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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冊 四

    說到這裡,阿玉不由自主的啊了一聲。

    呂景昭見他臉色不對,竟盯著停止說話。

    呂金花道:他就是當年被追殺的那個孩子。

    呂景昭哦了一聲,呂金花就將阿玉的經歷簡單的向哥哥說了,並吩咐道:為了梅潔潔的安危,千萬不要說出去!

    呂景昭點頭道:好!

    阿玉道:呂師兄你再說下去!

    呂景昭繼續說道:那小孩子雖是沒有人認得,但飄香劍客很有點名頭,認識她的人倒也不少,姓蕭的應徵做眼線之後,立刻就派人來找我,要我也和他合夥把守要道,只要看到飄香劍客帶有小孩子經過,立即放起信鴿,飛報滄州六義攔截

    阿玉道:你答應了沒有?

    呂金花道:我要是當時答應下來,今天也不致有此麻煩了。

    呂景昭又道:就因為我覺得滄州六義已是被人差遣,那蕭開文又做了六義的奴才,要是我再當奴才的奴才,我哪還能夠幹

    阿玉道:要是六義真來找你,你肯不肯幹?

    呂景昭被問得一怔!旋道:六義的武藝高強,在他的淫威之下也很難說。

    阿玉點點頭道:這人倒還老實。

    呂景昭尷尬一笑,接著說道:當時蕭開文派來的人遭我拒絕,悻悻而去,過不多天就聽說六義被人家殺了三義,只剩下裘天化、曹天凡兩人帶著斷臂的董天華逃了回來,姓董的也因失血過多,回到滄州不久就一命嗚呼。

    阿玉暗想:自己未墜崖之前,田阿姨只殺兩個,敢情後來多殺一個因不知田毓芳生死情形,忙問一句:那飄香劍客怎樣了?

    呂景昭道:雖未聽說飄香劍客的生死,但由董天華死後,裘、曹兩人登時銷聲匿跡一事著來,像是深恐對方尋仇報復依此推斷飄香劍客多半無恙。

    阿玉聽說田毓芳多半無恙,心下著實喜歡,又問道:那姓裘的和姓曹的,目前不在滄州?

    呂景昭道:一開始他兩人不知躲避在甚麼地方?後來又見有人在永洲活動而且滄州一些學過把式的人,三更半夜無緣無故的被人殺死,一打聽起來,全是當年不肯入夥的人。

    阿玉有些吃驚,道:為甚麼?

    呂景昭道:我猜想必定是他們兩人乾的好事,我自知不是他們的對手,只得連夜離開,把家遷來九固山,恰遇上舊日同門帶著弟兄做些沒本錢營生,才留下助他建業

    阿玉皺眉道:甚麼叫做沒本錢營生?

    呂景昭面有愧色,道:就是強盜。

    阿玉哦了一聲,呂景昭又道:不料建業未成,敝同門一病亡故,那姓蕭的原就想併吞此寨,礙在敝同門的臉面,才暫時相安,敝同門一死,他又探悉我是當年不肯入夥的呂景昭,自然要尋釁生非了。

    阿玉思索半晌,忽問道:蕭開文那廝的藝業行不行?

    呂景昭嘆一口氣道:本來惡虎嶺的人多勢眾,但姓蕭的既敢上門欺人,料必不致於空手而來,而是另有所恃。他的藝業不過比我略勝幾分,若無他人幫手,也不致被他討了好去!

    阿玉原說過翌晨便走,卻因此事牽涉自己的仇人在內,不能說就此丟下不管,略一沉吟,心意已決,毅然道:我再多住幾天,待見過真章再走!

    呂景昭巴不得有他這樣一個好幫手,連忙稱謝。

    ※※※※

    夜色沉沉

    九固山的峰影幢幢

    山寨下的那片樹林裡,不時有宿鳥驚飛

    周圍數百里的九固山,除了月色,半點燈光都沒有

    月色雖然微弱,仍可看到幾條身影,如夜梟橫空,疾馳上山而來

    那幾條身影走的並不是登山的正路,而是由樹頂上筆直飛掠。

    看他們起落之間,便能在樹梢飛掠而過,可見得已是武林的高手而無疑。

    只頓飯時光,那幾條身影已越過幾座峰頭,到了這一座樹林。

    忽然一聲大喝,起自林中,接著有人呵呵大笑道:姓蕭的別再走了,你就葬身在這裡吧。

    來人身形一晃,又飄過幾棵樹頂,身手端的非凡。

    他身後幾人似乎更是高強,在樹林暴喝聲中,已如石投水中,立即向四方躍開,形成包圍之勢。

    當先那人在樹頂上站定腳尖,立即冷笑道:呂景昭,你弄來這些

    狡猾,難道蕭大爺就會怕你?

    自稱為蕭大爺那人話聲方落,遠處卻傳來一聲清笑道:蕭開文,你不自己摘下頭來,難道還待小爺下手?

    自稱蕭大爺那人敢情便是蕭開文,只見他四周一瞥,立即一聲斷喝道:哪裡來的小雜種?敢呼你大爺的名字,看大爺不揍死你這王八狗蛋龜兒子!

    話聲一落,阿玉一條俊逸身影自十丈開外一掠而至,立聞啪啪

    兩聲,才聽到一個聲音罵道:先教你嚐嚐耳刮子的厲害,再教你懂得死的滋味!

    他深恨當年被這些毫無人性的傢伙群起追殺,被逼下惡魔嘴的往事,出手更不容情!

    另外幾條身影也立即飛躍過來,其中一名尖嘴猴腮的老傢伙,腳尖踏著樹梢,雙掌交換推出一陣陣勁風,打向阿玉身前,嘴裡在叫著:

    好小子,先報個名來!

    敢情因為對方掌風猛烈,阿玉已顧不得再慢慢對付蕭開文,起手一掌,將那蕭開文打飛幾丈,悶哼一聲,龐大的身軀壓斷不少樹枝,墜落到樹林裡面的幽暗處。

    接著就是慘叫半聲,生像是咽喉被人生生割斷。

    阿玉並不問蕭開文是生是死?左臂一伸,掌勁綿綿飛出,擋住那尖嘴的老傢伙的攻勢,立即喝道:你先報個名來!

    那人連續拍出幾掌,被阿玉一擋,自身被震得搖晃不已,哪還敢稱名道號?高呼聲:大夥兒亮傢伙!

    躍身後退丈餘,拔出一條水磨鋼鞭,又反撲上前。

    其餘幾人也隨著吶喊一聲,各拔出兵刃,一擁而上。

    樹林裡面卻高呼一聲:玉少俠,這傢伙就是曹天凡!

    原來這老傢伙就是當年曾經追殺過自己的惡賊滄州六賊的最後兩名之一。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阿玉咬牙切齒,直逼而上。

    曹天凡正與幾名同伴包圍阿玉,驀聞林中有人替他通名報姓,不由得罵道:姓呂的龜孫子

    再一看,原來這少年正是當年被逼下惡魔嘴的孩子,不由暗自吃驚不小:是你?

    阿玉怒喝一聲:小爺正要找你!

    身形一斜,橫掌劈出,正是盈虛奇功的張字訣!

    掌力雄猛異常,只聞呼地一聲,樹葉已被卷得漫天飛舞。

    對方雖有六、七名高手,幾曾見過這樣的威勢,不約而同地躍退數丈。

    曹天凡見對方掌勁這般雄猛,自忖非敵,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的最後一計為走為上策,猛可勁出一掌,立即沉身下墜。

    阿玉可料不到曹天凡這般狡猾加無恥,甫經交手,立即脫命,怒喝一聲:老賊往哪裡走!

    一步追上,舉掌正待下劈,驀地想到:萬一把他劈死,豈非難以打聽田阿姨的下落?

    因此念頭一轉,掌勢不免一緩,就在此瞬間,曹天凡的身子已落在濃密的枝葉下面去了,要想再打,時機已失。

    阿玉尚拿不定主意是否該追下去?忽聞金刀劈風的異聲臨到腦後,只得一躍丈餘,回頭一掌劈出。

    那賊人原打算暗襲成功,誰知阿玉應變迅速,這一股掌風又疾又狠,一時躲避不及格格兩聲暴音,一對腿骨已被掌勁震碎,慘叫一聲,倒栽下樹。

    阿玉三掌劈落三人,其餘賊眾驚叫一聲:扯活。即紛紛向四面逃生

    忽然一個冷森森的嗓音喝道:都是些膿包貨,還不回來!

    阿玉聽那人說話雖冷得出奇,功力卻是不弱,因為不知那人是友是敵?忙定睛向來聲處看去。

    在這時候,一條灰白色的身影,由高達十餘丈的大樹上飛掠而下,眨眼間落在阿玉面前,喝一聲:你是何人門下?這麼心狠手辣?

    已逃的兇徒一見來人現身,即有人高叫道:蕭前輩,開文老弟已被這廝殺了,您老得將他擒下來!

    阿玉在惡魔嘴石洞柱練就虛室生明有一雙黑夜見物的神眼,此時在月光下看出那老者約有六十歲左右的年紀,雙目深陷,閃閃生光,一部絡腮短髭,根根如針,聽兇徒稱他為蕭前輩料知與蕭開文定有不平凡的關係。

    當下雙臂向胸前一抱,喝一聲:你們星夜襲犯九固山,見人就殺,算不算心狠手辣?

    蕭老者一聽阿玉說話,完全不像江湖人物的口氣,定是新出道的雛兒嘿嘿兩聲道:九固山和我無回谷有過節,你能管得著麼?

    忽然暴喝一聲:還我侄兒命來!

    雙掌一分,一招兩儀定位已分襲阿玉胸腹。

    阿玉雙掌一封,身形隨對方的掌風飄退,嘻嘻笑道:好極了,你

    是承認無回谷的麼?

    蕭老者冷哼一聲,道:老夫是無回谷的十大護法之一,有甚麼不敢承認的?

    想起那次被追殺,田阿姨親口告訴他是無回谷為了要奪取一首唐詩

    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不由血氣上升,大聲道:你說的無回谷在哪裡?

    蕭老者見一招兩儀定位竟未能沾上對方衣袂,心知遇上勁敵,此時聽他問起無回谷時的語調,心頭猛可一震,喝一聲:往閻王殿再問,也還不遲!

    又劈出一掌,阿玉哼一聲,擋出一掌,把老者推開一丈之遠,舉掌作勢,喝道:你到底說不說?

    蕭老者真意想不到面前這位少年,竟然有這分功力,而且打出來的掌勁,恰似彈簧一般,將人彈退。

    這到底是那門子的工夫?自己枉在江湖行走多年,竟看不出半點眉目。

    阿玉見姓蕭的老者盡在沉吟不已,不由得怒意更濃,大喝一聲,高舉過頂的右掌即猛向下面一拍。

    他這一掌用的是盈字訣的猛勁呼地的一聲,萬鈞掌力向那老者當頭罩落。

    蕭老者正在獨自尋思,猛聞耳邊響起霹靂,勁風臨頭,急一個鯉躍龍門的身法,全身暴退數丈。

    阿玉這一掌未打中那老者,掌勁一落,拍在老者站立的樹梢,只聞一連串的毀折聲,登時枝葉紛飛,一根合抱的樹枝被掌風掃著「卡喀一聲,立時折為兩段。

    一掌勁籠罩下的樹林裡,突然叫起一聲:哎呀!

    阿玉驀地驚覺樹林中埋伏有弓箭手,自己這一掌打下,敢情把他們打傷,不由得遷怒到老者頭上,怒喝一聲:老賊,留下命來再走!

    身形一晃,撲到近前,腳下尚未站實,雙掌已交替發出兩招。

    蕭老者眼見對方一掌猛勝一掌,哪裡還敢接招?未待阿玉掌勁到達,立即飄過一側,避實就虛,展出數十年鑽研的掌法,尋瑕抵隙,一味遊鬥。

    阿玉心想:好啊,哪怕不把你累個半死?

    他自知盈虛功能在激戰中返本還原,補換真力,久戰起來對

    他本身更加有利,而且方才幾招,已打得對方連連閃避,這時怕他作甚?

    哪知蕭老者已經發覺難以力敵,他所以不即時逃走,乃是另有奸謀,阿玉初出茅廬,唯知爭強好勝,竟然墜入谷中。

    蕭老者見他氣定身閒,知他中計,猶恐奸謀一時難逞,又喝一聲:

    小賊,咱們不要盡在這搖搖晃晃的樹枝上,敢往樹林外面,老夫一掌斃你!

    阿玉氣往上衝,冷笑一聲道:你今夜不說無回谷在哪裡,就休想撿命回去,你想死在哪裡都可以,樹林外面也不見得比這裡好些!

    蕭老者橫行幾十年,被一個初出道的小子奚落,直氣得鬚眉俱張,但這不是鬥氣的時候,只怒喝一聲:往這邊來!

    他飛身退走,阿玉朗笑一聲,展起絕頂輕功,只消一縱,已搶過老者身側。

    蕭老者也就利用阿玉這一份英雄思想,泰然舉步。

    ※※※※

    兩人的輕功都十分神速,眨眨眼走盡樹林,登上竹林,又走進樹林,到達一塊百來丈廣闊的谷地。

    本來他這時要擊斃那老者,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既說往林外相搏,途中當然不便反悔。

    阿玉以為蕭老者到達谷地,定停步下來分個勝負,哪知出乎意料之外,蕭老者不但步法未緩,反而加緊急奔。

    阿玉不由得冷笑一聲道:你想逃?

    呼地一聲,一掌拍去,蕭老者橫裡一閃,回頭罵道:你說誰想跑?

    阿玉道:你不想跑,為何不停下來打?

    蕭老者一陣怪笑道:你這娃兒懂得甚麼?這塊地底統統是堅石,你死了也埋不下去

    阿玉冷哼一聲,身隨掌走,正待發招,蕭老者忽又躍出數丈。

    阿玉怒道:看你也是有名有姓的賊魁,難道只有逃走的分兒麼?

    蕭老者一聲不響,眨眼間又逃出十丈開外,阿玉怒喝一聲,一提真氣,立將距離縮短了一半,只要再提一口氣,便可趕上姓蕭的老人。

    就在這個時候,小崗上忽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哈哈笑道:小夥子,

    你上了老賊的當了,他是半夜回家不點燈的老烏龜,專會縮頭縮尾,你追他作甚麼?你先回頭看看來路是啥樣子?

    阿玉本已提氣在胸,即將脫弦而出,忽聞另一個老者發話,又緩下氣來,與蕭老者保持原有距離,及至聽完後面一句,忽一回頭,已見山寨那方向火舌冒起。

    他這才猛然醒悟這姓蕭的老賊,原是用調虎離山之計,誘自己離群獨戰,好待他同伴滲入山寨,放火殺人。

    他早知呂景昭和他的手下嘍囉俱是攜家帶眷上山落草,所以才在遠離山寨的樹林險地設伏待敵,免得眷口遭受波累。

    這時山寨起火,上千眷口哪還有幸?

    阿玉心裡一急,也顧不得與蕭老者瞎纏,也無暇謝那暗中提醒他的隱形人物,長嘯一聲,反身飛奔,眨眼間已走出老遠。

    ※※※※

    那曹天凡狡猾異常,早先阿玉尚未打到他身上,他已沉身墜進密林深處。

    而呂景昭等人正埋伏此處,攔截想要攻上山寨的賊人,立即與曹天凡等人交手。

    要知呂景昭單獨一人固然不是曹天凡的對手,但仗著人多勢眾,又有林木蔽身,一時也不至於落敗。

    俟那姓蕭的老者引走阿玉,曹天凡看出便宜,當下即高呼:咱們先毀他的狗窩去!

    餘賊一被提醒,立即呼應,紛紛衝向山寨。

    呂景昭這邊的人數雖多,但盡是武藝尋常,哪能擋得住曹天凡等幾名高手?急忙銜尾追趕。

    可是總比曹天凡一干賊人晚了幾步,到達山寨的時候,火舌已冒上茅草搭蓋的屋頂。

    曹天凡諸賊見火舌冒起,呂景昭已帶了嘍囉趕到,也顧不得殺害眷口,立即展開一場捨死忘生的激鬥。

    九固山這邊各人見曹天凡等賊,竟是這般惡毒,人人捨生忘死,個個爭先,正好比百餘隻老虎向敵方猛撲。

    曹天凡幾人雖是武藝高強,在這種情形之下,一時也難以盡殺

    他一柄鋼刀,緊緊纏住了呂景昭,另一名獨眼大盜纏住了呂金花不放,任由其他歹徒對九固山好漢們展開殺戮

    獨眼大盜甚是了得,呂金花遠非其對手,他卻見這呂金花貌美如花,不肯驟下殺手,只是有如貓戲老鼠一般,手中一支九節鞭有如靈蛇,著著進逼

    呂金花被逼得抵在牆上,退無可退,狠起心腸,銀牙一咬,手中一雙柳葉刀一絞,一招破雲剪反攻而出!

    那獨眼賊正要她如此,怪笑中,九節鞭穿入刀光中嗤啦一聲,呂金花驚叫,胸衣被鉤破,露出豔紅肚兜,大半個雪白的胸膛!

    呂景昭心中一慌,叫道:金花,你怎麼啦?

    這一分神,曹天凡看出便宜,鋼刀匕鑽而進,歪揮劈下!

    呂景昭一聲慘叫,鮮血飛濺,踉蹌著跌開,倒在地上!

    呂金花大叫:哥哥!

    正想奔去解救,卻被這獨眼惡賊纏住

    正在兵敗如山倒,一敗塗地之際,幸好阿玉已電掣風馳般趕到!

    ※※※※

    這時,阿玉心急如焚,去勢如箭,每一起落總在二十丈左右,不消半盞茶時已趕到原先廝殺的樹林。

    但是這座樹林已經靜悄悄地,沒有半個人影,一抬頭見到山寨那邊火光燭天,慘呼與廝殺的聲音不絕於耳。

    阿玉暗叫一聲:糟糕!

    由樹頂上越過樹林,高叫一聲:大家不要怕,阿玉來了!

    奮力縱躍,像電閃一般衝進山寨,落往人叢中,一招龍捲風濤

    打向曹天凡衝去。

    曹天凡在廝殺間遙聞阿玉往遠處呼叫,也知若被他趕到,則除了燒燃幾間茅屋之外,可說是毫無所獲。

    因此連聲催促同伴快施毒手,哪知他喝話未完,一股強烈的掌風已當胸襲到!

    曹天凡作夢也想不到阿玉來得這般神速,百忙間,單掌一封。

    阿玉蓄怒已久,那一招龍捲風濤豈同小可?只聽卡喳一聲,手肘骨頓時折斷!

    這一下痛徹心肺,急忙斜身換步,仍被那疾勁的掌風掃得他的身子像落地陀螺轉了幾轉。

    呂景昭咬牙切齒,手中刀揮起,掃向曹天凡的下盤!

    一招老樹盤根竟把他雙腿生生斬斷。

    眾嘍囉眼見賊人泯滅人性,恨入骨髓,一擁而上,你一刀我一刀,

    將這曹天凡剁成了肉泥!

    阿玉見曹賊惡貫滿盈,大快人心,毫不猶豫又躍往那欺侮呂金花的獨眼惡賊攻去。

    還未進招,那惡賊已先發制人,九節軟鞭已挾著勁風打來。

    阿玉不避不躲,俟那鞭梢來近,反而搶上一步,一掌拍出,正中鞭頭。

    他這含恨一擊盈虛奇功非同小可,立時由鞭梢逆傳而上,震得那獨眼賊虎口迸裂,再也把持不住,九節鞭脫手飛去!

    只這一剎間,呂金花柳葉刀一回,一招回風舞柳削去獨眼惡賊半爿臉頰!

    又是幾名含恨而來的好漢蜂擁而上,亂刀齊下,將他活活剁成肉醬!

    餘賊見狀,心膽俱裂,大喊驚叫一聲:扯活,扯活!

    眾賊轉身就逃,阿玉不懂得江湖黑語和切口,但由於賊急呼的口氣裡也聽出他們立意逃走,大喝一聲:扯了也不活!

    身形一晃,奔向一位甫出兩步的敵黨,起手一掌,即時教他撲跌了出去,教後面的好漢追上,手起刀落,惡貫滿盈,結束了罪惡的一生。

    九固山這邊眾人已恨極這夥惡賊,哪肯輕易放走?不消多時,已把幾名賊黨殺得腸流腦裂,沒有半個活的。

    只見呂金花跪在地上緊緊摟住呂景昭,悲哭一聲:玉哥哥!

    阿玉這才有機會回來探望,只見呂景昭從左肩到右胸,被削開一道口子,深可見骨!

    幸而未傷及內腑,傷雖嚴重,卻不致送命。

    阿玉想起當初他跌落惡魔的肚子,梅潔潔曾用盈虛奇功救了他,便學著她的方法,伸出右手,按在呂景昭心口神藏大穴上,凝神提氣,緩緩將盈虛奇功傳了過去。

    片刻工夫,呂景昭呼出一口大氣,睜開眼來。

    阿玉這才收手。

    呂金花又驚又喜,呼喚道:哥哥,哥哥

    呂景昭望望妹子,又望望眾人,嘆道:我還沒有死麼?

    旁邊一名兄弟笑道:你壞事還沒有做夠,閻王老子不肯收!

    呂景昭望著那幾十具賊屍,喟然嘆道:若非阿玉及時趕回,我們都死無葬身之地了!

    阿玉苦笑道:是我的識見太少,被那蕭老賊引走,害得死傷不少弟兄,都是我的罪過了。

    呂景昭道:幸好你還知道要趕回來。

    阿玉道:我不知道,是有人提醒了我

    驀地喊了一聲:不好,我得趕快再去一趟!

    話聲一落,立刻長身而起,向山崖谷地那邊飛奔趕去

    ※※※※

    阿玉心急如焚,以最快的速度趕去支援那個仗義提醒他的人。

    約莫盞茶時間,他已趕回到達蕭老者引他走到的谷地,可是卻是靜悄悄沒有人聲,也看不出有過廝打的跡象。

    阿玉心想:難道那糟老兒已被別人引走了?

    他心裡雖然起疑,卻沒有放棄的念頭,反而登上高崗,縱目四望,要搜尋蕭老者和那人的蹤跡。

    他跨過幾座山崗,忽聞側面一塊谷地發出一聲悶哼,那哼聲雖是低沉,但阿玉耳力勝過常人,仍然清晰聽到。

    他斷定那絕不是山禽野獸的聲音,而是一種力竭將死的痛苦呻吟,乍聽之下,免不了忽然一怔!

    旋而一個念頭浮起,他略一猶豫,即向哼聲來處奔去。

    那塊低窪的谷地裡,靜悄悄地躺著兩具屍骸,阿玉仗著目力敏銳,一瞥間,先認出是那無回谷姓蕭的。

    另一具是瘦得像條竹竿的老人,他是誰?

    他是不是暗中提醒自己趕回山寨的人?莫非因為姓蕭的恨他洩漏了奸謀,兩人竟相約到這谷地廝拚,以致兩敗俱傷,一同倒地。

    他對於來自無回谷的蕭老者只有恨的分兒,自然不會去管他是死是活,當下移步往那無名老者的身旁,蹲身下去,一探鼻息,竟是周身冰冷,早死去多時。

    這就奇了,照理說,這位前輩既然敢挑逼蕭老賊,藝業總要不分上下才對,看這位前輩死去多時,方才的哼聲又是甚麼人發的?

    阿玉到底吃了經驗少的虧,竟未留意蕭老者是否已經斷氣,盡在苦苦思索這位前輩異人的死因,最後又遍摸他身體,看是否中了暗器或受哪一類毒掌所傷。

    哪知就在阿玉的手探進異人胸衣的時候,有一絲異聲由腦後傳來。

    他雖然對於世事的練歷不夠,卻本能地知道是被人暗算,本能地拔起身形,反手一掌!

    蓬一聲響處,掌勁所到,蕭老者的屍體竟被打成一塊肉餅,陷進新形成的天然土坑。

    但這一瞬間,又見一道赤影一瞥而過。

    阿玉猛見那赤影竟是活的一般,急又一掌拍去。

    因為那道赤影掠過異人屍體的上面,他這一掌竟將赤影和屍體一同打飛。

    說起來也夠奇怪,阿玉這般雄猛的掌力,會將地面坷陷成坑,竟不能打散那道赤影,一閃又向他腳下射到。

    阿玉這時已看清那赤影是長不到一尺的小蛇,想是這小蛇十分惡毒,而且皮鱗堅滑,所以掌風打它不死。

    俗話說:打蛇不死恨三年愈是毒蛇,愈會記恨,小赤蛇被掌風打得它發了急怒,那一射之勢直如箭發。

    阿玉吃了一驚!仗著「盈虛奇功的神奇,憑空一折腰肢,反推一掌,身子飄出數丈,急拔出那柄精光閃閃的匕首,覷定赤蛇來勢一擲。

    他本來沒有學過打暗器的手法,但藝業已臻化境的人,心意眼身手定是配合得天衣無縫,他這麼一擲,果然擲個正著。

    匕首尖端由那蛇頭插進,深達刀柄,才和那小赤蛇同時墜地,蛇尾猶將匕首盤纏不已。

    阿玉走近前去,看那赤蛇雖是短小,但由頭至尾赤紅如火,知是一種毒物,見它不曾全死,若貿然拔那匕首,被它咬上一口,更不划算。

    因此,阿玉便不急於拔刀,逕往那異人身旁繼續察看。

    哪知在這時候,異人的頭部已腫脹如鬥,身上腥臭難聞。

    仔細察看結果,發現異人衣服滲出不少屍水,這才猛然驚覺那異人乃是傷在一種化骨的暗器之下。

    要知道一類化骨暗器,歹毒異常,化屍後的腐汁若沾上人身,仍能致人死命。

    阿玉初時不知不驚,這時見此情形,怎還敢去翻動?

    但他對於這位異人抱有極大的好感,想知道有關異人的一點身世,好待將來尋到他的後人,告知他們一點消息。

    因此,他匆匆折來一條樹枝,翻動異人的屍體,得到一個小皮袋和一條長約六尺的軟鞭。

    但這兩件遺物都已沾有屍水,餘樹奇無可奈何,只得先用掌力開了一個土坑,將異人就地埋葬。

    再搜那蕭老者身上,見他並不擄帶兵刃,只有一個長約尺許的鋼管,兩端都有蓋子,不知作何種用處?

    阿玉心想:這條鋼管也可作為老賊的標幟。

    但他將要由老者腰間解下那支鋼管的時候,卻聞到一陣腥臭人作嘔,那股臭味幾乎和腐屍爛肉的臭味沒有多少分別。

    他急忙停手,一步躍開,再仔細端詳一番。

    他稍停片刻,見沒有別的動靜,鋼管也沒有別的異徵,只是一陣陣的臭氣仍然隨風飄來。

    他用手裡的樹枝將管蓋閉上,果然覺得好了一些,這才悟出臭氣是由鋼管所發。

    本來那鋼管這般腥臭,使他曾經放棄收取的念頭,但好奇心又引動了慾念,他又決定必將那根臭鋼管拿到手。

    他想了又想,終於走往那條小赤蛇旁邊,打算拔出匕首,並將它縛在樹枝上作割斷鋼管繫繩之用。

    這時那小赤蛇已死,阿玉腳踏蛇尾,手握劍柄拔了出來,卻幾乎被嚇了一跳。

    原來他那支精光閃閃,寒光浮動的匕首,經過插進赤蛇身子,此時已是精光盡斂,通體黑油油如墨哪裡還像一支寶物?

    他曾記得幼時,他生父由北地帶了這支匕首回家,他因見匕首柄上嵌的明珠可愛,立即吵著想要。

    那時他生父雖慈,但說甚麼也不肯給他這柄匕首,結果是哭了幾天,全然無用。

    直到要與田阿姨遠行的前幾天,慈父忽然自動將匕首交他佩帶,仍再三叮囑不可輕率在人前示出。

    在迷雲谷也只亮過一次,後來只用它挖草根,削樹皮,方覺它確是十分鋒利,並不知它有甚麼妙用?

    不料這回用來刺蛇,竟然變成廢鐵,哪不使他驚慌?

    但他立又聞到匕首帶來異乎尋常的腐臭,與鋼管同樣地氣息。

    這一來,使阿玉更加明白地知道,方才一切腐屍、腐臭,盡是那小赤蛇造成。

    敢情小赤蛇是蕭老賊篆養在鋼管裡面,在對敵時候,放它出來傷人,所以那無名的異人,便在猝不及防中,喪生在小赤蛇毒牙之下。

    但蕭老賊的藝業定與那無名異人相差太遠,無名異人雖被赤蛇咬傷,仍及時將老賊擊成重傷,倒地呻吟,而將自己引了來。

    他回憶蕭老賊將他引來這一帶谷地,倘若當初沒有那異人點醒,

    使他先趕返山寨,而與這狡猾奸險的蕭老賊拚鬥,死的一定是自己!

    即以方才搜尋異人傷勢的瞬間,若非耳力勝逾尋常,也要被小赤蛇咬中,化為屍水。

    阿玉想到當時的種種危險,自覺不寒而慄,周身起了雞皮疙瘩,默默地出神半晌,才用匕首把小赤蛇剁成肉泥。

    奇怪的是,那柄七首看來像是廢鐵,但仍鋒利和原來一樣。

    所以阿玉剁碎小赤蛇之後,又將匕首納回刀鞘。

    這時,他對於那位替死的異人,真是感激萬分,對埋屍的土坑恭敬地拜了幾拜,並且默默地祈禱一番。

    然後,他掩埋了蛇屍和蕭老者的屍首,將樹枝挑著異人的遺物走往山澗,藉水沖洗。

    並將自己的匕首也放在水中沖洗,希望它恢復原有的光輝。

    但他洗刷好些時間,皮袋和長鞭已不帶有任何臭氣,而那柄匕首仍然不能恢復它本來面目。

    阿玉無可奈何,只好將匕首回鞘,突然發覺匕首鋒刃上,有光影一閃,像是花紋,又像是文字。

    阿玉一怔!又將匕首拔了出來,迎著天光仔細一看,果然發現了極細極小的三個字。

    當初刀身雪亮閃光,耀眼生輝,任誰也未以注意到刀身上鐫刻得有字,此刻一經染黑,字跡才能閃現出來,引起阿玉的注意。

    阿玉細細辨認,才認出是柳宗元三個字。

    原來這柄匕首最早是屬於一個叫柳宗元的人。

    這個名字對讀書人來說,是個非常熟悉的,他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文章詩詞都寫得極為好,流傳世間,歷久不衰。

    當然這柄匕首不會屬於他的,柳宗元是個文人,不會這樣武刀弄劍。

    除了這三個字就再也沒有其他,至少這一面沒有,他翻過匕首,再看另一面,果然又被他找到兩個字:江雪。

    讀書人就是讀書人,阿玉立刻聯想起柳宗元有一首非常有名的詩,是五言絕句,收錄在唐詩三百首中,就叫做江雪。

    他腦海中立刻又浮現出那首詩句: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阿玉啞然失笑,這柄匕首絕不會與這首詩有關,這首詩也不會是用來描述這柄匕首的。

    這只不過是有位名叫柳宗元的人,把這柄匕首命名為江雪而已。

    這柄匕首在沒有染黑之前,豈不是恰巧像雪一樣白麼?

    收回皮鞘內,再翻一翻那皮袋,發現有一本薄薄的冊子,但已被水漬透,每一頁都貼在一起,勉強撕開就可能弄破,還是暫且收起。

    再試搬弄那條軟鞭,不料無意中觸動它的機栝鏘一聲清吟,鞭柄這一端居然自動躍出幾寸,霎時一縷寒光射人眉目。

    原來那並不是軟鞭,而是一支寬僅一指,長約三尺,具有劍形的怪兵刃。

    阿玉將那支怪兵刃拔出來,才一離鞘,又是一聲清脆的龍鳴,只見毫光四射,耀眼生輝。

    看它寬約一指,長有三尺,其薄如紙的劍身,灩灩生輝,已知是一支希世的奇寶。

    再則這支奇形寶刃,連鞘帶刃都是柔軟如綿,以致當初誤認作軟鞭。

    阿玉無意中獲此寶刃,禁不住喜得跳了起來,運起內力,一抖劍身,那軟綿綿的寶刃登時筆直。

    隨手揮了兩下,虎虎生風,卻不成章法,這才後悔沒有將石洞內霜華仙姑第三洞的劍法學好。

    興之所至,耀向一塊巨石,一劍劈下,只聞唰地一聲響,那堅硬的花崗就被削下一大塊來!

    阿玉驟然遇上這一意外,竟是愣了半晌,才又笑吟吟地收劍歸鞘,把它當作一條帶子束在腰間,攜了小皮袋奔回山寨。

    ※※※※

    山寨諸人自從阿玉飛走,各知藝業不逮無法隨行,只好醫傷、葬死,然後聚在議事的大廳,待他迴轉。

    各人七嘴八舌議論廝殺情形的時候,只有呂金花坐立難安,掛念著阿玉的安危。

    突然聽得外間號角響起。

    呂景昭訓練了嘍囉們瞭望守候時,如果發現甚麼動靜,吹號角通報山寨內,可以爭取時效。

    他也規定這樣通報號角分成許多種,呂金花一聽這聲調節奏,歡喜得跳了起來,大聲道:阿玉回來了!

    隨即又坐了下來,她不能表現得過度熱心,以免教人懷疑她對阿玉的感情。

    一回頭,才發覺每個人都在以驚異的神情望著她,平日威風凜凜的女英雄頓時著得手足無措,幾乎想抽身逃走。

    就在這,一條人影已挾著風聲入廳。

    眾人全都將阿玉當成真正的英雄,全都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問著、笑著、讚美著

    完全忘了多年來領導他們的女英雄!

    奇怪的是,呂金花竟然完全沒有半點妒忌怒恨之心,反而從心底起了一種與有榮焉的喜悅。

    阿玉已走了過來,向她打了招呼,又探視過已經裹傷躺在椅上的呂景昭,再將經過情形向各人說明,直令他們聽得張口結舌,讚歎不已!

    呂景昭思索多時,忽然面露喜容道:若是我猜得不錯,蕭老賊那條小赤蛇應該是毒蛇裡面的珍品,通常叫做化血龍的便是。

    呂金花道:甚麼叫做化血龍?有沒有方法證明?

    呂景昭道:這個容易。

    立即吩咐捉一隻小雞來,要阿玉將匕首劃破一點雞皮。

    那小雞叫了一聲,應聲死去。

    呂景昭不禁嘆道:果然是見血封喉,厲害,厲害!

    說罷,急將死了的小雞放落地上,頃刻間,那小雞即化成一灘血水,羽毛全脫。

    阿玉驚道:這把刀要是傷在人身上,那還了得!

    呂景昭笑道:這是你心腸太好,才有這種想法,若是江湖上的惡魔,還恨不得有這樣一柄好的化血刀哩!

    阿玉驀地聯想到那異人死狀,又是感懷,道:毒蛇的名字給你知道了,但那蕭老賊到底是誰?

    一名嘍囉搶著道:那老賊就是蕭開文的遠房叔叔蕭霖,但向來沒聽說他養有這種毒物。

    阿玉憶起廝殺時的情形,點點頭道:你說對了,化血龍也許是新近才找到的東西,以致那無名異人也不知道,因而猝不及防,死在毒牙下

    又問道:那麼,那位江湖異人又是甚麼來歷呢?

    呂景昭道:這個我就不敢妄下斷語了,不妨打開那小冊子來,也許有些線索。

    發現那冊子已被水浸得潮溼,急吩咐一聲:拿個火爐來。

    ※※※※

    少頃,火爐送上,呂金花協助阿玉耐心地將那本冊子在火上蒸烤,一頁一頁地揭開,面容上卻顯出奇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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