人家的了。
二人施完劍法,虎兒不會的五招中,小瘋子會三式,而小瘋子不會的十一式中,虎兒會九式。
如此—來,二人都是隻有兩式不會了。
二爺十婆如夢初醒,一個個淚流滿面,喊道:“尹石……孩子……我們終於可以見着你了!”
其聲悽慘悲切,小瘋子與虎兒聽得毛骨悚然。
那十二個怪人叫了一陣,才漸漸恢復正常,來到小瘋子與虎兒面前,把二人圍在中間,各人均是眼含痛淚。
蕭爺顫聲道:“我們的孩子要是不死,恐怕孫兒也有這麼大了!”
小瘋子一皺眉心説:“孃的!你倒真會比!”
虎兒卻覺得這十二個老人(筆者按,那十個婆娘雖然望之如三十許人,但都是六七十歲了。)非常可憐。
想起親子之情,腦際如電閃的秦天羽、童博、摘星客、駝俠、瀛海子諸人及自己那從未見過面,只是想像中狠心母親的影子,幾乎流下淚來。
虎兒見眾人悲懷難抑,便勸道:“二爺,婆娘們,我們進去吧!”
這時眾老人才清醒過來,擁着二小進了正廳,那蕭爺獨自進入內室,尹爺突然笑道:“嗨!我!我真糊塗!這麼半天我還沒問你們名字……”
虎兒忙道:“我姓秦,叫金虎!”
尹爺點點頭道:“秦金虎,嗯———這個名字不錯……
你呢?“
小瘋子一搖頭,兩手一擺道:“我沒名字,人家都叫我小瘋子……連我師父也叫我小瘋子!”
尹爺及眾婆娘聽了一怔,説道:“這小子不知是真瘋還是假瘋?”
這時眾婆娘也擁上來,問長問短,虎兒倒能耐着性子答,可是心中亂跳,想道:“師父不該叫我下山,山下怎麼這麼多女人!”
那小瘋子簡直煩得要死,偏巧找他談話的是吳阿嬸及沈阿姨、胡老婆這三個又黑又狠,離得—近還真嚇人。
那阿姨粗聲粗氣的道:“瘋子,你師父怎麼教你本事的?”
小瘋子見是她,便沒好氣的反問道:“阿姨,你剛才為什麼和阿嬸打架?”
阿姨尚未答話,旁邊的阿嬸道:“這個老婆娘太狠,她老用我的燈油,自己的存起來不用,大概留到棺材裏點吧!”
那阿姨—聽大怒,罵道:“賊婆娘,誰説我用你的油?髒心肺的!”
立時這邊又吵了起來,胡老婆夾在中間連聲勸阻。
尹爺聽得大叫一聲:“又吵,又吵!再吵一人打一頓狠的!”
這樣兩個婆娘才靜下來。
虎兒心想:“想不到這些六七十歲的奇人,都還像小孩子一般,怪不得瀛海子也是那樣玩世不恭了。”這時簫爺自內出來,手裏拿了三個黃綢包,好像包的是紙張,薄薄的,邊走邊道:“這個綢包你們收拾好,上面標好了記號,明天就動身到長春,到長春再打開這個包,一切要知道的都寫在上面了。”
説着又自袖內拿出兩綻五十兩的金元寶,對二小道:“這點錢拿着用。”虎兒忙道:“不!我還有錢!”尹爺正色道:“不要推辭,否則豈不是太不給我們面子了?”
虎兒總覺得不能要,正待再推辭,小瘋子已經一把接過道:“好,好,既然如此,我收下就是了!”
尹爺呵呵笑道:“瘋子真個天真豪爽,我就喜歡這個脾氣!”
簫爺又道:“我們別的沒有,倒是婆娘們愛好,幾十年來弄了不少好玩意,本想找幾件好玩的送你們,恐你們攜帶不便,所以等你們回來再帶去吧!”那個説:“我送你們一人一匹珊瑚馬!”
吱吱喳喳吵個不停,虎兒急得直髮昏,那簫爺想是看不過去,叫道:“大嫂,帶婆娘們去睡覺!”
那石大嫂立刻尖聲叫道:“半個時辰內牀上點名。”
那羣婆娘們立時怨語四出,有的説:“這麼早就要睡,也得睡得着呀?”有的説:“石大嫂作總管,從來就不替我們説話。”
但卻無人敢違抗,紛紛入內室而去。
虎兒與小瘋子這才覺得頭腦清醒,各人心裏都是感到萬分奇怪,不懂他們這種生活是怎麼回事。
簫爺道:“你們一定也累了,我帶你們去歇息吧!”
説畢與尹爺帶着二小回到先前石屋,道別而回。
虎兒與小瘋子吹了白油燈,各把上衣脱了,同榻而卧,連日疲累,甚是疲倦之人,二人略把今日的奇遇談了就沉沉睡去。
翌晨二小醒來,見牀前已擺好洗臉水,盆巾均為講究;看看窗外並未落雪,虎兒從小愛潔,在山上總是光身,每天用雪洗澡已成習慣,當時便對小瘋子道:“瘋哥哥,我身上膩死了,真想洗個澡。”
小瘋子聽了跳起道:“我也洗!”
二人把門關上,用水拭身,水髒了便越窗去換雪,把房內弄得到處水漬。少時尹爺進來,身後跟一小廝,用一木盤捧着二分點心,均是上好的磁器,上面浮雕着人物花卉,栩栩如生。
尹爺進來,一看滿屋水漬,弄得莫明其妙,心想:“這兩個小鬼,不知又在搞些什麼鬼花樣來?”
隨令小廝收去,二小打開食盒,見是兩大碗雞絲麪,脂香四溢,另有一盤甜包,當下也不客氣,一氣吃完。這時簫爺也進來,對二小道:“我也不多留你們,這就由我送你們出去吧!……也許我數十年心願得了,太興奮了!”
虎兒急於尋父,聞言正合心意,當時道:“好!謝謝你們了!”
小瘋子也和着道:“真是打擾得很,……下次再來打擾!”
二爺聽了均笑了起來,隨着四人出了房,二小一見滿園景色,枯樹雪枝,紅橋補玉,水波浮冰,令人意向神往,不能自己。
二人走到大門,只見兩旁各站一列婆娘,含笑相送,雖然感到怪異,但對其摯意深情也不盡感激。
虎兒與小瘋子忙向四周深施一禮,小瘋子道:“承二位大爺和眾位婆娘的招待……非常感謝。
“至於幫各位去盜骨,這本是俠義道的本務,算不了什麼,我師父常説,誰欺負人我們就欺負誰,五迷婆欺負各位,所以我們要去欺負她。”
小瘋子一時衝動,很想説幾句得體的話,可是偏生嘴拙,不過總算是比較正經一點的話了。眾人聽了他的話,竟也感動異常。
那沈阿姨點頭道:“對!瘋子的話是有道理!”
小瘋子説道:“怎麼又是你多嘴!”
簫爺這時回頭對尹爺道:“你想想,還有什麼要説的事沒有?我馬上就要送他們走了。”虎兒忙道:“尹爺放心,我們小心得很!”
這時三人將要起程,尹爺與十個婆娘再三叮嚀,殷殷話別,直送到山口才別。
虎兒與小瘋子隨着簫爺,在曲折盤環的雪徑上轉來轉去,三人腳程均快極,不消一個時辰,便到了昨日上山之處。
蕭爺停步道:“我不送了,事完之後望兩位早些轉來,免我掛念。”
虎兒忙道:“簫爺,我們不論成敗,只要事完立來相見,請忽念。”簫爺點點頭,又囑咐了幾句才轉身走去。
二小下得山來,這時天色尚早,虎兒對小瘋子道:“瘋哥哥,往長春怎麼走呀?
我可一點也不知道!“
小瘋子毫不在意的道:“不要緊,你跟我走,我們先坐船到臨江,恐怕有三四天的行程呢!”
虎兒從小住在莽蒼山下,後來又隨着摘星客往長白山頂白頭山的兵使峯學藝三年,那裏坐過船。當時一聽喜得跳起來,拍了一聲叫道:“好呀!瘋哥哥,我們快找船去!”
小瘋子倒嚇了一跳,怪道:“咦?你怎麼了?連坐個船也值得這麼大驚小怪,真是沒有出息!”
虎兒也不顧他埋怨,直催快找船。
小瘋子道:“好好,你不要吵……”平常老叫我瘋哥哥,看你今天比我還瘋!
“
説着領着虎兒一陣大跑,來到江邊(按:即今之鴨綠江。)小瘋子一看不覺叫聲苦,原來偌大的江面,已經完全被冰封了,連個船影都看不到,虎兒不由大為失望,無奈之下,只好改由陸路取道臨江。
二小上路;曉行夜宿,兩個月後已到長春附近之公主嶺,這裏地勢較低,舉目已不見高山峻嶺,雖然仍是飛雪遍地,可是卻不像長白山下那麼嚴寒凜冽了。由公主嶺到長春中間並無村鎮,只有幾個小小的驛站,這一日虎兒與小瘋子來到祥月驛,便找了個小店入內歇息。
這小驛站內那有好的客店?只不過是一大間通倉,可容數十人,原是為行路之人歇腳而備。二小進得店來,只見連一張牀也沒有,滿地都是人,有的靠着,有的躺着,均是些作藥材生意等類的江湖客。
屋內體臭滿天,又陰又潮,加上全是些苦力,無人生得起火,故又異常寒冷,冷風不時由破裂的牆縫中吹了過來。
凍得眾人都是縮頭盤腿,不住顫抖。小瘋子進來倒是死人不管,往地下一躺,沉沉睡去。
虎兒坐在地下歇了歇,這時室內之人均已入睡去,只有一盞昏燈,光火如豆不住閃爍,更顯得淒涼無比。
虎兒閉跟想好好的睡一下,但是耳中聽得全得鼾聲如雷,怎麼也無法入睡,一賭氣乾脆不睡。爬起來看看小瘋子睡得甚是香甜,推了兩下不見醒轉,便獨自起來,扶着木板門輕輕—推,閃身出外。
隨手把門關上,但一陣急風已把室內油燈吹熄,大概凍醒了幾個人,低聲的在罵老天爺。虎兒出得門來,深深的吸了兩口氣,不覺精神為之一振,在夜色下舉目望去,只見天寒地凍,大雪紛飛,除了悉悉的落雪聲外,四周寂靜如死。
虎兒一想到立即可以與闊別三年多的爹爹及童博哥哥見面,不由得勢血沸騰,興奮異常。他的腦中儘自想道:“爹爹的傷好了,不知是否還能動武?博哥哥的武藝會不會比我高?”
虎兒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只見遠方有一黑點,如彈丸星拋般,快若滾珠的在雪地上馳來。
虎兒跟力極佳,只見那人在數百丈外,身法之快簡直駭人,以虎兒揣度,絕不在摘星客之下。虎兒正在驚疑,那人好快!竟已挾着風雪來到,虎兒只覺二股急風迎面撲來,不由大吃一驚,連忙揚掌護身。
那人已掠頂而過,虎兒只覺肩頭被人拍了一下,有些痠麻,耳中聽得一蒼老口音道:“跟我來!”
隨着尾音那人已出去十餘丈。虎兒覺得那人口音似乎在那裏聽過,連忙撥腳追去。
虎兒用盡生平功力,快得也夠驚人,只見他一躍八、九丈,直如一頭狸貓般,緊緊的追了過去。那夜行人滿頭白髮,迎風飄飄,略微回頭一看,啞着嗓子大笑一聲:“哈哈!”
這一聲笑聲震長空,虎兒心中驚喊道:“乖乖!這人功夫跟師爺差不多了。”
心裏想着,腳下可沒敢放鬆,那老人在前,無論虎兒如何用力,始終與那老人相隔二十餘丈。
這樣一氣跑下來三四里,虎兒早覺得頷角冒汗,那老人突然叫道:“好!好個摘星客的徒孫!”
説罷停步轉身。虎兒映着雪光一看,只見老人白髮紅面,眉目慈詳。
虎兒看罷,不由悲喜交集,哇的一聲撲到老人懷中痛哭起來。筆者不説讀者也必可想到此人。原來這人正是武林奇人瀛海子陳士元。瀛海子此時也異常感動,左手摟着虎兒,右手撫着虎兒頭髮道:“虎兒!好孩子,你真爭氣,三年多練出這一身功夫……好孩子,別哭,你爹爹和童博哥哥都好……唉!他們要見了你,真不知多高興呢!”
虎兒這時淚如泉湧,良久才停住,轉悲為喜,緊緊的拉着瀛海子,抽噎着問道:“陳師爺,我爹爹和博哥哥在那裏?”瀛海子笑道:“他們替我去辦事,五天以後可回長春,那時你也正好趕到。”
虎兒聞言心中大喜道:“陳師爺,你是不是跟我一起去?”
瀛海子道:“不,我有事要辦,今天下午看到你們兩個小傢伙,所以夜晚來試試你功力,不料你居然有了這等造詣,真是出我意料之外哩!”
虎兒聽了有些失望,忙道:“你都不肯和我在一起!”
瀛海子笑道:“你看,我真有事,別鬧,我事完你不要我和你在一起,我還不願意呢!……哦,你那個小兄弟是什麼人。”
虎兒道:“他叫小瘋子,沒有別的名字。”
瀛海子笑道:“這年頭小的簡直比老的還怪,小瘋子,嗯!倒怪有意思的!他的師父是誰?”
虎兒想了一下道:“好像是叫什麼……哦,再生老人!”
瀛海子聽了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廣老頭的徒弟,怪不得有如此功力!”
虎兒又問道:“我那童博哥哥一定比我強吧?”瀛海子道:“他倒也不錯,不過還不如你……他現在可長大了,你們這幾個小孩子長得可真快!”虎兒與瀛海子坐在雪地裏,直談了一個更次才依依而別。
虎兒一路回來,心中無限欣喜,萬料不到自己今夜竟遇見了瀛海子,又知道爹爹與童博哥哥均安好。
並且各有一身出奇的功夫,五天後自己趕到長春就可見面了。
虎兒一路想着,不覺高興得笑起採,正在陶醉,突聽身側有人道:“虎弟弟,什麼事這麼高興?”虎兒嚇了一跳,側首一看原來是小瘋子,心喜之下,當時沒頭沒腦的道:“瘋哥哥,我太高興了!”
説着竟拉着小瘋子的手,一直搖晃,簡直是高興到極點。
小瘋子與他想識以來,還未見他如此高興,不由兩隻手拉緊了虎兒,着急的問道:“虎弟弟,到底怎麼回事?你快説呀!”
虎兒這才把自己方才碰見瀛海子之事,詳詳細細的告訴了小瘋子,小瘋子聽了也代他歡喜不已。
虎兒從懷裏掏出竹簫道:“我太高興了,非要吹簫不可!”
小瘋子道:“對,你吹簫,我跳舞!”
虎兒更加高興,立時將簫湊在口邊,一曲即出,瀟灑活潑,令人雀躍。
小瘋子立刻亂蹦亂跳好像虎兒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用小鑼錘在雪地上畫圖,身法奇快。不一時便畫成一株盛開的梅花樹。這兩個孩子天真活潑,深更半夜,在雪地裏歡樂了半天,才手牽手的回店去。第二天一早虎兒就催着小瘋子快走,二小這次上路,遇見無人時便放腳狂奔,夜晚乾脆不投店,買了些乾糧。
過分睏乏之時,便在雪地裏睡一刻,醒來立刻連夜趕下,這樣第三天即趕到長春城,二人一入城,只見市容繁華,人多馬稠,果然熱鬧異常。
虎兒因與瀛海子分別時,約好五日之後,在長春城西“青牛寺”相見,如今早來了兩天,空着無事,倒不如先到青牛寺玩玩,順便認認路。
他一想到這裏便對小瘋子道:“瘋哥哥,我們先找個店歇歇,然後再到青年寺玩好不好?”
小瘋子一聽之後,立即欣喜的拍掌稱善,當下二人進了一家大店,店名“聚賢”,生意甚是興隆。
二人找了一間單房,當時各地冬天都是燒坑。
虎兒與小瘋子雖然感到熱,但因瀛海子再三囑咐,不可使人懷疑,更不可顯露武功,因長春人多且雜,稍不留意就會惹出是非來。
二人先淨面洗澡,飽食一頓,再登榻小睡,醒來已是偏午,二人覺得精神飽滿,便把竹劍,竹簫及小鑼等全放在枕下,帶了五兩碎銀,出店而去。
虎兒找着一位路人一問,敢情這青牛寺香火頗盛,當地人均知,那人當時指示二人路途。虎兒與小瘋子,兩人手攜手到了城西,遠遠看見青牛寺在—座小丘上,有石階可上,善男信女前往燒香拜佛者,猶如潮水。
小瘋子用手遙指着青牛寺道:“虎弟弟,你喜歡不喜歡廟?”
虎兒道:“我喜歡!”小瘋子道:“不知怎地,我特別喜歡廟,一看見廟我心裏就説不出的舒服。”
虎兒接道:“當然啊!你一看見廟就想起了小尼姑!”
小瘋子聽了,心內陡然一驚,忙道:“胡説!”他怕提到小尼姑,兩個月來,小尼姑一直沒有離過他的心,無論睡覺,吃飯,走路,可是他卻壓住。
如今被虎兒一提,由不得一驚,心中暗道:“小瘋子,小瘋子,你太沒志氣了!
像虎弟弟那樣無牽無掛多好!“
虎兒那知小瘋子心裏想法,只顧拿小尼姑來開玩笑,直到後來小瘋子快急哭了,虎兒才不再提。二人到了廟門,只見那廟的規模並不大,但修飾得異常華麗,廟裏的和尚一個個吃得胖胖的,小瘋子見他們眉活眼動,沒有一個像有修為的。
正殿上香煙氤氲,供案等外,並且有捐款善士的芳名和送的對聯。
虎兒見—付最大的對聯,上寫:“佛門大開是苦是樂進來便知心燈常明有罪有災一洗就清。”虎兒不禁暗笑,一間大殿當中,卻掛了這樣一付買膏藥的對子,真個不雅。
且説小瘋子與虎兒見眾人都在燒香磕頭,一時見獵心喜,也買了些香燭供上,並且抱着籤筒搖起來籤來。
虎兒搖出的是“甲戍”,小瘋子搖出的是“丙申”,二人換了籤紙,一看都是“上上”籤,不覺甚為高興。這時突有十七八歲的小和尚滿面堆笑的道:“兩位小施主好大的命,您看這籤都是上上,保險您一生風平浪靜,無事不成,六甲生男……您們奉點銀子,孝敬佛祖吧!”
小瘋子問道:“你這籤靈不靈?”
小和尚立時答道:“靈!靈!不靈不要錢!”
虎兒問道:“什麼?不靈不要錢?”
小和尚知道説錯了話,一張臉窘得像塊紅布,連忙分辨道:“不是,不是……
您看,這簽上把您的一生命運都註定了。“小瘋子把手中的籤遞給小和尚道:”你看我的命怎麼樣?“
小和尚接過一看道:“喲,您的命可真好,廿歲娶妻,三十歲生子,四十歲升官,五十歲納妾,六十歲。……”
小瘋子一擺手道:“得了,得了,別説啦!我今年廿五了,怎麼還沒娶媳婦?
靈什麼靈?靈個屁!“
那小和尚聽了,往小瘋了臉上看了看,氣得一瞪眼,回頭就走了,虎兒與小瘋子雙雙大笑起來。
虎兒笑道:“回來,回來,我捐你一兩銀子!”小和尚一聽,立刻笑着跑回來,再三道謝的拿了銀子而去。
虎兒與小瘋子閒着無事,又買了些糖果,一路吃着向後山逛去,這時大雪初停,二人向山下一望,只見白頂如雲,枯枝帶怯,山腰恰有一叢臘梅,蕾綻初放。
香光似綿,偶有輕風,吹得花雪迸落,黃白相參,那初發的梅枝,趁着寒風娟娟搖曳,更生幽姿。
虎兒與小瘋子雙雙看得入了迷,又聽廟內午唱,梵音佛鐘,沁人心胸,虎兒忍不住對小瘋子道:“瘋哥哥,你説你一看見廟就舒服,我初不覺得,現在我一聽這梵唱,真恨不得也參加他們,過這種神仙生活呢!”
小瘋子點點頭道:“我跟你認識這麼久,今天才第一次説句有學問的話,可是你嚮往佛門,只不過是一點孩童的純樸之心。”
“你要知佛門並不是躲災避禍的所在,真正的竟義是,要你在這個混濁的大千世界裏,把人生的痛苦和災難化解。”
“然後再把這種精神,移化到廣大羣眾,使他們作到不嗔不怨,安靜的生活下去,這並不只是剃頭作和尚就能作到的,所以真正的佛門高僧,卻從來不勸人出家,甚至還勸人不要出家哩!”
小瘋子一時福至心靈,居然道出一番哲理,並且説得通順成章,在他來説,也許算得是“明白”的一刻吧!虎兒聽了,內心不由肅然起敬,對小瘋子道:“瘋哥哥,你的話很有道理,佛家的思想並不是完全脱離世人。
“而是謹慎的修心養性,把自己先成為一個聖人,然後來治世人的病,這原是更進一步的接近世人的心性呀!”
小瘋子高興得笑起來道:“虎弟弟,你真是我的伯樂了!”
卻説虎兒與小瘋子二人,正在談得入神,忽聽廟內梵唱頓止,齊聲宣佛道:
“阿彌陀佛!”
二人奇怪,趕到前面—看,只見眾僧排兩列,披着袈裟,頭戴僧帽,由為首的一名老和尚帶領。
他們似在迎接什麼要人,一個個均是以手合十,道貌岸然。
少時見由山下來一黑衣女子,慢吞吞的登階而上。
二人見她步履輕便,身材苗條,走近時二人才看時,那女子一身黑衣,連頭髮均用黑絹包好,面上還罩着一層黑紗,只露兩隻美目。
她才一上來眾僧一齊合十下拜,那女子卻用眼向虎兒一瞧,這一眼把虎兒瞧得心頭一陣亂跳。
這位黑衣女子正是徐雪蓉,她在倪曉春離去之後,突然想起一事,立即服下藥丸開始調息!一個時辰之後,只見她精神奕奕的睜開雙眼,她瞄了下身那節紫竹一眼,嘴角立即浮現出一縷笑容。
她匆匆的穿上衣褲包住那節紫竹之後,走動半晌,一見無礙行動,立即穿上黑衫蒙上黑紗疾馳到青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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