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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月宫2

    第二日起来时候,觉得头很痛,昨夜一切恍如一梦。

    蜜丹意已经不在身旁,苏薇撑起身,抬头看向窗外。外面已经是大天亮,日光明丽。然而她只看得一眼,便怔在了当地,脸色苍白:外面那个圣湖竟然是干涸见底,根本不曾有一滴水!那昨夜看到的万顷波光和凌波而来的人,难道是……

    苏薇怔怔地看着,忽然觉得有森森的冷意——昨夜,她定然是不知不觉坠入了对方的幻术之中,眼耳鼻舌身意都完全被人蒙蔽和掌控,所听所见均是幻象。

    那个灵均……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那面具之下的脸,又是如何?

    出神之间,却听到外面有人西行上前,低声禀告:“姑娘醒了么?灵均大人吩咐,今日您用过午膳之后,便可以去药室探望原先生了。”

    她一怔,忽然想起昨夜灵均说过的话——“他很好。已经处理过伤口了,除了左手可能有些麻烦之外,一个月之后双腿应该可以完全恢复。”

    幻境里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顾不得梳洗,从榻上一跃而起。

    从朱雀宫到药室,需要绕行过半个圣湖。

    苏薇坐在轿子里撩开帘子看着月宫里的一切。日光下,这个神秘的所在彷佛和世间别处也并无区别,亭台楼阁均为中原款式,围绕着中心干涸的圣湖布置,离湖最近的地方有一座高台,是所有建筑群里最高大的一座,显然是月宫里最主要的祭祀所在。

    她抬起头,看向灵鹫山的最高处,上面那座宫殿赫然在目。

    ——原来,昨夜灵均指给她看的,终究有一处是真实的么?那么,那座广寒宫里面,是不是真的三十年来幽闭着拜月教主明河?

    她怔怔地想着,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药室。

    当苏薇走下软轿的时候,她看到神殿里走下了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孤身走下高高的神殿,旋即被底下等待已久的大群仆人簇拥。她坐上了肩舆,沿着湖走了过来。等到距离稍近,苏薇看到她容貌甚美,穿着一袭青碧色的罗衫,衣饰华丽,意态雍容,彷佛神仙中人。

    “这是镇南王的侧妃尹氏,”胧月在旁边微笑,“是来还愿的。”

    “还愿?”

    “是啊,尹氏嫁入镇南王府五年,虽得独宠,却一直不育,”胧月避在道旁,望着走过来的贵族女子,微笑,“去年,她甚至将王府的至宝碧绿琉璃灯献给了月宫,供奉在月神座前,想要求个一子半女——如今如愿以偿,便回来还愿。”

    “啊?”苏薇听得出神,不自禁地笑,“没想到灵均他还是送子观音呀……”

    一语未毕,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凝结。

    此刻,镇南王侧妃已经走得很近了。在这样的距离内,她清楚地看到那个女子如花的容颜,还有脸颊旁那一对摇晃着的青翠水滴耳坠。那一对翡翠耳坠是如此夺目,彷佛一滴柔软的春日湖水,映得雪白的耳根隐隐碧绿。

    如此熟悉。

    “绮罗玉?!”苏薇脱口低呼,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耳垂。

    “是啊。姑娘眼力果然不错。”胧月却是毫不吃惊,“侧妃是腾冲尹家的小姐,身上佩戴的自然都是极品翡翠——听说光这一对耳坠就价值数万呢。”

    “什么?她、她就是……”苏薇心头大震,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尹春雨?”

    胧月不由看了她一眼,愕然:“姑娘如何得知侧妃的闺名?”

    苏薇说不出话来,只是直直地看着那个肩舆上的女子——然而,那个女子却彷佛看到了什么,抬头看着另一个方向,彷佛认出了什么,雍容的脸上露出微微的吃惊之色,然后立刻回过神来,压低声音吩咐仆人快些走。

    苏薇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由低呼:“重楼!”

    道旁那座白石筑成的药室窗口上,有一个人也在静静地望着这一幕。窗后露出的脸色苍白而消瘦,扶在窗棂上的手微微颤抖,上面赫然有巨大的疤痕。重伤之人就这样在病榻上坐起,默默看着底下走过来的女子,面无表情,眼神看不到底。

    “重楼!”苏薇看到他的眼神,心里陡然一痛,再也顾不得别的,返身上了楼。

    等到来到室内时,原重楼已经回过了头,不再看窗外。

    蜜丹意一大早就来到了这里帮忙照顾病人,此刻看到苏薇也来了,不由欢喜地蹦跳过来。然而她顾不得和这个小丫头打招呼,只是直直地走到他面前看着,想说什么,却还是说不出来,只觉得口拙。

    原重楼也没有说话,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只是默默望着面前的虚空。

    “她……她已经走了。”许久,苏薇看了一眼窗外,才勉强找出一句话来。

    彷佛知道“她”是谁,病榻上的人微微一震,转身看了一眼窗外空荡荡的湖边。

    “是,”原重楼声音却是平静的,“她五年前就已经走了。”

    “……”苏薇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绞着手指,半晌才道,“听说她是来还愿的……她、她有喜了,也很得宠。”

    “是么?”他只是淡淡,“那太好了。”

    她看不得他这种样子,忍不住上前一步,冲口道:“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

    “不,我不想见她,正如她也不想见我。”然而,原重楼却是不假思索地打断了她,声音冷淡,“她已是人上人,而我不过一介残废——贵贱如云泥,再见也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即便是在昔年,她也不曾对我许下过什么承诺。”

    苏薇怔怔半晌,道:“可她还带着那一对绮罗玉。”

    “那又如何?”他冷笑起来,“雕玉的原大师,也早就已经死了。”

    苏薇哑口无言,看着他苍白默然的脸和残废的双手,忽然间觉得一阵心痛,忍不住泪水盈眶,捂住了脸低下头去。

    “都是我不好,”她喃喃,呜咽,“如果那时候不是我……”

    “不,不怪你。我知道春雨的为人,她不是那种会选择贫贱生活的女人,嫁入王府虽说是为了尹家,却也是最适合她的路。而你,”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按在她颤栗的肩膀上,轻声,“你救了我的命,迦陵频伽——五年前是第一次,五年后是第二次。”

    苏薇抬起头看着他,重伤之人脸色平和宁静,用唯一能动的右手擦拭她的泪痕。

    “没事了,迦陵频伽,”他低声道,“早上灵均大人来给我看过伤,说我的双腿不会有大碍,只是左手多处折断,恢复起来会要一点时间——没事了,别哭。”

    蜜丹意听不懂他们大段的汉语对话,只是跑过来靠在苏薇怀里,殷切地看着她,也学着原重楼的动作,抬起左手,小心地擦拭着她另外半边脸颊上的泪痕。

    看到她情绪低落,他微笑:“在孟康矿上的时候,你知道我在哪一刻感到过害怕么?”

    “嗯?”她愕然地看着他。

    “不是在对方忽然翻脸的时候,也不是在被围攻的时候——甚至不是在被扔下矿洞的那一刹。”原重楼看着自己一身的伤,叹息,“而是听到你在洞口嚷嚷,准备下来救我的时候。”

    “啊?”苏薇吃了一惊,不自禁地问,“为什么?”

    “当你把那些人一个个扔下来的时候,我真是第一次觉得害怕了,”他蹙眉,“我躺在那里想,我就算命大掉下来没死,被你那么一弄也非被砸死不可——你难道不知道洞里全是碎石,哪怕扔一块石头下来都有可能引起大面积倒塌么?”

    “啊……”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当时她正在气头上,被憎恨和怒火蒙蔽了双眼,想也不想就拉起那些人往洞里扔下,准备给他陪葬,却根本忘记了这样做会给里面的人带来多大的危险。

    “你很笨。”他望着她,淡淡,眼里却有笑意。

    这句话彷佛春风吹入了她心里,如此温柔妥帖,令她微微红了脸。

    这也是一贯严厉的他说过的最温柔的一句话——只是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明白,他当时说出的这句话、又是如何的意味深长。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低着头坐在病榻旁。只有蜜丹意抬起头,莫名地看着忽然红了脸的苏薇,忽然笑了起来,抬起手刮着她的脸,用别扭的汉语重复:“你很笨……很笨!”

    苏薇抬手打了她一下,腼腆地看了原重楼一眼,却呆住了。

    方才还勉为欢谑、逗自己笑的人,此刻正定定地看着窗外出神,苍白的脸上殊无笑容,眼神深而冷,宛如一座深潭——那座软轿已经沿着湖离开了,消失在玄武殿,然而他却还是一直一直地看着那个方向,彷佛看到了遥远的时空里去。

    她不敢再说出任何话打扰他,只能默默地退了出去。

    在自己没有遇到他之前,他们之间、又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对他的人生来说,她不过是一个不受欢迎的闯入者罢了。

    苏薇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得消失殆尽,只觉得心头微微刺痛。

    -

    玄武殿里,帷幕后坐着衣衫华贵的丽人。

    镇南王侧妃薰香而坐,意态端庄雍容,然而眼神却是游移不定,手心里紧紧握着那一对绮罗玉,彷佛想着什么,面色复杂变幻。

    “灵均呢?”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要见他!”

    旁边的侍女吃了一惊,低声:“夫人,灵均大人说过晚上才能过来见您。”

    “到底他在搞什么鬼?”侧妃握紧了手,咬牙,“这一切不是巧合,是他安排的吧?是他把‘那个人’接进月宫来的吧?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不知我费尽心思刚怀上了孩子,重新赢回了王爷的宠爱?在这个当儿上把那个人接进来和我照面,是什么意思?”

    “夫人?”侍女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不行,今晚就要离开这里!”侧妃尹氏低语,“在这里多留一夜,如果将来被正妃和另外几个贱人知道了这件事,多半又会借此兴风作浪。”

    她低低切齿,拂袖站起。

    “夫人,”侍女连忙跪下,“灵均大人说,请夫人留至明日再下山,他还有话要交代。”

    “哼,交代?不过一介草民,也敢这样和我说话!”镇南王侧妃心中更是不快,眸中凝结了寒意,“难道他还以为自己真的是神?”

    “夫人。”侍女连忙拉着她的衣襟,试图止住她的话。

    然而侧妃没有留意到侍女焦急的眼神,犹自气恨,然而下一句话未曾说出,忽然间腹中便是一阵剧烈的绞痛!她抬手护住腹部,踉跄跪倒,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剧烈翻涌,不由失声惊呼,脸上登时痛得惨白。

    “夫人身体不适么?”门外有人淡淡道,“我说过今日时辰不好,夫人不应擅自离开月宫,离开必有灾祸。”

    “灵均大人!”侍女失声惊呼,连忙乌压压一片跪倒在地。

    她忍痛抬起头,便看到一袭白袍静静伫立在门口。然而那个人投入门槛内的影子却是极淡极淡的,近乎透明。侧妃尹氏心中忽然漫起了一种奇特的恐惧,捂住腹部,筋疲力尽地伸出手去,握住了那个人的衣角:“大人……救救……”

    灵均的声音平静,看着地上的女子:“夫人刚怀上龙胎,便擅自动气,实在不妥。”

    “是……是。”她只觉得身体里彷佛有刀子在绞动,眼前一阵阵的发白,“救救……”

    他看了她片刻,似在面具后笑了一笑,终于俯下身来抬手将她扶起,安慰:“夫人放心,月神既然赐予您这个孩子,只要夫人诚心侍奉,天下便没有什么可以夺去它。”

    灵均抬起手,轻轻按在侧妃的额头上,无声念动咒语。一种奇特的冰凉感觉注入她颅脑,身体里蠢蠢欲动的感觉登时平息。

    她筋疲力尽地在地上喘息,脸上全无血色。

    “这个孩子将会成为继承王位的世子,还请夫人务必小心。”灵均吩咐侍女将她扶起,淡淡道,“将来尹家不但富甲天下,也将权倾一方,均靠此子。”

    “你……你说什么?”侧妃尹氏吃了一惊,抬手拉着他的袖子,“世子?”

    “是啊,我刚刚在月神前占卜过。神谕说:夫人的这个孩子,将会成为下一任镇南王。”灵均微微的笑,“恭喜。”

    “是么?”侧妃尹氏又惊又喜,“可是,可是王爷前面已经有了三个孩子……”

    “人有旦夕祸福,”灵均低声,“那几个孩子福泽不够,定会早夭。”

    “……”尹氏知道这句话含意重大,一时间倒抽了一口冷气。

    “夫人如此诚心侍奉,月神定然会给予夫人回报。”灵均淡淡地笑,“尹家五年前不过一介商贾,靠百里挑石头贩卖翡翠为生,五年后已经是富甲天下;而夫人五年前不过是一个商人的女儿,只能成为蓬门小户之糟糠,而如今得王爷独宠多年,快要生下世子、成为云贵最有权力的女人——这一切,都是月神的恩赐,请夫人不要忘记。”

    “是。”尹氏不自禁地觉得心生冷意,俯首。

    “只有尹家上下虔诚侍奉,月神才会保佑你们。”灵均的声音冷酷,“切勿说出半句不敬之语,否则神谴立至。”

    “是!”尹氏颤声,“尹家定然虔诚侍奉,不敢有二心。”

    “是么?”灵均微微笑了笑,“那么今年的翡翠专营所得,进贡给月宫为何比往年少了一成?还有,我说过让尹文达不必追究孟康矿难的事情,为何他不听?追究下去,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这……”尹氏脸色苍白,“妾身一定回去严责此事!”

    “如此便好,不要有下次。”灵均淡淡,拂袖而起,“今日时辰不吉,还请夫人留至明日再走吧。”

    “可是,”尹氏忍不住,“大人为什么……为什么要将那个人带到这里?”

    “那个人?”灵均定住身,回首,“夫人所说是谁?”

    侧妃尹氏咬住了牙,紧握手心的那一对绮罗玉,垂下头去,双手微微发抖。

    “昨日种种,已如昨日死。”灵均彷佛明白了什么,漠然回答,“偶遇而已,夫人不必挂怀。待到明日,便如朝露般消失无痕。”

    他拂袖准备离开,然而刚一转身,便微微愣了一下——湛蓝色的天宇下,玄武殿门口站着一个绯衣少女,看着房间里的女子,张了张口,彷佛要说什么。

    “姑娘如何来到玄武殿?”他微微不快。

    “我……我是来见这位夫人的。”苏薇喃喃,探头看到了里面的丽人。

    “有什么事?”侧妃尹氏定了定神,缓缓问。

    “我……我想请夫人跟我去一趟药室,”苏薇迟疑了一下,“探望一个病人。”

    “什么?”尹氏彷佛被刺了一下,忽然站起,“你说什么?”

    “夫人的故人病得很厉害,希望夫人过去探望一下。”苏薇轻声道,双手有些紧张地绞着衣带,“他情绪很低落。可能夫人过去安慰一下,会让他……”

    “胡说八道!”尹氏厉声,“何处贱民,竟敢冒充故人诋毁本宫?”

    没有料到对方忽然发作,苏薇吃了一惊,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夫人不是腾冲尹家的小姐尹春雨么?”她喃喃,“难道您不就是重楼的……”

    “胡说!”尹氏不等她说完,厉声,“什么重楼?本宫从未认识!”

    “可是……”苏薇愕然。

    “左右,立刻替我将她轰出去!”侧妃蹙眉,重重拍了拍案几,“在此胡言乱语,诋毁本宫,若不是看在月宫份上、定然将你拿下大狱治罪!”

    左右侍女应了一声,准备上前将她推搡出去。

    然而苏薇只是怔怔地看着忽然变脸的雍容贵妇,在侍女们的手触及她身体的时候,她忽然间动了动——只是一眨眼,她便已经逼到了尹氏身侧,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你好没心肝!”她眼里满是怒意,“跟我去!”

    尹氏被这样鬼魅般的速度吓了一跳,挣扎着想甩脱她的手:“灵均大人!”

    然而,灵均却只是站在一旁袖手淡淡地看着,带着面具的脸上没有表情,似乎在意味深长地观察着什么。

    “就算你现在成了王妃了,那又怎么样!就可以翻脸不认人么?”苏薇厉叱,拉着她便往外走,“重楼现在伤得那么厉害,就躺在隔壁——只是让你去看他一眼而已,连这样也不肯么?真是没心肝……跟我去!”

    “姑娘。”然而,在她拖着尹春雨便要出门时,一只手伸过来拦住了她。

    “灵均大人!”侧妃彷佛获救一样失声喊。

    “夫人怀有身孕,还请姑娘放手。”灵均淡淡,伸手拦下她们。

    “啊?对不起!”苏薇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松开手,“可是……”

    “昨日一切,已如昨日死。”灵均漠然道,望着她们两个,“夫人既然不愿去,姑娘又何必勉强?这样的情形,就算去了,病人难道会觉得宽慰?——何况在月宫内如此对待王妃,姑娘虽是我宫贵客,也会获罪于镇南王,令在下为难。”

    “……”苏薇哑然,觉得无话可答。

    侧妃尹氏挣脱了她的手,躲回了帘幕后,惊魂方定地看着这个女子。

    “还请姑娘跟我回去吧。”灵均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苏薇回头恨恨地看了帘后的女子一眼,不情不愿地踏出了门。

    “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她低声喃喃。

    “这不稀奇,”灵均似是在面具后笑了一笑,“权势富贵,高下判如云泥——侧妃也是出身于富庶人家,自幼锦衣玉食,何曾会去过苦日子。选了如今的路才是正道。”

    “可也不能那么没心肝啊!”苏薇愤愤,“只是去看一眼而已!”

    “姑娘想得太简单了,”灵均淡淡,“深宫争斗复杂,尹氏出身低微却得独宠多年,正妃白氏和另外三位侧妃虎视眈眈,她多年不育,其实是一直暗中被人下毒。如今怀了龙胎,更是步步如履薄冰,自然不肯冒险去看望故人,免得被人抓了把柄——倒也不能全怪她。”

    “是么?”苏薇愕然,“既然如此辛苦,干嘛还要入王府呢?”

    “呵,这种问题也要问么?”灵均望了她一眼,将玉笛在手心里敲了一敲,道,“我觉得稀奇的倒是姑娘这种人。”

    他翩然而去,只留下苏薇在当地发呆。

    她回头看了一眼玄武殿,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得背后一声响,似有什么东西落下。苏薇愕然循声看去,只见寝殿的窗子迅速地关闭,尹春雨苍白的脸消失在窗后,脸上似有泪痕。她低下头,看到了墙根下躺着一个香囊,捡起来一看,里面却滑落出几样东西,赫然是那一对绮罗玉,还有一块翡翠玉佩。

    绮罗玉犹自玲珑滴翠,而那块玉佩却已经被摔裂出一道痕迹。

    玉佩上用阴线雕刻着精致玲珑的花纹,栩栩如生。正面刻着玉楼微雨,杏花盛开,半卷的珠帘下有美人晨妆,妩媚慵懒——看那面容,赫然是方才见到的女子。

    而背面则刻着一句诗:小楼一夜听春雨。

    玉佩已经被摔裂,一道深深的裂痕横贯玉石,将“春雨”两个字拦腰斩断。

    苏薇将那个香囊拿在手里看了半日,怔怔出神。

    -

    回到药室,看到灵均正从里面走出来,白衣飘飘宛如御风。看到她来,在檐下微微驻足致意。他身边跟着的药僮上前一步,低声道:“姑娘,大人刚给原先生用过药,他已经睡了,姑娘还是小声一些。”

    “嗯。”苏薇将香囊在手里攥紧,低声应。

    “原先生的伤势比想象中恢复得更快,估计再有十天便可下地走动,”药僮看了一眼灵均,低声道,“但是左手伤得太重,可能需要更多时间才能活动如常——而且就算好了,手上的经络也会受到影响,肯定不如以前灵活。”

    “我知道了。”苏薇喃喃,脸色微微苍白。

    灵均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了一声,抬手拍拍她的肩膀,便擦肩走过。

    她怔了半天,默然走进去,望着正在沉睡中的人怔怔出神——这样一来,是不是说,他的双手就算是全废了?以后,他该怎么办呢?

    “春雨……”昏迷中的人喃喃低语。

    她将香囊无声地放在他枕畔,忽然间有泪盈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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