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阿玉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吕景昭见他脸色不对,竟盯著停止说话。
吕金花道:他就是当年被追杀的那个孩子。
吕景昭哦了一声,吕金花就将阿玉的经历简单的向哥哥说了,并吩咐道:为了梅洁洁的安危,千万不要说出去!
吕景昭点头道:好!
阿玉道:吕师兄你再说下去!
吕景昭继续说道:那小孩子虽是没有人认得,但飘香剑客很有点名头,认识她的人倒也不少,姓萧的应征做眼线之后,立刻就派人来找我,要我也和他合伙把守要道,只要看到飘香剑客带有小孩子经过,立即放起信鸽,飞报沧州六义拦截
阿玉道:你答应了没有?
吕金花道:我要是当时答应下来,今天也不致有此麻烦了。
吕景昭又道:就因为我觉得沧州六义已是被人差遣,那萧开文又做了六义的奴才,要是我再当奴才的奴才,我哪还能够干
阿玉道:要是六义真来找你,你肯不肯干?
吕景昭被问得一怔!旋道:六义的武艺高强,在他的淫威之下也很难说。
阿玉点点头道:这人倒还老实。
吕景昭尴尬一笑,接著说道:当时萧开文派来的人遭我拒绝,悻悻而去,过不多天就听说六义被人家杀了三义,只剩下裘天化、曹天凡两人带著断臂的董天华逃了回来,姓董的也因失血过多,回到沧州不久就一命呜呼。
阿玉暗想:自己未坠崖之前,田阿姨只杀两个,敢情后来多杀一个因不知田毓芳生死情形,忙问一句:那飘香剑客怎样了?
吕景昭道:虽未听说飘香剑客的生死,但由董天华死后,裘、曹两人登时销声匿迹一事著来,像是深恐对方寻仇报复依此推断飘香剑客多半无恙。
阿玉听说田毓芳多半无恙,心下著实喜欢,又问道:那姓裘的和姓曹的,目前不在沧州?
吕景昭道:一开始他两人不知躲避在甚么地方?后来又见有人在永洲活动而且沧州一些学过把式的人,三更半夜无缘无故的被人杀死,一打听起来,全是当年不肯入伙的人。
阿玉有些吃惊,道:为甚么?
吕景昭道:我猜想必定是他们两人干的好事,我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得连夜离开,把家迁来九固山,恰遇上旧日同门带著弟兄做些没本钱营生,才留下助他建业
阿玉皱眉道:甚么叫做没本钱营生?
吕景昭面有愧色,道:就是强盗。
阿玉哦了一声,吕景昭又道:不料建业未成,敝同门一病亡故,那姓萧的原就想并吞此寨,碍在敝同门的脸面,才暂时相安,敝同门一死,他又探悉我是当年不肯入伙的吕景昭,自然要寻衅生非了。
阿玉思索半晌,忽问道:萧开文那厮的艺业行不行?
吕景昭叹一口气道:本来恶虎岭的人多势众,但姓萧的既敢上门欺人,料必不致于空手而来,而是另有所恃。他的艺业不过比我略胜几分,若无他人帮手,也不致被他讨了好去!
阿玉原说过翌晨便走,却因此事牵涉自己的仇人在内,不能说就此丢下不管,略一沉吟,心意已决,毅然道:我再多住几天,待见过真章再走!
吕景昭巴不得有他这样一个好帮手,连忙称谢。
※※※※
夜色沉沉
九固山的峰影幢幢
山寨下的那片树林里,不时有宿鸟惊飞
周围数百里的九固山,除了月色,半点灯光都没有
月色虽然微弱,仍可看到几条身影,如夜枭横空,疾驰上山而来
那几条身影走的并不是登山的正路,而是由树顶上笔直飞掠。
看他们起落之间,便能在树梢飞掠而过,可见得已是武林的高手而无疑。
只顿饭时光,那几条身影已越过几座峰头,到了这一座树林。
忽然一声大喝,起自林中,接著有人呵呵大笑道:姓萧的别再走了,你就葬身在这里吧。
来人身形一晃,又飘过几棵树顶,身手端的非凡。
他身后几人似乎更是高强,在树林暴喝声中,已如石投水中,立即向四方跃开,形成包围之势。
当先那人在树顶上站定脚尖,立即冷笑道:吕景昭,你弄来这些
狡猾,难道萧大爷就会怕你?
自称为萧大爷那人话声方落,远处却传来一声清笑道:萧开文,你不自己摘下头来,难道还待小爷下手?
自称萧大爷那人敢情便是萧开文,只见他四周一瞥,立即一声断喝道:哪里来的小杂种?敢呼你大爷的名字,看大爷不揍死你这王八狗蛋龟儿子!
话声一落,阿玉一条俊逸身影自十丈开外一掠而至,立闻啪啪
两声,才听到一个声音骂道:先教你尝尝耳刮子的厉害,再教你懂得死的滋味!
他深恨当年被这些毫无人性的家伙群起追杀,被逼下恶魔嘴的往事,出手更不容情!
另外几条身影也立即飞跃过来,其中一名尖嘴猴腮的老家伙,脚尖踏著树梢,双掌交换推出一阵阵劲风,打向阿玉身前,嘴里在叫著:
好小子,先报个名来!
敢情因为对方掌风猛烈,阿玉已顾不得再慢慢对付萧开文,起手一掌,将那萧开文打飞几丈,闷哼一声,庞大的身躯压断不少树枝,坠落到树林里面的幽暗处。
接著就是惨叫半声,生像是咽喉被人生生割断。
阿玉并不问萧开文是生是死?左臂一伸,掌劲绵绵飞出,挡住那尖嘴的老家伙的攻势,立即喝道:你先报个名来!
那人连续拍出几掌,被阿玉一挡,自身被震得摇晃不已,哪还敢称名道号?高呼声:大伙儿亮家伙!
跃身后退丈余,拔出一条水磨钢鞭,又反扑上前。
其余几人也随著呐喊一声,各拔出兵刃,一拥而上。
树林里面却高呼一声:玉少侠,这家伙就是曹天凡!
原来这老家伙就是当年曾经追杀过自己的恶贼沧州六贼的最后两名之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阿玉咬牙切齿,直逼而上。
曹天凡正与几名同伴包围阿玉,蓦闻林中有人替他通名报姓,不由得骂道:姓吕的龟孙子
再一看,原来这少年正是当年被逼下恶魔嘴的孩子,不由暗自吃惊不小:是你?
阿玉怒喝一声:小爷正要找你!
身形一斜,横掌劈出,正是盈虚奇功的张字诀!
掌力雄猛异常,只闻呼地一声,树叶已被卷得漫天飞舞。
对方虽有六、七名高手,几曾见过这样的威势,不约而同地跃退数丈。
曹天凡见对方掌劲这般雄猛,自忖非敌,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为走为上策,猛可劲出一掌,立即沉身下坠。
阿玉可料不到曹天凡这般狡猾加无耻,甫经交手,立即脱命,怒喝一声:老贼往哪里走!
一步追上,举掌正待下劈,蓦地想到:万一把他劈死,岂非难以打听田阿姨的下落?
因此念头一转,掌势不免一缓,就在此瞬间,曹天凡的身子已落在浓密的枝叶下面去了,要想再打,时机已失。
阿玉尚拿不定主意是否该追下去?忽闻金刀劈风的异声临到脑后,只得一跃丈余,回头一掌劈出。
那贼人原打算暗袭成功,谁知阿玉应变迅速,这一股掌风又疾又狠,一时躲避不及格格两声暴音,一对腿骨已被掌劲震碎,惨叫一声,倒栽下树。
阿玉三掌劈落三人,其余贼众惊叫一声:扯活。即纷纷向四面逃生
忽然一个冷森森的嗓音喝道:都是些脓包货,还不回来!
阿玉听那人说话虽冷得出奇,功力却是不弱,因为不知那人是友是敌?忙定睛向来声处看去。
在这时候,一条灰白色的身影,由高达十余丈的大树上飞掠而下,眨眼间落在阿玉面前,喝一声:你是何人门下?这么心狠手辣?
已逃的凶徒一见来人现身,即有人高叫道:萧前辈,开文老弟已被这厮杀了,您老得将他擒下来!
阿玉在恶魔嘴石洞柱练就虚室生明有一双黑夜见物的神眼,此时在月光下看出那老者约有六十岁左右的年纪,双目深陷,闪闪生光,一部络腮短髭,根根如针,听凶徒称他为萧前辈料知与萧开文定有不平凡的关系。
当下双臂向胸前一抱,喝一声:你们星夜袭犯九固山,见人就杀,算不算心狠手辣?
萧老者一听阿玉说话,完全不像江湖人物的口气,定是新出道的雏儿嘿嘿两声道:九固山和我无回谷有过节,你能管得著么?
忽然暴喝一声:还我侄儿命来!
双掌一分,一招两仪定位已分袭阿玉胸腹。
阿玉双掌一封,身形随对方的掌风飘退,嘻嘻笑道:好极了,你
是承认无回谷的么?
萧老者冷哼一声,道:老夫是无回谷的十大护法之一,有甚么不敢承认的?
想起那次被追杀,田阿姨亲口告诉他是无回谷为了要夺取一首唐诗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不由血气上升,大声道:你说的无回谷在哪里?
萧老者见一招两仪定位竟未能沾上对方衣袂,心知遇上劲敌,此时听他问起无回谷时的语调,心头猛可一震,喝一声:往阎王殿再问,也还不迟!
又劈出一掌,阿玉哼一声,挡出一掌,把老者推开一丈之远,举掌作势,喝道:你到底说不说?
萧老者真意想不到面前这位少年,竟然有这分功力,而且打出来的掌劲,恰似弹簧一般,将人弹退。
这到底是那门子的工夫?自己枉在江湖行走多年,竟看不出半点眉目。
阿玉见姓萧的老者尽在沉吟不已,不由得怒意更浓,大喝一声,高举过顶的右掌即猛向下面一拍。
他这一掌用的是盈字诀的猛劲呼地的一声,万钧掌力向那老者当头罩落。
萧老者正在独自寻思,猛闻耳边响起霹雳,劲风临头,急一个鲤跃龙门的身法,全身暴退数丈。
阿玉这一掌未打中那老者,掌劲一落,拍在老者站立的树梢,只闻一连串的毁折声,登时枝叶纷飞,一根合抱的树枝被掌风扫著「卡喀一声,立时折为两段。
一掌劲笼罩下的树林里,突然叫起一声:哎呀!
阿玉蓦地惊觉树林中埋伏有弓箭手,自己这一掌打下,敢情把他们打伤,不由得迁怒到老者头上,怒喝一声:老贼,留下命来再走!
身形一晃,扑到近前,脚下尚未站实,双掌已交替发出两招。
萧老者眼见对方一掌猛胜一掌,哪里还敢接招?未待阿玉掌劲到达,立即飘过一侧,避实就虚,展出数十年钻研的掌法,寻瑕抵隙,一味游斗。
阿玉心想:好啊,哪怕不把你累个半死?
他自知盈虚功能在激战中返本还原,补换真力,久战起来对
他本身更加有利,而且方才几招,已打得对方连连闪避,这时怕他作甚?
哪知萧老者已经发觉难以力敌,他所以不即时逃走,乃是另有奸谋,阿玉初出茅庐,唯知争强好胜,竟然坠入谷中。
萧老者见他气定身闲,知他中计,犹恐奸谋一时难逞,又喝一声:
小贼,咱们不要尽在这摇摇晃晃的树枝上,敢往树林外面,老夫一掌毙你!
阿玉气往上冲,冷笑一声道:你今夜不说无回谷在哪里,就休想捡命回去,你想死在哪里都可以,树林外面也不见得比这里好些!
萧老者横行几十年,被一个初出道的小子奚落,直气得须眉俱张,但这不是斗气的时候,只怒喝一声:往这边来!
他飞身退走,阿玉朗笑一声,展起绝顶轻功,只消一纵,已抢过老者身侧。
萧老者也就利用阿玉这一份英雄思想,泰然举步。
※※※※
两人的轻功都十分神速,眨眨眼走尽树林,登上竹林,又走进树林,到达一块百来丈广阔的谷地。
本来他这时要击毙那老者,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既说往林外相搏,途中当然不便反悔。
阿玉以为萧老者到达谷地,定停步下来分个胜负,哪知出乎意料之外,萧老者不但步法未缓,反而加紧急奔。
阿玉不由得冷笑一声道:你想逃?
呼地一声,一掌拍去,萧老者横里一闪,回头骂道:你说谁想跑?
阿玉道:你不想跑,为何不停下来打?
萧老者一阵怪笑道:你这娃儿懂得甚么?这块地底统统是坚石,你死了也埋不下去
阿玉冷哼一声,身随掌走,正待发招,萧老者忽又跃出数丈。
阿玉怒道:看你也是有名有姓的贼魁,难道只有逃走的分儿么?
萧老者一声不响,眨眼间又逃出十丈开外,阿玉怒喝一声,一提真气,立将距离缩短了一半,只要再提一口气,便可赶上姓萧的老人。
就在这个时候,小岗上忽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哈哈笑道:小伙子,
你上了老贼的当了,他是半夜回家不点灯的老乌龟,专会缩头缩尾,你追他作甚么?你先回头看看来路是啥样子?
阿玉本已提气在胸,即将脱弦而出,忽闻另一个老者发话,又缓下气来,与萧老者保持原有距离,及至听完后面一句,忽一回头,已见山寨那方向火舌冒起。
他这才猛然醒悟这姓萧的老贼,原是用调虎离山之计,诱自己离群独战,好待他同伴渗入山寨,放火杀人。
他早知吕景昭和他的手下喽啰俱是携家带眷上山落草,所以才在远离山寨的树林险地设伏待敌,免得眷口遭受波累。
这时山寨起火,上千眷口哪还有幸?
阿玉心里一急,也顾不得与萧老者瞎缠,也无暇谢那暗中提醒他的隐形人物,长啸一声,反身飞奔,眨眼间已走出老远。
※※※※
那曹天凡狡猾异常,早先阿玉尚未打到他身上,他已沉身坠进密林深处。
而吕景昭等人正埋伏此处,拦截想要攻上山寨的贼人,立即与曹天凡等人交手。
要知吕景昭单独一人固然不是曹天凡的对手,但仗著人多势众,又有林木蔽身,一时也不至于落败。
俟那姓萧的老者引走阿玉,曹天凡看出便宜,当下即高呼:咱们先毁他的狗窝去!
余贼一被提醒,立即呼应,纷纷冲向山寨。
吕景昭这边的人数虽多,但尽是武艺寻常,哪能挡得住曹天凡等几名高手?急忙衔尾追赶。
可是总比曹天凡一干贼人晚了几步,到达山寨的时候,火舌已冒上茅草搭盖的屋顶。
曹天凡诸贼见火舌冒起,吕景昭已带了喽啰赶到,也顾不得杀害眷口,立即展开一场舍死忘生的激斗。
九固山这边各人见曹天凡等贼,竟是这般恶毒,人人舍生忘死,个个争先,正好比百余只老虎向敌方猛扑。
曹天凡几人虽是武艺高强,在这种情形之下,一时也难以尽杀
他一柄钢刀,紧紧缠住了吕景昭,另一名独眼大盗缠住了吕金花不放,任由其他歹徒对九固山好汉们展开杀戮
独眼大盗甚是了得,吕金花远非其对手,他却见这吕金花貌美如花,不肯骤下杀手,只是有如猫戏老鼠一般,手中一支九节鞭有如灵蛇,著著进逼
吕金花被逼得抵在墙上,退无可退,狠起心肠,银牙一咬,手中一双柳叶刀一绞,一招破云剪反攻而出!
那独眼贼正要她如此,怪笑中,九节鞭穿入刀光中嗤啦一声,吕金花惊叫,胸衣被钩破,露出艳红肚兜,大半个雪白的胸膛!
吕景昭心中一慌,叫道:金花,你怎么啦?
这一分神,曹天凡看出便宜,钢刀匕钻而进,歪挥劈下!
吕景昭一声惨叫,鲜血飞溅,踉跄著跌开,倒在地上!
吕金花大叫:哥哥!
正想奔去解救,却被这独眼恶贼缠住
正在兵败如山倒,一败涂地之际,幸好阿玉已电掣风驰般赶到!
※※※※
这时,阿玉心急如焚,去势如箭,每一起落总在二十丈左右,不消半盏茶时已赶到原先厮杀的树林。
但是这座树林已经静悄悄地,没有半个人影,一抬头见到山寨那边火光烛天,惨呼与厮杀的声音不绝于耳。
阿玉暗叫一声:糟糕!
由树顶上越过树林,高叫一声:大家不要怕,阿玉来了!
奋力纵跃,像电闪一般冲进山寨,落往人丛中,一招龙卷风涛
打向曹天凡冲去。
曹天凡在厮杀间遥闻阿玉往远处呼叫,也知若被他赶到,则除了烧燃几间茅屋之外,可说是毫无所获。
因此连声催促同伴快施毒手,哪知他喝话未完,一股强烈的掌风已当胸袭到!
曹天凡作梦也想不到阿玉来得这般神速,百忙间,单掌一封。
阿玉蓄怒已久,那一招龙卷风涛岂同小可?只听卡喳一声,手肘骨顿时折断!
这一下痛彻心肺,急忙斜身换步,仍被那疾劲的掌风扫得他的身子像落地陀螺转了几转。
吕景昭咬牙切齿,手中刀挥起,扫向曹天凡的下盘!
一招老树盘根竟把他双腿生生斩断。
众喽啰眼见贼人泯灭人性,恨入骨髓,一拥而上,你一刀我一刀,
将这曹天凡剁成了肉泥!
阿玉见曹贼恶贯满盈,大快人心,毫不犹豫又跃往那欺侮吕金花的独眼恶贼攻去。
还未进招,那恶贼已先发制人,九节软鞭已挟著劲风打来。
阿玉不避不躲,俟那鞭梢来近,反而抢上一步,一掌拍出,正中鞭头。
他这含恨一击盈虚奇功非同小可,立时由鞭梢逆传而上,震得那独眼贼虎口迸裂,再也把持不住,九节鞭脱手飞去!
只这一刹间,吕金花柳叶刀一回,一招回风舞柳削去独眼恶贼半爿脸颊!
又是几名含恨而来的好汉蜂拥而上,乱刀齐下,将他活活剁成肉酱!
余贼见状,心胆俱裂,大喊惊叫一声:扯活,扯活!
众贼转身就逃,阿玉不懂得江湖黑语和切口,但由于贼急呼的口气里也听出他们立意逃走,大喝一声:扯了也不活!
身形一晃,奔向一位甫出两步的敌党,起手一掌,即时教他扑跌了出去,教后面的好汉追上,手起刀落,恶贯满盈,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九固山这边众人已恨极这伙恶贼,哪肯轻易放走?不消多时,已把几名贼党杀得肠流脑裂,没有半个活的。
只见吕金花跪在地上紧紧搂住吕景昭,悲哭一声:玉哥哥!
阿玉这才有机会回来探望,只见吕景昭从左肩到右胸,被削开一道口子,深可见骨!
幸而未伤及内腑,伤虽严重,却不致送命。
阿玉想起当初他跌落恶魔的肚子,梅洁洁曾用盈虚奇功救了他,便学著她的方法,伸出右手,按在吕景昭心口神藏大穴上,凝神提气,缓缓将盈虚奇功传了过去。
片刻工夫,吕景昭呼出一口大气,睁开眼来。
阿玉这才收手。
吕金花又惊又喜,呼唤道:哥哥,哥哥
吕景昭望望妹子,又望望众人,叹道:我还没有死么?
旁边一名兄弟笑道:你坏事还没有做够,阎王老子不肯收!
吕景昭望著那几十具贼尸,喟然叹道:若非阿玉及时赶回,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阿玉苦笑道:是我的识见太少,被那萧老贼引走,害得死伤不少弟兄,都是我的罪过了。
吕景昭道:幸好你还知道要赶回来。
阿玉道:我不知道,是有人提醒了我
蓦地喊了一声:不好,我得赶快再去一趟!
话声一落,立刻长身而起,向山崖谷地那边飞奔赶去
※※※※
阿玉心急如焚,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支援那个仗义提醒他的人。
约莫盏茶时间,他已赶回到达萧老者引他走到的谷地,可是却是静悄悄没有人声,也看不出有过厮打的迹象。
阿玉心想:难道那糟老儿已被别人引走了?
他心里虽然起疑,却没有放弃的念头,反而登上高岗,纵目四望,要搜寻萧老者和那人的踪迹。
他跨过几座山岗,忽闻侧面一块谷地发出一声闷哼,那哼声虽是低沉,但阿玉耳力胜过常人,仍然清晰听到。
他断定那绝不是山禽野兽的声音,而是一种力竭将死的痛苦呻吟,乍听之下,免不了忽然一怔!
旋而一个念头浮起,他略一犹豫,即向哼声来处奔去。
那块低洼的谷地里,静悄悄地躺著两具尸骸,阿玉仗著目力敏锐,一瞥间,先认出是那无回谷姓萧的。
另一具是瘦得像条竹竿的老人,他是谁?
他是不是暗中提醒自己赶回山寨的人?莫非因为姓萧的恨他泄漏了奸谋,两人竟相约到这谷地厮拚,以致两败俱伤,一同倒地。
他对于来自无回谷的萧老者只有恨的分儿,自然不会去管他是死是活,当下移步往那无名老者的身旁,蹲身下去,一探鼻息,竟是周身冰冷,早死去多时。
这就奇了,照理说,这位前辈既然敢挑逼萧老贼,艺业总要不分上下才对,看这位前辈死去多时,方才的哼声又是甚么人发的?
阿玉到底吃了经验少的亏,竟未留意萧老者是否已经断气,尽在苦苦思索这位前辈异人的死因,最后又遍摸他身体,看是否中了暗器或受哪一类毒掌所伤。
哪知就在阿玉的手探进异人胸衣的时候,有一丝异声由脑后传来。
他虽然对于世事的练历不够,却本能地知道是被人暗算,本能地拔起身形,反手一掌!
蓬一声响处,掌劲所到,萧老者的尸体竟被打成一块肉饼,陷进新形成的天然土坑。
但这一瞬间,又见一道赤影一瞥而过。
阿玉猛见那赤影竟是活的一般,急又一掌拍去。
因为那道赤影掠过异人尸体的上面,他这一掌竟将赤影和尸体一同打飞。
说起来也够奇怪,阿玉这般雄猛的掌力,会将地面坷陷成坑,竟不能打散那道赤影,一闪又向他脚下射到。
阿玉这时已看清那赤影是长不到一尺的小蛇,想是这小蛇十分恶毒,而且皮鳞坚滑,所以掌风打它不死。
俗话说:打蛇不死恨三年愈是毒蛇,愈会记恨,小赤蛇被掌风打得它发了急怒,那一射之势直如箭发。
阿玉吃了一惊!仗著「盈虚奇功的神奇,凭空一折腰肢,反推一掌,身子飘出数丈,急拔出那柄精光闪闪的匕首,觑定赤蛇来势一掷。
他本来没有学过打暗器的手法,但艺业已臻化境的人,心意眼身手定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他这么一掷,果然掷个正著。
匕首尖端由那蛇头插进,深达刀柄,才和那小赤蛇同时坠地,蛇尾犹将匕首盘缠不已。
阿玉走近前去,看那赤蛇虽是短小,但由头至尾赤红如火,知是一种毒物,见它不曾全死,若贸然拔那匕首,被它咬上一口,更不划算。
因此,阿玉便不急于拔刀,迳往那异人身旁继续察看。
哪知在这时候,异人的头部已肿胀如斗,身上腥臭难闻。
仔细察看结果,发现异人衣服渗出不少尸水,这才猛然惊觉那异人乃是伤在一种化骨的暗器之下。
要知道一类化骨暗器,歹毒异常,化尸后的腐汁若沾上人身,仍能致人死命。
阿玉初时不知不惊,这时见此情形,怎还敢去翻动?
但他对于这位异人抱有极大的好感,想知道有关异人的一点身世,好待将来寻到他的后人,告知他们一点消息。
因此,他匆匆折来一条树枝,翻动异人的尸体,得到一个小皮袋和一条长约六尺的软鞭。
但这两件遗物都已沾有尸水,余树奇无可奈何,只得先用掌力开了一个土坑,将异人就地埋葬。
再搜那萧老者身上,见他并不掳带兵刃,只有一个长约尺许的钢管,两端都有盖子,不知作何种用处?
阿玉心想:这条钢管也可作为老贼的标帜。
但他将要由老者腰间解下那支钢管的时候,却闻到一阵腥臭人作呕,那股臭味几乎和腐尸烂肉的臭味没有多少分别。
他急忙停手,一步跃开,再仔细端详一番。
他稍停片刻,见没有别的动静,钢管也没有别的异征,只是一阵阵的臭气仍然随风飘来。
他用手里的树枝将管盖闭上,果然觉得好了一些,这才悟出臭气是由钢管所发。
本来那钢管这般腥臭,使他曾经放弃收取的念头,但好奇心又引动了欲念,他又决定必将那根臭钢管拿到手。
他想了又想,终于走往那条小赤蛇旁边,打算拔出匕首,并将它缚在树枝上作割断钢管系绳之用。
这时那小赤蛇已死,阿玉脚踏蛇尾,手握剑柄拔了出来,却几乎被吓了一跳。
原来他那支精光闪闪,寒光浮动的匕首,经过插进赤蛇身子,此时已是精光尽敛,通体黑油油如墨哪里还像一支宝物?
他曾记得幼时,他生父由北地带了这支匕首回家,他因见匕首柄上嵌的明珠可爱,立即吵著想要。
那时他生父虽慈,但说甚么也不肯给他这柄匕首,结果是哭了几天,全然无用。
直到要与田阿姨远行的前几天,慈父忽然自动将匕首交他佩带,仍再三叮嘱不可轻率在人前示出。
在迷云谷也只亮过一次,后来只用它挖草根,削树皮,方觉它确是十分锋利,并不知它有甚么妙用?
不料这回用来刺蛇,竟然变成废铁,哪不使他惊慌?
但他立又闻到匕首带来异乎寻常的腐臭,与钢管同样地气息。
这一来,使阿玉更加明白地知道,方才一切腐尸、腐臭,尽是那小赤蛇造成。
敢情小赤蛇是萧老贼篆养在钢管里面,在对敌时候,放它出来伤人,所以那无名的异人,便在猝不及防中,丧生在小赤蛇毒牙之下。
但萧老贼的艺业定与那无名异人相差太远,无名异人虽被赤蛇咬伤,仍及时将老贼击成重伤,倒地呻吟,而将自己引了来。
他回忆萧老贼将他引来这一带谷地,倘若当初没有那异人点醒,
使他先赶返山寨,而与这狡猾奸险的萧老贼拚斗,死的一定是自己!
即以方才搜寻异人伤势的瞬间,若非耳力胜逾寻常,也要被小赤蛇咬中,化为尸水。
阿玉想到当时的种种危险,自觉不寒而栗,周身起了鸡皮疙瘩,默默地出神半晌,才用匕首把小赤蛇剁成肉泥。
奇怪的是,那柄七首看来像是废铁,但仍锋利和原来一样。
所以阿玉剁碎小赤蛇之后,又将匕首纳回刀鞘。
这时,他对于那位替死的异人,真是感激万分,对埋尸的土坑恭敬地拜了几拜,并且默默地祈祷一番。
然后,他掩埋了蛇尸和萧老者的尸首,将树枝挑著异人的遗物走往山涧,藉水冲洗。
并将自己的匕首也放在水中冲洗,希望它恢复原有的光辉。
但他洗刷好些时间,皮袋和长鞭已不带有任何臭气,而那柄匕首仍然不能恢复它本来面目。
阿玉无可奈何,只好将匕首回鞘,突然发觉匕首锋刃上,有光影一闪,像是花纹,又像是文字。
阿玉一怔!又将匕首拔了出来,迎著天光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了极细极小的三个字。
当初刀身雪亮闪光,耀眼生辉,任谁也未以注意到刀身上镌刻得有字,此刻一经染黑,字迹才能闪现出来,引起阿玉的注意。
阿玉细细辨认,才认出是柳宗元三个字。
原来这柄匕首最早是属于一个叫柳宗元的人。
这个名字对读书人来说,是个非常熟悉的,他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文章诗词都写得极为好,流传世间,历久不衰。
当然这柄匕首不会属于他的,柳宗元是个文人,不会这样武刀弄剑。
除了这三个字就再也没有其他,至少这一面没有,他翻过匕首,再看另一面,果然又被他找到两个字:江雪。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阿玉立刻联想起柳宗元有一首非常有名的诗,是五言绝句,收录在唐诗三百首中,就叫做江雪。
他脑海中立刻又浮现出那首诗句: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阿玉哑然失笑,这柄匕首绝不会与这首诗有关,这首诗也不会是用来描述这柄匕首的。
这只不过是有位名叫柳宗元的人,把这柄匕首命名为江雪而已。
这柄匕首在没有染黑之前,岂不是恰巧像雪一样白么?
收回皮鞘内,再翻一翻那皮袋,发现有一本薄薄的册子,但已被水渍透,每一页都贴在一起,勉强撕开就可能弄破,还是暂且收起。
再试搬弄那条软鞭,不料无意中触动它的机栝锵一声清吟,鞭柄这一端居然自动跃出几寸,霎时一缕寒光射人眉目。
原来那并不是软鞭,而是一支宽仅一指,长约三尺,具有剑形的怪兵刃。
阿玉将那支怪兵刃拔出来,才一离鞘,又是一声清脆的龙鸣,只见毫光四射,耀眼生辉。
看它宽约一指,长有三尺,其薄如纸的剑身,滟滟生辉,已知是一支希世的奇宝。
再则这支奇形宝刃,连鞘带刃都是柔软如绵,以致当初误认作软鞭。
阿玉无意中获此宝刃,禁不住喜得跳了起来,运起内力,一抖剑身,那软绵绵的宝刃登时笔直。
随手挥了两下,虎虎生风,却不成章法,这才后悔没有将石洞内霜华仙姑第三洞的剑法学好。
兴之所至,耀向一块巨石,一剑劈下,只闻唰地一声响,那坚硬的花岗就被削下一大块来!
阿玉骤然遇上这一意外,竟是愣了半晌,才又笑吟吟地收剑归鞘,把它当作一条带子束在腰间,携了小皮袋奔回山寨。
※※※※
山寨诸人自从阿玉飞走,各知艺业不逮无法随行,只好医伤、葬死,然后聚在议事的大厅,待他回转。
各人七嘴八舌议论厮杀情形的时候,只有吕金花坐立难安,挂念著阿玉的安危。
突然听得外间号角响起。
吕景昭训练了喽啰们瞭望守候时,如果发现甚么动静,吹号角通报山寨内,可以争取时效。
他也规定这样通报号角分成许多种,吕金花一听这声调节奏,欢喜得跳了起来,大声道:阿玉回来了!
随即又坐了下来,她不能表现得过度热心,以免教人怀疑她对阿玉的感情。
一回头,才发觉每个人都在以惊异的神情望著她,平日威风凛凛的女英雄顿时著得手足无措,几乎想抽身逃走。
就在这,一条人影已挟著风声入厅。
众人全都将阿玉当成真正的英雄,全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著、笑著、赞美著
完全忘了多年来领导他们的女英雄!
奇怪的是,吕金花竟然完全没有半点妒忌怒恨之心,反而从心底起了一种与有荣焉的喜悦。
阿玉已走了过来,向她打了招呼,又探视过已经裹伤躺在椅上的吕景昭,再将经过情形向各人说明,直令他们听得张口结舌,赞叹不已!
吕景昭思索多时,忽然面露喜容道:若是我猜得不错,萧老贼那条小赤蛇应该是毒蛇里面的珍品,通常叫做化血龙的便是。
吕金花道:甚么叫做化血龙?有没有方法证明?
吕景昭道:这个容易。
立即吩咐捉一只小鸡来,要阿玉将匕首划破一点鸡皮。
那小鸡叫了一声,应声死去。
吕景昭不禁叹道:果然是见血封喉,厉害,厉害!
说罢,急将死了的小鸡放落地上,顷刻间,那小鸡即化成一滩血水,羽毛全脱。
阿玉惊道:这把刀要是伤在人身上,那还了得!
吕景昭笑道:这是你心肠太好,才有这种想法,若是江湖上的恶魔,还恨不得有这样一柄好的化血刀哩!
阿玉蓦地联想到那异人死状,又是感怀,道:毒蛇的名字给你知道了,但那萧老贼到底是谁?
一名喽啰抢著道:那老贼就是萧开文的远房叔叔萧霖,但向来没听说他养有这种毒物。
阿玉忆起厮杀时的情形,点点头道:你说对了,化血龙也许是新近才找到的东西,以致那无名异人也不知道,因而猝不及防,死在毒牙下
又问道:那么,那位江湖异人又是甚么来历呢?
吕景昭道:这个我就不敢妄下断语了,不妨打开那小册子来,也许有些线索。
发现那册子已被水浸得潮湿,急吩咐一声:拿个火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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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火炉送上,吕金花协助阿玉耐心地将那本册子在火上蒸烤,一页一页地揭开,面容上却显出奇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