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菊失踪,田冬第一件事便是赶到三里冈去找,三里冈距随州不远,只在西南十余里外。田冬奔到三里冈没有消息,想到小菊的速度没这么快,又急急赶回,一天中,在路上来回了数次,逢人便问,就是没有小菊的讯息,田冬无可奈何之下返回随州,将这件事告诉风云镖局的李高,李高知道了也颇为热心,很快的将讯息往外送。
可是过了三日,还是一点音讯也没有,田冬无可奈何,只好准备前往武当赴约,临行前再三交代李高帮忙,这才黯然离去,还好当初留给小菊一些银两放在身上应急,不然她这一走,食宿马上就会生问题,自己岂不是要更担心?
八月初四,田冬准时赶到武当,才上到武当的山门,田冬便见到山门前的广场站着十来个人,有“冷面追魂”魏无常、“飞天大圣”韩方与苏甘哈两师徒、鲁先生、“白衣大侠”步连云、无钦和尚、“黑铁塔”邵大山,只没见到张贵脉,八成是回房县去了,另外还有八、九位武当派的人物,其中田冬记的最清楚的便是莫严与玄方真人,田冬颇为意外,这两人居然也在迎接自己之列?
田冬见到众人,虽然心情不好,仍连忙施礼道:“诸位好久不见,田冬有礼了。”
“小心了!”只见步连云话也不答,忽然一个飘身向田冬直飘过来,食中两指由上而下一划,正是一招“叶落归尘”,指力向田冬嗤然急射,果然内力比两个月前又强劲许多。
田冬唬了一跳,见步连云脸上带着笑,这才知道是要与自己试招,连忙飘身一让,旋身飘动间一掌直穿,同着步连云的右肩印去。
步连云见田冬居然以“璞玉掌”的“如虚似幻”应付,一面闪身变式,一面眉头微皱的道:“田贤弟,你的‘璞玉掌’现在对付不了我了,还不用‘落叶飞花指’?”
身形移动之间,向着田冬这招的破绽击去,要知道步连云现在功力大进,田冬不能再以内力硬顶,有所残缺的“璞玉掌”确实敌不过步连云。
田冬早已吃过苦头,掌力欲散未施之间手腕忽然巧妙地一转,右手指力突发,倏忽间将步连云袭来的指力击散,左手原式不变,仍向步连云击去。
步连云吃了一惊,闪开两尺,急加两成真力,重新向田冬扑回,同时只听指风大作,步连云竟是全力进击。
田冬霎时手忙脚乱,破绽横生的“璞玉掌”,或半生不熟的“落叶飞花指”都无法抵挡,虽然随着加快了速度,但是仍是迭遇险招,不过每到难关,田冬以“大罗八法”的诀窍揉合“汤池拳法”与“落叶飞花指”,针对着步连云的空隙防御,总又能古古怪怪的破解,有时突然冒出一记“璞玉掌”,又会让步连云颇难应付。
两人交手了数十招,步连云毕竟还没打通最后一关,已经知道自己的内力还逊于田冬,可是招数的严整实在胜过田冬多多,问题是田冬虽居于下风,却往往能突出怪招,把绝不相容的“落叶飞花指”与“璞玉掌”混在一起,配合着守势绵密的“汤池拳法”,一直支撑着对付自己的攻势,步连云见田冬的“落叶飞花指”章法全失,本来有些生气,但是现在不禁有些佩服起田冬,不知道田冬是怎么做到将这些功夫揉合的。
田冬这些日子虽然疏于练功,但是“大罗八法”本非招式,主要是收发劲道、内息转换、攻击防御的至理,时日既久,田冬自然越来越有体悟,何况上次与那位紫袍老者一战,对方巧妙的运劲施力之道更是让田冬领悟多多,田冬虽然没有好好想过如何运用,但是领悟既多,自然越来越能在困境中挣扎,“璞玉掌”一共十招、“汤池拳法”二十四式、“落叶飞花指”更是有百零八手,三个错综复杂的组合起来,至少有数千种变化,田冬变来变去,数百招过去竟没有一招相同。
步连云越打越惊,其实田冬有些招式攻击无力,不过一施出时挺唬人的,只是步连云看出时已经来不及趁隙出手,当他以为下一招也该如此,正打算放手进攻时,田冬的招式却又忽然间格外有威力,逼得自己全力应付才闪开,步连云诧异之下,只好小心从事。
而田冬却是越打越是得心应手,他发现自己乱配乱配的发招,步连云反而不易出手,田冬也不管合不合理,先夹七缠八的乱配一遍,便算是配了之后发现颇有问题,反正步连云也不敢随意攻击,这下自保有余,田冬一面配,一面观察着自己创出的新招是不是合于“大罗八法”的道理。
步连云吃了几次哑巴亏,想等田冬旧招重施时再行趁隙出手,可是田冬却又莫名其妙的招招不同,就算上半招相同,后面半式又会有奇怪的变化,而且居然越来越有威力,步连云越打越糊涂,虽说出各的攻击断断续续,对步连云没有很大的威胁,但他也越来越不敢接近,终于猛然翻身后跃,诧异的叫:“田贤弟,你……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
田冬打的过瘾,哈哈一笑道:“步大哥,不玩啦?”自顾玲如失踪之后田冬从来没这么开心过,刚刚内力激运之下,田冬全身舒畅,心情也好了些。
没想到这一说出了纰漏,忽有一人迅速的说道:“既然意犹未尽,莫严想见识见识少侠的奇鞭。”
田冬急急回头一看,只见武当第一高手莫严正双手持剑,身若飘风般的迫近,黑白两道剑光同时向着自己滚来,田冬急急往后闪,见对方两手招式浑然天成,竟是无懈可击,田冬自然不敢将肉掌伸入剑光,可是说到武器,对方的“阴阳双剑”既然名闻天下,想必不是凡铁,以蛟筋应付岂非自讨苦吃?田冬急退数丈,却是拿不定主意。
武当派众人见莫严大展神威,忍不住响起欢呼声,步连云见莫严招式虽精,功力却似乎比自己还不如,想来田冬当能应付,没想到田冬却是向后直逃,只差没转过身去,步连云大皱眉头,心中狐疑的想,莫非没人告诉过田冬如何空手对付兵刃?
步连云没想错,田冬就是没学过这些,当年对付龙虎帮的护法柳树度,田冬的招式内力都高于对方,仍是应付乏力,这时却又重蹈覆辙,对方可比柳挂度更难应付,田冬寻不到空隙,只好不断的后退。
两人的速度都是极快,很快的已经接近了广场边缘,田冬正不知该不该认输的时候,忽然听见步连云喝道:“让其枝、观其干,器必有其根;避其锋、迎其钝,赤手破直刃。”
田冬一怔,这是什么意思?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广场边缘,再退便是下山的阶梯,田冬微一迟疑,莫严的左手黑剑已经向着自己削来,曲折灵动之间,分不出要攻击的是脸是胸,而白剑虚空一劈,又将莫严的前半身护的十分严谨,一点空隙也无,剑尖还不断抖动,似乎随时可以穿出。
田冬退无可退,猛然一旋身,千成内力运起,点点拳影四面鼓汤而出,数尺方圆内劲力充盈,莫严的剑在尺外忽然一顿,居然劈不进去,莫严一惊,猛然退了两步,颇为诧异的道:“四面楚歌?”
这招正是汤池拳法中的“四面楚歌”,本来是应付多人由四面八方攻来,所以极耗真力,一对一的搏斗中其实用处不大,但田冬既然弄不清对方要攻哪里,索性用了这招,亏得他内力较莫严高明,不然也未必能将他逼退。
而莫严自然听说过这招,只是没想到田冬会这样用,所以一楞之下,忘了立即追击,不然田冬可能又只能来一招“四面楚歌”,多弄个几次,田冬的内力恐怕就会有些不足了。
田冬这时正咀嚼着步连云的话意,莫严却已经回过神来,对田冬道:“田少侠果然内力深湛,我们再来。”双手长剑挥动,又向着田冬攻去。
田冬连忙转身一让,换个方位闪避,省的又被逼出广场,步连云说的后半段还算好懂,前半段就让人糊涂,田冬这时不及细思,望着莫严的点点剑光,既然明白了何谓“避其锋、迎其钝”,田冬忽然左掌右指,一招揉合了“璞玉掌”与“落叶飞花指”的新招数攻出,两边同走弧形,猛然向黑白双剑的剑脊攻去。
莫严吃了一惊,要是被田冬击中,以田冬的内力而论,除非自己弃剑,否则两剑甩开时必定空门大露,他当然不能让田冬如此顺利的攻击,于是招式一转,两剑同时变招,转以剑刃攻击田冬的出手。
田冬若不变式,就等于是把手伸过去让人砍,不过这招虽然没占到便宜,却也逼的莫严变式防御,攻击的目标由田冬的身体换成田冬的手臂,这可是一大转机,田冬的招式何其多?立即相应变招,与莫严的双剑纠缠起来。
两人打了片刻,田冬的双手紧紧追着莫严的双剑不放,莫严的阴阳剑法本来是天下一绝,攻守之间破绽极少,没想到被田冬用有些无赖的方法紧粘着剑身,让他招式无法施出,莫严不禁一肚子气,要不是田冬是以空手应付,莫严本有些汗颜,恐怕已经忍不住责难田冬起来。
过了百余招,两人仍是不上不下,莫严慢慢察觉,田冬的招式变化似乎并没有向自己攻击的后着,莫严身经百战,立刻想出了制敌之策,见田冬这时正向着自己长剑击来,两剑一闪,忽然从同一个方向挥出,换了一种招式。
莫严之前用的都是阴阳剑法,两手招招不同,却又彼此紧密配合,这时两手用的却是同一种招式,而且同样由右而左的刺削,田冬自然看出莫严招式不同,不过他不求有功、先求无过,仍然向着莫严的双剑击去,莫严正是要他这样做,两手忽然迅速的一振,白剑一闪而上,直剌田冬的咽喉,黑剑却闪到白剑的方位,向着田冬本来攻击白剑的劲力迎去。
本来照着田冬的方式,白剑既然换方向,自己的招式也要随着攻过去,可是黑剑这么一来,却将双手的劲力都引了过去,一下子没人照顾白剑,白剑马上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白虹,向着田冬冲来。
田冬一惊,连忙往后便闪,莫严毫不客气的仗剑直追,田冬刚刚的招式没用,这下马上又陷入困境,每接二、五招就是要往后溜个几尺,步连云见了大皱眉头,以他的眼光看来,莫严现在的招式比起“阴阳剑法”还好对付,怎么田冬却有些应付乏力,他终于忍不住提醒道:“田贤弟:剑为枝,臂为干,肩为根,指化灵便,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田冬听进耳中,终于弄通了什么叫做“让其枝、观其干,器必有其根”,眼光不再随着剑光挪移,却是望着莫严的肩臂手腕,反正剑法施出,一定是靠着肩臂腕的变化,田冬一了解这一点,莫严的招数忽然清晰许多,不再像之前只觉得天女散花,无迹可寻。
这样一来,田冬看透了剑法的走向,赫然发现这比起步连云的“落叶飞花指”还好应付,田冬自然地掌握到了出招的缝隙,忽然一止退势,反守为攻,掌力指力同时激发,向着莫严的身上攻去。
莫严吃了一惊,蓦然向后急跃,步连云说的也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学,田冬怎么连续两次招法大进?莫严不敢托大,马上又施出“阴阳剑法”。
这时对田冬来说,“阴阳剑法”只不过破绽较少,只要明白了剑势走向,田冬自然能选出适当招式攻击、防御,莫严越打越难应付,逐渐转攻为守,剑光泛动的范围也逐渐缩减。
魏无常与韩方两人站在步连云身旁,韩方忍不住摇头笑道:“空手入白刃的基本道理他也不知道,看来田小子还真是没师父。”
魏无常点点头,颇为欣慰的望着田冬道:“田少侠无师自通而能练到这种地步,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武林奇才。”
其中只有步连云莫名其妙,田冬招法之间确实新意无穷,与数月前有若云泥之别,但是他为什么不练“落叶飞花指”?
过了片刻,田冬已经大占优势,只是田冬的招式有些有用,有些不是挺有用,莫严扬名江湖数十年,凭着经验够老也还能勉力支撑,但莫严也知道取胜无望,打下去只是丢人现眼,趁着田冬招式的空隙,他忽然往后急跃,黑白双剑同时插入腰间的剑鞘中,一面道:“田少侠,佩服佩服。”
田冬见莫严后跃,自然地不便追击,劲力一收道:“莫总镖头功力精湛,田冬也极为佩服。”
“少侠别开玩笑了……”莫严老脸一红,旋即转为严肃的道:“若那人确实令少侠还手无力……想来必定是‘紫龙’无疑……这下就麻烦了。”
除了无钦与绍大山之外,步连云等人都不知道田冬遇到“紫龙”的事情,不过自然听过此人的事迹,魏无常一惊道:“‘紫龙’不是死了三十年吗?”
莫严望向田冬道:“田少侠曾说……”
田冬自己接下去道:“我被一个紫袍老头打的无路可逃,差点没命,我可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听无钦大师说……”
无钦开口道:“据田少侠所叙,那位老者无论年纪、功力、服饰都符合‘紫龙’的特征,想来应该没错,以田少侠今日的功力,就算是少林‘三相神僧’联手,田少侠就算不敌总也逃的掉,除了‘紫龙’谢道亭之外,还有谁能将少侠逼得跳崖?”
众人听了自然大吃一惊,以田冬的功力来说,当今世上居然还有人能逼他跳崖?这也未免太恐怖了,步连云面色微变,开口道:“当真是‘紫袍滚金边,白玉紫龙壶’?”
自己对付田冬都有些缚手缚脚,便算真是“紫龙”,功夫也未免高的匪夷所思,自己岂非也是毫无胜算?
田冬点点头道:“衣服是这样没错,而且招式与黄木森大同小异,看来同出一源……”
“巨斧掌法?”魏无常慎重的道:“难怪接到我们的武林帖,龙虎帮一口答应……看来他们是有恃无恐。”
“这件事兹事体大。”玄方真人道:“掌门师兄得知此讯后,已经送急件往少林,请少林掌门无乘大师禀知三相神僧,不过‘三相神僧’二十余年未出江湖,不知道愿不愿意重新出山……魏大侠,武烈门一事何不等武林大会时一并解决?诸位远赴陕西,便算有步大侠、田少侠相随,不惧‘紫龙’‘北虎’师兄弟俩人,对方也是人多势众,不易对敌。”
他这话说的客气了些,其实是认为只怕两人也敌不过对方两人。
魏无常沉吟片刻,摇头道:“不如这样,若是田少侠与步大侠两人留在武当,龙虎帮必不敢大举东行赴援……”
“不成。”步连云连连摇头道:“这样不妥,分则力薄,我们还是一起行动,否则只要谢道亭坐镇总坛,黄木森远赴陕西,诸位就危险了,一是不去,要不就都一起去。”
玄方一笑道:“我看老魏还是想走这一趟的,是不是?”
魏无常自然希望能亲手解决,一时皱眉没有说话,步连云见状道:“那就走这一趟,陕西一趟来回用不了多久,刚好回来参加武林大会……我们明天就出发。”
田冬这时却走到莫严身旁,施礼低声道:“莫总镖头,在下有事请教……”
“少侠有事请说。”莫严含笑以对。
“不知……可有我义姐小菊的消息?”田冬叹口气道:“她不会武功,加上举目无亲,实在不知道她会到哪里去。”
莫严自然接到小菊失踪的消息,对田冬无奈的道:“田少侠,小菊姑娘并非武林中人,反而难找……在三里岗敝派有遣人注意,要是小菊姑娘回乡,自然很快就有讯息,不过看来小菊姑娘知道您会去找,所以并没有回去,她若是隐姓埋名,实在很难发现他的踪迹。”
田冬叹了一口气,不知如何是好,人海茫茫,小菊哪里都可以去,这样要到何处去寻?
莫严见田冬烦闷,开解道:“少侠,我倒有个好消息……据说顾姑娘已经到了衡阳,与崇义门接上头了,想来一切无恙。”
莫严自然不敢提莫采心随着顾玲如南下的事情,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情,连忙送信给莫采心,要他不要越陷越深,只是莫采心听不听劝,莫严也没有把握。
田冬知道顾玲如已经安然返回崇义门,安了一半的心,却是更担心小菊,她会不会又遇到坏人?会不会自己从此再也找不到她?
绍大山听见两人的对话,诧异的道:“田少侠,小菊姑娘也不见了啊?”
田冬勉强一笑,点点头道:“嗯,她只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什么祝我幸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我明白了。”绍大山猛点头道:“那位小菊姑娘一定劝你和小姑娘在一起,对吧?”
田冬知道绍大山口中的“小姑娘”,指的便是顾玲如,于是点点头道:“我就是不了解,就算我和如儿在一起,也一样能照顾她啊,她何必不辞而去?”
“这你就不懂了。”绍大山摇着手指头道:“她一定是对少侠也有情意,见你一心喜欢小姑娘,小姑娘又这么会吃醋,反正日后大家难过,还不如先走为妙……”
“绍兄!”无钦走过来道:“你胡说什么,少侠自有主张……”一面把绍大山扯走。
绍大山一面走一面远道:“相信我,别看我粗人一个,老子可是过来人……”
田冬也不知该不该信,却见魏无常走过来道:“少侠,小菊姑娘你也已经救了出来,她既然自己离开,日后的幸福也会自己找寻……你的媒还是老夫做的,希望你不要三心二意……”
“魏前辈误会了。”田冬有些尴尬的道:“晚辈只是想照顾她,以报答十年来的恩情,没有别的意思……”
“这样最好。”魏无常点头道:“那位小菊姑娘的遭遇虽然十分可怜,不过还是顾姑娘较适合少侠。”
田冬虽然爱的是顾玲如,不过听到魏无常这么说不禁微起反感,小菊哪里配不上自己?就为了她嫁过人?还是因为在牢中的遭遇?这有什么好计较的?不过对方毕竟是长辈,田冬也不好再说,转念一想,要是大家都是这种想法,小菊也不容易有幸福的生活,自己更是应该照顾她。
玄方真人见众人各自叙话,放声道:“诸位,既然明日计划出发,还请先入内稍歇,稍待一会儿由贫道设宴,为田少侠洗尘。”
“这个千万不敢当。”田冬颇为讶异的道:“只要填饱肚子就好了,何必设宴……”
“少侠说的好。”玄方呵呵一笑,打断田冬的话道:“武当本来就只有粗茶淡饭,恰少侠所需,少侠不要嫌就是了。”
“怎敢。”田冬不知如何接话,只好道:“真人说笑了。”
众人心知肚明,田冬的功力足以与步连云、莫严比肩,武当才会这么客气的设宴,绍大山与无钦上山就没有这种礼遇,绍大山撇撇嘴也不说破,却对武当没什么好感,无钦则神色如常,拉拉绍大山没有说话,韩方注意到这种情况,不禁暗念武当不会做人,心里直摇头。
次日,众人往陕西出发,玄方真人与鲁先生将众人送下山,送到山脚时,才一一与众人道别,步连云有些惋惜的对玄方真人道:“多谢道长相送,这一趟来去匆匆,未能拜见玄清真人,实在可惜。”
绍大山冷哼一声道:“玄清真人是神仙中人,岂是我们见得到的?”
几位武当派的道士见绍大山语含嘲讽,都不禁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玄方有些尴尬的道:“邵施主误会了,掌门真人自从得知谢道亭重出江湖便即闭关,万一三相神僧不出少林,总要有人对付‘紫龙’。”
“说的对。”无钦笑了笑神色轻松的道:“到时候就麻烦武当派了。”
鲁先生见气氛不佳,打圆场般的岔开话题道:“我已经送信给陕西的数位武林同道,他们应该不会帮助龙虎帮为难诸位,不过诸位此行还是要多加小心。”
鲁先生虽属白道,但只要他传出讯息,黑道中人大都乐于帮忙,这也是鲁先生最特殊的地方,想来也是龙虎帮想擒下鲁先生的主要原因。
大家闹起来毕竟不好看,韩方也配合的笑道:“有鲁先生先行关照,自然没有问题。”
魏无常道:“好吧,我们走。”领先一转方向,策马向西北驰去,众人招呼一声,跟着勒转马头,随着魏无常向着奔往陕西的大道驰去。
陕西南部自来武风极盛,终南派、华山派都有数百年的历史,最南端的大巴山更有五个大小不同的山寨,各聚数百至数千名盗众,人称“大巴五寨”,其中以紫阳附近的“紫阳寨”势力最大,隐为大巴五寨之首,寨主“啸天剑”秦猛,以一柄能发异响的啸天剑成名,横行川陕,少有敌手。
西面的太白山也是连绵不断的丛山峻岭,据说有许多的高人隐居其中,所以武林中人到了太白山附近都相戒不敢放肆,至于其中到底有哪些高人却也是人言人殊、莫衷一是,还好这次的行程无须经过太白山,也不用为此费心。
首阳山在太白与终南两山之间,都是秦岭的一部分,三山连绵横陕西,位于首阳山麓的武烈门立派不过百年,在武林中不过是个与崇义门差不多的小门派。但话说回来,被龙虎帮看上的奉天寨、神雷帮、黄陵帮也都不是大门派,甚至连三流也称不上,龙虎帮针对这种门派下手,一来稳扎稳打毫不困难,二来也较不引人注目,这十余年来确实颇有成效,要不是十年前奉天寨误打误撞的将田冬捉去,现在也未必会出问题。
数日过去,众人行经白河过旬阳,北越镇安,这一日,来到了终南山南面的柞水,明日即可到达首阳山,柞水是个不大的村镇,另在终南山南数里,客栈也不大,因为大多数人都直接北行到古都长安住宿,所以客栈中并没有什么客人,晚膳时,众人聚集在客栈的外堂,七个人围坐着进食。
因为客栈中没什么人,所以众人也不避忌的在外堂中聊了起来,这时为了是否要投帖终南派,韩方与魏无常就有了不同的意见,韩方正皱眉道:“老魏啊,终南也算是名门正派,就算成事不足也不至败事,我们途经终南,不向人家打声招呼,未免说不过去吧?”
魏无常却只是摇头,也不说话,韩方气不过,望向步连云道:“步大侠,你说呢?”
步连云虽然颇觉意外,仍点点头道:“我们确实也不须终南派相助,只是事后他们得知,未免会觉得我们不够朋友,不然我们捎个讯息,不要他们相助便是了。”
“对嘛。”韩方道:“你看,步大侠也这么说,老魏……”
“魏前辈似有顾忌……”无钦忽道:“魏前辈,我们随行至此,依然不知前辈与武烈门的关系,不知我们师出可有名?”
魏无常望向无钦,叹了一口气道:“大师一语中的,正是有些师出无名。”
众人都颇为意外,魏无常若非与武烈门有关系,何必这么急匆匆赶来,若有关系,又怎会师出无名?
韩方有些诧异的道:“老魏,大家一起出生入死的,有什么话不能说?”
魏无常望了望众人,似乎无法决定说是不说,忽然这时门外响起一连串声势极大的马蹄声响,不久之后忽然在客栈外停了下来,跟着拥入了一群十来人。
这些人年龄不等,从二十岁到四十余岁都有,身材都极为雄壮,服饰打扮相同,都披着一袭玄色薄毡大氅,内着黄色布衣,容貌与一般中原人士颇有不同,似乎多多少少有些外族的血统,人人精明干练,动作十分迅速。
其中有位三十余岁的青年壮汉,目深嘴阔,五官极为鲜明,服饰与其他人虽无不同,但是顾盼之间豪气自生,一眼就能看出此人是为首人物,这十余人虽然人人左手拿着一柄大刀,但为首这位壮汉的刀鞘装饰却极为华丽,金玉宝珠罗饰于上,看来像是饰物还多于像兵刃,这算是他与其他大汉打扮上唯一不同之处。
这位壮汉进门便大声道:“掌柜的,牛肉、羊肉切大盆的送上来,每桌先来两斤二锅头,不够再加,要快。”一面将手中大刀砰的一声放在桌上,看来还不轻。
掌柜的见忽然这么多客人光临,自然连忙打点精神应付,一面呼唤店伙加劲,一面奉茶递水忙个不停,还唠唠叨叨的道:“诸位大爷,要不要来点小菜或精致米、面食?咱们店里有……”
大汉眉头一皱,喝了一声道:“别罗唆了,你看着办。”随即由怀中掏出一锭黄澄澄的元宝,扔到了掌柜的手中。
掌柜的手一沉,不禁眉开眼笑道:“是,是,不罗唆……”回头便嚷:“好酒好菜尽管上啊……”一面溜回柜台测试真假去了。
这群人转眼占了三张桌面,哄然谈笑起来,仔细一算,总共有十九人,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身上衣服虽然朴实,但出手极为豪阔,实在十分古怪,众人见到这群人,自然而然停止了谈话,只有绍大山见到那人出手便是一锭金子,不由皱眉低声道:“哪里来的肥羊?”
无钦轻轻一扯绍大山,摇头道:“别乱说。”
两人声音都是极低,这一桌中也只有魏无常、步连云、田冬三人听的见,没想到那名大汉在数桌外一片闹哄哄之中竟似也有所觉,转头将目光转到众人身上,目光扫视过去,最后在绍大山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这才转回头去。
绍大山见那人瞪着自己,本要拍桌起身叫阵,但是无钦紧拉着他,绍大山只好忍住这口气,哼了一声将目光转开。
这下步连云与魏无常却是微微一惊,这人刚刚能在这么喧闹当中听见绍大山的低语,内力想必十分惊人,不知是何等人物?至于田冬却认为自己既然听的见,旁人自然也听的见,反倒没想这么多。
不过步连云与魏无常两人既然留了神,自然打点起精神注意观察这批人,赫然发觉这批人动作沉稳,挪动之间颇见法度,居然都是高手,为首的壮汉更是难知深浅,两人心下骇然的对望了一眼,这一十九人聚集起来,足以灭掉一个二流门派,这些人绝对不会没有来历,而那名为首大汉如此年轻,功力又这么高,怎么从没听人说过?
看这些人不像中原人,两人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名号——“西陲大豪”路恨天。
路恨天扬威西陲二十年,势力定然不小,这人才三十余岁,自然不是路恨天,莫非是他的子侄?但子侄如此,大豪本人的功力会到什么程度?
田冬想不到这么多,他见这批人慷慨豪迈,向来少见,不由大起结交之心,可是他毕竟脸嫩,不敢起身过去攀交,只能以钦羡的目光望着这群人,过了片刻,那位大汉偶然间又转过头来,目光陡然与田冬遇上,见田冬一脸和气,那人颇意外的笑了一笑,田冬连忙微微点头为礼,两人才各自转回头来。
这一下十分迅速,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田冬也不多说,眼见韩方与魏无常等人已经又开始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转回注意力听着他们的对答。
饼了半盏茶的时光,忽然间北面又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声音杂乱而急促,众人知道不对,霎时静了下来,没想到刚刚还闹哄哄的那三桌,居然也同时安静了下来,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怪异,掌柜的站在柜台前,忍不住四面观望起来。
眼看声音越来越近,那位为首大汉忽然道:“十八弟,来的有多少人?”
“大爷。”一位年纪大约与田冬差不多的年轻汉子立即站起道:“二十五匹马,有一批一马双乘,所以共二十六人。”
田冬等人同时一惊,这位十八弟原来精于此道,居然能说的这么精确?
哪知大汉皱眉摇摇头道:“十七弟,你说呢?”那位十八弟的脸色霎时有些尴尬。
另一位年轻汉子站起道:“禀大爷,那不是一马双乘,只是骑乘的人较重而已,所以共二十五人。”
大汉点头笑道:“很好……十八弟再不加把劲,下次要打屁股了……好,我们出去!”
其余十余人同时站起,井然有序的一起向外移动,其中十八弟还伸了伸舌头,看来大汉其实并不严厉。
田冬等人面面相觑,这话的意思是指……十八弟这种功夫最差?那其他人还得了?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绍大山忍不住起身道:“妈拉个巴子真邪门,咱们出去瞧瞧。”
无钦望向魏无常道:“魏前辈意下如何?”
魏无常望向步连云,步连云却转向田冬道:“田贤弟,这些人像不像那些内堂人物?”
步连云心想,这些人要是与“西陲大豪”没关系,八成就是所谓的内堂,目标说不定正是自己一行人。
田冬一怔,摇头笑道:“功夫是不比那些人差,不过……内堂的人没有这种味道,应该不是吧?”这种豪迈的气概,实在少见。
步连云于是对魏无常道:“魏前辈,还是看看好了,大家小心些,别卷入漩涡。”
这时外面的二十余人已经赶到,喝骂声正传了进来,随即乒乒乓乓的兵刃交击声也开始响起,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听见有人打斗自然十分好奇,见步连云这么说,众人立即往门外奔出。
刚冲出门外,只见场中已经有两对打了起来,玄氅大汉这边派出的居然就是十七弟、十八弟两人,而另一面却是两位中年人,一方用剑、一方用刀,刀来剑往打的十分热闹,而这些人中果然有个高大的胖老者,确实有一般人的两倍宽,难怪让十八弟误判成一马双骑。
田冬正觉好笑的时候,那个胖老者与韩方一对上目光,马上怪叫道:“飞天猴子,你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