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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册 十

    ?

    终于将她拖上了岸,这才有时间用匕首将缠在她身上的鱼网细丝,小心地一根根割断。

    刚刚从水中捞起,这孟半屏全身透湿,薄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更是显得曲线玲珑,凹凸有致

    如果只看她这半边脸,她应该是个美绝人寰的娇娃!

    为甚么上天对她这么不公平?是受伤?是药物?还是烧烫伤?

    阿玉不是登徒子,也不忍心再盯著人家这样看。

    何况手中这柄匕首含有剧毒,要是不小心伤到她一点点皮肤,那还得了!

    终于将最后一根坚韧的细丝也割开

    因为她一个少女被人家亲吻渡气,又搂抱著拖上岸来,此刻更是玉体横陈在人家面前,早已羞得横臂遮住自己的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啦。

    阿玉当然不指望听她说甚么谢谢、感恩之类的话,收了匕首,只一滑就下了水,轻巧得像游鱼一样,不见

    ※※※※

    阿玉并没有游走不见,他只是潜到另一处水草芦苇丛中,隐起身子悄悄张望。

    他不放心,他要等到她真的完全复元了,他才会走开

    果然不多久,孟半屏终于叹了口气起身,抹了脸上的水渍,竟也抹掉了半边脸上的丑陋!

    阿玉惊异得瞪大了眼睛,原来她那半边丑脸只是巧妙的化妆!

    原来她拿掉那半边丑脸之后,竟是那样秀丽绝伦的脸孔,端的是天姿国色,宜喜宜嗔,看来不过是比较自大一点点的少女。

    不由得暗叫一声:怪呀!

    他觉得孟半屏这人太怪,原是一位绝美的少女,为何要扮成那么难看?

    她单独一人而去?到底她这人是好是坏?为何要幽居在这里?住在这人迹罕到的地方干甚么?

    这些思想只是一刹那,而那孟半屏揭开化妆也不过只是一刹那,只见她似笑非笑地朝这边飘了一眼,手一抹,那半边脸孔又回复成了丑陋不堪。

    孟半屏调头离去,阿玉仍呆呆地望著那窈窕的背影,从眼前消逝

    吸了口气,阿玉放弃立即离去的念头,反而掩掩藏藏沿涧上行,向孟半屏方向潜去,打算暗中窥探一个明白。

    哪知才回到半途,就听到孟半屏娇叱一声:还不给我站住!

    阿玉猛吃一惊!这凶女人可真厉害,我这样躲著走还是被她看到。

    正想站起身来,却听到一个沉哑的口音道:你知道大爷是谁么?

    敢这样对我无影客胡独这样无礼!

    原来不是骂我,她骂的另有其人。

    孟半屏骂道:我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贼,偷我东西的贼!

    阿玉这才知道在他和孟半屏在水底交手的时候,已经有人侵入她藏身的水洞这附近了。

    听这语气,竟是来偷东西的贼?这下有意思啦,非得去看看热闹不可。

    急展起轻功奔去,在路上又听到一个嗲声嗲气,声音很好听的女人在说话,道:你这老废物何必多话?把这贱婢抓回去就是了,难道你还怕被她咬一口不成?

    孟半屏叱骂道:贼婆,你在骂谁贱婢?

    那女人道:我就骂你,你敢怎样?

    接著更恶毒骂道:你师父是我家的奴仆,你不是贱婢是甚么?

    孟半屏已按捺不下,怒喝道:你找死!

    立即上前动手,那无影客胡独喝一声:且慢!

    但那女人却又骂道:老不死,甚么且慢且快,我缠她,你还不快进洞里去拿东西?

    这几句话的时间里,阿玉已赶到他们近处,因为这附近没有树木,索性跃登一座岩上。

    原来是一对老夫少妻,男的瘦弱苍老,头发灰白杂乱如稻草,女的风姿绰约,不停的挺胸扭腰搔首弄姿。

    比较起来,阿玉还是倾向孟半屏这一边的,不禁生出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心,猛地敞笑大声,道:好啊,你们打一场给我看啊!

    孟半屏看见阿玉出现有些意外,道:你怎么没有走?

    那风骚女人一眼瞥见阿玉登上岩石,又冷笑一声道:哦,这么点年纪,丑怪模样,居然也养汉子,这真是父是英雄儿好汉,母为老鸨女为娼有其师必有其徒呀!

    孟半屏一听这女人几句不干不净的话,直气得半边粉脸通红,娇叱一声:撕烂你的贱嘴!

    左手一推,右腿迈前一步,右手那支拂尘即横扫她脸颊。

    阿玉本来对孟半屏不见得有好感,偏被这女人把他与孟半屏送做堆,说成有茍且行为,当下也起了怒意。

    不由狠狠地向那女人瞪了一眼,恰见她一闪身子,避过孟半屏的一掌一拂。

    虽然仅是一闪的身法,阿玉差一点惊得叫出声音来。

    原来女人的身法,竟和梅洁洁另一种身法极其相似。

    在那洞底的日子里,阿玉与梅洁洁都在努力勤练霜华仙姑的盈虚奇功但是阿玉也注意到梅洁洁偶尔撑起竹竿走路时,用的是盈虚奇功以外的身法。

    他当时就问起这是不是梅洁洁原来的武功,叫甚么名称?只是被梅洁洁怒责,他以后也不敢再问。

    眼前这女人虽是多了两条腿,阿玉还是一眼就认得出来。

    这又奇怪,难道这恶女的武功和梅洁洁同一渊源?

    阿玉心里犯疑,无意中对她多看几眼,不觉又是一怔!

    原来这女人虽然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而脸型却与梅洁洁极为相似,几乎脱口惊叫:梅洁洁!

    ※※※※

    莫非洞里存放著十分紧要的东西,所以孟半屏一招逼开老妇,惊见那老叟已佝偻著身子钻进洞去了。

    孟半屏竟顾不得这女人,大喝:老贼你敢!

    反身一跃,立即飘往洞口唰地一声,全身入水,追赶进去。

    那女子也著急随后纵去,喝一声:小娼妇,慢著!

    阿玉身形一展,疾扑上前。

    他深恨这女人一双贼公贼婆,嘴巴又是如此的贱,而且这女人的身法、容貌,引起他怀疑,想把她截下来问个明白。

    这女人的身法可没有阿玉的快,才到达洞口尚未俯身钻入,蓦地眼前一花,面前已被阿玉截住。

    她一掌拍出,怒喝一声:滚!

    阿玉急双掌一封哗地一声巨响,脚下的水面竟被打陷成沟,水珠像弹丸般向两侧激射十余丈。

    双方俱站在水面上,虚浮的水面哪能受此重压?只见阿玉的身子急剧向水洞倒退,被洞口石壁挡住背后,才停得下来。

    但那女人更惨,她被阿玉这样一震,自觉一股反弹之力推将过来,身躯已仰往后面。

    敢情一时忘了在水面上,竟施起铁板桥工夫,仰身急速倒下,反弹劲道一推,竟如一艘小船由水面滑出十丈开外。

    阿玉见那女人受的比他自己还要狼狈,忍不住嘻嘻地笑出声来。

    那女人爬得起来,一眼看见阿玉倚在洞口石壁前面发笑,不由得怒火又炽,喝一声:野小子,报上名来!

    一个逐浪飘萍滑水上前,和阿玉相隔丈许,左掌护胸,石掌暗蓄真力待机而发。

    阿玉已被女人的脸型引发了兴趣,故意激她,嘻嘻笑道:老婆婆,我尊敬你老,你该先报个名儿来。

    那女人怒道:放屁,老娘才不过四十出头,你没听人说过,女人四十一枝花?怎么会是老婆婆?

    阿玉不由大为惊异,四十出头的女人怎么看起来比二十岁的少女还漂亮?

    银铃似悦耳的声音,配上一双能勾人魂魄的媚眼,阿玉几乎立刻就骨酥筋软,真想向她投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只见她媚目一飞,道:姑娘我外号叫做脂粉魔君要不要跟我回去,享受温柔滋味?

    阿玉听她讲话时的神情笑容,简直像极了她日思夜想的梅洁洁,只听她又嗲声道:我刚才听你叫我梅姊姊不错,我就是你的梅姊姊,乖弟弟,快过来

    阿玉喃喃道:不,不,你不是

    这脂粉魔君果然好厉害的勾魂手段,阿玉此时已如痴如醉,呆呆地被他牵过来揽在怀中,道:怎么不是?我真的姓梅,芳名叫湘吟你过来,让梅姊姊好好的疼你,爱你

    阿玉蓦地惊觉猛地推开她,匆匆后退,道:不,你不是,我的梅洁洁多么圣洁高贵,绝不是你这样无耻!

    普天之下,绝少有男人能逃过她的勾魂手段,今天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当面拒绝,不由大怒喝道:不知好歹的臭小子,赶快报出姓名宗派,好过来领死。

    阿玉道:小爷名唤阿玉,说了你也不认识

    他忽然为了该不该再说出梅洁洁的绰号,却又蓦然停口。

    梅湘吟冷笑一声道:怎么,难道你师父是见不得人的么?

    阿玉被她一激,不禁怒道:小爷师父叫梅洁洁,岂是你这老太婆能够认得?

    梅湘吟不免一怔!道:梅洁洁?江湖上好像没有这一号人物

    阿玉听她自言自语,不禁冷笑一声道:我早说过你不配知道!

    梅湘吟怒火顿起,喝一声:打也要打出你的师承门户来!

    话声甫落,右掌一挥,先打出一股劲风,身随掌走,向右滑出,接著左掌疾拍对方左肩。

    阿玉一看脂粉魔君梅湘吟这一招,竟是他曾经练过的盘龙绕柱当时梅洁洁对这一招的妙用还讲得十分详细。

    这一著疾拍肩头,其实是欺敌的手法,主要的须防备左掌将达肩头的瞬间,忽然化掌为爪,向脸上抓到!

    如果学过虎爪功或白骨爪之类的硬武功,则五指发出的潜劲已足使人丧命。

    但阿玉所惊的并不在于这一招盘龙绕柱的妙用,而在于脂粉魔君梅湘吟为何也懂得用这一招,喝一声:慢来!

    左掌一立,同时右脚滑出,右掌反击脂粉魔君梅湘吟肩后。

    这一招大出脂粉魔君梅湘吟意料之外,急切间,脚下用力一滑,顺势冲往岸边,回身喝道:你这招龙卷风涛由何处学来?

    阿玉道:对啊,你也懂得这一招,当然不是外人了。

    梅洁洁从来没有把身世告诉他,他猜想这脂粉魔君梅湘吟一定与梅洁洁的关系匪浅。

    但梅洁洁这般温顺脂粉魔君梅湘吟偏要以魔字自许,而且这般横狠,确令他无法释怀。

    若要继续交手,生怕误会加深,不继续交手,眼前这桩事怎么办?

    他沉吟半晌,终而抱拳一揖道:晚辈的艺业俱是师尊梅洁洁所教

    脂粉魔君梅湘吟喝一声:你师父是男的?还是女的?

    阿玉看那脂粉魔君梅湘吟一眼,只见她疏眉倒竖,脸寒如冰,原先还有几分像梅洁洁的脸型,这时看来却是半分也不像,只觉她阴、毒、险、狠,兼而有之,哪能比得上慈祥的梅洁洁?

    但他为了要知道姊姊的身世,若不抛砖,怎能引玉?于是,他略为思索,即道:是个女的。

    梅湘吟喝道:是不是少了两条腿?

    阿玉一惊!道:是又怎的?

    梅湘吟脸色大变,蓦地高呼道:胡独老鬼快出来,那娼妇居然不死,还教出好徒弟来了!

    那脂粉魔君梅湘吟所骂的娼妇不是骂梅洁洁还是谁?

    阿玉心性纯厚,和梅洁洁情如姊弟,哪受得了对方辱骂?剑眉一挑,喝一声:贼婆子,你敢骂我姊姊!

    梅湘吟冷笑一声道:先收拾你,待娼妇来找我好了!

    身形一晃,已扑到阿玉身前。

    阿玉这时再也不客气,一见她扑了上来,也不待对方发招,掌劲同时发出,喝一声:打!

    梅湘吟方才被阿玉一掌打倒在水面上,又一掌几乎打中她后心,已知这少年不可轻视。

    因而人在飞扑中仍保留余势,见阿玉掌劲一发,立即弯折身躯,飘过一侧,立即一掌发出,迅如电闪,掌劲雄猛,无复有加。

    阿玉一步抢登上岸,随即展开百禽掌法呼呼呼一连几掌,打得脂粉魔君梅湘吟暗自惊心。

    只听她边打边退,嘴里连喊著:老鬼,那东西不要了,先来收拾这个!

    哪知水洞里面也正是打得舍死忘生,掌风激荡,露得洞壁呼呼作响。

    洞口低及水面,由她喊破喉咙,声音也无法传得进去。

    因她两人脸型太像,生怕对方与梅洁洁是母女或姊妹,阿玉不肯骤下杀手,只将对方缠住!

    盈虚奇功有此消彼长,久战不疲的长处,他只要继续与她缠斗,缠到精疲力尽,然后将她擒下,问个明白。

    梅湘吟疾呼几声,不听到有声音由水洞传出,也就悟出其中道理,这时她除非将阿玉打败,否则要想与那男的会合,已是万难。

    只见她狠狠一咬牙龈,倒退两步,目光暴射,双臂向下一震,立即骨节响起一阵格格的声音。

    阿玉知她要以某一种气功来和自己厮拚,心里暗自好笑道:我要不看在梅洁洁面上,早就把你打死,还待你装模作样哩。

    他艺高胆大,根本不把梅湘吟放在心上,索性双臂交叉胸前,笑吟吟欣赏对方练筋练气。

    这不过只是一刹那脂粉魔君梅湘吟双臂向下一震,立即毕平胸前,挥成一个大圆圈,寒脸喝道:快说你师父在甚么地方?不然休想活命!

    阿玉此时对梅湘吟已十分厌恶,哪还肯告诉她实话?何况他自己也不知道梅洁洁究竟何往?想说也不可能。

    见这脂粉魔君梅湘吟语气咄咄迫人,不由冷哼一声道:小爷偏不告诉你,反正早就离开恶魔嘴,那些曾经陷害过她的人都要小心了!

    梅湘吟听说梅洁洁已离开,初还将信将疑,旋想到对方既能说出恶魔嘴这地名,而且用的又是本门招式,哪里还会有假?

    这小子已经这般厉害,这娼妇岂不更加了得?

    怒从心里起,恶向胆边生,疾扑而至,左掌一拍,右边舒开五爪电闪而出!

    阿玉见她此番扑来,右手的五只指甲,泛著红、黄、蓝、白、黑五种异光,隐隐透著几分邪气!

    虽不知对方练有何种有毒的爪功?看来十分厉害,否则,她何须留到最后才拿出来用?

    这一招,阿玉不敢硬接,腰身一扭,闪过一边。

    哪知梅湘吟已用的是另一套掌法,阿玉这一闪,乃巧遇上她进步推掌,一股潜劲直迫身侧。

    阿玉不禁骇然,急立臂封掌,借劲急退。

    梅湘吟呼出一口恶气,掠步一跃,掌风又到,怪笑道:小杂种,你有种接我十招试试看。

    阿玉被骂为小杂种怒火冲上脑门,顾不得对方是何等人物,先使用卸字诀,化开对方掌劲张字诀也电闪般反击过去。

    梅湘吟不敢再恃艺轻视对方,平地一拔,跃起丈余云掌五式

    施展开来,凌空下击,招式尚未全展,立又化为横扫、直点,几缕劲风由指爪间射出。

    阿玉见他招式诡异,也不敢轻敌,拗步递掌,立施百禽掌法

    与她打成一团。

    脂粉魔君梅湘吟的掌劲阴柔,阿玉就用霜华仙姑的武学中至柔的工夫对抗!

    果然是以柔克柔,以阴制阴梅湘吟百招过后,已觉中气飘浮,而阿玉因练有盈虚奇功盈虚消长互补,仍然若无其事。

    这一种情状,梅湘吟自己明白,然而愈明白就愈惊骇,最后竟口中连连厉啸,招呼那男人出洞。

    阿玉见她发急起来,竟是乱叫乱嚷,明知她的心意,却忍不住笑道:老婆婆别叫了,敢情你们两人今天就该归位,都要回姥姥家去了

    梅湘吟怒吼道:你放肆!

    阿玉道:你只要说得出我姊姊的真实姓名,你和我师父是甚么关系?我就放你走。

    梅湘吟微微一怔!道:怎么?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阿玉拱手恭立,道:请前辈赐告。

    梅湘吟忽又目射凶光,揉身进掌,拚死抢攻,喝道:你不配问!

    阿玉掌势一吐,又打做一团,怒道:难道怕你不成?

    ※※※※

    这一度交手,梅湘吟心浮气动,更显得不行,不及五十招,已是喘息可闻。

    阿玉留意她右手的指甲,见它由乌黑变回原来颜色,心知对方的毒功不能持久,经这一阵子已经全部散去,当下嘻嘻笑道:老太婆,你自命为魔君怎地你指甲已经没脂粉了?

    脂粉魔君梅湘吟料不到这年轻人这般精细,这时毒功已散,仅凭掌力绝非对方敌手,可恨同来的混蛋又被那孟半屏拦在水洞里面缠斗,不知吉凶如何

    要是万不得已,只有最后一著!

    当下勉力发出两掌,忽然倒跃丈余,登上一座高高的岩石。

    阿玉见对方在紧要关头生怕会逃跑,不假思索立即跟著扑去。

    哪知身形甫动脂粉魔君梅湘吟已唰地一声,由衣底抽出一根长约二丈的金色长索,迎著阿玉追上来的身子横里扫去。

    只见一条金蛇拦腰绕来,阿玉只好猛提一口真气,整个身子又拔起两尺,同时一曲膝盖,让过那根金带。

    由腰间一抽,绕指剑立即出鞘,身形也同时坠落地面,笑说一声:

    你用兵刃了么,小爷我也只好用这个奉陪!

    双脚一点,拔高三丈有余,展开才学到的盈虚剑法一招雁落平沙挟著万道霞光罩向他头上。

    梅湘吟那根金色长索敢情也是一件异宝,而且长有两丈,此时迎向宝剑一卷,喝一声:去你的!

    哪知金色丝带一卷上宝剑,立即断成几截,骇得梅湘吟大叫一声:

    我的妈呀,是绕指神剑!

    一纵身跃下崖石,掉头狂奔飞逃。

    阿玉收势不及,神剑向崖石直落,竟一劈两半。

    待拔剑离石,那脂粉魔君梅湘吟已逃出二、三十丈之远。

    尚未问得梅洁洁的身世,哪肯让她逃走?阿玉也就展步急追,喝一声:给我站住!

    梅湘吟见阿玉艺业高强,手上又有一柄砍金切玉的武林瑰宝,已吓得魂飞魄散,任由阿玉如何喝骂讥嘲,仍是飞奔不已。

    阿玉的轻功绝伦,梅湘吟也自不弱,顷刻已走了几里路程,两者之间距离已缩到五丈左右。

    阿玉知道自己全力急奔之中,也难以聚力发掌,纵使勉强发出一掌,掌劲也无法到达太远,不过徒费气力。

    梅湘吟自知轻功更不及对方,所以走的时候不时转折回旋,害得阿玉一下子追过了前头,折回来再追,距离又被拉开。

    ※※※※

    这时眼见一座小树林相距不远脂粉魔君梅湘吟反而笔直向树林奔跑,阿玉未经江湖历练,不懂得逢林莫入的忌讳。

    但他知道若让对方跑进树林,就好比虱子进了发丛,寻找定是费事。

    心急之下,大喝一声,奋力向前一纵!

    他学成了盈虚奇功服食过葛仙藤已是身轻如燕,这一纵之势,哪怕不超过脂粉魔君梅湘吟前头几十丈,挡在树林前面。

    哪知脂粉魔君梅湘吟狡猾无比,她一闻阿玉在身后大喝,知他已经跃起身形,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不由得笑出声来,收劲往侧方一闪。

    接连两纵,到达相距十几丈远的河岸,一跃下水,只闻噗通

    一声,已全身隐没。

    可惜梅湘吟还不知道阿玉水功精深,才想出藉水逃生这条绝计,正在水底得意洋洋潜行,猛觉背上蓬一声响,一股水力往下疾压。

    她惊得一个翻身,振臂向上一推,但见一条身影像鱼一般由她胸上滑过,水力又冲向她的脑门。

    原来阿玉方才一纵,已经直达林缘,猛闻江中水响,回头一看,已不见脂粉魔君情知她赴水逃生,急又纵往河岸。

    这道河水虽深,却是清澈见底,阿玉居高临下,见她像一只大水蛙在水中潜泳,不由得心里暗笑道:真正是顾头不顾尾,且看你往哪里跑?

    反而将绕指神剑归鞘,袖手欣赏。

    他知道梅湘吟逃不脱他的视线,也就不必心急,哪料她尽向河中央急流处泳去。

    这一来,他若不急追,再过一会便难追上。

    水底不比陆上,一则视力受了限制,二则难仗掌劲伤人。

    因此,他急尽力一纵,一个惊蛙入水对正脂粉魔君梅湘吟潜泳的水面直落。

    本来他这时要捕捉脂粉魔君已是易于反掌,不料脂粉魔君

    梅湘吟倏地翻身向上,阿玉并不怕她袭击,只因这样面对面,胸对胸,实在不雅,没奈何只好放弃这个良机,一滑而过,然后向她头顶发劲。

    但那梅湘吟委实不弱,一觉头顶的水力有异,急一侧身躯,阿玉打出的掌力被江水一挡,已减弱几分,这时竟由他背部一滑而过,不但没将人打中,反而因水力向外扩张之故,将梅湘吟推开数尺。

    梅湘吟得此便宜,哪还不走?双臂向后一划,身子已斜射两丈。

    因为她所去的方向,与阿玉的去向略呈斜交,以致阿玉回头向胸尾看时并无人影。

    阿玉以为她像孟半屏一般,登上水面逃跑,急探头出水面一看,仍找不到梅湘吟的影子,这才悟出她仍潜在水中。

    偌大一条江水,若要水底寻人谈何容易?阿玉只得再跃上江岸,俯瞰江底。

    哪知脂粉魔君梅湘吟潜身深处,已将阿玉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本可趁机给他一个冷不提防,出手偷袭,却又恐怕一击不中,反而糟糕

    只好暂时忍耐,静静等待时机

    见阿玉向水面而去,他立刻趁机向反面潜行

    一闻身后哗喇水响,她这边也急忙冒出水面,接连两纵,已登上彼岸!

    在这同一时间,阿玉也上了这边江岸,回头一看,认出脂粉魔君梅湘吟的身形正在对岸急奔。

    他这时不禁暗叫一声:上当!

    又跃下水面,施展鸥鹭忘机的轻功疾射对岸,拚力追赶。

    但是,这边江岸不远便是林木参差,荆棘纵横,阿玉轻功虽然神速,无奈相隔有好几十丈的距离,追了一里,被脂粉魔君梅湘吟闪进林中,遍寻不获

    ※※※※

    阿玉心中不是滋味,气得狠狠骂了一阵,再也无人答腔。

    登上树顶,纵目四下眺望,还希望脂粉魔君梅湘吟会再度现身。

    哪知他凝立多时,只见归鸟投林,栖鸦绕树,这才惊觉时候不早。

    他一兴起时间上的警觉,就十分著急,食的、宿的,都需要及早安排。

    好在他是惯于吃生食的人,山上不乏蔼读、黄精之类,但也得及早寻找。

    至于宿的地方,他忽然想到孟半屏所居那水洞。

    因为孟半屏既已说过要他相陪三年,他自己还未同意,然而借宿一宵,想来应该可以。

    但是,他一想及水洞那边,立即忆起孟半屏和那无影客胡独放对厮杀,不知结局如何?

    脂粉魔君虽已逃走,若能将那老人擒下,哪怕她不回来解救?

    阿玉一想到这一妙著,立即觉得一片光明,驱尽心中的浓雾,来不及寻找食物,电掣风驰般赶回水洞。

    他先站在洞外,侧耳倾听片刻,听不到里面有甚么响动,心想:这就奇怪,纵使是哑斗,也该有掌风交击的声音呀。

    这时他料到事不寻常,急一沉身子,由水底进洞。

    当他伸头出水面一看,只见静悄悄地哪还有人厮杀?不但那男贼无影客胡独并无踪迹,就连此地主人孟半屏,也不知去向?

    阿玉大为诧异,略一思索,即跃登孟半屏原先所坐的岩石,发觉她的长剑不在,连同她储藏的蔼读也全部不见。

    长剑不在,还可说是敌人顺手牵羊带走,蔼读不在,就是十分蹊跷,难道那老叟也是吃惯生的?

    阿玉寻思半晌,推想到孟半屏多半是把那个老叟打退,离洞追敌去了。

    但他有点想不明白的是,既然急于追敌,还要带那些食物干甚么?

    再则他将这岩石四周抚摩一遍,发觉石后有一个窟洼,里面十分光滑,恰好放置衣服杂物,这时也是空无所有。

    他不自禁地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走了也好,我可以在这块石头上好好睡一觉啦

    事虽如此,吃的不能不找,于是他又走往外面的山上寻到黄精、山芋、伏苓、首乌、蕃薯之类,好好地饱餐了一顿,这才回转水洞。

    ※※※※

    哪知刚一俯身通过洞门,忽闻一声断喝,劲风已临身侧。

    阿玉离开水洞的时候,鬼也没有一个,所以进洞时也未想洞里会藏人,这时忽受意外的袭击,免不了一惊。

    幸而他的盈虚奇功应变迅速,真气一提,顺著对方掌劲飘过对岸。

    正在错愕之间,忽闻冷森森的女子口音道:好大的胆子,敢进我水云洞来,你是甚么人?

    阿玉回身一看,又是一惊!竟是个不到三十的美貌女子,轮廓竟然又七分像孟半屏!

    心中一动,脱口问道:你是孟半屏的姊姊么?

    那女子冷哼道:是又怎么样?

    名山无主,先来为主,后到为宾,此时阿玉自知理屈,忙扬声道:

    我叫阿玉,与孟半屏姊姊有一面之缘因为荒山无宿处,才来这水洞,实不知前辈

    他想到她是孟半屏的姊姊,看她年纪也不比梅洁洁大,叫前辈

    会将人叫老了,立刻收口道:实不知姊姊在此,真是对不起。

    那女子冷哼一声道:我问你是谁的门下?

    阿玉心头不快,那个问这句,这个也问这句,今后我挂起牌子来走路,不是要方便得多?

    但他仍从容回答,道:我没有师父,我的武功是梅洁洁教的,从来未曾在江湖上走动,只怕姊姊不认得。

    听阿玉左一句姊姊,右一句姊姊,喊得她心头有几分舒服,说话也和缓得多,喃喃道:梅洁洁?果然从未听说过

    忽又扬声道:我先问你,你怎么摸索到这水云洞来的,来了一次还是两次?

    阿玉坦然承认,道:总共来了三次

    那女子没等待他把话说完,已怒叱道:你说甚么?总共来了三次还说荒山无宿处?你在这附近逗留打甚么念头?

    阿玉有理不怕人,从容道:姊姊且别生气,让我解释。

    接著不提起宋敏在恶魔嘴练艺的事,只将自己如何被仇所迫跌下恶魔嘴,遇上梅洁洁授艺,无意中由水道脱困,才再度下谷,要引导师父出困

    不料师父已经离谷,自己再出水道出来,却闯到这水洞来,遇上了孟半屏,引起误会打了一场,后来又有男贼无影客胡独与女贼脂粉魔君梅湘吟等等详情,细说一遍。

    谁知这女子静静听阿玉说完经过,忍大住呜咽悲呼一声:绮姊,你果然还在人世

    阿玉一惊道:姊姊,你说的绮姊,可是我梅洁洁?

    这女子怆然道:不是她还是谁?孩子,你过来这边,让我看看你。

    阿玉骤如遇上至亲,不觉擒著两颗泪珠,又悲又喜地答了一个是

    字,奋力一纵,飞越水面,扑到她的怀中。

    阿玉在幽穴中与梅洁洁投怀相拥,是至情至性的表现,这女子此刻也是心念绮姊,与这孩子相拥,至情至性,喜极而泣,道:绮姊的艺业想是已达化境,能教出你这么俊的工夫,半屏那丫头就是不行。

    忽又唉一声叹息道:本来我就比绮姊不上嘛

    阿玉站直身世,再次打量这美貌女子,道:姊姊,阿玉该怎样称呼你呀?

    这女子被他这一问,引得笑起来道:你这孩子也古怪,我是你师父的贴身侍婢,姓孟,名涤尘随你叫甚么都可以,你既称你师父为姊姊,要是客气一点,就这样叫姊姊罢。

    阿玉真料不到这位异人只是丫头身分,但他并不稍存轻视之心,仍恭恭敬敬,亲亲蜜蜜唤了一声:涤尘姊姊。

    孟涤尘笑骂道:姊姊就姊姊,怎么还涤尘姊姊?

    阿玉道:因为我还要叫半屏为姊姊

    蓦地雀跃,欢欣道:好极了,我一下子就多了两个姊姊,真是太棒啦!

    孟涤尘亦为之高兴,却忍不住道:我那绮姊,甚么时候变成梅洁洁了?

    阿玉笑道:没办法,她死都不肯告诉我她的姓名,我只好随便给她按个名字啦

    孟涤尘道:她一定是痛恨原来的姓,痛恨原来的名字梅洁洁,这个名字很好!

    阿玉又来拉住她的手,叫一声:涤尘姊姊,你知道梅洁洁是被谁害的?

    孟涤尘登时怒容满面,恨声道:她亲生姊姊害的!

    阿玉不觉一惊!失声道:怪不得姊姊总不肯说仇人是谁,原来竟是她自己的姊姊。

    孟涤尘一瞥他的神情,知他疑团莫解,接著又道:此事说来话长,你梅洁洁原姓梅,名叫湘绮,她姊姊梅湘吟,原是比他早生一个时辰的孪生姊姊

    阿玉忍不住插一句:就是那个脂粉魔君梅湘吟?

    孟涤尘气愤愤咒骂一句:不是她还有鬼!

    不觉嫣然脸红,道:对不起,我说粗话了

    阿玉不禁看得痴了,只听她又道:母亲因为难产,痛苦挣扎了一个时辰才生下你梅洁洁,也就此与世长辞

    阿玉不自觉的也长叹一声,孟涤尘又道:她姊妹两人虽是双胞胎亲姊妹,性格却绝不相同,一个阴狠毒辣,淫荡成性,甚至离家出走,去投靠漠北七花门

    他没有听过这个七花门,所以也不插嘴,孟涤尘道:一个温婉和善,安静内向

    这孟涤尘提起往事,兀自气愤不已,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才继续道:梅湘吟却忌妒妹妹文才武功,江湖名望,更贪恋妹妹的未婚夫婿不成,竟设计陷害,向她父亲诬说妹妹跟一个姓田的有奸情,以致她父亲认为梅湘绮沾辱家门,一怒之下,竟将她斩去双腿,投下恶魔嘴,令其自生自灭

    阿玉啊一声悲叫道:要给我早知此情,今天早把脂粉魔君梅湘吟杀了,也好替梅洁洁出一口冤气。

    孟涤尘诧道:你师父未将身世对你说过?

    阿玉摇一摇头,孟涤尘叹息道:这就是你师父仁厚之处,她明知是被姊姊梅湘吟所害,却碍于是自己的亲姊姊,所以不对你说,如果我再不说,你定是终生也不明白梅湘吟该死的行径很多,只听她脂粉魔君之名就可知道,你可藉别种名目去杀,千万不可用替师报仇的名目。

    阿玉大惑不解,忙问一声:为甚么?

    孟涤尘微嗟道:梅洁洁不肯将仇人姓名告诉你,也许就恐怕你替她增加罪过,因为实际下手的是她父亲,你若用替师报仇的名目,岂不要连她父亲梅霖也一齐杀掉?

    阿玉不禁默然半晌,才问道:梅湘吟还有哪一些行径是该杀的?

    孟涤尘道:多年以前的事不便重翻旧案,近年来,因半屏这孩子累得我不能分身往江湖访查,对于她的劣迹也不大清楚,不料半屏才出山访查不到一年,反而被她发觉我隐居在这水云洞,敢情她自忖没有胜我的把握,才勾结别人同来,你将来若是遇上,就假装不知她是梅洁洁的姊姊,把她杀了不就算了,何必再问?

    阿玉喜道:这样真好,既可替梅洁洁报仇,又可替人间除害,还不使姊姊蒙上逆上的罪名。

    孟涤尘道:要是给梅洁洁知道,她还是不肯饶你。

    看到了阿玉一惊,又微笑道:你不必耽心这个,只要你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梅洁洁也不至于为难你,何况,还有我哩

    阿玉道:要是她再不行恶,岂不是永无报仇的希望?

    孟涤尘道:你还怕偷吃惯了的猫,见到鱼还不吃么?

    阿玉一想,暗道:果然不差,我已跟她结上梁子,还怕她不自动找我?那时遇上,纵不将她劈成两半,也得剁她两条腿,教她也尝尝没有腿的滋味。

    他自觉十分有把握赢得梅湘吟,也就喜得直笑。

    孟涤尘遇上阿玉,获知梅湘绮未死,而且绝艺惊人,大慰胸怀,唠唠叨叨地询问一切详情,直见阿玉连眼皮也打不开,才想到他多天没有歇息,忙吩咐他在石上安歇。

    阿玉巴不得涤尘姊姊命他睡觉,急登上那平坦的岩石一倒头便睡。

    ※※※※

    哪知这一觉竟睡到第三天中午才醒。

    搓搓眼睛,猛觉涤尘姊姊不在洞里,却闻水洞外面呼呼风响,听出那是掌风剑风兼而有之。

    以为孟涤尘和别人交手,慌忙用水将脸一抹,刚出洞上,即喝一句:谁敢来此撒野?

    哪知话一出口,四顾无敌,只有姊姊孟涤尘独在岸边,右掌左剑打得山岩震动。

    孟涤尘见他一脸冰渍跑了出来,不待看清有无敌人,即发言叫阵,笑道:你先洗好脸再来。

    阿玉匆忙将脸洗毕,在旁边观看孟涤尘演练那套诡异无伦剑掌混施的招式,发觉有好些地方与独孤老人那本小册子的记载相同,仔细留神再看,果然看出几乎一般无异。

    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一招叫甚么名字?

    孟涤尘微微诧异,还是回答道:这一招叫孤注一掷。

    他接著往下练,阿玉又开口问道:这一招叫甚么名字?

    孟涤尘答道:这一招叫舟行唱晚。

    阿玉好像还要问,孟涤尘干脆一面往下练,一面自动道:蓑衣斜雨、笠檐蓬门、翁姑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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