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刀快步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却见到隔壁房间的昏黄烛光透窗而出。正是那黑衣女子和若儿的房间。
鹰刀一阵迟疑。他想起自进入忧雪山庄以来一直没有时间看望若儿,也不知她怎么样了,心里实在有些担心,只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贸然进入女人的房间也有些不妥。
几番思量之后,鹰刀还是轻轻敲敲门,低声道:“姑娘,你睡了吗?”
一阵衣衫轻响,门被打开一缝。
那黑衣女子探出头来,双眼紧盯着鹰刀不语,眼中流露出的神色就像是看着一个半夜爬寡妇窗户的登徒子一样。寡妇是她自己,登徒子却是素有风流毛病的鹰刀鹰大公子。
鹰刀一阵尴尬,在她紧逼的眼神之下,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心里七上八下很不是滋味。
他举起手来扰了扰头,傻乎乎道:“我……我想看一看若儿,不知道可不可以?”
那黑衣女子的眼神在鹰刀的身上扫来扫去,直看得鹰刀寒毛倒竖,恨不得拔腿便跑。
就在鹰刀想要放弃的时候,她却后退一步,淡淡道:“进来吧!”说毕,转身朝房内走去。
鹰刀长舒一口气,跟着她进入房内。
绣榻之上,若儿安祥地躺在那儿。在灯光的映照之下,若儿眉目如画、清新可人,就像个熟睡的孩子。倘若不是脸色有些苍白,谁也不会看出若儿是个重伤昏迷的病患。
鹰刀轻轻在若儿身旁坐下,温柔地将她的小手握在自己手中。
此刻的若儿看上去是如此消瘦,生命在她的躯体之内是如此脆弱,就像一个易碎的花瓶,只要轻轻一触,她便会永远消失。
鹰刀心痛难抑,内疚的心情如一条虫子在噬咬着他的心。如果没有遇见自己,若儿还是个生活在渔村中的一个快乐无忧健健康康的美丽少女,可是此刻却只能忍受着巨大伤痛的折磨。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去抚摸若儿晶莹如玉的脸庞,但还在半空中便顿住了。
低沉且颇带磁性的女声响起:“不用担心,她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一时流血过多,恢复的比较慢罢了。比较麻烦的是她所中的‘牵机’剧毒,如果在一个月之内还拿不到‘三叶雪桑’,那就头痛了。”正是那黑衣女子的声音。
鹰刀回过头去,道:“我们明天就启程去天魔宫。我就是抢也要把‘三叶雪桑’给弄来,只是麻烦姑娘你也千里迢迢地跟着我们一同远去川西,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那黑衣女子冷笑一声,道:“我救你们也未必是安着什么好心,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鹰刀笑道:“我知道在渔村竹林中,你的出现并不是巧合,我也知道姑娘救我们必有所图,但无论怎么说,若儿的一条命的的确确是你救的,就算是以后你对我们有所不利,我也不会责怪你。”
鹰刀并非蠢笨之人,他早就觉得这黑衣女子在竹林中救助若儿和自己时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了些,但她一直不说,鹰刀也只好装聋作哑,不好意思主动提起。
那黑衣女子默然半晌,突然轻笑道:“大家都是聪明人,如果我再瞒着你我的来意,未免显得我小气了。也罢,我索性就明说了吧!我的确不是碰巧路过竹林,一时不忍心才救你们的。其实,我是跟着荆流云到了那片竹林,你和无极剑阵的决战我都一一看在眼中。当时,你使出那招‘日薄西山入’之后,我一见你的神情,凭着我专业的眼光便知道你已经受了内伤,可笑荆流云那蠢蛋居然被你吓走了。直到你昏倒在地的时候,我才从竹林中出来察看你们的伤势。老实说,如果我不是看出你的伤并不严重,我是不会救你们的。”
鹰刀一愣,道:“为什么?”
那黑衣女子道:“我又不是普渡众生的观世音菩萨,你如果是必死无疑毫无利用价值的人,我救你们干什么?”
鹰刀一阵苦笑,道:“说的也是,我们既不是你的亲朋,也不是你的好友,你又何苦花这么大的气力来救我们。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我们有什么可以让你利用的地方?”
那黑衣女子背过身去,眼睛望着窗外低声道:“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我要借用你的武功和智慧去对付他。”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低沉,但语气中却深含着悲愤和痛苦,身躯也微微颤抖不已。
鹰刀望着眼前这个被仇恨深深炙烤着的女人,猛然恍然大悟,不由惊叫道:“荆流云!?”
那黑衣女子回过头来,眼中已满含泪珠。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悲伤,是那么的痛苦,她裸露在衣外的双手已因为用力过猛而使得指节有些发白。
当鹰刀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脑海中依然缠绕着那黑衣女子悲愤的声音和伤痛的眼神,久久不能挥去。虽然,她并没有告诉鹰刀是如何与荆流云结下深仇的,但从她的神情,鹰刀还是隐隐看出似乎和情孽有关。
男人恨一个女人的原因也许有很多种,但女人恨男人的原因却几乎只有一种──情变。
在这种时候,鹰刀已不能再说什么了,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离开房间。在走之前,他用坚定的眼神对那黑衣女子做出了自己的承诺。在走之前,他知道了那黑衣女子的名字。
“我叫冷凝霜。冰冷的冷,凝固的凝,霜雪的霜。”
冷凝霜。一个美丽的名字。
酷夏的天气说变就变,在一个时辰之前还是艳阳高照酷热难当,此刻却是雷鸣电闪大雨滂沱。
几辆马车冒雨疾驰而来,停在一家客栈门前。
这是一家极为普通的客栈,但却是这个小城镇最大的客栈。陈旧的设施,斑驳的门楣,一脸严肃刻板的掌柜以及无精打采的店伙计,都显示为什么这家客栈会如此冷清。
这个小城镇位于入川的交通要道上,本该兴旺发达才是,但令人遗憾的是距离此地二三十里处便是巴东城。巴东城正是连接素有“天府之国”之称的巴蜀大地和江南两地的枢纽,它是巴蜀大地的门户,无论入川抑或出川的客商均要在巴东中转,故而造成了它异常的繁荣。
所以,一般的客商即便是错过了宿头,也要趁夜多赶几十里路到巴东城打尖。这样一来,这个紧靠着巴东城的小镇的客栈生意差点也是在必然的。
如果不是雨势太大,这几辆马车也一定不会选择在这个客栈休息的。
对于难得的生意上门,掌柜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在连声的催促声中,店伙计一副死了爹娘的嘴脸走到门口来招呼客人。
当先跨入客栈的是一个俊伟的青年,他怀中却抱着一位全身裹着锦衣的美丽少女。虽然这一阵暴雨使得天气略有些凉爽,但毕竟是酷热的夏天,那位裹着几层锦衣的少女却丝毫不觉得热,再看她脸色苍白,软弱无力的双手紧紧揽着抱着她的青年的脖子,显然是患有重病在身。
那青年冲着店伙计一笑,爽朗的笑容使人觉得分外亲切,他轻声道:“这位小哥,麻烦你先准备些热水,再弄些好吃的来。”说完,在一张桌子坐下。
店伙计点头答应一声,依言去了。
接着,从马车上陆陆续续地走下许多人。其中有十几个黑衣大汉纷纷占据位于那青年四周的几张桌子,眼睛凝神注视着门外,一副戒备的神态;而一个身着湖绿色裙衫的美丽女子和另一个脸蒙黑纱的女子却走到那青年的一桌坐下。
这几人正是远自忧雪山庄赶赴天魔宫的鹰刀、若儿和冷凝霜等人。侯嬴由于要抓紧时间部署天魔宫联合会议一事,早已和杨四、万啸天先行一步,只留下风散花及十几个教中好手一路护送鹰刀入川。
由于鹰刀身背“刺杀荆悲情”的罪名,故而从江南一路到此地的行程并非顺风顺水轻松而来。此时大江南北的黑白两道无不在打鹰刀的主意。自荆流云在渔村竹林铩羽而归后,便四出邀请白道武林各派协同捉拿鹰刀,更悬赏千两黄金以换鹰刀的人头。
在高额赏金的刺激之下,中原武林一时掀起了捕捉鹰刀的热潮。一时间,鹰刀在中原武林的声名鹊起,风头之劲无人能及。
所以,从忧雪山庄一路到此地的艰辛可以想见。若非蒙彩衣一直在暗中斡旋,而且伴随着鹰刀的天魔宫高手均非易与之辈,鹰刀只怕还陷身于各方围剿他的势力之中难以逃脱,哪里能够平安到达此地?
饶是如此,鹰刀等人还是不时地遇上狙击他们的小撮武林人士,黑白两道都有,这也是意料中的事。如今花溪剑派掌控着江南大地,凡是能在江南立足的武林门派,多多少少和花溪剑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虽说荆悲情之死对花溪剑派有着极大的打击,但花溪剑派偌大的基业也并非完全建立在荆悲情一人的身上,花溪剑派中依然有许多杰出的人才,他们才是真正支撑花溪剑派的栋梁,否则蒙彩衣早就趁着荆悲情身死而轻松占据花溪剑派的大权了。
所以,花溪剑派在江南武林的霸主的地位并没有因为荆悲情死了而有所动摇。有鉴于此,江南武林各派为了巴结花溪剑派而参与追捕鹰刀的行动,正是有利于自己门派利益的正确决策。估且不论这些门派在追捕鹰刀的行动是否真正出尽全力,光是这种声势,就可以让鹰刀一行人隐藏行迹抱头鼠窜。
在这之前,鹰刀和侯嬴早已估计到会有这种局面出现,最安全的做法是增派护送鹰刀入川的人手,但鹰刀是争夺天魔宫教主之位的一招奇兵,如果增加护送的人手,势必无法瞒过教中长老会的那帮老狐狸。这样一来,就会增加原先争夺教主之位计划的变数。在尽量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之下,鹰刀只能东躲西藏像过街老鼠一般潜入巴蜀。
由于天魔宫长老会的懦弱表现,花溪剑派在覆灭无双府之后,西进的步伐极端快捷。它的势力在官府的暗中支援下也发展的很快,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先头部队已经伸展到了巴蜀大地的东陲。
巴东城向来是天魔宫控制的地盘,可如今花溪剑派却在城中建立了几个暗舵,虽然没有和天魔宫正式翻脸,但暗中已有几次不小的冲突。所以,在这巴东方圆三百里的范围,实际上是花溪剑派和天魔宫势力的接壤之处,也是鹰刀等人进入巴蜀的最后一道关卡,只要顺利通过巴东,那么花溪剑派鞭长莫及,便奈何他不了。
鹰刀抱着若儿,柔声道:“若儿,这一路奔波,累了吧?等用完饭,就能休息了。”
经过近十天的时间,若儿的伤势已大大好转,虽然仍旧没有什么精神,但总算已可勉强支撑着长途跋涉了。
若儿微微一笑,低声道:“我不累。只是你昨夜应付那些追我们的坏蛋,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而我又是这般模样,凭空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她说到这里,眼中隐然有泪光出现。
她深情款款地望着鹰刀,瘦弱的小手抚摸着鹰刀的脸庞,心痛道:“你看你,没有几天便瘦了一圈了。”
鹰刀笑道:“你鹰大哥是铁打的汉子,这一点点苦算得了什么?当年我孤身一人受无双府追杀的时候,可比现在惨多了。至少,现在我身边有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陪着。”
若儿见鹰刀夸自己漂亮,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害羞,一抹嫣红飞上眉梢,更增她的媚色。
风散花在一旁吃吃笑道:“若儿妹妹,你鹰大哥只要有女孩子陪着他,便是十天十夜不吃饭都行,更何况是可以抱着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这一点点苦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罢了。”
鹰刀哈哈一笑,对风散花道:“你倒是很了解我。”
风散花轻轻撇了他一眼,嘴角眉梢俱是妩媚的风情,口中却道:“像你这种人,就差没在额头上刻着色鬼两个字了。只要是不瞎的人,有谁看不出来?”
若儿认真道:“风姐姐,鹰大哥其实是很好很好的人。如果他是你说的那种……像风姐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他又怎么会放过你?”她天性天真纯洁,全然没有意会到鹰刀和风散花只是在调侃而已。
鹰刀听了暴笑开来,他故意用眼睛瞄了瞄风散花高耸入云的胸脯,对若儿道:“你以为鹰大哥不想吗?只是我要保护你,一直没有时间去打你风姐姐的主意罢了。”
若儿不由一愣。
风散花羞红了脸,她见到若儿一脸狐疑的样子,忙道:“若儿妹妹,你别听你鹰大哥胡说,他在逗你玩呢!”
她话虽是如此说,但方才鹰刀暧昧看过来的神色登时勾起了在忧雪山庄时,她和鹰刀两人那一段“缠绵”的争斗。想起当日鹰刀紧搂自己时,自己怦然心动的心态,不由得身子竟然有些发软。
心荡神驰间,她不禁望向鹰刀,却见鹰刀只是低声浅笑着和若儿说话,心中猛然浮起一阵淡淡的酸意。他此刻的心中只有一个若儿,哪里还装得下我?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罢了。想是这么想,但望向鹰刀的眼神却似有些痴了。
酒菜依然没有上来,门外的暴雨也越来越大。
突然,一曲高昂悲壮的曲调自门外传来,歌声抑扬顿挫曲折动听,门外如万马奔腾般的狂风骤雨竟然丝毫遮盖不住。
有高手来了,究竟对方是敌是友?
围在鹰刀桌旁的黑衣大汉一阵骚动,人人凝神戒备。
鹰刀眉毛一挑,大声喊道:“店家!我们有客人来了,你还不将酒菜端上来吗?”
菜已上,酒已温。
满脸惊恐之色的若儿也已被安置在冷凝霜的怀中。
鹰刀手执酒杯自斟自饮,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惬意的微笑,就像落日夕阳下,一个富贵闲人在自家庭院中,边饮酒作乐边静静等待庭院中那枝心爱的海棠花绽放出第一朵花蕾。
风散花望着鹰刀泰然自若的神情,心中不禁佩服不已。因为,从门外传入的歌声可以听出,来人嗓音浑厚且在歌调转折处浑然天成毫不费力,更惊人的是当曲调转到细微低沉时,依然刺穿门外的狂风骤雨声,直入门内每一个人的耳中,这等高深的内力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风散花自叹相差甚远无可比拟。
莫非来的不是敌人,否则鹰刀安能如此悠闲镇静?风散花向鹰刀递去一个询问的眼色。
鹰刀低声道:“来人是敌非友,大家小心了。”
风散花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鹰刀笑道:“此人歌声唱到激昂处隐有杀伐之气,当然是敌非友了。”
风散花默然,细耳听去果然如鹰刀所说。
一时间,客栈之内人人屏息静气鸦雀无声,不但那缩在墙角的老掌柜和店伙计被这种奇异气氛惊慑得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便是坐落在四面墙上的油灯的灯光也好像预视到即将来临的血战而摇晃飘忽不定。
整个客栈中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息,唯有鹰刀微笑如常。
烈酒入喉,如一股热火燃烧着鹰刀的热血,但片刻之后,这满腔热血是否能依旧流淌在鹰刀的体内?
“……壮士驰白马,杀人御狂刀。铁蹄飞溅血,残阳亦飘摇。天地皆萧杀,独我风中笑!”
歌声越来越近。
一阵马蹄急响,盖过风雨之声,来人已近。
当最后一个“笑”字传来时,歌声戛然而止,好像被一把斧头从悠远绵长的字音中部突然砍断一样,使人觉得很难受,有一种想吐却吐不出来的感觉。
而恰于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于客栈门口。只见他一袭白色长衫已被雨水浸湿而紧贴在身上,显然是冒雨疾驰而来,不过却丝毫没有半分的狼狈神色,湿透紧贴的衣衫反而凸显了他贲起的肌肉蕴涵了令人不能忽视的巨大力量。
一蓬狂乱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发鬓之际犹有雨水滴下,在挺拔的浓眉之下是一双充满野性而明亮的大眼。但最令人注目的却是他背在右肩上的一柄雪亮长刀,无论刀柄抑或刀身都比普通的刀要长上一尺左右,真是一柄少见的怪刀。
他的嘴角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可在别人眼中,这抹奇异的微笑反而使人觉得有一丝自心底冒出来的寒冷。
从外表看来,这人好像很年轻,最多三十出头,但只要你留意到他眼睛的深处,就能看见一种沧桑,百年的沧桑。
一道霹雳划过长空,映射在他的长刀之上,反照出一片闪亮的光华,这道灿烂的刀光如利箭般激射在客栈内每个人的眼中,犹如死神的微笑。恐惧已深深攫住每个人的心,更有人的身子已开始发抖,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来的人是谁。
绝世的豪雄,绝世的名刀。
“狂刀”战雨。
当世还有谁有这般豪迈之气,当世还有谁配拥有这柄奇形怪刀“斯人独憔悴”?只有战雨,身为誉满江湖的“四大寇”之首的狂刀战雨。
“四大寇”成名于十七年前,其时正当天魔宫在凌空行的带领之下肆虐江南,中原武林人人自危。
在天魔宫如日中天,荆悲情草创“抗魔联盟”时,一股新鲜的势力在江南异军突起,他们游走于天魔宫和“抗魔联盟”之间,以一击之后便远走他方的游击战术转战四方,谁的帐都不买,但谁也奈何不了他们。他们就是“四大寇”。
“四大寇”以战雨的年龄最小,其时年方十八岁,比起他们当中年龄最大的“红枪”乔风足足小了九岁,但由于他有着绝世的武功,以及非凡的组织才能和卓越的领袖气质,其他三人心悦诚服地尊其为“四大寇”之首。传言曾道,便是其他三人合力联手也不是战雨一人的对手,可以想见他武功的厉害。
“四大寇”是一群马贼,他们在战雨的带领之下,转战大江南北,四海为家,专劫豪富以救济贫穷,素有侠盗的美名。
荆悲情曾派遣使者找上战雨,以黄金万两、事成之后划湖北地区为四大寇创帮立派之势力范围、跟花溪剑派永结兄弟联盟等三大优厚条件来游说其加入“抗魔联盟”一起对抗天魔宫。
但战雨以“四大寇只愿啸傲山林,无意争霸江湖,我不能以一己之私便将我手下两百名兄弟的生命推到悬崖之上”的理由推辞了荆悲情的结盟意图。
不过,真正使得战雨扬名天下的却是在他拒绝和荆悲情结盟的一个月之后,不知出于什么理由,他竟然孤身一人走上天魔宫,挑战名震四野武功盖世的天魔宫教主凌空行。虽然最后他在第十招落败,但以他弱冠之龄便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惊世骇俗,令天下武林震惊不已了。
凌空行因为战雨小小年纪便能挡他全力施为的九招,而动了惜才之念没有杀他,并大力招揽他加入天魔宫。战雨断然拒绝,丝毫不受凌空行以死相胁。凌空行默然半晌,狂笑赞以“我若有子,当似战雨,吾愿足矣”之语,并赠战雨“狂刀”的名号,亲送战雨下山。
自此一战,“狂刀”战雨之名天下无人不晓,“四大寇”之名也日嚣尘上,轰动江南。更有许多身在深闺之中,多情的江南少女内心仰慕战雨之名,以一见战雨为最大心愿,纷纷打听“四大寇”几时能光顾本地,最好是光顾自己家中,也好亲眼见一见心目中的英雄。
她们全然没有顾及到,若是“四大寇”前来光顾,只怕她们家中所有的财宝均要被这位英雄给光顾去了,那时她们的父母就只有上吊一条路可走了。
但没有人可以料到的是,自那一战之后,“四大寇”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天上地下没有任何一点有关他们的消息。这样过了两三年,就在人们逐渐将“四大寇”忘记的时候,一则惊人的消息又响遍江湖。
朝廷镇守两广的“镇远侯”侯府被“四大寇”洗劫一空,连侯爷日常戴着的紫金冠上的绿宝石也被他们挖了去。虽然,侯府中没有一个人身死,但堂堂的侯爷在第二天从一条臭水沟被人找到,当时尊贵的侯爷全身的肥肉上只有一条裤衩遮羞,这无疑是对朝廷天威的蔑视和挑战。
朝廷为之震怒不已,发誓要彻查此案,绝不能姑息养奸,放过这群无法无天的贼寇。但是无论朝廷如何卖力、巡查如何严密,“四大寇”还是无端端在人间蒸发了。最后,在毫无头绪下,朝廷只有不了了之。
就这样,每当人们要忘记“四大寇”时,武林中便会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劫案唤醒大家对他们的记忆,而每件劫案之后,总是有人见到“狂刀”战雨披散着长发,骑着白马,背着长刀高歌着:“……壮士驰白马,杀人御狂刀。铁蹄飞溅血,残阳亦飘摇。天地皆萧杀,独我风中笑!”这首经典名曲,消失在夕阳中。
这才是绝世的豪雄,这才是绝世的名刀。
无双府的晁功绰以“剑术”称绝武林,但鹰刀幼时加入无双府弃剑不学,执意以刀来作自己的武器,崇拜“狂刀”战雨是其最重要的原因。战雨的传说传遍大江南北,历经十几年不衰,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唯有战雨才是真正的英雄,唯有战雨才是他学习的榜样。
鹰刀没有料到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下与自己少年时所崇拜的偶像见面,而最令人难受的是两人处在对立面,是猎物,战雨是猎人。
鹰刀强行压制住自己激荡的心情,站起身来大声叫道:“好,好一句‘天地皆萧杀,独我风中笑’!当世之中,除了战前辈你,谁能有如此气概?”
战雨微微一笑,眼中精光爆闪,环视客栈内的每一个人,只见除了这个出言叫好的青年之外,其他人莫不为自己眼光所慑而暗生敬畏之心。
不,还有一个人不怕战雨,那就是被冷凝霜搂在怀中的若儿。她生于浙北的小渔村,长于浙北的小渔村,又何曾听过战雨的大名呢?在若儿的心中,原本以为来的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坏人,所以鹰刀等人才如临大敌凝神戒备,连带自己也害怕起来。
谁知进来的只是个浑身湿透的壮汉,虽然神色间颇为威严,但在她的直觉之中,战雨并不像个坏人。所以,天真纯洁的若儿不禁有些可怜起战雨来,下这么大的暴雨,还冒雨赶路,若是不小心伤风感冒就不好了。
于是,若儿怯生生的说:“这位大叔,你浑身都湿透了,还是赶快去换一身干爽的衣服吧,否则感冒就不太好了。”
战雨不由一愣,向若儿看去,见她在这酷暑之中全身依然裹着好几件锦衣,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显然是有重病在身,但她一双灵动的眼睛却满是对自己关怀之色。
战雨阅历丰富,若儿对他关心的真假,他自然一眼便可以看得出来。也正是因为他看出了若儿的的确确是真心关心自己,他才不禁有些感动。尽管,他知道若儿只是因为无知,不知道自己是他们的恶梦,才关心自己的。
这个小姑娘的心肠很好,等会儿自己可要小心些,别误伤到她。战雨在心中盘算,人却已走到了离鹰刀桌前三尺处站定。
若儿见战雨并没有去换衣裳,心里不由有些奇怪,但见到战雨全身上下除了一柄长刀之外什么都没有,不禁暗骂自己笨蛋。
她转头对鹰刀求道:“鹰大哥,这位大叔什么都没有带,没有干衣服可换,我看鹰大哥你的身材和这位大叔也差不多,不如把你备用的衣裳送一套给这位大叔,好不好?哦,对了,先请大叔喝一杯酒吧,也好暖暖身子驱驱寒。”
鹰刀听了若儿的要求不禁啼笑皆非,以战雨的功夫便是在冬天十日十夜泡在寒水之中也是没有丝毫问题,更何况是在这盛夏时节淋一点点雨?若是有心的话,战雨在半柱香之内就可以用无上玄功来蒸干身上的湿衣。
鹰刀明明知道这么做是多此一举,但他不愿就此违背若儿的一片心意,只要若儿喜欢,就是再傻的事他也会硬着头皮去做,因为他欠若儿太多太多了。
鹰刀斟上一杯酒恭恭敬敬的说声:“战前辈,请容小子敬上一杯水酒。”
他酒是可以敬,但若要说拿一套自己的旧衣服给战雨,那难免有轻视战雨的意思,最后的后果恐怕是当场开打。那就不是傻,而是白痴了。
酒杯在空中急旋,仿佛有人用盘子托着一般,稳稳当当地飞至战雨身前,杯中的酒却连一滴也没有渗出来。
鹰刀这一手耍的极为漂亮,连战雨的眼中也显出一丝欣赏之意。但他眼中欣赏的神色稍纵即逝,马上就由冷漠和狂傲取代。
战雨大手一伸,旁人还没有看清他手中有何动作,酒杯已被他抓在指尖。他仰头一口喝下杯中酒,手指一弹,酒杯向鹰刀身前飞去,去势极快,竟然隐带呼啸之声,显然其中饱含劲力。
坐在鹰刀身旁的风散花大吃一惊。战雨这轻轻一弹,酒杯便来势汹汹,观其声势,若是一个掌握不好,便要被酒杯击中受伤。如果这酒杯是朝自己飞来的,那自己除了退后躲开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因为自己没有这份功力可以抵挡这个酒杯。
风散花不由脸色一变,站了起来。
鹰刀却依然微笑望着战雨,连看也不看飞向自己胸口的酒杯,好像这酒杯根本不是朝自己飞来的。
就在风散花脸如死灰的时候,酒杯突然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掉了下去,平平稳稳的落在桌上。
原来战雨只是虚晃一招,而鹰刀也已看出来了。风散花在敬佩战雨手法巧妙、鹰刀眼光锐利的同时,也不禁有些羞惭。
战雨向着鹰刀微微点头以示赞许,口中却低声道:“鹰刀,酒已干了,我们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