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刀无法了解战雨出于什么理由来对付自己,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自己和战雨并没有什么恩怨,战雨绝不会出于私人理由来狙击自己,那么究竟是谁可以请得动“狂刀”战雨这种级数的人物来杀自己这个无名小卒呢?
荆流云?天魔宫?抑或某个神秘的组织?
鹰刀的脑中闪过这些念头,但并没有深想下去,因为无论是谁面对“狂刀”战雨的挑战都不可能有时间去胡思乱想。现在唯一应该做的事便是打起精神,发挥出自己最高的潜力来应付这个恶劣的处境。
只有奋力一搏,才能有继续生存的机会!
鹰刀环视客栈,以自己的武功,在这间客栈中和战雨拚斗,不要说战胜他,恐怕连逃命的机会都不会有,所以,如果想活着离开这里,只有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所有可以利用的事物,那样或许还有几分生存的机会。在这种时候,光凭武功是不可能解决眼前的危机的。
虽然鹰刀将自己的斗志提高到极限,但他依然没有信心能够闯过这道难关,毕竟敌手实在是太强了。所以,他觉得有必要将一些事安排一下。
鹰刀低头在风散花耳边低声说道:“风姑娘,等我和战雨一离开客栈,你立即带着若儿和冷姑娘离去,我一定会在联合会议开始前和你们会合……如果,到了那一天我还没有出现的话,若儿就拜托你了……”
风散花凄然以对,在鹰刀温柔的注视下,她已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但是,她知道,这一辈子休想忘记鹰刀散漫慵懒的笑容和那双明亮的眼睛。
鹰刀咳嗽一声,对着战雨大声道:“战前辈,此地狭小,不如我们到外面挑个地方一战如何?”
战雨看了看鹰刀,什么话也没说,扭头便走。
门外狂风暴雨依旧,难道鹰刀想在雨中和战雨一战?
当鹰刀即将跨出门槛之时,他回头望了望冷凝霜怀中的若儿,心中泛起柔情无限。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
若儿这才感觉到鹰刀和战雨的一战,似乎跟以前的任何打斗都有些不同,因为她感觉到了鹰刀看过来的眼神隐隐有着一种诀别的味道。当她看见风散花已是泪流满面的时候,一种巨大的痛楚击中她脆弱的心灵。若儿不禁失声痛哭起来,一声声令人柔肠寸断的哭声回荡在寂静客栈之中,但鹰刀却再也听不见了。
门外的狂风也像是不忍见到这悲惨的一幕而悲啸不已。
冰冷的雨击打在鹰刀的脸上,远方所有的景色都若隐若现地漂浮在霏霏烟雨中。
突然,楚灵那绝世的容颜和温柔似水的眼波跃入心田,久久不能褪去。
灵儿,你现在是不是正凭窗而立,思念着我呢?
鹰刀轻叹一声,毅然迎着风雨阔步而行。
“就在这里吧!能够和战前辈你在此地一战,虽然并不是我期望的,但还是一件令我倍感荣幸的事。”
鹰刀微笑着伫立在风雨之中。
在他不远的身后及两旁是一处高突如狮嘴的悬崖,悬崖下是滚滚的大河,破浪翻卷声势惊人。鹰刀选择的战场正是一条通往悬崖的狭长通道上。
战雨笑了出来:“年轻人,你的确是个聪明人呀!居然想到在这种地方和我决斗。”
狂风夹杂着大雨迎面向战雨打来。
鹰刀刻意选择这个战场是有他的想法的。
第一,鹰刀的身后便是悬崖,他将自己逼在这种死地正是有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思,只有自己的身后没有任何退路才能逼得自己拚死一战。在高手对决中,有很多东西是影响胜负的关键,其中“勇往直前绝不退缩”无疑是比较重要的一项。一个明知自己必死的人,他所发挥出来的战力是令人无法想像的,也许连他自己也无法了解。
第二,鹰刀是背风而立,战雨只能迎着风向和鹰刀拚斗。这一点在平时可能显现不出什么优势,但在这种狂风骤雨的天气,毫无疑问是迎风而立的人吃亏了许多,因为狂飙的风雨对战雨的视线一定有着影响,或许对于战雨这种超级高手来说,这种影响算不上什么,但对于鹰刀来说,这无疑可以增加一点自己的胜算。在这种以弱击强的局势下,再不找一些有利于自己的东西来增加自己的实力,那和送死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第三,这个决斗之地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在这种狭长之地争斗,最重要的不是刀法的凌厉及巧妙,而是刀势的厚重,简而言之,以硬碰硬才是致胜的关键。鹰刀内力深厚,但他的刀法和战雨这种刀法名家比起来就像是乌鸦与凤凰之比。所以,这种狭长的地形对鹰刀实在是利多于弊。
有了以上三点的好处,这处决斗的场所已经是鹰刀所能找得到的最好的地方了,接下来就要看他在实战中的发挥了。当然,战雨可以拒绝在这里和他决斗,但以战雨在江湖上地位及他狂放的性格,便是明知鹰刀在占他便宜,他也是一笑置之。
鹰刀在拔刀之前问了一个本不想问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战前辈不辞辛苦来杀我这个无名小卒呢?”
他以为战雨不会回答,但很快地他听到了答案,尽管这个答案依旧像个谜团一样令人费解:“为了一个约定。一个早在十几年前便应该履行的约定。”
这个算不上答案的答案没有给鹰刀造成半丝困扰。毕竟,如果今天注定要死的话,就算知道了自己的死因也没什么分别,难不成从棺材里跳出来咬那人一口?更何况自己有没有棺材都很难说。
鹰刀淡淡说了声:“是吗?……”
刀光如雪,割断了连绵的雨丝向着战雨洒去。大夏龙雀刀在风雨中散发出一股妖异的光芒。
“好刀!”战雨大声喝采。
大夏龙雀刀的确是刀中名器,在风雨之中竟然能大放光芒,刀气纵横之处,连绵不绝的雨丝也像是被它切断了。
刀风带着一种强大的压力扑面而至战雨的眉心。
“叮”地一声脆响盖过风雨声传入鹰刀的耳中,鹰刀只觉手中的刀再也不能劈下半寸,就像凝固一样无法动弹。
原来,战雨后发先至,手中的长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肋下穿出,刀尖点上鹰刀下劈而至的刀尖。就这样,两把刀凝定在战雨额前五寸许的空中。
鹰刀此刻惊骇欲绝。因为,他是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上向下劈,而战雨却是从下往上挡,在视线受风雨影响的情况下,战雨依然能够准确地找到鹰刀快如闪电下劈的刀尖,并后发先至以刀尖对刀尖的方式抵挡住鹰刀的进攻,这不但说明了战雨功力深厚非鹰刀所能匹敌,连刀法也是胜过鹰刀好几个层次。
鹰刀一咬牙,退后两步,回身撤刀。但没想到,自己的刀刚刚离开战雨的刀尖,一股强大的真气便沿着刀身依循着回撤的刀势攻上手腕上的经脉。
鹰刀闷哼一声,天魔气自动反击,将攻击经脉的真气驱出体外。但无论如何,鹰刀已经了解到以自己的实力想要在这场决斗中胜出是一件绝不可能的事。因为,战雨光凭着一招守势便使得自己吃了暗亏,若是他主攻,只怕在三五招之下,自己便要丢盔弃甲一命呜呼了。“狂刀”之名果然无虚呀!
“用刀之道虽然博大精深,但万变不离‘自然’二字。一刀使出便该忘却所有,包括胜负之念,生死之念,所有的精、气、神都要凝聚在刀尖。这样才能将你的刀势攀升到颠峰。就如滔滔不绝的江水,一泄之下又何曾想过回头?就算偶尔受到山石的阻碍,它在回转一圈之后,依然奔流直下。这,才是真正的用刀之道呀!”
战雨微笑着将刀回收在肋下,没有趁着鹰刀回撤之时进攻鹰刀,反而将用刀的诀窍告诉给鹰刀。
鹰刀的脑袋登时“轰”的一下炸响,一个前所未见的新天地展现在眼前,战雨的话语如清泉一般缓缓流过鹰刀的心田。
“一刀使出便该忘却所有,包括胜负之念,生死之念,所有的精、气、神都要凝聚在刀尖。”
“就算偶尔受到山石的阻碍,它在回转一圈之后,依然奔流直下。”每一个字都深深地挑动他的心弦,如同一个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的旅人重见光明。
鹰刀哈哈大笑,激动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说着,一刀劈出,和先前劈向战雨的一刀无论在速度、角度都一模一样,但听刀身发出的风声却大异寻常,显然这一刀所蕴涵的劲力比前面一刀大了许多。
战雨依然一刀从肋下刺出,以刀尖抵上鹰刀的刀尖,但接下来鹰刀刀身一转,躲开战雨的刺击,依然向下劈至,声势丝毫不减。
战雨哈哈笑道:“年轻人,学得可不慢呀!这样打起来才有些味道了。”说话间,他已闪过鹰刀下劈的刀势,手中长刀却划向鹰刀的小腹。
登时间,两人你来我往交换了几招,虽然鹰刀依然落在下风,却也不像先前一般不堪一击了。
在苦苦支撑了十几招后,鹰刀发现虽然现在能够勉强支撑,但时间一久还是要命丧战雨之手。而且,战雨此次的动机也是颇为奇怪,指点自己的武功是一回事,但动手却是毫不留情。看来,指望战雨手下留情放过自己是不用想了,一切还是靠自己吧!
鹰刀且战且退。一来是受战雨刀势所迫不得不退,二来,他突然想到一个或许可以逃命的方法。
身后三尺左右便是悬崖的边缘了,鹰刀甚至已经听到了水声拍打崖壁的巨响。
鹰刀微笑起来,身子跃上半空,大喊一声道:“且看我这招‘日薄西山入’!”
奇异的光芒笼罩着整个大夏龙雀刀的刀身如同一轮血红的残阳,离鹰刀身体三尺见方的雨丝也似是被刀气所逼纷纷四散开来。
声势虽然逼人,但战雨却丝毫不惧,仿佛鹰刀这惊人的一招在他的眼中只是孩童的玩意。
一种澎湃的力量以排山倒海之势奔涌而来,直逼战雨身前,而雨丝却在这种力量的驱使之下如利箭一般刺向他的面门。
战雨长笑道:“米粒之珠也敢放光华?”他手中长刀斜劈而下,将奔涌而来的刀气劈作两半,而他劈出的刀气却如利刃一般直刺空中的鹰刀。
鹰刀大笑道:“多谢前辈送行!”只见他回刀一圈,挡住自己身体要害,身子轻轻一折,凭借着战雨发出的刀气击在大夏龙雀刀的力量跃离悬崖而下。
水花四溅,鹰刀已没入浪花之中不见了。
战雨站立在悬崖之上,望着崖下奔涌不息的大河,喃喃道:“臭小子,到现在才想到水遁而走,真是太笨了,害得我要在大雨中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不过,好在你还是想到了,这样一来,我对那个人也算是有所交代了吧!”
在离此地约十里处的一座凉亭之中,一个身穿紫衣的中年男人听到了手下的回报,不禁皱着眉头道:“水遁了?连战雨也杀不了他吗?真让人头痛啊!”
此人究竟是谁?他为何要杀鹰刀?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连战雨都可以驱使的人才是鹰刀真正的恶梦吧!
鹰刀卓立在山石之巅,强劲的山风将他的衣袂舒卷起来,远远望去,颇有一种飘飘欲仙的风姿。
他极目远眺山下巴东城的城门,只见在城门口有几个灰衣的大汉在盘查着往来的人群。
鹰刀叹了口气,喃喃道:“真是伤脑筋啊!看来要穿过这巴东城和若儿他们会合还要费一番心思呢。为什么我的命总是这么苦,自从叛出无双府以来,好像一直像一只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什么时候我才能光明正大的在江湖上行走呢?”
鹰刀不由地泛起一阵苦笑,眼光却已转到山下不远处的一个村落上。
“一个老实巴交的哑巴樵夫入城卖柴,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刁难和怀疑吧!”鹰刀微笑着飞掠而下。
鹰刀潜入一家农居的柴房,在进房之前,他早已将晒在屋外的男主人的衣裳顺手牵羊地取在手中了。
在房中换好衣服之后,发觉衣服略略有些紧,感觉上有些别扭,若是细心的人就会发现这套衣服绝不会是鹰刀所有的。
这可不妙啊!若是因为这套不合身的衣服使得自己乔装大计被人识破,那就有些可惜了。但这个小村子总不会恰好有一件合身的破衣服等着自己去偷吧?
破衣服?
鹰刀灵机一动,将衣服的袖子和裤腿都扯了一截下来,并刻意在身体部位扯了几个破洞。如此一来,破的确是破了点,但终究顺眼了许多。
他接着从柴房中捆起一担柴,并将背上的大夏龙雀刀以及怀中的天魔令、银子等杂物藏入柴中。在放银子之前,鹰刀特意取了些碎银包在自己换下的衣服里,并将衣服留在柴房之中,当作是给这户农家的补偿。
鹰刀本想取下墙上的草帽戴在头上来遮掩自己的面容,但想了想之后,还是放弃了这自似安全的举动。因为,如果自己是搜查的人,一定会对这种遮遮掩掩的人物特别注意的,相反,越是大摇大摆的人却越不会引人怀疑。
所以,鹰刀在口中塞入两颗干果,使得脸形略显臃肿,并将自己的头发弄得散乱不堪,再从地上抹了些灰涂在脸上及暴露在衣外的皮肤之上。
“应该可以了吧?”当鹰刀在入城的途中找到一个小水塘仔细地欣赏着自己的尊容时,从水中倒映出来的人影十足是个穷困潦倒、肮脏邋遢的乡下笨小子。
鹰刀笑了起来,由于两腮塞着干果,看起来就像一只呲牙咧嘴的小兔子。
城门在望。城门口依然有许多人排着队在接受几个灰衣大汉的盘查。根据他们的打扮和举止,这几个人确实是帮会人物无疑,按道理说,应该是天魔宫的教众,因为巴东城原本就是天魔宫的势力范围。
但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使得天魔宫大动干戈搜查来往人群呢?鹰刀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必是由于花溪剑派以及江南各派知道自己已接近这个区域,故而追踪而至。可站在天魔宫的立场,花溪剑派等江湖各派逼近本门势力范围,无论如何都是一件令人担心的事,再加上花溪剑派刚刚剿灭无双府,黑白两道正处于一触即发的敏感时期,在天魔宫看来,花溪剑派意图吞并本派的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所以,天魔宫高层听到大批武林人士包括花溪剑派西进的消息,做出这种严密戒备的举动也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了。
本来天魔宫方面对鹰刀绝不会有什么敌意存在,毕竟鹰刀杀了荆悲情,等于间接挽救了天魔宫,在天魔宫中人的眼中,鹰刀出身于**,自然是自己人。因此,就算鹰刀暴露了身份也不会有什么很大的麻烦。
但是,只要长老会收到鹰刀入川的消息之后,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再经过一番调查的话,侯嬴和鹰刀接触的事很容易就会曝光,这样一来,对抢夺教主之位必然会有所影响,鹰刀这招奇兵的效率也会大大降低了。所以,鹰刀悲哀的地方就在这里,无论如何,他只能偷偷地入川。
如果是和风散花等人一同入城,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了吧?风散花自然有掩饰自己身份的方法的。当鹰刀这么想的时候,人已接近城门了。
鹰刀快走两步,排在队伍的末端。很快的,就轮到了鹰刀。
一个黑脸吊眉的大汉上下打量了一会鹰刀,一脸不爽的样子,将手伸了过来,道:“进城卖柴吗?意思意思三个铜子好了。”
鹰刀一愣,难道还要缴费进城?钱不是没有,但都藏在柴里,身上却是半个铜子也没有。无奈之下,唯有嘶哑着嗓子,手指乱比划一通,装成是哑巴。他是不能开口说话的,一开口,外地的口音很容易便会被人听得出来,这样就露馅了。
那大汉皱着眉毛道:“怎么?没钱?那就别进城了。”
在他旁边的一个汉子见了道:“胡老三,看他就是个穷小子进城卖柴的,那一担柴也值不了几个钱,而且他又是个哑巴,你就当作是做善事,放他进去罢。”
被称作胡老三的黑脸大汉扭头道:“我们在这大热天的被派来做这等苦差事,若再不趁机弄两个钱花花,怎对得起自己呀?”说着,转头对着鹰刀恶狠狠道:“小子,你到底有没有钱?没钱的话就给我闪一边去,别妨碍老子发财!”
胡老三大手一伸,往鹰刀肩上推来。
鹰刀在肚子里将胡老三的祖宗十八代一一问候之后,只能哀叹一声,装作丝毫不懂武功的样子,被胡老三推至一边。
他妈的辣块妈妈大西瓜,我好好的乔装计划居然被这个假公济私的胡老三给破坏了,难道要半夜爬城墙才能过得了这巴东城吗?鹰刀瞄了眼高耸入云的城墙,立即意识到困难之处。
且不说鹰刀从战雨刀下逃生,跳下高达十几丈的悬崖时,受水面大力冲击造成的内伤尚未完全恢复,便是他身体状况良好,面对这种高度的城墙也是无可奈何。
因此,这个计划基本上是行不通的。但如果说,一个肩上只有价值十个铜子干柴的樵夫会花费三个铜子换取进城卖柴的机会,这种事也绝对不会是一个正常人会做的,因为它太不合理了。故而,鹰刀虽然恨得牙痒痒,却也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境地。
就在鹰刀一咬牙,拼着暴露身份想要硬闯入城之时,胡老三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居然同意放行了。
胡老三笑嘻嘻道:“喂,臭小子!我说你呢,东张西望的干什么?今天大爷我心情好,就放你进去罢!”
鹰刀虽然惊异于胡老三态度的转变,但他依然勤恳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点头哈腰的向前走去。可就在经过胡老三身旁时,他悲哀地发现“狗改不了吃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颠仆不破的道理果然是反映人性的至理名言。
胡老三正悄悄地伸出他的长腿,脸上却堆满着慈祥的笑容。他满心希望着鹰刀这个乡下傻小子能迷惑于自己慈祥善意的笑容而忽略脚下潜藏着的恶意戏弄。
钱,看来是刮不到了,但好歹也要耍一耍眼前这个小子,这也是一种享受啊!可以肯定的,这才是胡老三的内心独白。或许,在他的心里,这种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乐趣比那三个铜子更能满足他的心理。
在一瞬间,鹰刀的内心交换着两种想法:一,像个傻子一样被胡老三这个典型的恶棍耍着玩;二,即使暴露身份也要将胡老三揍得连他妈都认不出来。
最后,当他脑中闪过以“胯下之辱”的典故而扬名古今中外的韩信的光辉形像时:“百忍成金”、“忍耐是传统美德”之类的金玉良言使得我们的鹰大公子下定了决心。他低下高贵的头颅,含着热泪,以一种悲壮的气势在胡老三的臭脚丫上一绊,直直往地上摔去。
在许多年以后,当鹰刀以一种沉重的心情向着他的妻妾们讲述这一段经历时,他说:“我之所以坚决地走向争霸江湖这条艰难的道路,建立了如今这不世功勋,正是因为当时我被胡老三这么一摔。我当时想的不是自己受辱,而是想到了那些被武林人士骑在头上的贫苦而善良的百姓。当时的武林实在是太过黑暗了,平民百姓如同鱼肉,任意被其宰割。于是,我善良和爱打抱不平的天性激发起我的雄心。我,鹰刀,要铲除这种丑恶的现象,我要重新整顿武林秩序,我要还给这些久受压迫的人们一个光明的世界!”
对于鹰刀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他的妻妾们反应不一,但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以下三种。
不明究竟、一味搞个人崇拜、纯真可爱形的,如若儿等人,为鹰刀远大的志向和宽广博爱的胸襟所倾倒,眼中放射出陶醉的光芒。
深知底细但温柔缱绻、不愿夫君难堪的,如楚灵等人只是偷偷在私底下劝告鹰刀:“如果这就是明天拿到武林大会上去发言的发言稿,我建议相公您把这个写稿子的人丢到臭水沟里去!”。
而连鹰刀肚里有几根花花肠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如蒙彩衣,她在嗤之以鼻之后,索性抱着儿子,坏坏地挑唆儿子撒一泡尿在鹰刀的头上:“儿子呀儿子,你老爹的脑袋坏了,连这种屁话都说得出口。你还是努力地撒一泡尿在他的头上,让他清醒清醒吧!咦?撒不出来?我再给你多喂些奶。”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至于当时鹰刀的内心究竟是如何想的,因为他本人一直不愿意透露,其他人当然不会知道了。不过,自此以后,鹰刀对皮肤黑黑的、眉毛有点往下吊这种颇似胡老三长相的人往往先入为主地没有好感,这一点却是众所周知的。
鹰刀身子以一种蠢笨的姿势向地上摔去,肩上的柴担自然也会向前飞,在落地之后,原本捆绑得颇为结实的干柴已然散开了。
在围观众人的哄笑声中,鹰刀愤怒地眼中要喷出火来。他不是愤怒围观人群没有良善之心,以一种丑恶的心态取笑自己的笨拙,他愤怒的是,散开的材堆之中,大夏龙雀刀的刀柄已经露了出来。
虽然,现在人们的目光大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也许不会注意到散开的柴堆,但时间一长,柴中的秘密便会被人发现了,而自己是在扮演一个蠢笨的穷小子,如果迅捷地起身去掩饰柴堆,这种动作落在武林中人眼中,一下就会被识破。那么,之前所辛苦的一切以及所忍受的耻辱就付诸流水了。这才是鹰刀真正愤怒的原因。
鹰刀内心虽然焦急,但从地上爬起的动作却仍然要装模作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侥幸”是支援他这么做的唯一理由。他希望,在自己慢腾腾地起身之后,能毫不引人注意地将大夏龙雀刀的刀柄塞回柴堆之中,尽管能做成这件事的机会并不大,可已经牺牲这么多了,在彻底暴露之前,实在没有理由不进行下去。
人,究竟有多坏?鹰刀不是很清楚。但胡老三接着的动作至少使得鹰刀多多少少对人性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胡老三得意于自己的杰作,心中掠过一阵阵快感,为了使这种快感延续下去,他狞笑着一脚向鹰刀的背上踢去。对于他来说,像鹰刀这种可怜的小人物生于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是为了忍受自己的欺压和侮辱存在的。这是上层阶级对下层阶级的贯常思维,也正是这种思维造就了这个世上所有的悲惨之事。
鹰刀自然了解胡老三的想法。他内心狂喊:“来吧!来踢我呀!”他下定决心,只要胡老三的脚尖一沾上自己的衣襟,他也就顾不得隐藏自己的身份了,他要这只脚永远和胡老三的身体告别!无论什么人,即使是这世上最低贱的人,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更何况鹰刀早已厌烦了现在所扮演的角色。
脚尖飞快地踢来,鹰刀吐气凝神,他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已紧张起来,蕴涵着一种巨大的力量。
“喂!你这样不好吧!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一把稚嫩娇美的声音响起。只见人群中一个锦衣童子叫嚷了起来,站在他身旁的却是一位美若天仙的白衣少年。之所以用“美若天仙”这个形容词是因为她虽然扮作男装,但鹰刀却知道此人实在是个具有出尘之姿的绝世大美女。这完全是出于鹰刀这“好色之男”的超敏锐嗅觉。在肯定白衣少年是个女人之后,那童子太过甜美的嗓音也就不足为奇了──也是个女孩子无疑。
胡老三一愣,将踢出去的脚收了回来,本要恶形恶状的回应眼前这个无礼的小童,但显然被身边人劝止,毕竟,光看白衣少年卓然不群的超人气质也不是他们这种人能轻易惹得起的。于是,他讪讪地转过身子大声喝骂着周围的人群:“看什么看?都给我散开!老老实实交了钱再进城!”
说完,他不再理会鹰刀,继续他的赚钱大计。
鹰刀放松下来。在他跌跌撞撞地起身之余,他发现那白衣少年已慢步经过柴堆向他走来。有个大美女走到自己的面前本是件令人愉快的美事,但鹰刀见到那白衣少年在经过柴堆之后,大夏龙雀刀的刀柄便消失无踪时,脸色便变得极端地难看。
唉,究竟还是被人发现了。鹰刀在心里哀叹一声。
那白衣少年走到鹰刀面前,亲切的问候:“这位大哥,你没什么事吧?”其嗓音之甜美、态度之温和简直令围观人群感动不已,但只有鹰刀才见到她衣袖之下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指冲着鹰刀轻轻地勾了勾。
真是令人气馁且无法拒绝的邀请啊!
鹰刀在恼怒地捆绑好散开的柴堆之后,如一只待宰的猪一样无可奈何地跟随在白衣少年身后入城而去,尽管走在前面的“屠夫”身姿曼妙、丰姿绰约。
鹰刀注目于白衣少年那一身华丽衣裳无法遮掩的细腰美臀,心中恶狠狠地想:“若不能在她屁股上留下我鹰大公子的魔爪之印,无法消除我今天所吃的闷亏!”
的确,被人操控在手的感觉太不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