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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大智上人自入中原以来,一直在暗中活动,没有和什么人交过手,所以,外人是不知道他已出山的。前几天,他突然接到“生死夫人”的信,让他前来一会,他便忍耐不住,匆匆前往云阳镇。谁能料到他们会和杜水碰上呢?杜水不认识他们师徒三人,而他们却认识杜水,更听说他有一个得天地造化的妻子,这一次好机会,令他们心里痒痒的。大智上人毕竟不凡,两眼一扫,就知吴音欣武功之高,已是绝顶之流。他趁杜水不在意,突然发难。杜水当然看见了大智上人的举动,但他没有相助吴音欣,因为他也看到了大智上人的行径。大智上人的武功也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不象是又毒又歹的邪恶功夫,反而有点佛家的慈悲之相,阔大刚正。但吴音欣却闻到了一种醉人的芳香,她的精神为之一振。又突觉百会穴被什么叮咬了一下,内力急速外窜,如决口的江流。这使她心慌意乱,伸手想拍打头顶,可大智上人的另一掌又切过来,吴音欣只好极力斜闪。大智上人的轻功比她更高明,如影随形,吴音欣甩不掉他。杜水这才知大意,坏了事,又是恨又是悔,长剑“涮”地出手,一式“大合天灯”击向大智上人。这家伙正在兴头上,见吴音欣这样的美妙女子如此困乏、痛苦、绝望,对自己真是莫大的享受,等他发觉杜水出手,才忽想起身边还有一个强敌。他的轻功实在太高了,在吴音欣的躲闪中,他能一下子跑到她的身后去,这连杜水都心中吃惊,这人不知吸了多少人的内力?无奈杜水只好身进剑收,把妻子拉到身边。这时的吴音欣,十成功力己去了九成,周身无力,头晕耳鸣,心悸恶呕,站立不稳。杜水在她的“灵台”穴微微发功,这才使她恢复过来,可功力却寥寥无几啦。吴音欣真想扑进丈夫,怀里痛哭一场,又不敢这样做,这可是生死立判的时候。杜水握剑而立,冷然道:“大智上人,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巧遇。而且,你上来就胜了一场,了不起。不过,我还是劝你回去的好,不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要思忖一下才好。”大智上人哈哈大笑:“杜水,凭你还不够说这话的资格,我要你知道我的手段。”他双掌一挥,但见两个小金色光点神速地飞向杜水,这光点确是奇异,一般高手是看不见的。杜水看见了,他并不在意那两个小东西,长剑一振,抖出几个剑花,分刺大智上人,这正是那招“画蛇添足”。大智上人正等奇迹出现呢,三道剑气己到了胸前。想躲,来不及了,三道血泉从大智上人身上喷出。杜水冷笑道:“大智匹夫,你枉为什么‘大智’。你看这不是你的天犬吗?全是死的了。”大智死灰色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被掩埋了多年的僵尸。那两个小东西己被杜水的两道指气射死杜水所以成功,是因为他的武功在似有若无地不停变化,“天犬”无法适应,被他的“假意”真气强化射死。大智象一只斗败的公鸡,彻底绝望后倒地而死。他的两个弟子慌了神。师傅自吹自擂,说什么可无敌于天下,遇上杜水连一招也接不下,真让人丧气。杜水说:“大智妄想称霸江湖,才落了这样的下场。你们引以为戒,我不能为难你们,去吧。”两人如逢大赦,扛起大智的尸体,快跑西去。杜水扶起吴音欣,苦笑着安慰说:“没有了功力,再从头来吧。”吴音欣从来没听到丈夫这么干涩的声音。她尽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我说我不是练武的材科嘛,这不,又给收回去了。我以后再也不想练了,那样更省心。”杜水摇摇头,又点点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两个人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杜水才握起妻子的手慢慢走上另一条小路。这是一条宁静的,舒展的路,看不出它的不快和忧愁。也许在前边的下坡处,那个被人刨窄的地方是它的伤口,但它没有叫喊,仍是用淡淡的目光为行人服务。两个人相视一笑,吴音欣说:“夫君,我突然有了一个好曲子,保证你喜欢,我高兴得不得了,是从小路上拾来的,若要有琴,我定会给你弹奏出来,让你笑几声。”杜水的心动了几下,眼睛热热的,是为了妻子的话,还是为了别的,他说不太清。但是,他激动了,这是一种奇特的兴奋,有伤感又有疲倦。每一次交锋,自己的全部精神都逼上了剑尖,闪闪发光过后,什么都灰暗了,连眼皮都格外沉重。智慧、心力是生命的一部分,任你神圣无比,也不可纵其泛滥。节制是高手自保的重要途径。但是,他不能够。身边堆积了那么多事,每一件都要一丝不苟地去完成,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很难的。事情太多了!一倾塌下无数沟,任双手频动,眉头不皱,怎奈发上有春秋,精神不能似车斗,耗不尽,刮不竭,不用愁。虽然你知道这一切,可还要走,人只能日日新,不能旧。杜水把吴音欣揽在怀里,笑道:“小乖乖,还是我抱着你吧,不然,怎么能走到尽头。”吴音欣佯作不乐地说:“我不要尽头的。好哥哥,我作一首诗吧,那样,说不定你会喜的。”杜水说:“我何时不乐来?”吴音欣捧起他的脸,在杜水的胡须上吻了一下,咯咯笑起来:“好硬哟,铁条似的,我给你拔几根吧?”杜水说:“好。”吴音欣又笑起来,把食指放在杜水的唇上:“我可舍不得,你一眨眼,我的心会抖的。”杜水拍拍她的头,没有说话,他想不起该说什么,严酷的生活使嘴变得不听话了,说几句妻子爱听的话,都说不好,他歉意地一笑:“假如我好久不叫你一声娇妻,你怪吗?”吴音欣甜甜地说:“那用眼睛表示吧,手也一样,千里之外的你,想什么我也知道,夫妻的心本是相通的嘛!”杜水搂住了她,笑道:“那让我的胡子在你脸上耕地把。”吴音欣愉快地接受了。杜水感到奇怪,平常我没有这举动,为何在不幸时两人又如此亲呢?好象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快,连一个小波折也没有。这多么不可思议啊!难道我就适合在大起大落中生活吗?杜水不由一摇头,吴音欣轻轻叫了一声:“你把胡子都扎我嘴里去啦,我给你吃了,让你和我一样不长胡子。”杜水开怀大笑起来,一下子把妻子抛向十丈高的空中,吓得她直叫唤。杜水纵身把她又抱在怀里,戏语道:“这是你轻功最好的时候。”“可这种特别的功夫,一个人不能用,非要丈夫上抛才行。”吴音欣吐柔声。杜水欢畅欲飞。他尽量不愿去考虑将来如何,也不想思忖将会遇到什么情况,自己身处这样的环境,很难料定有没有将来。自己曾前前后后认认真真地想过去了云阳镇会发生的事,可就是没想到在路上会碰上大智上人,更料不到会让他轻而易举地破了妻子的武功,几乎使她成了一个没有功力的人。将来会发生什么?随机应变吧!人生难得笑开颜,还是让她的心境这样的好。坏环境又能把我怎么样呢?但交手的时候,抱着妻子却不妥。他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一个可信赖的人,能替他保护妻子,自己好单刀赴会。在他们夫妻慢慢向云阳镇进发的时候,在另外的战场上也展开了一场令人心惊胆颤的角斗。慧心等人追寻傅广云不着,只好到自己和他商量好的会聚处相见。他们一行人众正向西走,忽见一个矮小老者被吊在一棵树上,头朝下,两臂伸出向众人求救。慧心大师把他解下来,刚要问话,不曾想,这老者一记“霸王开弓”,拳击慧心。这太出乎意科了!他们相距太近,慧心又无戒备之心,哪能躲得开,“啪”地一声,被打中前胸。慧心胖大的身子站立不稳,如玉柱倾塌,摔倒在地。那老者却哈哈大笑:“慧心,你枉为少林掌门,连这点应变的能力都没有,好让我鬼门刀刘五失望。”此言一出,众人大哗。刘五在前一段时间里说要斗斗唐化力,也是打算用这类法子。武当掌门元阳子气愤难捺:好你个鬼门刀刘五!用如此卑鄙的方法偷袭人家,我要让你知道点厉害!他刚一动身,慧心从地上腾跃而起,脸上露出杀气。他不比超脱凡尘的得道高僧那样,没有杀心。他身处多事之秋,杀戒随时都有可能破。鬼门刀刘五见慧心中了自己的“穿心掌”还这么精神,心里有些发毛。他是精通刀法的,并以此成名,故在危难之时,他忘不了老搭挡。他猛然抽出刀,作出一个欲斗的姿式。慧心这时也只好停下来,思索对敌之策。恶人先下手,动比不动强。刘五一招“剁地惊鬼”砍向慧心右肩。这一招出手实在快,慧心都没有看出他如何动手的。果然不愧是鬼门刀,出手惊群雄。慧心急忙使出“五行八法拳”的“狮子摇头”式,身子变矮前冲,又一招“螃蟹收爪”击向刘五的肾部。这一手干净利索,不露破绽。凛然大师气派。刘五心下佩服,刀弧形回削,一式“恶鬼甩袖”,直斩对方腰部。慧心气凝意安,对方刀势虽猛,他仍是按部就班,一丝不慌,身法一变,使出少林伏虎拳的“虎落平阳”,身子扑地,要弱中求胜,身体一拧,腿一旋转,一式“大圣踹山”蹬向刘五下阴。这是毒招,一旦被击中,再也爬不起来。刘五在刀上浸淫了几十年,刀法精纯无比,见目前形势严峻,不敢恋战,心生恶念,使出自己的绝命招式“人鬼立分”,刀影一晃变为二,劈向慧心。大和尚一见危险,躲闪都己不及,只好将“易筋经”,“气灌皮毛”,“罗汉神功”三门奇学融汇一起,发出强大的内劲,向他的刀锋击去。这内功极不寻常,刚柔相济,斩不断,分不开,一碰上刘五的刀,刘五就感到刀被一股水流冲歪了,冲斜了,再也听不下去。刘五一惊,连忙后闪,慢了一点,仍被慧心发出的内劲,击了一个踉跄。慧心翻身而起,身如大鹏展翅,使出“般若神功”,大掌拍向刘五面门,刘五立即使出拿手的刀术“小鬼十拜”,转了一个圈,砍了一圈刀,刀光霍霍,冷风嗖嗖。慧心的掌劲被刘五化掉,这使他大为震动。最后,他使出“金刚指”神功,点向刘五。这指法快极无比,刘五只好守而不攻,一式“身藏幽冥”,人刀不分,让你下不了手。两人来来往往,十几个回台不分胜负,心里都有些急。鬼门刀刘五这才知道自己低估慧心,有些后悔。慧心则感到,身为少林掌门拿不下一个小小的鬼门刀,实在丢尽了面子,扫了少林威风。他心中发急,就明显地气浮力虚。高手相搏,细微处最见精神,慧心这一变化,立即被刘五所乘。几个回台,他占了上风,一时之间慧心身法大乱。元阳子、周云发等人心发奇怪:慧心何以胜不了刘五呢?堂堂的少林掌门连刘五都制不了,那可真有点枉担了虚名,少林千年基业就微不足道了。他们这样想是无可非议的,维护自身的尊颜,是每个人关切百倍的事。但是,他们若和刘五动手,也同样不易取胜。这鬼门刀刘五也是个人物,并不是一向高居云端的掌门们所认为的那样,是个下三流角色。若真是那样,慧心早就该把他毙了,而实际上他正活蹦乱跳呢?刘五此时也有些心怯了。他一声大叫,从一条沟里蹿出一伙子人来。观其样,都是狗不吃之类的泼皮,可仔细瞧他们的眼神,内里也有两三个象样的,这群乌合之众,不知是哪里的弟子门人。他们对刘五也不尊重,何以会听他的呢?一个高个子青年笑道:“刘五,你刚才说胜不了老和尚,你请众人客。这可是不能赖的。我们可说好了!”刘五身子一退,说:“小子,你刘五爷何时欠过小辈的帐,你接过去打一阵吧。到时酒肉随你吃。”高个子青年肩宽臂长,猿腰大掌,两眼炯炯有光,有些玩世不恭,嘴上的黄胡须有寸长,那神气,仿佛是一切不在他眼中。他斜视慧心一眼,上前一抱拳笑道:“老和尚,这次你胜了,刘五自动告退,我们两人玩玩。不是真的,只为有顿酒肉吃便可。”慧心大怒:“你以为老和尚如此可欺吗!”他前跨一步,投出一拳,正是最平常的招式“黑虎掏心”。大个子青年不慌不忙,身子往一边斜撤,立掌如刀,向他手腕切去。慧心冷笑一声,并不收拳,而另一只手突然袭出,奔着青年的肋部。那青年好生了得,身子一晃,退出几尺,站在一旁稍停,又一次劈掌直取慧心头顶。这青年人可以随意施为,不问胜负。而慧心则不行,他必须得胜,而且要越快越好。他身子一个急进,有点不顾一切。青年臂长,一式“双风贯耳”直击慧心太阳穴。这使慧心大恼,他大吼一声,使出罗汉神功,一记罗汉举直击对方面门。青年刚要去迎,可这是劈空拳,他还没有来及上手,“嘭”地一声,慧心的内劲己击中了他。“啊呀”一声,青年摔出一丈远,鼻子被击烂,血流满面。这下惹火了那帮人。有人骂道:“老和尚还这么心狠,可见少林派也不是什么正经门道,和我们比起来,只差不强。”又有人说:“这老和尚不讲信义,讲好了是玩玩嘛,点到为止,他却趁人不注意,暗下黑手,真是卑鄙无耻,算什么出家人?”慧心等人脸上起火:这群王八蛋暗算我不说,倒反说我暗下毒手,真是黑白颠倒。刚才的这年轻小子,表面上说是斗着玩,实则每招暗藏杀机,稍不小心,就会上当。慧心正要反驳,周云发说话了:“你们若不是一群狐朋狗友,下流贼贱,怎会先下手呢?又怎会用这种拿人生命作儿戏的手段,换酒肉吃?”那群人中有人叫喊:“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凭高兴。你管得了吗?”元阳子冷冷地说:“你们这群狗贱,少说废话,愿意动手的快来,道爷陪你们玩几招。”这次元阳子真怒了。这次下山,一回光也没有放,反而到处丢人受辱,哪还有一个武当掌门的神武?连这样的小子也要骑到头上来了,当真的岂有此理!老虎不发威,你把它当成病猪了!那群人中还真有不在乎的。一个人叫道:“大爷陪你走两招。”他撸胳膊卷袖子,一副大干一场的派头。元阳子杀心己动,神功聚成。那汉子蹦跳了几下,一招“饿虎扑食”冲上去,当头一掌。元阳子身子一闪,使出武当绝技“三阳功”的招式“金明华透”拍向那汉子的胸脯。元阳子比这懒汉子要强出许多,只一掌,便正中那人。那人大叫一声,身子被震飞两丈远,摔在地上,七孔流血而死。这下子,气氛紧张起来。这道土出手杀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了。刘五心中大怒,这不是冲自己来的吗?他身子一纵,飞扑直取元阳子,一式“刀劈华山”含恨出手,其威势相当惊人。元阳子并不怕,他早有准备,使出武当绝技轻功“蜻蜓点水”,向左一弹,躲过这一招,随之,使出三阳功的绝命杀手“四方神惊”击向刘五太阳穴。刚才慧心战刘五都没有取胜,元阳子斗刘五别想凭一招半式、突出奇兵就可成功的,刘五正要抽刀相迎,忽听有人幽幽地说:“这群该死的东西,在做什么哪?”另一个人说:“也许他们在比赛看谁死得快。”这些人听到这声音,顿时都向四下观望。刘五也倒射丈许,不再进攻。过了一会儿,从西边飘来三个人,如三朵云彩,快而轻,如天神一般。三个人的相貌都美,都冷。一个穿青,一个罩白,一个披红,三种不同的颜色相混一起,果然甚为美丽。他们到了近前,一人一掌,毫无声音的杀了三个刘五的同伙,如踩死几只蚂蚁一般。这下令众人骇绝,这三个人为何如此歹毒,不讲什么理由,出手就杀人呢?刘五挺起胸堂,壮了下胆子,斥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随意杀人?”穿青衣的人说:“我是‘水上三云’青云傅乐,他是白云丁飞,那是红云卫血。为什么杀人呢?这是你们让我们杀的,省得你们自相残杀。我这就杀你。”说完,身子飘向刘五。青云傅乐仿佛没动一般,可到了刘五的跟前,伸手一抓,正好抓住他的头,向上一拔,头被拽掉了,血喷如泉。刚才英雄无比,在青云面前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多么可悲!傅乐的手让所有的人感到恐怖,包括慧心大师。刘五的同伙连跑也不敢,周身如筛糠,上下牙啪啪直碰。白云冷冷笑道:“这群人不好玩,杀了算了。”红云说:“我来下手。”红影一闪,飘飘翻飞,随着几声惨嚎,那群人都变成了死尸,倒在地上。刚才被击烂鼻子青年被卫血一脚踏上肚子,惨嚎一声也呜乎哀哉。青云又冲慧心说:“和尚,听说你有两下子,我站着不动,只要你能打中我一拳,我就饶你们不死。若是你没有这份信心,从我裤裆下钻过也可。你选择那一种?”慧心气得两眼发红,似要燃起火来:难道我少林僧人就那么怕死吗?他不由分说,运起罗汉神功当胸一拳打击。真是奇怪,以慧心的武功,竟不能把拳头伸到青云傅乐的身上去,只到了他胸前一尺许的地方,便斜里溜走了!这可使慧心的面颜扫地。真是该死,难道有鬼不成,何以不能近他的身呢?他身子一退,走边门使出金刚指神功,点向傅乐的“期门穴”。可是,仍是快要近身的时候,仿佛有种油滑的东西,又让自己的金刚指溜到一边。这可真让慧心丧气,无计可施。元阳子等人为慧心捏了一把汗,同时,也为自己的命运担忧。慧心两击不中,知道对手太强了。他长叹一口气,使出佛家至高无上的神功“涅磐归西”击向傅乐。这一次傅乐大吃了一吓,极力斜闪,如一道气似的,飞出几丈。“嘭”地一声,慧心发出的掌劲把两丈外的一棵树击倒了,而慧心本人也因精气枯竭而死。他一去,众人更加无了主意。这自杀的一击仍没有能起到应有的作用。“水上三云”说,刚才的不算,应再出来一个人,不然,一个也别想生离此处。元阳子无奈,只好出战。他知道,今天一战自己必将永眠,但为了众人能离开此地,他不能吝惜自己的身躯。他纵身上前,双臂成半圆,似封如闭,手掌一阴一阳,使出“粘”字诀,向傅乐推去。他这一招好象还起点作用,可一到傅乐的身旁,他感到傅乐的身上有一个又大又圆,又滑又涩的气球,它可随外力的变化而改变,总之,它时刻在克制外来的劲力。元阳子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周身空灵,提肛坠肘,聚意运气,使出太极术中的“崩”字诀,大劲一吐,狂卷如潮。可是一触及傅乐的身子,这内劲就不知去了哪里。似乎对方就是一太极,能运化一切,使人不能加害。元阳子有些手心发凉,这样的高手,他连听说过都没有,今天碰上,那是自己的阳寿己尽,他大喝一声,使出三阳功中的“四方神惊”一招,击向傅乐的太阳穴。这一次,傅乐不能容忍了,太阳穴是他的神穴,即不许外人击打的地方,也是他的薄弱处。元阳子并不知这些,只不过拼命乱打而己。傅乐两目突现杀机,右掌一挥,闪电般击在元阳子的胸膛。这一下太重了,仿佛一座山压在他的身上,元阳子大叫一声,口吐血箭,射出几丈外,他的身体也如弹丸似的飞出。元阳子在地稍动一下,便撒手归西。他的弟子刚要上去拼命,被周云发拦住,他纵身一跃,来到傅乐身边,嘿嘿笑道:“你的武功也许可以天下独尊,但你的人品差之极也。”傅乐设有搭言。他虽知道他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可是,听人赞美,总是不错的。对于什么人品云云,他素来看不上。在江湖上,只有拳头可说明问题,其它都是骗人的玩艺儿。周云发见他不语,又道:“我们的两个掌门都讲信义,和你公平交斗,你为何突下绝手?”傅乐道:“他们太无用了,我忍受不了。你来吧,看你这副模样,也许有点出息。”周云发嘿嘿笑了几声说:“过奖了,我比起刚才的那两位是强一些,可我是个残废人。这样两下一析,也就没什么优越性了,所以,我胜你的可能性是很小的,也许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希望,不过,我会尽力而为的。”傅乐心中冷笑:你个老东西还自吹什么呢?凭你这块料,还谈什么希望!他对周云发轻蔑之极,这使周云发大喜。对方越大意,自己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强。他做好准备,又对其他几个人一阵耳语,这才又来到傅乐身旁。他提内家真气,身子一晃,奔傅乐的“气海穴”击去,刚到离他身边不远处,周云发感到可能要发生外滑了,便使出峨嵋绝技“金光掌”的“丽光生玉”一招,旋风似地击向傅乐的太阳穴。这一招使用得太妙了,周云发的智慧全用上了。傅乐鼓劲时,周云发的掌应向上方斜滑,傅乐两手倒背,没有把这一切放在眼里,以为这是正常的。他也不相信刚才自己的急发功,毙了元阳子,会被这群“愚人”看出什么破绽。但心巧眼锐的周云发偏偏看出来了。他暗中打下注意,要来个鱼死网破。等傅乐发觉有些不对头,认为周云发的掌不该滑向自己的太阳穴,才知糟了。但他仍没怕,他以为自己一动手,就会自保,那样自己仍立于不败之地。谁知,周云发早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他一心只想击敌,有死而己。傅乐两次失算,己是不可救药,“啪”地一声,周云发的拳击在傅乐的太阳穴上。这一招太灵了,傅乐一被击中太阳穴,如电所似的击到周云发头顶的手,立即停了下来。周云发一怔,自己没有死,这太侥幸了。他大叫一声:“快跑!”随之,自己展开峨嵋轻功“雪飘羽落”拼命逃窜。剩下的那几个人向四下飞奔。没有一个在一起的,白云丁飞、红云卫血做梦也想不到青云会败在周云发这无用的匹夫之手,他们两个人一怔,那些人已向四处逃窜。这使他们大急,顾不了傅乐,飞身要追,青云这时向他俩招招手,似乎说别扔下他。两人一迟疑,仇人几乎快看不见了。这使他们气怒交加,卫血电闪般去追周云发,丁飞追杀四处逃跑的人。这里山高林密,一但人入了森林,就不好寻了。但丁飞的速度太快,接连被他追上的几个人,都被拍成肉泥。但仍有几个进了山林。他返身又追进去,发现了华山派的钱飞,也被他劈成碎块,方解了心头之恨。在山林的深处找了一阵子,丁飞又发现一个,也被他毁灭。但是,不管他如何歹毒,仍有三四人逃出了他的魔爪。周云发的轻功不差,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但比不上卫血的“月下影”轻功。此人的速度快而无声,没用多会儿,己追到他的身边。周云发急中生智,抽出长剑,飞投过去,卫血看也不看,伸手就抓,随手一扔,又刺向周云发。这时,周云发己奔到一处悬崖绝壁。在离壁五六丈远的地方,有一紫藤,挂在一块伸向天际的鹰嘴石上,长有数丈。周云发老远就看见了它,身子到壁前,丝毫没有迟疑,反正抓住也活不了,不如壮烈地去死。这可真是狗急跳墙,借惯性他飞向空中。若在平时,周云发根本连一点希望也没有。他的一纵,最多不过五丈。而这藤条离壁有七丈。但因他不顾一切,这一疯狂之举,竟然成功了。他抓住那藤条象荡秋千一样,被扔到对面的石壁上去。红云卫血可不敢这么做,他站在壁上无计可施。那藤条被周云发抓住没有放回来,这样,他只有干瞪眼了。他没有飞射十几丈宽绝壁的把握。他知道一个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周云发也不敢在对面停留,把藤条压在一块石头下转身而去。卫血眼睁睁地看着周云发跑掉,肺差点气炸,这是他从来没有的失败,想不到一个孱弱无能的周云发竟能逃出自己的手心,这真是莫大的讽刺。自己武功再好,也有个发挥的问题。机会最了不起。他胡思乱想一阵,便往回走。等他来到打斗的场所,青云傅乐己经死了。白云丁飞长叹了一声说:“大哥太轻敌了,我们也大意了,以为弱小者不可能战胜强大者。谁知,天下的强大都是比较而言的。我们的失败是冤枉的,损失是惨重的,兄弟三人成了两个,回去都不好向小主人交待。”红云卫血怨恨地说:“周云发这个杂毛老道,一点特异之处都没有,偏偏被他耍了,这实在是奇耻大辱!下次遇上,定用最毒的法子对付他。”丁飞没有言语,这个教训太深了。来的时候,小主人说万不可出任何差错,不然,这个神秘岛的威名便会毁在你们手下。这可好,被一条疯狗咬了一口,大哥就葬送了。怎么办呢?卫血也感到问题严重。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被老主人知道,那可是死罪,私离冰岛罪在不赦。两个人对视了一会,越想越觉可怕。刚才还没有感到什么,这会子,两人都觉身子有些发凉,老主人那如“天灯”一样的慧目,放出两道冰冷的剑刺向他们,似乎在斥责,小主人也似乎有些忧愁,替他们求不下情来。丁飞说:“我们要快回‘冰岛’,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我们。再者,我们也不能说是周云发那草包杀了大哥,就说是妄想霸世的杜水用阴险的手法击死了大哥,这样也好有话说。另一方面,让小主也好有个思想准备。”卫血道:“只有这样了。不过,我们过分吹捧杜水,若与实不符,他也是一个侥幸有成的饭桶,那岂不有欺骗之罪?”丁飞摇摇头说:“不可能,这杜水定有超凡入圣的身手,比我们两人差不了,不然郑西铁不会派人求小主人。而且,江湖上的人,没有一个不推崇他的。这就说明他的功夫是货真价实的,侥幸是不会这么长久的。”卫血赞同丁飞的分析,两人抱起傅乐的尸体,返还冰岛。周云发这条漏网之鱼,仿佛从干涸的小河回到了海洋,又增长了精神。他两个发红的眼睛焦急地扫视着四周,也退去了以往的刚毅行侠的自信,只有一种十足的迷乱和恐慌。这次虎口余生,他彻底丧了胆,从来也没有象现在这样感到生命的可贵,他到对自己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但他认为,此时献出生命,是对自己的放任,是毫无意义的浪费和牺牲。他和周围的树木、山石,土地在反方向赛跑,看谁先达到目的地。在一阵狂奔之后,他稳住了身形。他极力地镇定自己,用不太清晰的头脑思忖着危险和平安。他想了好一会儿,又听了好一会儿,没有什么声音说明近处有人,他才壮着胆子,返回自己的故土。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比故乡更让人怀念了。他真想抓一把那里的黄土放在自己的心窝里。这是干净的凉湿的,也是圣洁的,是上帝创造的,它培育出的细腻与粗糙,无不渗透着自己的好恶与情怀,没有什么比它更懂得包容和谅解,它主宰生命,也吸收生命。它把每一个不规则的机体都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周云发改变以前那种对生命不珍惜的态度,他要活下去,要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与后人听。他专走一些僻道,路上小心翼翼,很快,他进入了自己的熟悉的山野。这时,忽见前面有几人,周云发忙向旁边一闪,待看清那几个人,才摇头苦笑出来,自己忒胆小了,何以会如此怯懦呢?他走上前去,叫道:“师弟,让为兄好找啊!”黄丰忙转头,向师兄施礼,他因没有去寻找周云发而径自回家,很感内疚,唯恐师兄讽刺,所以特别恭顺:“师兄,小弟以为你回家乡了呢?”周云发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看出黄丰是私自逃回,但他并不点破,这没有什么不对。他笑道:“师弟,我们名门大派的人走完了。我一直怕你们找上我,给你们带来祸患,我四下打听,总算找到你们了。我们回去吧,争雄江湖不是我们兄弟的事了。”黄丰心中暗乐:“这正合我意,并非我们怕死,而是以我们的身手,根本不能和人家相比。”师兄弟互相宽慰了一阵,结伴回峨嵋。朱月秋本想说去找一下朱丰晓,可见丈夫根本无此意,也只好作罢。她明白了,丈夫说寻师兄不过是个幌子,实则是怕受牵连。她本想说几句什么,可一想所有参与是非的人,都家破人亡了,也许丈夫是对的,激流勇退,是明智之举。枉搭几条生命就能说明自身的灿烂吗?朱月秋似乎通了,便再不说话。她的儿女们更不会有什么异议,因为他们深深感到自己没有力挽狂澜的体魄和力量。能力挽狂澜的人都有钢铁的意志,而这是要经过许许多多的打击和磨难的。有一个地方软弱,都会被击垮。杜水和妻子在一起正说笑嘻逗,忽见前面有两个女子向他们飘动而来,两女子身着一红一绿。杜水抱起妻子正要躲闪,那两个少女拐向了北面的小山。杜水甚觉蹊跷,便随着跟了上去。吴音欣感到好玩,揽着丈夫的脖子不动,这比自己行走还方便呢。那两个少女从山东边绕了过去,到了一个石壁前,两个坐下,绿衣少女说:“山茶花,夫人让我们等人,让九月青干什么去了?”红衣少女说:“你绿牡丹都不知道,我怎能回答出来呢?”绿衣少女说:“夫人的事素来诡秘。不过我猜他们让九月青去办的事,比我们的更重要。是两种药,懂吗?”山茶花忙问:“是‘强命功’的解药吗?”绿牡丹道:“你真是个傻瓜,‘强命功’哪有什么解药,传说中的那两种奇药即便世上有,夫人也不敢去寻。进了冰岛,有去无回。再说,光那两种药还不行,非要再修习一门奇功方可复原。那样,他们又因祸得福了。谁肯去帮他们呢?那种奇功也未必有人懂。”山茶花羡慕地说:“牡丹姐姐,你什么都知道,这些我一点也不清楚。”绿牡丹一笑说:“你慢慢也会医的。”两个人正说着,两个人影由远而近,来到她们近前。一个紫袍人说:“两个妞儿,夫人有什么话说,快讲吧,我们尚有其它的事呢!”绿牡丹说:“紫衣神君前辈,夫人说,你能让郑公公派‘金刚神’无相大师来助一臂之力最好。他有办法克制杜水的剑,这样夫人就用不了大动手脚,可以轻而易举地拿住他。”紫衣神君嘿嘿一笑道:“小丫头,说话比吃糖还易。杜水如果那么好对付,郑西铁就不用连老八辈的人都请出来了。你们夫人的武功虽然奇异,没有人能与之争锋,但十有八九,杜水是个例外。你告诉你们夫人,一个女人别想称霸什么江湖,我若不看在长河洛神先人的面子上,连到这个地方来也不会,郑西铁我连见都不愿意。你们相托的事免了吧!告辞。”人影一闪,走了。绿牡丹叫了两声,没有回音,气道:“这个紫衣神君真可恨,不是说好愿出手的吗,怎么又变卦了?”山茶花说:“也许他害怕了吧?”绿牡丹道:“都是那个常无娇,一连几次向夫人说杜水如何厉害,不可轻敌,这才使夫人动了心,想准备一个万全之计,没想到这个人头一个不从。我们如何回去交待?”“照实说好了,反正又不是我们的错。”山茶花道。绿牡丹说:“待会儿还有一个人来,我们再等着吧。”时光如风儿一样,一下子刮走半个时辰,这才从后面奔来一个人,竟是昆仑一狂铁风村。他一到就冲绿牡丹说:“夫人叫你们找我何事?”绿牡丹道:“让你助夫人一臂之力,拿下杜水。”铁风村叫了一声,笑道:“你们夫人疯了吗?她虽然厉害,那该死的古怪武功连我也对付不了,可要制住杜水,她这功夫还差一些。多半这次她是玩火自焚,落个可悲的下场。你告诉她,我和杜水还是朋友呢,不会助她的。别白日做梦了,到时候画虎不成反类犬,就哭笑不得了。”这把绿牡丹气得脸煞白。铁风村放低了声音,柔和地说:“小牡丹,我是好意,你们夫人绝对胜不了,只要杜水先下手,你们夫人根本没有发功的机会。他的身法太快了,是普天下一致公认的,不服气也没有用。我老人家号称一狂,都服了,你们还不服吗?”两个少女愣住了,她们谁也没说话。这是怎么了?这两个人怎么是一个腔调,是串通好的吗?不可能,他们未必相遇。就是相遇,各人自持身份,也不会沟通什么。看来,这其中定有原由。铁风村到底是风尘异人,他的鼻子比来人尖,他发觉周围有人,就叫道:“何方朋友,躲在暗处做什么?请出来相见。”杜水一笑,刚要现身,忽见两个少女身旁多了一个人,正是常无娇。两个少女虽对她不满,可毕竟怕她,连忙起身,恭敬站立一旁。常无娇笑道:“铁矮子,你的话我去听到了,倒也不无道理。可是,你不了解‘同心强命功’的神奇,怎可断定长河洛神引火烧身呢?”铁风村哈哈连声:“原是圣姑到此,铁某失敬了。圣姑的身手比往昔强过太多了,不知习了什么奇功?”常无娇笑说:“铁老儿,以我现在的身法,比杜水如何?”铁风村看了她一眼说:“我不知你的功夫比他如何,但我相信,你就是再快几倍,好象还是慢。杜水的那种快很特别,我说不清楚。”常无娇极为失望,苍凉地说:“我也有这种感觉,只是不知怎样才能和他达到平衡。”铁风村说:“圣姑,古人云,恬淡无为。这是我们最好的归宿,我要从此绝迹于江湖,再不走动了。”常无娇欲言又止,冷漠地说:“你不愿去助夫人一下吗?”铁风村摇摇头:“没用的,助不助都要败,与其自寻烦恼,不如置身事外,一身清静,不问世人恩仇。”常无娇无语,铁风村闪身而逝。杜水感到铁风村还不错,算是正直的人。常无娇恨透了杜水,可又觉杜水实在太神秘了,那神鬼莫测的剑术,实在令人发毛。她不知“命母”的神功能否把他降服,但她冥冥中有种预感,长河洛神不是对手。若将来的事实是如此,那么自己岂不选择了一条自灭之道?若要是“命母”胜了呢?自己这一走,岂不放弃了一个绝好的报仇机会?她拿不定主意,忽听有人道:“山前山后人稀少,吃饱之后无处跑。突然天上下了雨,世上恩仇乱糟糟。阳光一出普天照,东风尽,西风了,飘飘悠悠,世上全是不知道。”这既象玄深难懂的谒语,又如满口胡说八道、醉翁之语,在于山野中。一个叫化子模样的人,浑身污垢,头上黄毛如土染,一块油布披在身,头上的草乱七八糟,两眼无神而浑浊,手中握一串佛珠。这真让人弄不明白,他是和尚还是乞丐。常无娇看了心喜:这不是神龙不见其首尾的金刚神无相大师吗?她娇笑道:“无相大师,多年不见,依然风范如旧?”无相说:“是圣姑,你可老来俏了,越活越年轻,令我老和尚羡煞呀。”常无娇知他奇怪之极,不可以常理度之,便不以为逆,笑道:“大师,我有一事相烦,还请多帮助。”无相说:“圣姑让办的事,恐怕极不易把?”常无娇说:“那也不一定,只要你发射‘佛珠’不偏,不过举手之劳。”无相笑道:“圣姑抬举我了,佛珠没有那么易发的,对方若是高手,那就更难。”常无娇推崇地说:“你总是有办法的,你的三粒‘绝命珠’不是无敌于天下吗?”无相大笑震天:“谬赞不敢苟同,无敌于天下云云,实属妄言。人间有冰岛,武功晃云天,武人谁不知,何言佛珠真奇罕!”常无娇没词了。是啊,北海冰岛这个神秘的地方的最下等武师一旦入了江湖,也可搅个天翻地覆,撇开冰岛妄谈什么绝世独佳,实在有点山中无老虎,猴子做大王的味道。常无娇称赞失当,自己也感到脸发烧。想不到自己成了一个拍马屁的人,这实在有损自己的人格。她的心似乎被什么毒虫咬了几下,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这都是该死的杜水把我害成这样,不然,我有还“鬼招”自由自在地修行呢!这个杜水技千刀也不过分。她竟把这怒火又转移到杜水身上去了。也不想想,杜水是怎么得罪的。无相见常无娇不语,便说:“我曾答应过郑西铁,替他做一件事,完了之后,我也可心静了,你说吧,帮你们做什么。”常无娇说:“这对你来说,小事一桩,就是把杜水拿住。事不大吧?”无相脸色茫然,随之笑道:“圣姑,你真会拿我开心,那杜水是好拿的吗?”常无娇故作吃惊地问:“这有何难,他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小子,武功不错,可和您相比,差之不下万里吧?”无相说:“若是你说的是真话,我愿叫你三声师娘,可惜这是些屁话,一钱不值,连你自己恐怕也不相信。你说对吧?”常无娇昂起头,没有理他,停了一会,她讽刺地说:“那你还大包大揽答应人家做什么?总不会是专让你吃肉喝酒的吧?”无相沉声道:“我一生从不轻意许诺,料不到这一次答应下来,便要栽跟头。”常无娇打气说:“别把杜水看得那么厉害,长人家志气,灭自家威风,为这件事,你再重展雄姿吧。”无相没有言语,他那迷茫的眸子,更加昏黄。杜水感到无趣:原是一伙耍阴谋的小角色!但听到关于“同心强命功”的消息,也不算白跟了一趟。他笑吟吟走出来,这使四个人都是吃惊不小:怎么旁边有个人藏身竟没发觉呢?常无娇见是杜水,心“咚咚”直跳。另外三个人虽不认识他,也猜出几分。杜水冷漠地说:“你们几个人,确是可谈江湖大事,可你们要算计我,那便是你们倒运的时候到了。”“常无娇,你窃取了宫家山庄的‘莲花神功’,就以为可报仇雪耻了吗?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世上没那么好的事!你若动手可以开始了。”常无娇气恨万般,可又不敢贸然出手。因为,这不仅关系到自己的荣辱,而且还关系到生命的安全。稍有点不慎,就会全盘皆输。无相料不到世上的事会这样巧,话刚落,人就到,他无暇顾及其它,淡淡地说:“杜水,你在江湖中可算响当当的人物,做事要以‘侠’字为先,我们几个人不过在此商议而己,并没有对你构成威胁,算计一说也就有些牵强了。”杜水笑道:“怪不得无相大师可称神,原来这八面玲拢的功夫学到了家!强词夺理的本事也堪称一绝了。”无相脸色稍变,随即笑道:“过奖,我不过是有感而已。”吴音欣在一旁蹩了下眉:这人为何这般说话,打了人才叫损害吗?这真是自家理不屈。但她并没有言语,只是站着轻笑。无相岂不知自己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从什么角度,也不能自圆其说。可他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如此,蒙混过关嘛!杜水显示出大度,他说:“你们帮助‘长河命母’也好,不助也好,这是你们的事,我不想问。但别忘了,你们都是世外高人,犯不着蹚这浑水。若是执意如此,那也请便。到时候我会给你们一个公平,谁也别怨天尤人,生死自由己做主,做不了主笑他人,请吧。”常无娇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怅怅而去。她的心中矛盾万分:若就此离去,胆也太小了;但若是助长河洛神,也不知后果如何。真是难煞人!无相受不了别人对他的轻视,反而坚定了要帮长河洛神的信念:连一个黄口孺子都怕,我这“金刚神”的称号也太不值钱了!常无娇还没有拿定主意,她与无相己经回到了他们住的客店。钟太仓、长河洛神、傅广云等人一齐问常无娇情况如何,又连忙向无相客气见礼。这时的傅广云己中了暗算,在不知不觉之中,被牢牢地控制了。这一切都是钟太仓在他酒后干的,他现在对钟太仓俯首贴耳,而且总觉得有说不出的美妙。他和吴冶成了好朋友,也把龙小青的藏身处告诉了钟太仓。这时,九月青回来了,说药草搞到了。钟太仓让每个被迷的人服下。他得意地笑了:这几个人从此没有了思想,而功力却要疯长,到时候,有杜水受的!等到傅广云慢慢发觉自己的头脑发重发木,知道完了,自己受了骗,自己成了傻蛋了。几个人在睡了一觉后,什么都改变了。在他们的眼睛里,钟太仓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金甲神人,他的两道慧光在注视着他们,给他们以力量。他们被一种亢奋的精神充斥着,生机勃勃如雨后的绿草。杜水终于来到这个地方,和想称霸的狂人们见了一面,随即使出诱敌之计。出了镇,来到荒郊野外一个人迹罕至的山岗前,杜水的后面是拔地而起的绝壁,吴音欣站在一块巨石上。杜水道:“长河洛神,你准备好了吗?你要记住一句话,只要一动手,江湖中就再也没有你这号人物了。我还有许多事,要去‘北海冰岛’寻找解救吴冶他们的灵丹妙药。这是关键时刻,你要仔细想一想。”长河洛神一见杜水,马上放下了心:这么平常的人物竟被吹上了天,真是武林的耻辱。但她听杜水的一席话,心中突然一凛:这小子如此轻蔑我等,又扬言去北海冰岛,难道他真有什么惊人的手段吗?这样的人实在难以使人把他和高手联系起来。常无娇心中既不服气又惧怕。杜水的这身豪气胆量就足够令他们胆颤的。他敢去北海冰岛,更说明他有必胜的信心。这如何是好呢?她心中乱如一团麻。杜水又打破沉默:“大智上人的天大吠神功不是也被你们认为是无故的吗?可怜的是他连我一剑都接不下就命丧黄泉了,两个小天犬,更是屁用不起。你们比他也强不了,别自找烦恼了,还是为自己留条后路,找个幽静的地方过活去吧!”这句话在众人的心中引起了惊涛骇浪:这太可怕了,如果大智上人完了蛋,那么,我们胜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生死夫人是如丧考妣,心中凄凉而又恐惧。长河洛神心中一阵狂跳之后,又镇定下来。她不相信杜水有那么大的神通,这一定是他的谎言。她冷冷地笑道:“杜水,不管你耍什么花招,你都败定了。我不会放过你。”杜水感到好笑:一个虚张声势的女人,难道我会怕你吗?他嘲弄地说:“你若有什么能耐何不使出来!让别人替你卖命,可见你无能怯懦,算不上江湖人物。”长河洛神“嘿嘿”几声,突然一个纵身向杜水发出了“命母神功”,杜水身子一麻,软而倒地。胜利来得太容易,连长河洛神都大感奇怪,可这是事实,杜水确实伏地不起。钟太仓大笑,走上前去正要对杜水施展“迷神功”。不料,杜水平空而起,一指点在钟太仓的膻中穴。几乎与此同时,他飘飘落到长河洛神面前,轻轻一按,在她的气海穴射出一道幽光,长河洛神魂都吓投了,如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上。这突变既在他们几个人的意科之中,又在他们意料之外,他们在感情上是绝对不希望杜水胜的,顿时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蔫了!杜水笑道:“长河洛神,你太不自量力了,就你这么点道行,也想横行江湖,太狂妄了!井底之蛙实堪笑。”长河洛神叫道:“土可杀不可辱,我不愿听你的废话。”杜水道:“杀你还脏我的手呢!我让你自生自灭,让江湖中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一个什么东西——一个成天做狂人梦的无耻女人。”“让你知道,在天地间,你是多么的卑微,象一个可怜由,乞求别人,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他又冲钟太仓说:“你是一个为虎作怅的人,是一条恶妇的奴狗。你要有勇气洗心革面,自杀以谢江湖,下辈子投胎,别这么妄自为大。”这可把他们讽刺苦了。杜水又扫了其他几个人一眼:“你们若不服气,现在动手也不迟。我都给你们一个该去的地方,让你们心满意足。”常无娇无地自容;生死夫人恨得心跳;无相气得周身乱颤。他们实在受不了杜水刀子一样尖刻的话,好比要剥去他们的脸皮,以后怎么做人!然而眼前杜水目含杀机,又令三人心中发毛。这是个一触即发的时刻,稍有不耐,就是一个死人了。杜水用辛辣语言刺激他们,就是指望他们受不住含怒出手,这样,自己就可除去隐患,削掉几个恶人。可这几个人也不傻,“长河命母”的神功都屁用不顶,自己这点水还能用来浇地吗?留着湿润自己吧!缩头乌龟最长寿。三个人都想通了,死了,一切都成了空。灯灭有烟,自己死了只留着坏名,怎能甘心呢!何况,自己的存在,多少给他留着点威胁,让他不安心,岂不是一种复仇的方法!常无娇险些笑起来,他不是要走冰岛吗?他的老婆总是带不去的,这不是一个上天赐给我们的良机吗?夺去他的妻子,让他的心永不安宁,终生悔恨,比刺他一剑还强呢?虽然她感到这不如扎杜水一剑更痛快,但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常无娇说:“杜水,我们并设为长河洛神做什么,也算不上罪魁祸首。你用不着对我们这么凶。”杜水笑道:“这个我很清楚,正因为这样,我才等你们出手。因为我要除掉所有歹毒的凶人,我要去冰岛,你可能己经想明白了,是把?”常无娇心中安然:明白了又如何呢?你总不能因别人想出对你不利的事,就杀人吧?她说:“他们两个你如何处置?”杜水道:“我说过了,让他们自生自灭。”长河洛神心中哀绝:自生自灭,那还能有什么好?自己被废去了武功,已没有恢复的希望,自己往日杀了那么多人,别人来报仇,岂不束手就擒!能躲到一个无人处苟且偷生也比死了强呀!她的三个使女设有一个敢动的,在她们的眼里,杜水太神秘了,明明倒了,偏偏又站了起来突下杀手。这不太反常理,太有些古怪了吗?杜水见他们的斗志全部崩溃,便说:“该走的走吧,这是最后一次宽恕。”生死夫人和三个婢女这次彻底灰了心,只有抱头而走。常无娇恨在心里,闪身飞逝。无相空有一身神通,连用都没有来及用,悻悻遁去。长河洛神的使女还站着不动。杜水说:“你们三个人就那么愿意受奴役,替他们卖命吗?”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番,一起逃离。剩下的是被迷失了人性的三个人。吴冶一直站立未动,没有号令,他是不知道干什么的。傅广云稍好一点,多少能知道自己是谁。“通天笑”方子玉和吴冶差不多,脑中一片茫茫,如翻动的云团,似飞散的狼烟,什么也看不情,分不明。杜水试图让他们恢复一点,但种种努力都归于失败。吴冶这副样子,让吴音欣心中难过,她不敢走上前去,只能站在一旁观看,以备他突然凶性大发。杜水不知龙小青哪里去了,就问长河洛神。长河洛神说龙小青被人追散了,不知流落何处。杜水心里不快,没有言语,以为这女人好嘴硬,知道偏不说。问钟太仓,他也来一个摇头三不知。杜水无计可施,轻轻一按傅广云的百会穴,没有反应。他一点射眉心,傅广云立时蹦了起来,象个要吃人的狮子。杜水吓了一跳,往后一退,傅广云一纵前冲,照准钟太仓的脑袋一掌拍下,“啪”地一声,血浆迸飞,钟太仓即刻死在那里。长河洛神吓得面如土色。杜水因对她厌恶,行动不快,傅广云的掌也落到她头上,一声渗嚎,她也被劈成肉泥。傅广云象个猴子一样弹射到吴音欣面前。这次杜水的身法不能不快了,飞上巨石,抱起妻子,飘然而落。傅广云翻动手掌,扑向方子玉,一拳击去,杜水连救都不及,“啪”地一声,傅广云己把方子玉打烂。这真是奇变。杜水又气又急,刚要放下吴音欣,傅广云又一掌砍向吴冶的面门,掌风甚强。吴冶因受了刚才的惊吓,有了点反应,双掌上翻,一式“纯因正果”使出,以两掌对一掌,“嘭”地一声,傅广云被击飞丈远,口中喷血。杜水以为该没事了。谁知在他微一愣神之际,吴冶反而飞扑上去,两掌下斩,杜水想救也来不及,“啪”地一声,傅广云被击死。仿佛傅广云的疯劲传到了吴冶身上,他又不顾一切地攻向杜水。这一招出乎意科,又来势太猛,令杜水大骇,急忙抱起吴音欣顺势飞掠。吴冶紧追不放,象条疯狗。杜水虽气,又无可奈何,只好以绝上乘的轻功与之周旋。刚开始,是在原地兜圈子,后来,杜水一声长啸,如急流直泻,似鸿鹄飞翔,闪电般划空而去。吴冶拼命追赶,还不断叫喊,声音又凄怖,又苍凉。吴音欣毕竟是他的姐姐,弟弟成了这般模样,她岂有不哀绝落泪下的。杜水不能甩下吴冶,又不能让他接近,只好快快慢慢,转眼,在连绵不尽的山峦中,奔行了四百里有余。杜水深感惊诧:吴冶这小子的内力比以前可大进了,为什么总不能进入意身两忘的境界呢?他的“大罗金仙上上心法”可是天下的宝品,凝聚了多少人的智慧!按一般的规律,他应进入“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领域,而随后“反朴归真”,洞入仙机,妙察物理,身达空无,接近于我,何以总有隔岸相望之感呢?杜水思索了一会,吴冶就追上来,杜水只好再加劲闪跃。两个人在深谷大川之间各展神功,显示奇能,恰恰碰上了“天梯涯”的武上清在山脚下慢行。杜水怕误伤了他,便要闪身北去。而吴冶却突然丢下杜水,反扑武上清。武上清是前辈奇能人物,六觉正通,功力浑厚,细微之声,闻如隐雷,他怎会不知有人要偷袭他!但有一点他是想不到的,那就是吴冶的神功是那么纯正浩大,几乎可以湮没他。吴冶一个飞扑,劈面一掌,直取武上清。老人没在意,非常圆滑地反臂相迎,谁知两掌一交,武上清顿感一股大力冲向自己,似乎要吞噬自己。在巨大的威胁面前,他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尽可能使自己的身子轻飘如羽,让它随内劲而动。纵然如此,他也受了小小的震荡。他又惊又怒,想不到一条小鱼儿也能搅翻船。他身子还没站稳,便一个豹子回头,使出他的“化云神功”,一团白蒙蒙劲气击向吴冶。这一式设有什么多大的威力,但它给人一种风云突变的印象,让你猝然难防。何况,这功的妙处不在于直接击人,而在于测试对方。它能把对手的内劲化成云霓,然后再突出奇兵。吴冶的“纯因正果”不是不高强,但武上清的“化云神功”也非凡无比。两人一对掌,吴冶一震,身子一晃,内劲没有了,不知道哪儿去了。武上情正要下杀手,忽又停下手,随之伸手点了吴冶的穴道。他看出吴冶是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同时也是个难得一见的妙材。他惜材爱材,就不想置吴冶于死地。吴冶被制住,悍恶之气立泄,双目发黯无光,人如泥似地软了。杜水这才来到武上清身边躬身施礼:“多谢前辈援手,不然,我还要奔跑一阵呢!”武上清看了杜水一眼,又扫吴音欣一眼,感到一边荒凉广漠,风雨凄凄,另一边,风华冶人,明丽欲醉,两个人是绝对鲜明的对照。若是把他们分开,任你的想象力能让太阳孵出一只乌龟,也不会把杜水牵扯到吴音欣身上。这并不是杜水太丑,而是吴音欣太美。杜水是何等样人,他心中雪亮:你老小子在摇头叹息是不是?以为我强占了美人?其实小爷并不渴求美人。没有她我就轻松多了,现在我连睡觉都半眼睁半眼合,没有什么乐趣。随之,他又谴责自己:何必要在心里埋怨妻子呢?这是不公允的,也是可耻的?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因为他们每人头上有一颗脑袋。武上清终于猜到了这个人是谁,笑道:“你定是传说中的杜水了?”杜水笑了,说:“没有传说中的杜水,只有一个稀松平常,普普通通的杜水,几乎是个丑角。”武上清开怀大笑:“好!不愧是一代英雄出少年。我们这样的人是老朽不中看了。”杜水没说话,只是淡淡地叹了一声:“白云苍狗,人生梦幻。多多少少,总归一般。中看不中看,只在心中有灿烂。无暇有白璧,霞彩有红蓝。天下诸般物,任自然。”杜水说出这一串话是什么目的?他自己也不很清楚,就这么信口胡诌了出来。他感到有话要说,便说了。他忍受不了别人总是旁敲侧击地询问他。武上清仍是乐哈哈的。杜水给他的印象虽然不怎么样,但到底不是邪恶之辈。他说:“龙小青就在山上,你们就把她带走吧。”杜水大喜,连连称谢。武上清便把经过说了一遍,又告诉了杜水怎样才能使吴冶他们恢复如常。这下杜水心凉了:看来希望太小了。两种仙药也许还好找,可“返回天胎明丽宝璧”神功心法上哪儿去寻?这是种什么样的心法,自己一点也不知道。遥远的冰岛出来三个探海的,不知他们回去了没有,但他们与自己为敌的消息是绝对真实的。若是冰岛的主人因此而受这三人摇唇鼓舌的影响,自己纵然去那里,也未必能得到仙药。他尽量不去想这些,便说:“我们一同看看龙小青去吧?”武上情带路前行,把他们领到一个小石洞前,见龙小青正睡在一块石板上,杜水有点心酸,吴音欣更是簌簌下泪。吴冶没有什么感觉,茫然站在那里。龙小青的迷症越来越深,刚到山上还能有自己的思想,现在,她大脑里的东西,似乎都生了锈。吴音欣轻吹了她几口气,龙小青猛然坐起,伸手便抓。杜水弹指一敲,她周身软麻,无力地倚在石壁上。杜水说:“多谢前辈对她的尽心照科,我要带他俩走了。”武上清点头答应。这下杜水可有好戏唱了。怀里抱着一个,还要看着两个。既怕他们突然逃跑,又怕两人自相残杀。他只有提起全部精神,带他们一起西行。吴冶和龙小青两个人对杜水的话一句也不听,一有机会,便想逃走,仿佛他们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狼。杜水无奈,只好用绳子把他俩拴上,拉着走。这样,速度就慢了。到了天黑,也没出了山林。杜水有些心力交瘁,只好暂时在林中休息,明日再走。他点了吴冶,龙小青的穴道,抱起妻子去寻些充饥的东西。当他们回来时,吴冶和龙小青都跑走了,地上只剩挣断的绳子,还有几个字:“我不愿被你牵着,坏蛋!”杜水沉默了一会儿,展身西追。没走多远,他又停下来,心想这样的夜,哪里去寻?我来个守株待兔吧。这种笨法子说不定还起点作用呢?他纵身上一棵树,用茂密的叶子遮住自己和吴音欣,静静地等待。若是等不来,就在树上小憩片刻也不错。杜水抱着妻子,靠着树枝竟进入了万物不入我心的境地,那么香甜舒适。多少天没有这样了。约有一个时辰,“啪”地一声脆响,惊动了杜水。他没有动,眼睛在四下乱扫。以他的经验,断定在对面不远的地方,定还有人在树上。他忽然一喜:会不会是吴冶,龙小青在上面呢?他心里这样想,仍是没有动,他要看个究竟,和对方比比耐性。总之,对方是沉不住气的,天一亮,对对方可没有好处。过了一会儿,果然又有了声音。杜水暗向上苍祷告。其实,他一点也不相信什么鬼神,不过,信鬼神也有好处,那就是他不孤独,正义和他在一边,他会信心百倍的。因此,在人们的心中,神是公正无私的。有两个东西被人从树上慢慢放下,不用说,树上握绳子的定是人,而不会是树自身。杜水仔细一看,正是吴冶与龙小青。这让他欢悦无比。多亏没有去追,不然,不知今生还有没有相见之日。吴冶、龙小青被用绳子放下后,从树上又跳下两个人,他们夹起吴冶和龙小青刚要走,杜水神奇般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冷笑道:“你们胆子不小,敢和我作对。”两个人吓呆了,一时不知如何应付,继而后悔不迭,心中互相谩骂埋怨:“我说逃跑,你他娘逞能,偏玩新花样,上树说,等他追去后再走。这可玩完了。”夹着吴冶的汉子说:“杜水,你纵然截住我们也没有用,这两个人我们有法子带走。”说完,两个人把夹着的吴冶、龙小青扔向杜水,随即转身弹射。杜水连动都没有动,那两个人却突然摔在地上。杜水笑道:“你以为我会对你们两个废物出手吗?”夹持龙小青的那人说:“你不会的,因为你是大侠,慈悲为怀嘛!”杜水问另外一人道:“你说呢?”夹吴冶的汉子说:“你会的,因为你到了疯狂的边缘,你要为自身的安全着想。”杜水笑道:“你们各自说对了一半。你们知道为什么会摔在地上吗?”一个汉子说:“你是用‘飞花伤人’之技,击倒了我们。”杜水冷笑了一声:“你们在这里躺着吧。运气好,你们可以活着;运气不好,死了也别怪人。”两人还能说什么呢?杜水对他们己是够宽大的了。杜水把吴冶和龙小青二人的穴道解了,让他们吃些东西,趁天黑赶路,这真是太不易了,浑茫茫的世界,到哪里去寻求安身之处呢?等朝霞从东方喷向大地,沉睡的一切开始苏醒,杜水的神思也活跃起来。他忽然想起了有一个地方可以供他们三个人安身,自己也可以放心去冰岛。他认为也只有这一种办法了。他有了目的地,速度加快了,尽量走人迹罕至的地方。他们进入了森林,向深处走去,走了一会儿,到了一条小路旁。杜水叫了一声,从一棵树上跳下一个人来,正是山魁精吴仓。他冲杜水一笑,说:“杜大侠有时间光临了?”杜水道:“我是来避难的,求你们主人的庇护。”吴仓说:“这恐怕不易。我去给你通报一声。”过了好大一会儿,吴仓才沮丧着脸出来,两手一摊,摇摇头说:“主人说江湖动荡不安,此处不可留外人。请大侠见谅。”杜水心中苍凉悲切。这时,听见有人说:“到了,这就是‘九亩方田’,只要把三位老人家请出山,对付那小子不费难了。”杜水仇恨满胸,真想冲过去劈了那说话人。但他忍住了,恨恨地看了一眼“九亩方田”,拉着吴冶、龙小青,抱着妻子出了森林。他举目远望,茫茫天下,竟没有一个朋友!吴音欣想安慰丈夫几句,也没找到合适的话,只能以自己的柔情,让丈夫感到还有妻子是他的,两颗心是一颗心。杜水摸了一下她的脸,笑了几声,又转身奔东南。两个时辰后,他来到失魂老人赵公明的居处。赵公明在屋中正打坐,见是杜水夫妻,心中欣喜万分,忙把他招了进来。杜水把分手的经过粗略地说了一遍,然后请赵公明替他照顾一下这三个人,自己北赴冰岛。赵公明长叹一口气,说:“杜水,我知你身上担子极重,也想从心里帮助你。可是我和另两个老友说好了,我们的大限己到,要同在一处升天,怕没有多少时间了。”杜水这下绝望了:这可如何办呢?赵公明又说:“你去冰岛要多长时间?”杜水道:“多则半月,少则十天,我一定返回。”赵公明微微一笑:“这样的话,把他们三人放在我这里还行。不过你要记住,半月后,我们可再也见不着面了。”杜水两眼有些发湿,感恩地说:“前辈,我一定说到做到,届时必返。”赵公明点点头。杜水让妻子参拜了赵公明,并许下诺言:吴音欣生下的头一个孩子为赵氏子孙。赵公明哈哈大笑:“我可承受不起你这份孝敬!”杜水虽然年轻,但他是当代的武林巨手,他对赵公明如此敬重,令赵公明十分感动。杜水反复交待了吴音欣一些事,唯恐这一次分手成了永诀,内心百感交集。他又把自己对“广无剑”的新认识,重新解释了几遍,并告诉她别灰心,日积月累,终有成功的一日最后,杜水让她保证一定要等他回来。吴音欣含笑带泪答应了丈夫。吴冶、龙小青在一旁毫无所知,所感。杜水又向赵公明鞠了一躬,便飞身离去。杜水心急如火,恨不得一下子冲上冰岛。他按人们说的方向,施展神功,如一颗流星划向天边。杜水用了四五个时辰,就飞越了万水千山。在海边,他停了一会,稍事休想,吃一点东西。他从没有见过海,这万顷碧波令他神往,但也陌生。这里会发生什么事他不知道,海上会出现什么他也不清楚。以他的目力,发现在海天相连处是一团浓雾。其它的凶悍、险恶,吞噬一切的暴戾、翻脸无情的风云,他一概不知。他只看到了蓝的悔,是那么宁静,那么柔顺,这温情的、能让他感到肤感的悔,多象少女的手在抚摸他的脸颊。等一切都沉睡了,天上的星星也有些困倦了,杜水深深呼吸了几口清气,象飞箭一样踏上了微微摇晃的海面。他的这手“似有还无”轻功,比达摩大师的“一苇渡江”要高明多了。他什么物件也没有用,就是那样站在水面。杜水的双臂自然而然地划动,仿佛在呼唤天地。他身子一旋,在夜空中,射向东北,杜水在海面奔掠的速度,连欢畅的海鸥,冲天的海燕也相形见绌。海面上起风了,海狂怒起来,几丈高的恶浪向他扑来。也许它发现了有人向它挑战,敢无视它的神圣,它便一定要把来人卷上天,摔死在海面上。杜水并不怕这些,他劈波斩浪,奔向他寻找的目标,一往无前。他一会儿飞掠一个巨大的浪头,落在一个浪谷里,一会儿又冲上浪尖,象一个出海探星的海神。身子一转,他飞射几十丈,一弹跳,又如鹰翔苍天。杜水的这些技巧精湛极了,也神妙极了。大海折腾了一阵子,见没有损及杜水的分毫,也泄了气,慢慢又静下来喘息。杜水可没有休息的权力。在海面上,一旦放弃神功,他便会沉进水里。他的速度猛烈而凶狠,象草原上被恶兽追逐的野马,拼命地显示自己的蹄子。杜水感到仿佛走近了太阳,周身在火红的光彩里,这时,他才看到早晨的海是这般美,它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攫住了他,令他叹息,令他清醒。早晨的海风极冷,吹在脸上象刀子似的。杜水打了一个冷颤,马上又恢复了自然。杜水在海面上己奔掠了近千里,一个银白的世界终于进入了他的眼帘。它仿佛是一个半球体,又似一座大山,或者说是一块巨大无比的浮冰。它的光芒四射,在阳光下刺眼。每一道银芒,都夹着透骨的冷气。杜水顾不了其它,振臂欢叫,几纵几滑,连抢带射,一口气来到冰山近前。杜水估计,这就是人们传说中的那个岛。这确实是一个大岛而不是浮冰,有露出水面的土石作证。岛上的冰实在厚极了,坚硬不可摧,刚上岛,杜水看不出这里有别样的东西,他眼里的一切都是白的,白得让人忘记世上还有其它颜色。杜水用手摸了一下冰,冷极了,若不是杜水的内功独佳天下,化有为无,光冷也死了。他用耳朵靠近冰面,听了一会,没有发现什么声音,便向岛中心走去。刚走几步,忽听有人叫喊。杜水一闪身,躲到一块冰后面。来人是两个身穿皮衣的汉子,手里握着刀剑。使剑的说:“我明明看见有人,为何不见了呢?”握刀人说:“谁敢来北海冰岛呢,别疑神疑鬼了,定是你的眼睛有毛病。”杜水心头狂喜:这个地方果然是冰岛!那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一眨眼不见了。这使杜水吃了一惊:两个小子哪里去了,怎么没见走,就消失了?杜水试探着往里走。很显然,这岛很大,杜水看到在西北角有座冰山,不用说,冰山脚下,定有人家。他准备先到那儿看看,忽听一声喝:“站住。”杜水转过头,见是刚才的那两个人,便笑道:“两位有何指教?”提刀人嘿嘿一笑:“多少年来,没有人敢进冰岛,你破了例,想必身手定然不错。”杜水说:“不敢当。请问两位,这冰岛上的人何以为生?”使剑的人说:“这个你用不着管,我们自有谋生之道。”杜水淡淡一笑,正想再找说话的机会,提刀人的神色严峻起来:“我们冰岛从不许外人来,除了我们主人召见外路的高手,才许入岛,否则一律处死。你犯了我们的律例,我们只好公事公办。”杜水说:“我们都是练武之人,江湖同道,何必赶尽杀绝呢?行个方便把?”提刀客冷笑道:“你方便我们就要倒霉,这是行不通的。你自投罗网,自食其果,还何必怨他人呢?”杜水说:“你们打算如何对付我?”使剑人说:“把你放到冰穴里冻僵。”杜水说:“我不知你们的规矩,不然,说什么我的不敢来。古人云,不知者不罪,我再回去就是了。”提刀客笑了:“没有那么好的事,还是束手就擒吧。”杜水道:“我打听一件事,你们若能告诉我,我死了也甘心。”“你说吧。”拿剑人有些不耐烦了。杜水说:“你们岛上可有‘七星灵珠’、‘忘涯冥草’两种圣药?”“有!”“有‘返回天胎明丽宝璧’神功心法吗?”“没听说过。”杜水略感失望,但他还是笑了,总算有点成绩。他又问:“这药在何处?”使剑的汉子说:“这两种药乃稀世奇珍,自然在小主人手上保管。”杜水车追不放:“你们小主人住在何处?”两个人见杜水套他们的话,火了:“你问这干什么,还想把药带回去吗?”杜水真诚地说:“我是为药而来的,自然想把药带回去。”两个人哈哈大笑:“这小子这时还说梦话呢!”杜水没有理会他们的嘲笑,认真地请求道:“请两位朋友通报一下你们的小主人,就说江湖客杜水求见。”两个人把嘴一咧:“什么杜水!没听说江湖上有这号人物!”杜水说:“你们不在江湖上走动,自然不太了解江湖的人和事。你们的小主人肯定知道我。请你们通报一下吧?”两个人这回有些犯难。报不报呢?动手打吧,肯定得不偿失,因为这个杜水实在没有什么可值得对付的,打他太失自己的体面。一个小角色用不着我们动手。但若不除去此人,会毁了岛上的规矩,这是万万不行的。杜水说:“你们别迟疑了,快去票报呼,我是你们小主人的朋友,他一定会因我的来访而高兴不已的。”提刀客冷然道:“我们的小主人怎会有你这样无能的朋友!他的周围奇能异士甚多,可没有听说过你。你别耍花招了,最好自了,让我们也清静一会儿。”杜水默然无语,他在思。时对付这两个人的办法。使剑的汉子有些火了,想道:我只好放下架子,杀杀他的威风,让他知道,在冰岛许其自尽,是最便宜的事了。杜水静立不动,要看一看冰岛的武功神奇在何处。那剑客脚下一滑,似溜非飘,长剑仿佛从水中抬起一样,带上几朵浪花,向杜水刺去,也并不多快、多奇,但杜水看出来了,这个人的功夫虽然平淡,但拙中藏巧,他的剑术妙在慑神震心,使你恍如隔世一片空虚,没有斗志,也没有反抗的愿望。杜水心中暗笑:原来冰岛武功有这等好处,可见,他们的智慧不浅。待剑刺到杜水的身旁,他才伸手轻轻一弹,那汉子以为此招万无一失,突发一股大力击来,拿捏不住,长剑脱手而出。这是他们想不到的,两个人目瞪口呆。若冰岛上的人败在外来客手上,那岂不是笑话吗?提刀人说:“你太轻敌了,我收拾他。”他身子一旋,侧抢而上。刀光一闪,玄芒陡激,那刀和冰成了一色。杜水不由称赞:若在中原,他的功夫确算到了家,象失魂老人那样的高手也未必能抵御。杜水身子轻飘飘而上,如龙升九天,随之,身在空中一个翻腾,弹出一道无形无相的内劲真气击向长刀。那人控制不住,一下子砍进冰里一尺多深,冰碴儿乱溅。杜水飘落一旁,笑道:“可相信我是你们小主人的朋友了吧?”两个人虽然气怒,也只有暂时收起恨色。这个敌人,在他们的眼里果然有些份量,再战也无益。提刀客说:“你等着,我去通报一声。”他转身飘去。杜水又把目光收拢到眼前的冰景上来。再往里走一点,就是一个斜下坡,到坡底处也有几里路远,接着便是高低不同小凸处。在东方,仿佛有许多如玉一样的花,杜水细细一品,一股淡淡幽香似有若无,杜水的精神为之一振。在西北方向的山前,有一些巧夺天工的奇美之景,四方的,长形的巨大冰块,组成了五花图案,象征浩瀚和浑元之意。最大冰块,长有十丈,宽亦有四五丈,厚也有两丈许,这么大的东西,不知他们用什么方法推到空中去的。单这一点,就可以显示出他们的不平凡。杜水深感天下无穷。他自信普天之下这块冰只有他一人可推上去,若是这里也有这么一个人,那实在是一个劲敌。他把目光转向北面的一个人工雕刻的冰塔,那真是令人五脏六腑震荡。这是一个美得无以言喻的宝塔,银光闪闪,简直是一个神话的世界。忽然,他发觉这塔和以前他得到过的“翡翠玲拢塔”极为相似,只是这个大些而己。那个小东西原是冰岛上的物件吗?他正在下想,面前突然多了两个人。来得好快,杜水心中暗惊。来人冲杜水叫道:“杜水,你这是自投罗网,劫数难逃了。”说话的是卫血,另一个是白云丁飞。杜水有些不解地问:“朋友,你这是何意?我与你们从无冤仇,这次前来求助,也是一片赤诚,并无恶意。”丁飞冷笑着说:“杜水,你有恶意,我们就怕你了吗!告诉你,私自同上冰岛就是死路一条。没有什么可说的。”杜水不想和他们翻脸,那样一来,事就难办了。他笑道:“你们把话说绝了,我也不开口了,请把你们的小主人请来,我有话与他当面讲。”卫血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还想见小主人!你没有那资格。我们兄弟出来见你,己是你莫大的荣幸了。”杜水心中恨极:这个该死的东西,要阻止我,哪有那么容易!他的身子一动,“啪”地一掌,打在卫血的脸上,卫血的身子呼地飞出丈远。杜水又回到原地,仿佛没动一般。这下可挫了卫血和丁飞的锐气,杜水的身法之快,独步当今,看来中原的传闻设有错,是我们低估了他。若是在江湖相遇,也许我们一个也回不来了。不过现在情况不同,这是在冰岛,你神通再大,也翻不了几个跟头!卫血沉稳有力地走上前几步,长剑划破天空,一式“大合天灯”刺向杜水。这正是他们学的杜水的神功,反过来用此对付他。杜水对自己的剑术心脉相通,自然能毫不费力地躲开。他本可以拿住卫血,但他放弃了这个打算,身体后退几步,微微含笑。卫血受此大辱,胸膛里的怒火燃烧起来。他一步步走近杜水,两眼杀气沉沉。杜水不看也不理,如没他这个人一样。卫血怒吼一声,使出他的绝招“回马血剑”斩向杜水。卫血的这剑式非常古怪,明明是刺向你,却是假招,他马上转身后退,别人往往以为他要跑,那他的似逃而更进的“回马血剑”便起作用了。他的这一式极少运用,因为,他从没有遇上一个使他感到吃力的高手。这次不同了,他要报一掌之仇杜水两臂一振,飞升而上,随之后撤,并不击杀他。这使他的剑术发挥不出威力。卫血心中更怒,又一飞纵,人剑合成一体,射向杜水。这一次他不用剑,打算用掌。可是杜水根本不让他靠近,也不想动手,身子一拧,无声无息地又回到刚才站立的地方。卫血两次扑空,气得头疼欲裂,身子转返,左掌运起“圣胎水灵功”,右手使出“回马血剑”双管齐下,非要置杜水于死地而后快。杜水不由火燃胸膛:无知匹夫,我退一尺,你攻一丈,以为激流只卷沙,不晓浑水己先走,我让你好看!这一次杜水不退反进,身形一晃,立时出现好几个杜水的影子,连旁观者丁飞和另两个汉子也分不出哪个真,哪个假。杜水欺身抢进的速度太疾了,正是选中了卫血的空档,在他绝对不能防范的地方攻近他身边,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夺下他的剑,另一只手点了他的膻中穴。卫血只见人影一花,还没来得及应变,己被制住了。而杜水身己飘落丈外,冷冷地说:“这次你该识相了吧!”卫血并不服气,恨恨地说:“杜水,你这点微末技能还要在冰岛上显圣,定会死无葬身之地。”杜水嘲弄地说:“你就是象狗熊一样叫嚎,身子也是动不了。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样的傻种只配与猪为伍。”丁飞的脸色铁青起来:这小子骂卫血与猪为伴,那我岂不成了猪么?这口气一定要出,绝不能让他如此得意!他正要前纵动手,一个少女的声音喝住了他:“慢来,让我瞧瞧是何方神圣如此霸道?”声音在东方,可忽然在杜水身边出现了人。这令杜水心疑:这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仔细看去,来人是两个少女。他细看一眼,顿叫“奇迹”,她们两人,一个绿衣,一个白裙,脸形也不是太好,可她们的整体轮廓却美妙绝伦,有一种使人心动神驰的力量,仿佛她们的肉体有别于一般人,发散着极大的魅力。她们的美和吴音欣那天然淳朴的美不一样,是后天的美,充满着挑衅与诱惑,是一种运化之功。杜水叹了一声,冰岛有这么两个少女就己算上神秘的地方了,不再需要其它。两个少女却没瞧杜水一眼。在她们的想象中,杜水这个在江湖里砥柱中流的人物,定是一个高大英美、极为不凡的人,科不到会是这么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这与她们的想象相距太远。两个少女似乎都不想和杜水说话。白衣少女道:“丁飞,这是怎么回事?”丁飞忙笑道:“冷姑娘,这个杜水跑到我们这里撒野来了。他无缘无故羞辱我们,说什么冰岛武功不堪一击。他狂妄透顶。”丁飞当着几个人的面就这么谎言满嘴,胡说一通,一点顾忌也没有,这和杜水对他的印象完全不同。杜水以为,象他这样不俗的超拔之土,心胸虽略窄,但定是洁身自好的,或者说不可能是阴一套、阳一套的无耻小人。事实证明杜水想错了。他苦笑了一下,看少女如何说。白衣少女不屑一顾似地问:“你就是杜水?”“你到冰岛来专门为了显示武功吗?”“不是。”“那你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我是迫不得已。”白衣少女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么说是他们招惹你了?”杜水心平气和地说:“姑娘,我来冰岛是有事求你们的小主人的,并没有想和谁动手的意思。他们苦苦相逼,我为了不把事情闹僵,只好暂时委屈他一下。”白衣少女“咯咯”笑起来。她的笑声极其特别,这声音上下鼓动,四周的冰都“啪啪”断裂。若不是杜水身趋空无,不着一相一色,这次定被她的“裂云功”摧毁了五脏。她身旁的人都受过训练,自然无事杜水心惊神乱,气恨交杂:这么个小丫头也这么放肆,见面就使毒手,可见其心肠之毒。少女的笑声一竭,立即喝道:“告诉你,一切早就僵了。你是岛上所有人的敌人,没有一个人会放过你。求小主人帮忙?天下的傻瓜才会帮你!”杜水有些纳闷:我只制了他们一人,怎么所有的人都与我为敌呢?他淡淡地说:“为什么岛上的人与我为敌?”白衣少女恨道:“你做事太毒,杀了青云傅乐。我们岂会善罢甘休?”这可奇了,杜水睁大了眼睛。他脑子里一个念头闪现,明白了此中因由。肯定是傅乐这小子被什么人所杀,他们把罪责加到我的头上。这说明傅乐是在江湖中死去的。什么人有杀傅乐的高明手段呢?这定是丁飞这小子的主意。杜水淡淡地说:“我没见过傅乐,怎会杀他?再说,我早就想来岛上求助你们的小主人,怎么会得罪你们呢?我若真想那么做,这两个人也要一并杀掉才是,我又怎能让他们回岛报信呢?我杀‘水上三云’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但他们却活到现在。这定是丁飞捣鬼,为争风吃醋杀人也未可知。”这下丁飞慌了,泼口大骂:“杜水,你无赖之极,明明杀了傅乐却又推到我们头上,算什么好汉?”杜水哈哈大笑:“丁飞,英雄人物敢做敢当。杜某人若杀了谁,绝不会赖帐,不信我们可做一个验证。”白衣少女道:“如何验证?”杜水说:“我在丁飞身上施一种‘催真返还功’,这样,他就可把真相说出来。那时候,一切不都自明了么?”白衣少女有些不信地看了杜水一眼,没有言语。丁飞怕极了,他明白他与卫血的欺骗行为一旦被查出,必定要受残酷无比的制裁。他大声抗道:“冷姑娘,你别听他胡说。他善使妖术,在江湖中不知毁了多少人,最可鄙的是他对美丽的少女一个也不放过,不知有多少可爱的姑娘被他夺去了贞操,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杜水被了飞当面泼来的污水溅得睁不开眼睛:这个可恶的小子想出的鬼点子还真毒!他的这一招真灵,白衣少女马上对杜水变了一副厌恶至极的神色,江湖客对“采花人”是普遍憎恨的,连这世外的冰岛人也不例外。对付采花贼,他们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把那个作孽的东西割去,或者把人杀死,绝不宽容。白衣少女恶声冷语地说:“无耻的贼子,敢来玷污冰岛,真是胆大包天。我让你有来无回!”说罢,如一头狼、一匹马、一个鬼、一尊神一样冲向杜水,总之,她行动时,你会感觉到她的身体四周有许多不同的气氛和情绪。杜水无奈,只好飘身闪躲。白衣少女的身法之快,比吴冶等人要强过一截子,连杜水都对此心惊不已:怪不得人们怕冰岛上的人,原来大有因由。白衣少女如一团飞雪、一座冰山,寒冷而凝结,玲拢而奇巧,快到了如同不动的境界。乾坤大宇银光闪,冰岛周围不见天。那道道白光如云儿罩在人们的头顶。杜水使出自己的“两袖明月,两眼风”轻功与之周旋。过了一会儿,杜水有些不耐烦了:这丫头如此不知进退,这样下去她大概还感觉良好呢,我可不愿背着恶名和你死缠。他右手一震,一掌拍出,白衣少女顿感无情的柔劲向她袭来。在这内劲力道面前,她感到了自身的渺小,身不由己地被抛了出去。那闪现的银花立敛,白衣少女差一点摔倒在冰上。她提气沉身,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她心惊肉跳,脸色发红,气喘吁吁。杜水看上去安闲自若,一点没有争斗之相。这使众人大骇。冰岛上的人破天荒地感到了一种怕意,白衣少女也只好收起那浅薄的愤恨。杜水说:“现在你该相信我不是杀害傅乐的人了吧?我根本没有和你们冰岛为敌的念头,不然,你们焉有命在,早己成了僵尸或下海喂鱼去了。”白衣少女气得要哭:这个贼子的话真刻薄,让人受不了。你可胜我,在小主人面前,你仍没有活路。绿衣少女走到她面前,象是在安慰她,拉了她一把,瞟了杜水一眼,她实在不相信眼前的这个毫无特色的人会胜了小姐的贴身侍女冷凌。自己和她不分上下,看来也难以对付他。就这么让他长驱直入吗?这太丧失尊严了。丁飞见冷凌也不是杜水的对手,只好求助于小主人。可他不知道小主人在哪里,又不敢发求救信号,因为求救信号只有在强敌来临时才可发,他不知道杜水是强敌还是弱敌。他一跑去报信,杜水也就下了坡,后面的人只好恨恨地跟着。这个冰岛实在大,满眼的银白雪影挡住了视线,根本看不清何处是尽头。杜水走到坡底,才发觉这个冰冷的世界里竟有许多奇花异草。怪哉!在这里的生命,一定是坚强的。在另外的凸处,有许多冰洞,洞口虽不大,一两个人并着入不成问题。再向西拐弯,是雕刻的宫殿似的屋子,这神奇瑰丽的殿堂雄伟高大,它的后面,是一个大洞。杜水感到了一种神圣的力量。他一阵激动,这太了不起了,它显示了人们的聪明才智。在坡的对面有许多奇特的冰块图,大概是阴阳图之类,还有一些人们角斗的造型。杜水观看了几眼之后,转身要看一看在这些花草中有没有他寻找的东西,刚走两步,从东北方向奔来一个白发老人,身材特别高大,长发几乎及膝,一身青布衣倒挺干净,两眼似海滩上的卵石,亮滑有光泽,手中握着一根红色拐杖,身子毫无龙钟之态。他叫道:“狂徒站住!”杜水只好停下,他见这个老人对自己的态度也极不好,心想,难道他也知道我是谁吗?老者到了杜水近前,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嘿嘿笑起来:“我以为是三头六臂的魔王呢,原是这么个小人物。也把你们几个吓住了吗?”冷凌说:“他不过有种怪身法不好破而己,其实没有什么厉害的。”那老者哈哈大笑:“小凌妮,叫我一声爷爷,我帮你找回面子。”冷凌说:“说大话有什么用,你先把他放倒,我一定甜甜地叫你声爷爷。”“行了你己经叫过了,我这就收拾他。”杜水沉声不语。看你吹出大话如何收场?这老者手中拐杖一抖,一招“火龙推日”,拐杖仿佛化作无数条飞舞的火龙,扑向杜水。这令杜水一惊,他料不到老者的功力如此亢阳纯大,简直要烁金溶石。杜水斜身而走。老者杖一晃,一式“金龙出水”点向杜水。这一回杜水有些厌了,让你一次,反助长了你的凶焰。这次我要教训你,看你有什么办法。杜水身子一晃,矮身侧进,向老者的左肋轻拍一掌,随后便退。老者的武功更臻化境,可他求胜心切,又有居高临下的心理,杜水拍来的掌劲虽不大,但也可把他掀翻在地,他急忙抖神威,连摇几次杖,才算勉强化解了杜水的内劲,但仍一个踉跄,退出一大步。杜水心里一怔:这老家伙的功力果然深厚,竟然被他化去了我的内劲!可老者心头的狂怒己几乎到了要从头顶喷出的程度:自己的武功,在一甲子前就名扬天下了,没料到被一个狂妄的小子弄个难看。我绝对容不得你!他一个左右回晃,幻出两排人影,中间是空洞,扑向社水。这象一个口袋,似乎要把杜水装进去,憋死才解恨。杜水冷然一笑,没吱声,纵身便钻。老者喜坏了,这正中下怀。这种“如封似闭”神功的妙处就在洞里呢。在老者看来,杜水愚透了,这回非挨上自己六杖不可,打他个稀烂。杜水往洞里钻,正是对他张牙舞爪之态的蔑视:你的神功的奥妙不是在洞里吗?我偏偏从洞中过,让你知道,你认为珍贵无比的神功实则是一钱不值的破烂。杜水身子一入洞内,老者便舞杖事闭。他的招数可谓惊人,怎奈杜水的身法比他想象的要快多了。他的杖落下时,杜水己在几丈外的地方站着了。老者的脸由红变青,由青变黄。这次失败,对他的冲击太大了,仿佛当头一声棒喝:你不要自以为是,你那两下子,在当今的江湖上,己没有炫耀的资格了,收起来吧,招摇撞骗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刚才,他的心灵还悬在高高的天空,现在却落进了泥土里。他从心灵上的小霸王变成一个贱民,无论如何,这都是他难以接受的。他那高大的身子一下矮了半截,两目无光。杜水微微一笑,没有理会这个人。自古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你失败是确定无疑的,有什么好悲伤的?我又没动你一根毫毛,你还想怎样呢?非让我揍你几杖才高兴吧?老东西,你这辈子没希望了!老者低头想了一会,又挺起胸膛。他是一个十足的要面子的人。杜水在众人面前挫败了他,就等于灭了他的威风,他心里自然恨极了。杜水不在乎,他又不在此久住,人一走恨也就会消一半,暂且让他恨会儿吧。在他们各怀心思僵持的当儿,几声玉器响传来。杜水知道正主儿来了。只见一辆玉制的车儿从东边飞快地滑过来。车上坐着一个人,后面跟着几个人。这车上的人年纪很轻,有二十来岁,外罩雪白衣衫,内衣领口鲜红如火,红白相映,十分醒目。这玉器之声是他敲出来的。这人长方形脸,身材不高不矮,两目清光透明,如玉似雪。他的优美的微笑,能令大海扬波,能使冰山欢跳。含情的目光使你忘却一切,进入一个新天地。他的目光只要和你的目光相对,你就会感到你的目光被推回来,你身体里被注入一种神奇的力量,你将欢欣鼓舞,激动难抑。他的每一个动作之自然,达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杜水不由暗叹:他是怎么生长的?天下的美几乎被他收掠尽了,他比长恨客的美更高级,更迷人,他的美可以在脸上流动。这种美的丰富也是独一无二的,至少杜水生平第一次见到。杜水再看一下自己,只有苦笑,二人的差距可以说相隔万里。杜水只有不比,以此维护自己的心理平衡。他见到这个人不过片刻,心里就有了许多念头:自己的这副样子,在江湖中可算是在中下等之列,吴音欣为何嫁给了自己呢?这是因为自己的武功高。这么说,她爱自己的武功,无奈只好连人一起爱了!这太难为她了。一个人若不爱对方,却又要装出极其爱的样子,这一生便太不幸了。也许我不该娶她,这是我的过错,我该还她自由才是,象我这样的人只有寄情于山水。杜水见车上人走下来,仿佛一个帝王在看着他的臣民。杜水心里便失去了谦卑,这人不可一世的气概让他伤心。青年人走到杜水的身边,慢慢地说:“杜大侠光临冰岛,可说是冰岛之盛事,怠慢之罪,还请宽恕。”杜水料不到他对自己会这么客气,忙说:“杜水打扰了贵岛上下,实在抱歉,尚请见谅。”青年人身后的一个汉子说:“这是我们的小主人万乙行。”杜水连点头:“万公子人间神俊,实非我辈所能比拟。”万乙行摇摇头说:“杜大侠过奖了。我不过得天独厚,禀承了灵华而已。”其他人也不明白他们的小主人何以会对杜水这样的人客气。万乙行对他的手下人的心理是不屑揣测的,他如何做,别人无权干涉。他请杜水宫中一叙,两人便步行前往。两个人表面上谈得很投机,内心想什么,别人无法知道。杜水没有什么黑心肠,他只想取悦于万乙行,能得到那两种草药,早点返回故乡。万乙行想什么呢?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冰岛是相当大的。万乙行住的地方,离其父母要有十几里路远。所以,这里发生的事,住在后面的人是知不道的。万乙行领着杜水看的自然也是自己的宫殿。这里全是雪白的冰,大殿的柱子也全是冰柱子,殿里没有什么摆设。这个冰洞是圆形的,宫殿实际上是冰洞的头。在大殿的东北角,是一个很幽深的洞,杜水没搞清里面是住人还是派别的什么用场。万乙行也没有解释。杜水在这里只有赞叹,没有说什么。转了一会,万已行令人摆酒招待杜水。很快,宫殿里摆上了酒菜。杜水推辞不过,不吃不行,可又怕中毒受害。虽然自己可以化解,但也要费许多手脚,而且一放松提聚功力,便不能御毒,然而盛情难却,只好入座。这时,从外面走进来几个女子,最后的一个少女让杜水呆了,她不但美得无法想象,更主要的是和吴音欣一模一样。杜水敢断定,这个少女绝对没有易容。杜水以为是在梦中,世上会有这样相似的人吗!万已行站起身说:“这是我的姐姐万优兰。”杜水忙向她施礼,万优兰也极有分寸地回了礼。杜水不敢看她,全力应付万乙行的劝酒。刚开始时,杜水没有什么感觉,几十杯以后,他发觉不妙,每一杯酒下肚,自己的身上就多一块冰。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止不住自己,只要万乙行一劝,他就一杯酒下肚。他明明知道自己遭了暗算,可身体的各部分互相不服气,大脑再也指挥不了它们。死亡的阴影在逼近,杜水感到了恐惧。原以为自己神通广大,没想到在冰岛人面前,那么弱小,上来就中了套子,自己无力反抗了,只有被吊死了。杜水感到灵魂在离自己而去,神功也起不了作用,自己成了冰,快要僵了。万乙行这时又笑了:“我以为杜水有多难对付呢?原来也这么无用,无用得让我失望。怎么天下就没有一个人可和我争锋呢?”杜水己说不出话了,自己这么渺小,不是人家的对手,还能说什么呢?万乙行发火了,冲着他手下人大怒道:“都是饭桶,把个草包吹上天,白让我搭了一顿饭菜。”他说完一转身,一脚踢在杜水的后腰上,“喷”地一声,杜水飞出数十丈远,不偏不斜,正好落进一个冰窟中。丁飞等人也发古怪,杜水刚才的神武哪儿去了,在小主人的神功面前他连招架之力都没有,真令人费解。这也使他们大失所望,杜水原是一个无用的小人。万优兰不知为什么,脸上有种凄楚,特别是杜水挨那一脚时,她的心一抖。她不明白,何以自己会关心这个与自己不相干人的生命。杜水进了“幽炼洞”,她知道什么都完了。进入洞里的人,身受的苦处是难以想象的。抽筋扒皮刀子刮,哪一样,都让人死去活来,这是冰岛的刑窟。刑具俱全,每一件都有讲究杜水半死不活地被踢进去,落到下面的一锅沸水里。温度的变化太大,杜水一声惨号,昏了过去。随之被洞里的两个专施刑的人捞出来,扔到地上,等他苏醒。杜水的皮肤几乎全变了,他成了半熟半生的人。他被扔到那里后,马上恢复知觉,周身仿佛有万把刀子在一点一点刮自己的肉。他轻轻地呻吟着,一千遍地诅咒自己:怎么这么浑呢?栽得太冤枉了,这不是自己作贱自己吗!别人不拿你当人,何以你也不拿你当人呢?天下没有比杜水更混蛋的人了。该死啊!不能宽恕!他不由泪水滚滚。这下成了三分象人,七分象鬼,妙到家了。遥远的地方,还有人等着自己,可自己却要死在这里,对得起谁呢!他肉体的痛苦是巨大的,而心灵的痛苦更甚。自己为什么要落到这步田地?他正往下想,那两个行刑人走了过来。杜水立即装作仍然昏死不醒。在这两个高大的凶人面前,杜水就是一个可怜的侏儒。一个人说:“这小子成了半熟肉,喂我们的猎犬如何?”另一个人道:“不行,这小子的臭肉岂可喂我们的神犬,等一会再来收拾他。”两个人又离去了。冰洞里只剩下了杜水一人,他再也不敢胡想了。为了远方的亲人,要争取活下去。他动了一下身子,运起自己的“假意神功”,要把身上的寒毒、热毒一并驱散。要知道,他是一个半死的人,神功虽然精纯,也不能立竿见影。杜水之所以还能提聚神功,全赖于他无比的刚强和超人的意志。这个时候,只要他稍一泄气、失望,什么效果也不能产生。那两个行刑的人这次离去,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归来,身上似乎还有酒味:“这小子该有动静了,为何还和死狗一样不动?”“别管他,我们用冰蛇对付他。”杜水听得非常清楚,但他充耳不闻,象一段木头。他知道,自己是绝对不能让冰蛇咬一口的,不然,自己必然死定了。冰蛇之毒专破天下万般武功。那两人从西边的洞里取出一条似蛇非蛇的白色长由放到地上,它一纵一纵地爬向杜水,速度不慢。那两个人紧紧跟随。到了近前,一个人把冰蛇捉住说:“这小子不醒,吃也没味,把他弄醒,听他叫唤才有趣。”另一个人“嗯”了一声,用脚踢杜水,可是,仍不见杜水动。这时,两个人沉不住气了,而杜水也开始了复仇。他咬紧牙关,尽可能快地抽出长剑,一式“万相归无”向两人劈去。这两个小子做梦也没想到杜水还能攻击他们,躲闪不及,被劈成四段。那条冰蛇也落在地上。它随之冲向杜水,这可吓坏了他,慌忙一剑点去,刺中冰蛇的头,他才松了一口气。杜水爬到一边,立即又进入功境,多恢复一分,就多一点生的希望,他要让自己变成一块无生命的碧玉,什么也不再思虑,一切如风似雨。洞里的光暗下来,渐渐黑了,外面有了人声:“这两个小子怎么不出来了,折磨人有什么难,要费这么多时间?”进来的也是两个人,是杜水没见过的人。此时,杜水的伤势有明显好转,他趁那两人不注意,一瘸一拐走到隐蔽处,那两人从他身边一过,他突然袭击。这两个小子也设防备,念头设及转动,己被斩成四段。这时,杜水感到很累,站立不稳,忙又躺下,继续疗伤。这么一点活动就几乎使他虚脱,可见他的恢复是有限的。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不放过。这是求生的支柱。正在他迷迷糊糊之中,一道幽灵一样的人影闪进洞来。杜水心凉透底:这是一个罕见的高手,自己绝对敌不过对方。他想换一个地方,可己经晚了,那人来到了近前。杜水连忙装死,准备拼命一搏。可他用眼角偷瞧时,发现来人是万乙行的姐姐万优兰,这使他神魂大丧,几乎都不能动弹了。怪不得她有这么高的身法,女人心细如发,这话多么对,万乙行不屑来此,我也许还有生望;她来了,这次可逃不脱了。杜水不敢再存奢望,只有作最坏的打算。可万优兰到了杜水身边,并没有惊诧于旁边的僵尸,一看杜水的样子,她周身一抖,身体不由向后退了几步,随之把脸转过一旁,慢慢地长叹了一声,转身而去。杜水躲过这一厄运,并不敢庆幸。她一出去,马上就会有人进来收拾他。无奈他只好顺洞向西爬。慢慢移动了有百多丈,到了洞的尽头。往北有一条小道,他又往小道上去,谁知小道上的冰很薄,他一爬上去,“啪喳”一声,身下的冰破裂,下半身突然掉进水里。这里的水奇寒,杜水又深受烫伤,他不由地叫了一声,几乎把嘴咬出血来。他想活动,没了力气;但若不动,寒气阵阵攻心。一会儿的功夫,杜水感到自己要僵了,慢慢地那水也要结冰,杜水如一条死鱼似地被冻在那里,他的身体也没有了温度。万优兰出了冰洞后,没过多久,又和一个丫头进了洞。她们来到杜水刚才卧的地方,没见人,吃了一惊。丫头慌叫:“小姐,他逃跑了!”万优兰沉静地摇摇头,说:“不会的,很可能藏起来了,我们找找看。”不知为什么,两个人没有到西边来,而是向东南方向寻找,大概她们认为那里易于藏身吧。冰岛上面的人,特别是万乙行,根本没有把杜水进入冰岛当一回事,杜水提不起他的兴趣,他要斗的是真正的英雄,无用的草包,他连记忆都抹去。他却不想一下别人是怎么被他击败的,若不是杜水太过善良,对他以诚相待,认认真真地喝下他们的“寒精碎酒”,又怎会那么轻易失败呢!他却认为,你既然有胆量入我冰岛,就该有能力过这一关,连这一关都过不去,在江湖中只能算个二流角色。他的这个想法太武断了。按说,以杜水的神功,过此关是轻而易举的,杜水也这么想。可是,他喝得太多了,而且又因万优兰在场,他不由自主地放弃了提防,还以为是家常便宴呢?虽然他没有吃过什么宴,但他有这种感觉。总之,在不该出事的地方出了事,这实在是天外飞来的横祸,也因此改变了许许多多人的命运。杜水中的毒是可以自行化解的,但需要半个时辰,万乙行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就一脚把他踢下了洞,掉进沸水里。他的神功再强,也不可能自动恢复得那么快。后来他偏又爬到水中。万优兰和丫头半天没有找到人,只好又出了洞。这个时候,夜己经深了,一切都进入了沉睡之中。外面又进来一个汉子,他也是这个洞里的行刑人。他一见洞内躺着同伴的尸体,着了谎,大叫两声,刚要奔出洞去,忽又停下来,仗着胆子向西边走去他有夜猫子一样明亮的眼睛。他看出有人西爬的痕迹,而万优兰却不知为何没有看出。等他见到杜水时,不禁笑了。杜水早己和冰成了一体,是标准的僵尸了。他在一旁站了一会,走了回去,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己亮,他又来到杜水身旁,举刀向他脖子砍去。杜水没有什么知觉,也没有体温,血液也不在身体内流动。从外表看,他就是一块冰,一块人冰。他的脸是难看的,颜色不一,眼珠子里的水仿佛也成了冰晶。就在大汉的刀快要砍到他的身上时,杜水的天目穴,突然绿光一闪,大汉的刀一个弧形回转,刀尖刺进他自己的胸膛,贯透而出,他大叫一声,眼瞪成球,歪在地上,至死也没有明白过来一个死人为什么能杀他。杜水是死了,但他的一点灵气设灭,还守卫着神府。这也是他“真假武学”神力之所致。在他的身子坠进水中,慢慢要结冰的时刻,他彻底地绝望了,不管自己如何动,也动不了一下。他万般无奈,只有自己先死,让余魂灵气停留在体内。这是一种用生命作儿戏的行为,可对杜水来说,又是求得生存的唯一道路。这正是他近期才悟得的“终极返生”之道。先慢慢让“先天正气”屯于灵府,自己的身体进行一次死亡,待灵气和周围的运化万物的自然之气相合后,他的“先天正气”才开始进攻自身的死亡之躯,以期把死神赶走,夺回己失去的生命。他这么静待了多半夜,“先天正气”终于通融了自然之气,如一股绿色的泉水从杜水的眉心下流。那大汉若早来半个时辰,杜水的头也就落地了。当然,这种神功只能在瞬间把人冻成冰的环境里才可使用,若在热天,一点作用也没有。杜水的“先天正气”因击灭了大汉,损失了不少,水流的速度缓慢下来,又过了一会,方恢复正常。恰巧,这一段时间内没有来人,杜水才得以生存下来。待杜水的“先天正气”和“后天正气”互通一体后,杜水猛地睁开眼睛,终于死里逃生了。他的神功虽然没有全部恢复,也差不多。他身子一摇,把周围的冰震破,出水而去。他又回到原先他躺着的地方。阳光己透射进来,分外刺眼。这时,卫血、丁飞等几个人走了进来。杜水往旁边一闪,等待敌人近身。卫血道:“杜水这小子在江湖行走时那么横,来到冰岛屁也不是了,多么可笑。”丁飞说:“这叫此一时,彼一时也。其实他的武功之高是够吓人的,不过在我们冰岛人面前,是小巫见大巫了。”几个人满意地大笑。杜水却己悄悄地绕到他们的背后,冰寒之极地说:“不一定把,我杜水岂会怕你们这群残毒之徒?”这声音仿佛是从冰缝里冒出来的,还带着寒气。几个人大骇,转身见杜水堵住了洞口,那变了颜色的脸极其狰狞。丁飞镇定了一下情绪,嘲弄地说:“你现在没有死,待会你仍然逃不脱,这会儿变成了花脸,一会儿就是死脸了。”杜水冷冷一笑:“看谁死在前面!我刚到之时对你们以礼相敬,落到这般模样。现在,我要以刀对刀,以剑对剑,看你们冰岛有何办法?”另外两个人是杜水刚上岛上碰到的,他们见杜水对冰岛有了敌意,便先下手为强,大喝一声,两道人影同时欺上。杜水并不动,他要结果这两个小子,等他们近了身,长剑一划,身子转了一个圈,两个人连声嚎叫,腿全被截断。杜水冰冷地说:“你们两个也要和他们一样,从此,江湖没有‘水上三云’这样的东西了。”丁飞、卫血这才感到问题严重,心里暗暗叫苦。两个断腿的人大声叫骂,被杜水两脚踢进开水锅里,两人这回老实了。这可吓坏了卫血、丁飞,骨头缝里往外冒凉气。杜水道:“该你们两个东西上路了!”两个人知无路可逃,只好拼命。杜水因功力设全部恢复,采取的策略是快速了结他们。两个人的身子刚一接触杜水之际,他的剑又一次平削过去,两声惨叫,腿又被截断,血喷如泉。杜水静立一旁,看了一会他们的丑态,也一人一脚踢进那锅里。这锅下面也许有什么天然热源,锅里水总是开着,卫血、丁飞进去,四个人一锅,总算凑够数了。杜水转身出洞。他奔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坐了下来,他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调息,使自己恢复到完美的程度。冰岛人连连被杀,终于传到万乙行的耳朵里。他非常震惊:难道自己大意了,让一个小小的杜水翻了天?他连忙叫人,赶快找到杜水在何处。这个岛很大,几个人要寻找杜水,那是很不容易的。杜水又专找隐蔽的地方,所以,万乙行的手下人没有找到一点线索。而万优兰什么也不说。对杜水的生还,她又高兴又担心。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她曾经做过的梦和这有什么关系,但她不说,别人也不知道。过了三天,没有一点杜水的消息,当这天万乙行正搂着一个少女的时候,突然发现身旁站着一个人,这使他又怒又惊,待他看清是杜水时,神情僵住了。他从没见过这么令他怕的仇恨的目光,仿佛要刺透他的胸膛。杜水冷然说:“万乙行,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把‘七星灵珠’,‘忘涯冥草’给我;一是我们角斗。我要彻底打破冰岛神秘的传说,让你死在这灭绝人情的岛上。”万乙行心中一漂,没有回答。他慢慢推开怀中的少女,抓起旁边的长剑,和杜水走了出来。杜水站在离他两三丈远的地方,冷漠地看着远方的云。万乙行心平气静之后,身子立动,如一道白雾,一团光影,划空而起,仿佛大气回旋,乌云翻腾,盈盈剑光劈面下冲,象白色的带子围住了杜水。这奇妙的影子让杜水兴奋:好小子!还有点手段。他两臂一拍,身如龙鹤飞升,在空中一个盘旋,射出五六丈外又飘落在地。万乙行一招“祥云盖顶”没有得手,心“咚咚”直跳。杜水说:“万乙行,这是我让你的头一招,三招一过,我要你的狗命。”万已行有点怯,普天下能躲过“祥云盖顶”的人,为数不多,杜水能躲过,就预示着自己不能取胜了。他一狠心,使出绝命杀手“光影千条”刺向杜水。一时间,有无数四方冰晶似的银芒射向杜水,要把他刺出十万个肉孔。杜水身子一扭,急向外射。他的身法太快,万乙行的剑气未至,杜水己到了一侧。万乙行两次落空,心里更怯。要是第三次仍不能损杜水分毫,那倒霉的就是自己了,这时他感到杜水的份量比他还重。杜水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相观,似在催促万乙行快动手。万已行迟疑再三,终于使出了“倒转星移”的绝技,点出无数剑花,刺向杜水,如一个罗网,剑花如网上的结节,扑面而来。杜水这次静立未动,他看准了机会,右手拍出一掌,震歪三朵剑花,自己从空档中飞射出来。这机会选择之准,速度之快,万乙行做梦也想不到。三招已过,他再也神气不起来,两眼没有了那种超凡的外溢之气,如一个可怜的乞食者,茫然站在那里。杜水说:“万乙行,再动手进攻!别装狗熊。这次,我就让你知道我的代价是不会白付的。”万乙行随手一甩,长剑脱手射出,一道晶白的光,刺向杜水的前胸,杜水急忙向左斜闪,万乙行趁此飞身逃遁。杜水轻蔑地一笑,没有追赶:这次我放了你,下次看你往哪儿跑?他正要进万乙行的住地忽听一个女子声音说:“你不要动,那里没有你要寻找的东西。”说话人正是万优兰。杜水一怔,笑道:“万姑娘若能告诉在下那两种药在什么地方,我定感激不尽,永不相忘。”万优兰轻轻地说:“那又有何用呢?你一走,什么都没有了,你是否记得我,又有谁知呢?”杜水想解释一下,可张开口,没有说出话。她说得也有道理,即使不相忘,她能感到什么乐趣呢?万优兰突然说:“你能带我走吗?”杜水愕然:我怎么带你走呢?这千里水路你何以能过?他的表情万优兰自然去看在眼里。她长叹一声说:“不走也罢。红颜自古多薄命,如夕阳西下。”杜水见她如此伤感,便说:“万姑娘,以你这等人才,还会有什么不快吗?”万优兰苦笑了一下:“人是相同的,难处各不同,君不闻‘高处不胜寒’?女儿身天下各处皆为贱,茫茫苍天没人解前缘。”杜水低头无语,但他立时又警惕起来:别上了她的当。万优兰轻轻摇头道:“君不信我吗?你可知你是我的夫君吗?”杜水吓了一跳,她这是说什么?我成了这模样,她反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是取笑我吗!万优兰低头说:“在远方,我还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姐姐,对吗?她叫吴音欣,我们虽为两体,实为一人。你可信吗?”杜永被她说得摸不着头脑:这是从何说起?他忙道:“万姑娘,你弄错了吧?”万优兰说:“那怎么会呢?是前两天姐姐托梦给我说的。我开始不信,后来慢慢信了。我的处境和姐姐说的一样,难道还会有假!”杜水也不知说什么好,他故意左顾右盼而言他:“你在这不是很好吗?”万优兰的眼泪一下落到胸前:“我们这里的规矩你不懂。你不把我带走,我会被糟蹋而死。何况,丈夫带走妻子也是应做的事。”杜水见她说得如此认真,不象戏言,心中很不安,但也更加小心起来:在冰岛上我决不能再败一次,再上一当可坠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万优兰说:“你若不信我,我这就把女儿身献给你。要知道,女儿视自己的身子可如同生命呀!”杜水忙道:“我没说不信呀,你先告诉我那两种药物在什么地方?”万优兰说:“跟我来。”杜水跟着万优兰进入一个冰洞,左拐右转进了一个清雅无比、干净异常的房子。房子里的一切都拾掇得井井有条,很明显这是一间闺房。杜水在这里顿感自己的丑陋,他转身要出去,被万优兰拦住了。她轻轻地说:“进来了,我们就是夫妻了,用不着怕。”这使杜水啼笑皆非,可万优兰十分认真。杜水感到奇怪:邪门儿!自己这个样的人还有人爱,不知她迷恋我什么?万优兰是纯之又纯的少女。她虽然生在这个冰岛上,可她出去过一次,她讨厌这里的一切,她向往另一个世界。她的心地和吴音欣的相仿,虽然气质不同,却各臻其妙。两个人的俏模样分毫不差,最相近的是她在杜水面前天真无邪,一切都美妙无比。她什么也没说,竟以裸身站在了杜水面前,而且没有一点羞耻感,这和吴音欣是一样的。杜水大为慌乱,忙说:“快穿衣服,有话慢慢说。”万优兰偏不,她轻轻走到杜水身旁,低声说:“我的身子是你的,难道还怕你看吗?”杜水说:“你看我的模样,天下奇丑,这岂不砧污了你的玉体?”万优兰真诚地说:“才不会呢,在我和姐姐的心中,你永远是美的,美得无以复加。患难之中见深情嘛!”杜水说:“这个我记住了。待我们回到中原后,一同成亲好吗?”万优兰摇摇头说:“不可以,姐姐托梦说,她想念我们,时刻等着我们回去。可你知道吗?那两种草药非我不能取,而我若是女儿,更得不到它。因为,只有阴阳之体的人方可以得到它。在我们夫妻中,妻子我才是阴阳之体呢!”杜水有些不信,笑道:“哪有这么玄乎?”万优兰急了:“好糊涂的夫君,再不相信妻子,杀了我好了。现在,他们还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药草上,一旦他们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什么也别想得到了。”杜水心迷意乱,不由自主地揽过万优兰。万优兰拉着丈夫的手,顺另一条冰们向北走去。杜水心中激情澎湃,深深感谢万优兰,她从丈夫的手的力度上可以体味到这种情感。她会心地一笑,两人加快了速度。万优兰的轻功比吴音欣的要高明,可以说身轻如羽,然而他们仍然晚了一步。万优兰和杜水刚出洞,踏上山谷的冰坡时,己有几道人影扑向一片花丛。万优兰把丈夫领到一个隐蔽处藏起来,柔软的身子贴近丈夫,轻声道:“我父亲在那里。我们等会儿,看他们如何办?”杜水只好依着万优兰,在一旁观望。他看清楚了,那个红光闪烁的红球,在绿叶上摇动,看来是“七星灵珠”;而象玉一样清白的草,可能就是“忘涯冥草”。他猜对了。可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冰岛,怎么只有这么两棵呢?他小声问万优兰,她只好如实把它们的生长多难,几十年方长成等等对他说了,又告诉他,在另外一个地方,还有两棵。杜水大喜,刚要催她前去,万优兰说:“别忙,看他们到哪儿去。”那几个人拿着药草向北走去,万优兰一拉丈夫的衣袖说:“他们回去了,我们去把另两棵偷走。”人们常说家贼难防,这话是对的,冰岛的老少主人们,说什么也想不到他们的花中之后万优兰,会投到杜水的怀抱中,所以,也没有把另两棵仙药藏起来的想法,因为那个地方实在太难寻了,没有知道底细的人带路,你在岛上住三年五载,也未必能找到。万优兰领着杜水向西走不多远,忽被那个和杜水曾交过手的白发老者瞧见了,两个人却只顾前进设有发觉他。白发老者一怔,阴恶地一笑,转身向北飞奔。万优兰轻车熟路,领着杜水一阵飞掠,来到西面的一个冰谷底,在一个冰块前站定,返头看了一眼太阳,拉着杜水又向西北奔。这里的冰谷中冰块有的长几十丈,斜立着,有的披着雪挺拔入云,有的锋利如剑,有的霸道似刀,冷风一吹,银光闪闪。他们走到一个巨大的冰块前,万优兰运神功一推,冰块移向一边,露出一个洞口,两个人闪身进去,在洞里绕起螺旋来了,在杜水的印象里,至少转了十几圈,方才看见光明。这时,他们到了一座冰峰的顶端。这个冰峰顶上的面积不小,在迎着阳光的一面,有一小片花草,不过有丈多见方。杜水一眼看见了他要找的东西,他欣喜若狂,扑上去要采。万优兰叫道:“别动,你忘了我说的话了?”杜水说:“你父亲不也是男人吗?”杜水说完,嘿嘿一笑。万优兰佯嗔道:“难道妻会骗你?你没有看见他手上有玉钵吗?”杜水一想不错,连忙向万优兰鞠躬道歉。她用纤纤素手指了一下杜水的额头,又做了一个刮脸羞人的娇态,杜水笑了。万优兰到了花草旁,慢慢用指扒开四周的雪。奇怪的是,草药的周围不结冰。万优兰不敢用功力,唯恐损伤了仙草。她那么静怡而安宁,那么认真,此刻,仿佛别的什么事都不在她的心中,只有专心扒药,才是神圣的工作。杜水一阵感激,热泪盈眶。在这样的地方,遇到妻子的另一半,上苍待我真是不薄,不然,把冰岛翻个底朝天,也未必能找到这仙药。这都是欣儿的洪福。万优兰把两株药草包好,刚要和杜水下去,忽见山谷下面几十道人影奔这里而来。万优兰脸色惨白,慌道:“被他们堵在上面,什么都完了。”杜水流忙把她揽在怀中安慰说:“别怕,我们会有办法的。”万优兰茫然无力地摇摇头,她看到了一股要葬送她们的激流。杜水却如雕像一样充满了阳刚之力,嘴里不断呼唤妻子的名字,猛然又想起吴音欣,他恨不能生双翅飞度关山,回到她身边,血在冰峰上沸腾,要染红这银白世界,改变一方江天,涂抹出野性的傲岸造形,开出香气四溢的幽兰花——扫校独家连载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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