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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將她拖上了岸,這才有時間用匕首將纏在她身上的魚網細絲,小心地一根根割斷。
剛剛從水中撈起,這孟半屏全身透濕,薄薄的衣衫緊貼在身上,更是顯得曲線玲瓏,凹凸有致
如果只看她這半邊臉,她應該是個美絕人寰的嬌娃!
為甚麼上天對她這麼不公平?是受傷?是藥物?還是燒燙傷?
阿玉不是登徒子,也不忍心再盯著人家這樣看。
何況手中這柄匕首含有劇毒,要是不小心傷到她一點點皮膚,那還得了!
終於將最後一根堅韌的細絲也割開
因為她一個少女被人家親吻渡氣,又摟抱著拖上岸來,此刻更是玉體橫陳在人家面前,早已羞得橫臂遮住自己的眼睛,一動也不敢動啦。
阿玉當然不指望聽她説甚麼謝謝、感恩之類的話,收了匕首,只一滑就下了水,輕巧得像游魚一樣,不見
※※※※
阿玉並沒有遊走不見,他只是潛到另一處水草蘆葦叢中,隱起身子悄悄張望。
他不放心,他要等到她真的完全復元了,他才會走開
果然不多久,孟半屏終於嘆了口氣起身,抹了臉上的水漬,竟也抹掉了半邊臉上的醜陋!
阿玉驚異得瞪大了眼睛,原來她那半邊醜臉只是巧妙的化妝!
原來她拿掉那半邊醜臉之後,竟是那樣秀麗絕倫的臉孔,端的是天姿國色,宜喜宜嗔,看來不過是比較自大一點點的少女。
不由得暗叫一聲:怪呀!
他覺得孟半屏這人太怪,原是一位絕美的少女,為何要扮成那麼難看?
她單獨一人而去?到底她這人是好是壞?為何要幽居在這裏?住在這人跡罕到的地方幹甚麼?
這些思想只是一剎那,而那孟半屏揭開化妝也不過只是一剎那,只見她似笑非笑地朝這邊飄了一眼,手一抹,那半邊臉孔又回覆成了醜陋不堪。
孟半屏調頭離去,阿玉仍呆呆地望著那窈窕的背影,從眼前消逝
吸了口氣,阿玉放棄立即離去的念頭,反而掩掩藏藏沿澗上行,向孟半屏方向潛去,打算暗中窺探一個明白。
哪知才回到半途,就聽到孟半屏嬌叱一聲:還不給我站住!
阿玉猛吃一驚!這兇女人可真厲害,我這樣躲著走還是被她看到。
正想站起身來,卻聽到一個沉啞的口音道:你知道大爺是誰麼?
敢這樣對我無影客胡獨這樣無禮!
原來不是罵我,她罵的另有其人。
孟半屏罵道:我管你是誰,我只知道你是賊,偷我東西的賊!
阿玉這才知道在他和孟半屏在水底交手的時候,已經有人侵入她藏身的水洞這附近了。
聽這語氣,竟是來偷東西的賊?這下有意思啦,非得去看看熱鬧不可。
急展起輕功奔去,在路上又聽到一個嗲聲嗲氣,聲音很好聽的女人在説話,道:你這老廢物何必多話?把這賤婢抓回去就是了,難道你還怕被她咬一口不成?
孟半屏叱罵道:賊婆,你在罵誰賤婢?
那女人道:我就罵你,你敢怎樣?
接著更惡毒罵道:你師父是我家的奴僕,你不是賤婢是甚麼?
孟半屏已按捺不下,怒喝道:你找死!
立即上前動手,那無影客胡獨喝一聲:且慢!
但那女人卻又罵道:老不死,甚麼且慢且快,我纏她,你還不快進洞裏去拿東西?
這幾句話的時間裏,阿玉已趕到他們近處,因為這附近沒有樹木,索性躍登一座巖上。
原來是一對老夫少妻,男的瘦弱蒼老,頭髮灰白雜亂如稻草,女的風姿綽約,不停的挺胸扭腰搔首弄姿。
比較起來,阿玉還是傾向孟半屏這一邊的,不禁生出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心,猛地敞笑大聲,道:好啊,你們打一場給我看啊!
孟半屏看見阿玉出現有些意外,道:你怎麼沒有走?
那風騷女人一眼瞥見阿玉登上岩石,又冷笑一聲道:哦,這麼點年紀,醜怪模樣,居然也養漢子,這真是父是英雄兒好漢,母為老鴇女為娼有其師必有其徒呀!
孟半屏一聽這女人幾句不乾不淨的話,直氣得半邊粉臉通紅,嬌叱一聲:撕爛你的賤嘴!
左手一推,右腿邁前一步,右手那支拂塵即橫掃她臉頰。
阿玉本來對孟半屏不見得有好感,偏被這女人把他與孟半屏送做堆,説成有茍且行為,當下也起了怒意。
不由狠狠地向那女人瞪了一眼,恰見她一閃身子,避過孟半屏的一掌一拂。
雖然僅是一閃的身法,阿玉差一點驚得叫出聲音來。
原來女人的身法,竟和梅潔潔另一種身法極其相似。
在那洞底的日子裏,阿玉與梅潔潔都在努力勤練霜華仙姑的盈虛奇功但是阿玉也注意到梅潔潔偶爾撐起竹竿走路時,用的是盈虛奇功以外的身法。
他當時就問起這是不是梅潔潔原來的武功,叫甚麼名稱?只是被梅潔潔怒責,他以後也不敢再問。
眼前這女人雖是多了兩條腿,阿玉還是一眼就認得出來。
這又奇怪,難道這惡女的武功和梅潔潔同一淵源?
阿玉心裏犯疑,無意中對她多看幾眼,不覺又是一怔!
原來這女人雖然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而臉型卻與梅潔潔極為相似,幾乎脱口驚叫:梅潔潔!
※※※※
莫非洞裏存放著十分緊要的東西,所以孟半屏一招逼開老婦,驚見那老叟已佝僂著身子鑽進洞去了。
孟半屏竟顧不得這女人,大喝:老賊你敢!
反身一躍,立即飄往洞口唰地一聲,全身入水,追趕進去。
那女子也著急隨後縱去,喝一聲:小娼婦,慢著!
阿玉身形一展,疾撲上前。
他深恨這女人一雙賊公賊婆,嘴巴又是如此的賤,而且這女人的身法、容貌,引起他懷疑,想把她截下來問個明白。
這女人的身法可沒有阿玉的快,才到達洞口尚未俯身鑽入,驀地眼前一花,面前已被阿玉截住。
她一掌拍出,怒喝一聲:滾!
阿玉急雙掌一封嘩地一聲巨響,腳下的水面竟被打陷成溝,水珠像彈丸般向兩側激射十餘丈。
雙方俱站在水面上,虛浮的水面哪能受此重壓?只見阿玉的身子急劇向水洞倒退,被洞口石壁擋住背後,才停得下來。
但那女人更慘,她被阿玉這樣一震,自覺一股反彈之力推將過來,身軀已仰往後面。
敢情一時忘了在水面上,竟施起鐵板橋工夫,仰身急速倒下,反彈勁道一推,竟如一艘小船由水面滑出十丈開外。
阿玉見那女人受的比他自己還要狼狽,忍不住嘻嘻地笑出聲來。
那女人爬得起來,一眼看見阿玉倚在洞口石壁前面發笑,不由得怒火又熾,喝一聲:野小子,報上名來!
一個逐浪飄萍滑水上前,和阿玉相隔丈許,左掌護胸,石掌暗蓄真力待機而發。
阿玉已被女人的臉型引發了興趣,故意激她,嘻嘻笑道:老婆婆,我尊敬你老,你該先報個名兒來。
那女人怒道:放屁,老孃才不過四十出頭,你沒聽人説過,女人四十一枝花?怎麼會是老婆婆?
阿玉不由大為驚異,四十出頭的女人怎麼看起來比二十歲的少女還漂亮?
銀鈴似悦耳的聲音,配上一雙能勾人魂魄的媚眼,阿玉幾乎立刻就骨酥筋軟,真想向她投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只見她媚目一飛,道:姑娘我外號叫做脂粉魔君要不要跟我回去,享受温柔滋味?
阿玉聽她講話時的神情笑容,簡直像極了她日思夜想的梅潔潔,只聽她又嗲聲道:我剛才聽你叫我梅姊姊不錯,我就是你的梅姊姊,乖弟弟,快過來
阿玉喃喃道:不,不,你不是
這脂粉魔君果然好厲害的勾魂手段,阿玉此時已如痴如醉,呆呆地被他牽過來攬在懷中,道:怎麼不是?我真的姓梅,芳名叫湘吟你過來,讓梅姊姊好好的疼你,愛你
阿玉驀地驚覺猛地推開她,匆匆後退,道:不,你不是,我的梅潔潔多麼聖潔高貴,絕不是你這樣無恥!
普天之下,絕少有男人能逃過她的勾魂手段,今天卻被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夥子當面拒絕,不由大怒喝道:不知好歹的臭小子,趕快報出姓名宗派,好過來領死。
阿玉道:小爺名喚阿玉,説了你也不認識
他忽然為了該不該再説出梅潔潔的綽號,卻又驀然停口。
梅湘吟冷笑一聲道:怎麼,難道你師父是見不得人的麼?
阿玉被她一激,不禁怒道:小爺師父叫梅潔潔,豈是你這老太婆能夠認得?
梅湘吟不免一怔!道:梅潔潔?江湖上好像沒有這一號人物
阿玉聽她自言自語,不禁冷笑一聲道:我早説過你不配知道!
梅湘吟怒火頓起,喝一聲:打也要打出你的師承門户來!
話聲甫落,右掌一揮,先打出一股勁風,身隨掌走,向右滑出,接著左掌疾拍對方左肩。
阿玉一看脂粉魔君梅湘吟這一招,竟是他曾經練過的盤龍繞柱當時梅潔潔對這一招的妙用還講得十分詳細。
這一著疾拍肩頭,其實是欺敵的手法,主要的須防備左掌將達肩頭的瞬間,忽然化掌為爪,向臉上抓到!
如果學過虎爪功或白骨爪之類的硬武功,則五指發出的潛勁已足使人喪命。
但阿玉所驚的並不在於這一招盤龍繞柱的妙用,而在於脂粉魔君梅湘吟為何也懂得用這一招,喝一聲:慢來!
左掌一立,同時右腳滑出,右掌反擊脂粉魔君梅湘吟肩後。
這一招大出脂粉魔君梅湘吟意料之外,急切間,腳下用力一滑,順勢衝往岸邊,回身喝道:你這招龍捲風濤由何處學來?
阿玉道:對啊,你也懂得這一招,當然不是外人了。
梅潔潔從來沒有把身世告訴他,他猜想這脂粉魔君梅湘吟一定與梅潔潔的關係匪淺。
但梅潔潔這般温順脂粉魔君梅湘吟偏要以魔字自許,而且這般橫狠,確令他無法釋懷。
若要繼續交手,生怕誤會加深,不繼續交手,眼前這樁事怎麼辦?
他沉吟半晌,終而抱拳一揖道:晚輩的藝業俱是師尊梅潔潔所教
脂粉魔君梅湘吟喝一聲:你師父是男的?還是女的?
阿玉看那脂粉魔君梅湘吟一眼,只見她疏眉倒豎,臉寒如冰,原先還有幾分像梅潔潔的臉型,這時看來卻是半分也不像,只覺她陰、毒、險、狠,兼而有之,哪能比得上慈祥的梅潔潔?
但他為了要知道姊姊的身世,若不拋磚,怎能引玉?於是,他略為思索,即道:是個女的。
梅湘吟喝道:是不是少了兩條腿?
阿玉一驚!道:是又怎的?
梅湘吟臉色大變,驀地高呼道:胡獨老鬼快出來,那娼婦居然不死,還教出好徒弟來了!
那脂粉魔君梅湘吟所罵的娼婦不是罵梅潔潔還是誰?
阿玉心性純厚,和梅潔潔情如姊弟,哪受得了對方辱罵?劍眉一挑,喝一聲:賊婆子,你敢罵我姊姊!
梅湘吟冷笑一聲道:先收拾你,待娼婦來找我好了!
身形一晃,已撲到阿玉身前。
阿玉這時再也不客氣,一見她撲了上來,也不待對方發招,掌勁同時發出,喝一聲:打!
梅湘吟方才被阿玉一掌打倒在水面上,又一掌幾乎打中她後心,已知這少年不可輕視。
因而人在飛撲中仍保留餘勢,見阿玉掌勁一發,立即彎折身軀,飄過一側,立即一掌發出,迅如電閃,掌勁雄猛,無復有加。
阿玉一步搶登上岸,隨即展開百禽掌法呼呼呼一連幾掌,打得脂粉魔君梅湘吟暗自驚心。
只聽她邊打邊退,嘴裏連喊著:老鬼,那東西不要了,先來收拾這個!
哪知水洞裏面也正是打得捨死忘生,掌風激盪,露得洞壁呼呼作響。
洞口低及水面,由她喊破喉嚨,聲音也無法傳得進去。
因她兩人臉型太像,生怕對方與梅潔潔是母女或姊妹,阿玉不肯驟下殺手,只將對方纏住!
盈虛奇功有此消彼長,久戰不疲的長處,他只要繼續與她纏鬥,纏到精疲力盡,然後將她擒下,問個明白。
梅湘吟疾呼幾聲,不聽到有聲音由水洞傳出,也就悟出其中道理,這時她除非將阿玉打敗,否則要想與那男的會合,已是萬難。
只見她狠狠一咬牙齦,倒退兩步,目光暴射,雙臂向下一震,立即骨節響起一陣格格的聲音。
阿玉知她要以某一種氣功來和自己廝拚,心裏暗自好笑道:我要不看在梅潔潔面上,早就把你打死,還待你裝模作樣哩。
他藝高膽大,根本不把梅湘吟放在心上,索性雙臂交叉胸前,笑吟吟欣賞對方練筋練氣。
這不過只是一剎那脂粉魔君梅湘吟雙臂向下一震,立即畢平胸前,揮成一個大圓圈,寒臉喝道:快説你師父在甚麼地方?不然休想活命!
阿玉此時對梅湘吟已十分厭惡,哪還肯告訴她實話?何況他自己也不知道梅潔潔究竟何往?想説也不可能。
見這脂粉魔君梅湘吟語氣咄咄迫人,不由冷哼一聲道:小爺偏不告訴你,反正早就離開惡魔嘴,那些曾經陷害過她的人都要小心了!
梅湘吟聽説梅潔潔已離開,初還將信將疑,旋想到對方既能説出惡魔嘴這地名,而且用的又是本門招式,哪裏還會有假?
這小子已經這般厲害,這娼婦豈不更加了得?
怒從心裏起,惡向膽邊生,疾撲而至,左掌一拍,右邊舒開五爪電閃而出!
阿玉見她此番撲來,右手的五隻指甲,泛著紅、黃、藍、白、黑五種異光,隱隱透著幾分邪氣!
雖不知對方練有何種有毒的爪功?看來十分厲害,否則,她何須留到最後才拿出來用?
這一招,阿玉不敢硬接,腰身一扭,閃過一邊。
哪知梅湘吟已用的是另一套掌法,阿玉這一閃,乃巧遇上她進步推掌,一股潛勁直迫身側。
阿玉不禁駭然,急立臂封掌,借勁急退。
梅湘吟呼出一口惡氣,掠步一躍,掌風又到,怪笑道:小雜種,你有種接我十招試試看。
阿玉被罵為小雜種怒火衝上腦門,顧不得對方是何等人物,先使用卸字訣,化開對方掌勁張字訣也電閃般反擊過去。
梅湘吟不敢再恃藝輕視對方,平地一拔,躍起丈餘雲掌五式
施展開來,凌空下擊,招式尚未全展,立又化為橫掃、直點,幾縷勁風由指爪間射出。
阿玉見他招式詭異,也不敢輕敵,拗步遞掌,立施百禽掌法
與她打成一團。
脂粉魔君梅湘吟的掌勁陰柔,阿玉就用霜華仙姑的武學中至柔的工夫對抗!
果然是以柔克柔,以陰制陰梅湘吟百招過後,已覺中氣飄浮,而阿玉因練有盈虛奇功盈虛消長互補,仍然若無其事。
這一種情狀,梅湘吟自己明白,然而愈明白就愈驚駭,最後竟口中連連厲嘯,招呼那男人出洞。
阿玉見她發急起來,竟是亂叫亂嚷,明知她的心意,卻忍不住笑道:老婆婆別叫了,敢情你們兩人今天就該歸位,都要回姥姥家去了
梅湘吟怒吼道:你放肆!
阿玉道:你只要説得出我姊姊的真實姓名,你和我師父是甚麼關係?我就放你走。
梅湘吟微微一怔!道:怎麼?你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阿玉拱手恭立,道:請前輩賜告。
梅湘吟忽又目射兇光,揉身進掌,拚死搶攻,喝道:你不配問!
阿玉掌勢一吐,又打做一團,怒道:難道怕你不成?
※※※※
這一度交手,梅湘吟心浮氣動,更顯得不行,不及五十招,已是喘息可聞。
阿玉留意她右手的指甲,見它由烏黑變回原來顏色,心知對方的毒功不能持久,經這一陣子已經全部散去,當下嘻嘻笑道:老太婆,你自命為魔君怎地你指甲已經沒脂粉了?
脂粉魔君梅湘吟料不到這年輕人這般精細,這時毒功已散,僅憑掌力絕非對方敵手,可恨同來的混蛋又被那孟半屏攔在水洞裏面纏鬥,不知吉凶如何
要是萬不得已,只有最後一著!
當下勉力發出兩掌,忽然倒躍丈餘,登上一座高高的岩石。
阿玉見對方在緊要關頭生怕會逃跑,不假思索立即跟著撲去。
哪知身形甫動脂粉魔君梅湘吟已唰地一聲,由衣底抽出一根長約二丈的金色長索,迎著阿玉追上來的身子橫裏掃去。
只見一條金蛇攔腰繞來,阿玉只好猛提一口真氣,整個身子又拔起兩尺,同時一曲膝蓋,讓過那根金帶。
由腰間一抽,繞指劍立即出鞘,身形也同時墜落地面,笑説一聲:
你用兵刃了麼,小爺我也只好用這個奉陪!
雙腳一點,拔高三丈有餘,展開才學到的盈虛劍法一招雁落平沙挾著萬道霞光罩向他頭上。
梅湘吟那根金色長索敢情也是一件異寶,而且長有兩丈,此時迎向寶劍一卷,喝一聲:去你的!
哪知金色絲帶一卷上寶劍,立即斷成幾截,駭得梅湘吟大叫一聲:
我的媽呀,是繞指神劍!
一縱身躍下崖石,掉頭狂奔飛逃。
阿玉收勢不及,神劍向崖石直落,竟一劈兩半。
待拔劍離石,那脂粉魔君梅湘吟已逃出二、三十丈之遠。
尚未問得梅潔潔的身世,哪肯讓她逃走?阿玉也就展步急追,喝一聲:給我站住!
梅湘吟見阿玉藝業高強,手上又有一柄砍金切玉的武林瑰寶,已嚇得魂飛魄散,任由阿玉如何喝罵譏嘲,仍是飛奔不已。
阿玉的輕功絕倫,梅湘吟也自不弱,頃刻已走了幾里路程,兩者之間距離已縮到五丈左右。
阿玉知道自己全力急奔之中,也難以聚力發掌,縱使勉強發出一掌,掌勁也無法到達太遠,不過徒費氣力。
梅湘吟自知輕功更不及對方,所以走的時候不時轉折迴旋,害得阿玉一下子追過了前頭,折回來再追,距離又被拉開。
※※※※
這時眼見一座小樹林相距不遠脂粉魔君梅湘吟反而筆直向樹林奔跑,阿玉未經江湖歷練,不懂得逢林莫入的忌諱。
但他知道若讓對方跑進樹林,就好比蝨子進了發叢,尋找定是費事。
心急之下,大喝一聲,奮力向前一縱!
他學成了盈虛奇功服食過葛仙藤已是身輕如燕,這一縱之勢,哪怕不超過脂粉魔君梅湘吟前頭幾十丈,擋在樹林前面。
哪知脂粉魔君梅湘吟狡猾無比,她一聞阿玉在身後大喝,知他已經躍起身形,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不由得笑出聲來,收勁往側方一閃。
接連兩縱,到達相距十幾丈遠的河岸,一躍下水,只聞噗通
一聲,已全身隱沒。
可惜梅湘吟還不知道阿玉水功精深,才想出藉水逃生這條絕計,正在水底得意洋洋潛行,猛覺背上蓬一聲響,一股水力往下疾壓。
她驚得一個翻身,振臂向上一推,但見一條身影像魚一般由她胸上滑過,水力又衝向她的腦門。
原來阿玉方才一縱,已經直達林緣,猛聞江中水響,回頭一看,已不見脂粉魔君情知她赴水逃生,急又縱往河岸。
這道河水雖深,卻是清澈見底,阿玉居高臨下,見她像一隻大水蛙在水中潛泳,不由得心裏暗笑道:真正是顧頭不顧尾,且看你往哪裏跑?
反而將繞指神劍歸鞘,袖手欣賞。
他知道梅湘吟逃不脱他的視線,也就不必心急,哪料她盡向河中央急流處泳去。
這一來,他若不急追,再過一會便難追上。
水底不比陸上,一則視力受了限制,二則難仗掌勁傷人。
因此,他急盡力一縱,一個驚蛙入水對正脂粉魔君梅湘吟潛泳的水面直落。
本來他這時要捕捉脂粉魔君已是易於反掌,不料脂粉魔君
梅湘吟倏地翻身向上,阿玉並不怕她襲擊,只因這樣面對面,胸對胸,實在不雅,沒奈何只好放棄這個良機,一滑而過,然後向她頭頂發勁。
但那梅湘吟委實不弱,一覺頭頂的水力有異,急一側身軀,阿玉打出的掌力被江水一擋,已減弱幾分,這時竟由他背部一滑而過,不但沒將人打中,反而因水力向外擴張之故,將梅湘吟推開數尺。
梅湘吟得此便宜,哪還不走?雙臂向後一劃,身子已斜射兩丈。
因為她所去的方向,與阿玉的去向略呈斜交,以致阿玉回頭向胸尾看時並無人影。
阿玉以為她像孟半屏一般,登上水面逃跑,急探頭出水面一看,仍找不到梅湘吟的影子,這才悟出她仍潛在水中。
偌大一條江水,若要水底尋人談何容易?阿玉只得再躍上江岸,俯瞰江底。
哪知脂粉魔君梅湘吟潛身深處,已將阿玉一舉一動全都看在眼裏,本可趁機給他一個冷不提防,出手偷襲,卻又恐怕一擊不中,反而糟糕
只好暫時忍耐,靜靜等待時機
見阿玉向水面而去,他立刻趁機向反面潛行
一聞身後譁喇水響,她這邊也急忙冒出水面,接連兩縱,已登上彼岸!
在這同一時間,阿玉也上了這邊江岸,回頭一看,認出脂粉魔君梅湘吟的身形正在對岸急奔。
他這時不禁暗叫一聲:上當!
又躍下水面,施展鷗鷺忘機的輕功疾射對岸,拚力追趕。
但是,這邊江岸不遠便是林木參差,荊棘縱橫,阿玉輕功雖然神速,無奈相隔有好幾十丈的距離,追了一里,被脂粉魔君梅湘吟閃進林中,遍尋不獲
※※※※
阿玉心中不是滋味,氣得狠狠罵了一陣,再也無人答腔。
登上樹頂,縱目四下眺望,還希望脂粉魔君梅湘吟會再度現身。
哪知他凝立多時,只見歸鳥投林,棲鴉繞樹,這才驚覺時候不早。
他一興起時間上的警覺,就十分著急,食的、宿的,都需要及早安排。
好在他是慣於吃生食的人,山上不乏藹讀、黃精之類,但也得及早尋找。
至於宿的地方,他忽然想到孟半屏所居那水洞。
因為孟半屏既已説過要他相陪三年,他自己還未同意,然而借宿一宵,想來應該可以。
但是,他一想及水洞那邊,立即憶起孟半屏和那無影客胡獨放對廝殺,不知結局如何?
脂粉魔君雖已逃走,若能將那老人擒下,哪怕她不回來解救?
阿玉一想到這一妙著,立即覺得一片光明,驅盡心中的濃霧,來不及尋找食物,電掣風馳般趕回水洞。
他先站在洞外,側耳傾聽片刻,聽不到裏面有甚麼響動,心想:這就奇怪,縱使是啞鬥,也該有掌風交擊的聲音呀。
這時他料到事不尋常,急一沉身子,由水底進洞。
當他伸頭出水面一看,只見靜悄悄地哪還有人廝殺?不但那男賊無影客胡獨並無蹤跡,就連此地主人孟半屏,也不知去向?
阿玉大為詫異,略一思索,即躍登孟半屏原先所坐的岩石,發覺她的長劍不在,連同她儲藏的藹讀也全部不見。
長劍不在,還可説是敵人順手牽羊帶走,藹讀不在,就是十分蹊蹺,難道那老叟也是吃慣生的?
阿玉尋思半晌,推想到孟半屏多半是把那個老叟打退,離洞追敵去了。
但他有點想不明白的是,既然急於追敵,還要帶那些食物幹甚麼?
再則他將這岩石四周撫摩一遍,發覺石後有一個窟窪,裏面十分光滑,恰好放置衣服雜物,這時也是空無所有。
他不自禁地嘆了一聲,自言自語道:走了也好,我可以在這塊石頭上好好睡一覺啦
事雖如此,吃的不能不找,於是他又走往外面的山上尋到黃精、山芋、伏苓、首烏、蕃薯之類,好好地飽餐了一頓,這才回轉水洞。
※※※※
哪知剛一俯身通過洞門,忽聞一聲斷喝,勁風已臨身側。
阿玉離開水洞的時候,鬼也沒有一個,所以進洞時也未想洞裏會藏人,這時忽受意外的襲擊,免不了一驚。
幸而他的盈虛奇功應變迅速,真氣一提,順著對方掌勁飄過對岸。
正在錯愕之間,忽聞冷森森的女子口音道:好大的膽子,敢進我水雲洞來,你是甚麼人?
阿玉回身一看,又是一驚!竟是個不到三十的美貌女子,輪廓竟然又七分像孟半屏!
心中一動,脱口問道:你是孟半屏的姊姊麼?
那女子冷哼道:是又怎麼樣?
名山無主,先來為主,後到為賓,此時阿玉自知理屈,忙揚聲道:
我叫阿玉,與孟半屏姊姊有一面之緣因為荒山無宿處,才來這水洞,實不知前輩
他想到她是孟半屏的姊姊,看她年紀也不比梅潔潔大,叫前輩
會將人叫老了,立刻收口道:實不知姊姊在此,真是對不起。
那女子冷哼一聲道:我問你是誰的門下?
阿玉心頭不快,那個問這句,這個也問這句,今後我掛起牌子來走路,不是要方便得多?
但他仍從容回答,道:我沒有師父,我的武功是梅潔潔教的,從來未曾在江湖上走動,只怕姊姊不認得。
聽阿玉左一句姊姊,右一句姊姊,喊得她心頭有幾分舒服,説話也和緩得多,喃喃道:梅潔潔?果然從未聽説過
忽又揚聲道:我先問你,你怎麼摸索到這水雲洞來的,來了一次還是兩次?
阿玉坦然承認,道:總共來了三次
那女子沒等待他把話説完,已怒叱道:你説甚麼?總共來了三次還説荒山無宿處?你在這附近逗留打甚麼念頭?
阿玉有理不怕人,從容道:姊姊且別生氣,讓我解釋。
接著不提起宋敏在惡魔嘴練藝的事,只將自己如何被仇所迫跌下惡魔嘴,遇上梅潔潔授藝,無意中由水道脱困,才再度下谷,要引導師父出困
不料師父已經離谷,自己再出水道出來,卻闖到這水洞來,遇上了孟半屏,引起誤會打了一場,後來又有男賊無影客胡獨與女賊脂粉魔君梅湘吟等等詳情,細説一遍。
誰知這女子靜靜聽阿玉説完經過,忍大住嗚咽悲呼一聲:綺姊,你果然還在人世
阿玉一驚道:姊姊,你説的綺姊,可是我梅潔潔?
這女子愴然道:不是她還是誰?孩子,你過來這邊,讓我看看你。
阿玉驟如遇上至親,不覺擒著兩顆淚珠,又悲又喜地答了一個是
字,奮力一縱,飛越水面,撲到她的懷中。
阿玉在幽穴中與梅潔潔投懷相擁,是至情至性的表現,這女子此刻也是心念綺姊,與這孩子相擁,至情至性,喜極而泣,道:綺姊的藝業想是已達化境,能教出你這麼俊的工夫,半屏那丫頭就是不行。
忽又唉一聲嘆息道:本來我就比綺姊不上嘛
阿玉站直身世,再次打量這美貌女子,道:姊姊,阿玉該怎樣稱呼你呀?
這女子被他這一問,引得笑起來道:你這孩子也古怪,我是你師父的貼身侍婢,姓孟,名滌塵隨你叫甚麼都可以,你既稱你師父為姊姊,要是客氣一點,就這樣叫姊姊罷。
阿玉真料不到這位異人只是丫頭身分,但他並不稍存輕視之心,仍恭恭敬敬,親親蜜蜜喚了一聲:滌塵姊姊。
孟滌塵笑罵道:姊姊就姊姊,怎麼還滌塵姊姊?
阿玉道:因為我還要叫半屏為姊姊
驀地雀躍,歡欣道:好極了,我一下子就多了兩個姊姊,真是太棒啦!
孟滌塵亦為之高興,卻忍不住道:我那綺姊,甚麼時候變成梅潔潔了?
阿玉笑道:沒辦法,她死都不肯告訴我她的姓名,我只好隨便給她按個名字啦
孟滌塵道:她一定是痛恨原來的姓,痛恨原來的名字梅潔潔,這個名字很好!
阿玉又來拉住她的手,叫一聲:滌塵姊姊,你知道梅潔潔是被誰害的?
孟滌塵登時怒容滿面,恨聲道:她親生姊姊害的!
阿玉不覺一驚!失聲道:怪不得姊姊總不肯説仇人是誰,原來竟是她自己的姊姊。
孟滌塵一瞥他的神情,知他疑團莫解,接著又道:此事説來話長,你梅潔潔原姓梅,名叫湘綺,她姊姊梅湘吟,原是比他早生一個時辰的孿生姊姊
阿玉忍不住插一句:就是那個脂粉魔君梅湘吟?
孟滌塵氣憤憤咒罵一句:不是她還有鬼!
不覺嫣然臉紅,道:對不起,我説粗話了
阿玉不禁看得痴了,只聽她又道:母親因為難產,痛苦掙扎了一個時辰才生下你梅潔潔,也就此與世長辭
阿玉不自覺的也長嘆一聲,孟滌塵又道:她姊妹兩人雖是雙胞胎親姊妹,性格卻絕不相同,一個陰狠毒辣,淫蕩成性,甚至離家出走,去投靠漠北七花門
他沒有聽過這個七花門,所以也不插嘴,孟滌塵道:一個温婉和善,安靜內向
這孟滌塵提起往事,兀自氣憤不已,又重重地哼了一聲,才繼續道:梅湘吟卻忌妒妹妹文才武功,江湖名望,更貪戀妹妹的未婚夫婿不成,竟設計陷害,向她父親誣説妹妹跟一個姓田的有姦情,以致她父親認為梅湘綺沾辱家門,一怒之下,竟將她斬去雙腿,投下惡魔嘴,令其自生自滅
阿玉啊一聲悲叫道:要給我早知此情,今天早把脂粉魔君梅湘吟殺了,也好替梅潔潔出一口冤氣。
孟滌塵詫道:你師父未將身世對你説過?
阿玉搖一搖頭,孟滌塵嘆息道:這就是你師父仁厚之處,她明知是被姊姊梅湘吟所害,卻礙於是自己的親姊姊,所以不對你説,如果我再不説,你定是終生也不明白梅湘吟該死的行徑很多,只聽她脂粉魔君之名就可知道,你可藉別種名目去殺,千萬不可用替師報仇的名目。
阿玉大惑不解,忙問一聲:為甚麼?
孟滌塵微嗟道:梅潔潔不肯將仇人姓名告訴你,也許就恐怕你替她增加罪過,因為實際下手的是她父親,你若用替師報仇的名目,豈不要連她父親梅霖也一齊殺掉?
阿玉不禁默然半晌,才問道:梅湘吟還有哪一些行徑是該殺的?
孟滌塵道:多年以前的事不便重翻舊案,近年來,因半屏這孩子累得我不能分身往江湖訪查,對於她的劣跡也不大清楚,不料半屏才出山訪查不到一年,反而被她發覺我隱居在這水雲洞,敢情她自忖沒有勝我的把握,才勾結別人同來,你將來若是遇上,就假裝不知她是梅潔潔的姊姊,把她殺了不就算了,何必再問?
阿玉喜道:這樣真好,既可替梅潔潔報仇,又可替人間除害,還不使姊姊蒙上逆上的罪名。
孟滌塵道:要是給梅潔潔知道,她還是不肯饒你。
看到了阿玉一驚,又微笑道:你不必耽心這個,只要你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梅潔潔也不至於為難你,何況,還有我哩
阿玉道:要是她再不行惡,豈不是永無報仇的希望?
孟滌塵道:你還怕偷吃慣了的貓,見到魚還不吃麼?
阿玉一想,暗道:果然不差,我已跟她結上樑子,還怕她不自動找我?那時遇上,縱不將她劈成兩半,也得剁她兩條腿,教她也嚐嚐沒有腿的滋味。
他自覺十分有把握贏得梅湘吟,也就喜得直笑。
孟滌塵遇上阿玉,獲知梅湘綺未死,而且絕藝驚人,大慰胸懷,嘮嘮叨叨地詢問一切詳情,直見阿玉連眼皮也打不開,才想到他多天沒有歇息,忙吩咐他在石上安歇。
阿玉巴不得滌塵姊姊命他睡覺,急登上那平坦的岩石一倒頭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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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這一覺竟睡到第三天中午才醒。
搓搓眼睛,猛覺滌塵姊姊不在洞裏,卻聞水洞外面呼呼風響,聽出那是掌風劍風兼而有之。
以為孟滌塵和別人交手,慌忙用水將臉一抹,剛出洞上,即喝一句:誰敢來此撒野?
哪知話一出口,四顧無敵,只有姊姊孟滌塵獨在岸邊,右掌左劍打得山岩震動。
孟滌塵見他一臉冰漬跑了出來,不待看清有無敵人,即發言叫陣,笑道:你先洗好臉再來。
阿玉匆忙將臉洗畢,在旁邊觀看孟滌塵演練那套詭異無倫劍掌混施的招式,發覺有好些地方與獨孤老人那本小冊子的記載相同,仔細留神再看,果然看出幾乎一般無異。
忍不住開口問道:這一招叫甚麼名字?
孟滌塵微微詫異,還是回答道:這一招叫孤注一擲。
他接著往下練,阿玉又開口問道:這一招叫甚麼名字?
孟滌塵答道:這一招叫舟行唱晚。
阿玉好像還要問,孟滌塵乾脆一面往下練,一面自動道:蓑衣斜雨、笠檐蓬門、翁姑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