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财神府此刻与小王离开的时候,又大不一样。门外四周不但布满了回族武士,而围墙上又增加了前垛与嘹望台,里里外外,布置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魏公公已亲自控制了财神府,替代了以往武财神与小王,而且更利用金钱,招收了不少江湖亡命之徒,此刻他相信,虽然朝廷派出大军来攻打,也能固守一阵子。现在他的希望已完全放在拜月教主的身上,因为他已得到消息,月姬已擒住了小王,而自己能否败部复活,重掌大权,就等小王到了后,施行拜月教主所建议的计划了。可是以后传来的消息,却使他感到丧气。消息是拜月教主的弟子跑到城隍庙去报告的,并且说出拜月教主受制的经过。靠着各地城隍庙的讯息网,魏公公至少仍掌握着一切江湖中的动态。他正在研究如何去抢救拜月教主月姬日子,金判官倏敲敲书房的门,走了进来。金判官仍与以往一样,保持着谨慎与小心,垂着头报告道:“有个大姑娘在府外要见公公一面。”魏公公正在研究打击小王兼救月姬的计划,想得心烦,不由挥挥手道:“不要来烦我,打发她走。”金判官道:“木尔真已告诉她了,可是她还是不想走,说有重要的事。”魏公公开骂道:“什么狗屁重要的事,要找男人就随便她选,找我有屁用!”金判官几乎想笑出来,女人找太监当然不管用。他忙道:“她说的重要事情好像与月姬有关……”魏公公方自一怔,已听到门外隐隐传来喧哗之声,不由皱眉道:“你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是。”金判官恭谨地退出书房,顺手关上了门,回头一看,只见不少高手已蜂拥而入,个个手执刀剑,如临大敌,把主座方向团团围住,有的已经鼻青眼肿,有的正在秽言开骂,闹哄哄地吵成一片。金判官走过去沉喝道:“公公有令,不准喧哗,什么事,这么吵闹?”金狮哈托已经是三代元老了,他急急道:“你看,那妞儿不听阻拦,大模大样地冲进来,还伤了我们七八个人,简直是岂有此理。”金判官暗暗吃惊,几十位高手,竟拦不住一个大姑娘,这事情若传出去,一定变成笑话。他沉声道:“请各位仍守岗位,这儿的事,由我来对付。”由于金判官乃是财神府的第二号人物,他的话就是命令,厅中这些高手立刻纷纷退出厅外,金判官目光不由一亮,他看到了那位姑娘了,不但美得出尘,而且坐在主位太师椅上,雍容华贵,那份架势并不输给魏公公。他走上前去,拱手道:“芳驾能闯进财神府,必是有来头的人物,能不能赐告名号,说出为什么事来此?以便金某转达。”那位大姑娘微微一笑,道:“来了半天,你算是第一个像点人样,说人话的人,我可以简单的告诉你,我是天同宫的宫主,现在月姬与小王都在我手中,不知道你那位魏公公有没有兴趣谈谈?”天同宫,并没听说过,但听到拜月教主与小王在她手中,金判官的眼神就亮了起来。自他失去功力后,何尝不在日夜思念小王,等着小王来替他恢复功力,现在终于有了消息。他正想用什么措词,进一步探探消息,却听到身后一声尖哑刺耳的笑声响起,道:“老夫非常有兴趣,不知道现在这两人在哪里?”说话的正是魏公公,虽然他已没有官职,而且是朝廷的通缉要犯,可是一身大红官服,仍是耀人鲜亮,衬着满头白发,一张不威而怒的脸,官架十足。他摇着八字步,走到主位前,竟打横坐在客位上,竟也不计较平日那套官样文章,只等天同宫主的回话。只见天同宫主道:“人在我手中,不过我得问问,我能得到什么好处?”魏公公一听“好处”,脸上不由浮起鄙夷之色,道:“你要什么好处,尽管说。”天同宫主目光四下一扫,道:“听说财神府中堆金砌玉,珠宝满库,天下钱财,有一半藏之于此,可是看了你厅中的摆饰,还没有我家天同宫来得称头,是不是传言失真?”魏公公一哼,道:“传言是否失真,你不必管,要多少老夫自信还付得出,你放心说。”天同宫主道:“果然做过大官的,口气就是不一样,难怪拜月教主死心塌地效忠于你。”魏公公一哼。天同宫主道:“听说你一身武功,从来隐秘不宣,却已少敌手,有没有这回事?”魏公公沉声道:“谁说的?”天同宫主道:“拜月教主说的。”魏公公道:“她这个长舌妇,乱放狗屁,”天同宫主道:“你是说你不会武功?”魏公公皱眉道:“暂且不淡武功,你究竟想要多少银子?”天同宫主道:“我不要银子。”魏公公一呆,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同宫主看着怔愣的脸色,微微一笑道:“我只想跟你印证一下武功,你能胜我一招,我放一个人,胜我两招,我放两个人,胜我三招以上,天同宫的全部人马都归属于你。”有这种便宜的事?魏公公目光闪烁,不信又待相信,天同宫主又补充道.“当然,在你胜过我以后,仍有条件的。”魏公公道:“什么条件?”天同宫主道:“我的条件很简单,而且也不违背你的心意。”魏公公道:“老夫还是听不懂。”天同宫主道:“我把小王送来后,你可以立刻杀了他,却不可以对他有半点侮辱凌虐,更不能破坏他的尸体,你能不能答应?”魏公公怔了一怔!他实在搞不懂天同宫主是怎样一个人?想了一想,道:“好,我答应你!”天同宫主道:“答应了就不能反悔。”魏公公道:“当然。”天同宫主道:“那你什么时候愿意跟我比武?”魏公公道:“主随客便,日子随你挑。”天同宫主道:“何妨现在。”“现在?”天同宫主道:“不错,拣日不如撞日,彼此何妨印证一下。”魏公公想了一想,摇摇头道:“不如明天,但你既开了口,老夫不想扫你的兴头,就露一手,大家观摩观摩。”说着,放在茶几上的左手倏然冒起一阵烟雾,他轻轻往下一按,大理石面的茶几倏然多了一个洞,那个洞跟手掌一模一样,比用刀雕出来的还要整理,可是却看不到石屑。接着魏公公的手一抬,原来他手掌上已附着那块与手掌一般大小的寸厚桌面。只见他喝声吐气,向前一送,那块石头竟平平飞出,叭哒一声,击在尺大圆径的木柱上,完整地嵌了进去,就像造房子时,故意嵌进去的装饰品。这一手看得一旁的金判官暗吃一惊。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魏公公展露功力,所表现的纯阳之气,不但登峰造极,已到了随意御气杀人的地步,放眼武林中,已没有敌手。天同宫主耸然动容,道:“好功夫,月姬果然没有骗我。”她口中说着话,所坐的太师椅倏然渐渐矮了下去,魏公公神色也不禁一动,凝神注视着她。只见那张太师椅愈坐愈矮,刹那之间竟矮到了地面。天同宫主一跃而起道:“地面太软,我看我也坐不住该走了,三天之后,我再来向公公领教。”她站起来后,金判官才发现,整张太师椅深深陷入青砖铺着的地面,已看不到椅脚,他不禁暗暗咋舌。魏公公哈哈一笑,道:“高明、高明,姑娘这身阴柔真气的确不输给老夫,三天之后,老夫再恭候芳驾,金判官,代老夫送客。”“是。”金判官恭恭敬敬地道:“宫主请。”他垂首谨慎地伴送天同宫主走出大厅。在一间客栈的后院上房,小王负手伫立窗边。那瘦魔使却站在院中,与小王隔窗而望,那种虎视眈眈的目光,使得小王很不自在,他倏向瘦魔使招招手。瘦魔使像竹竿一般地飘射过来,就停在窗边,阴沉地问道:“什么事?”小王微笑道:“我知道你奉宫主之命,在看守我,不过我向宫主保证过,不动歪脑筋,没有逃的念头,你放心了吧!”瘦魔使一哼:道:“你招呼我,只为了说这些话?”“当然不是。”小王道:“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说实在的,我很钦佩你。”瘦魔使冷笑道:“钦佩?什么地方值得你钦佩?”小王叹道,“这年头,江湖上能像你这样讲义气的朋友已经不多。我杀你两位同伴只是为了救狗子与自卫,骰于出手,别人的生死,我毫无把握,所以希望你谅解,想跟你交个朋友。”瘦魔使道:“两条人命,就凭你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要我算了?”小王道:“依兄台之意,又要如何?”瘦魔使恨恨道:“我恨不得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小王道:“我除了狗子,很少要求别人做朋友,只要我认为是朋友,必定终生肝胆相照,两肋插刀,像你对死去的两位朋友一样地对待我,如果你认为我的话还不使你满意,那你就动手吧!我绝无怨言。”瘦魔使一哼,道:“若非宫主有命令,我早巳动手杀了你,岂会留你活到现在?”小王叹道:“其实你纵然杀了我,也无法使你同伴复生,而且还少了一个好朋友。”瘦魔使道:“难怪宫主不肯杀你,亲身涉险去试探那个老太奸的武功,你的嘴巴太甜,竟比你的骰子还厉害。”他的话虽然仍旧冷冷的,但神色上已大为缓和。小王肃然道:“我衷心之言,句句真诚,只想化解兄台心中的仇恨。”瘦魔使沉默片刻,道,“骰子只能要人的命,几句话却可以掏出人家的心,小王,你的确有一套,只要咱们宫主不为难你,以后我绝不为难你。”小王一揖到地道:“多谢兄台,不记前隙,小弟先谢过了。”瘦魔使道:“你还有什么事?”小王道:“既承相交,还想请教兄台大名。”瘦魔使道:“我叫殷瘦竹。”小王道:“原来是殷兄……”瘦魔使道:“以后你可愿在我已死去的两位兄弟墓上焚香三拜?祭奠亡魂。”小王道:“小弟自然要焚香祭拜,求他们两位宽恕。”他话声一顿道:“只不过有几件事,希望殷兄告诉我。”“说。”小王低声道:“狗子呢?你有没有杀他?”殷瘦竹道:“他就关在你隔壁,等候宫主发落。”小王拱手道:“狗子忠义过人,实在是个血性朋友,还望殷兄在宫主面前美言几句,放了他。”殷瘦竹道:“这番话你可以自己对宫主说。”“当然,只希望殷兄在旁边敲敲边鼓。”小王恳求道:“我能不能去探望他一下?”殷瘦竹摇摇头。小王急道:“我知道殷兄有为难之处,不过殷兄与他应该也有一份旧情,也让我稍尽朋友之义。”殷瘦竹想了一想,才道:“只准一盏茶时间,你去看看他口巴!”“多谢殷兄宽仁。”小王欣然一揖已推门出房,跑到隔壁房间,推门而入,果然看到了狗子在里面。狗子像一条被关在笼子里的狗,蜷曲在屋角,缩成一团。小王一阵鼻酸,几乎落下了眼泪,他急急走近蹲下去,轻呼道:“苟二爷!”狗子有一份惊喜,道:“你怎么来的?”小王道:“殷兄放我一马,让我来看看你,你身子没什么吧?”狗子道:“我只是被点了穴道,饿了一天一晚,我还忍受得了。”小王忙倒了一杯茶,喂狗子喝下去,歉然道:“我穴道也被制住,没有办法解开你的穴道,不过我等一下一定求那位宫主放了你,一切的罪过都由我来顶。”狗子苦笑,目光发直。小王急急叫道:“二爷,你……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狗子眨眨眼睛,小王急忙回头,却见天同宫主已跨进了房门,她步履轻灵,毫无声息,竟不知道何时进来的。小王忙站起来道:“一切都是我,你若要怪罪,唯我是问好了。”天同宫主坐落凳上,淡淡道:“我不想怪罪任何人,瘦竹魔使,解了狗子穴道。”殷瘦竹想不到天同宫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怔了一怔,由于小王刚才已讲过情,所以一言不发,走近挥手解了狗子穴道。狗子浑身抖了一抖,像要抖落一身霉气,接着垂首道:“多谢宫主不杀之恩。”天同宫主冷冷道:“我不杀你是因为目前正在用人之际,不要以为我宽恕了你。”“是。”狗子不敢再多说话,他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宫主似乎颇为畏惧,这是因为他知道她的武功已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天同宫主这时才看着小王道,“刚才我去过了财神府。”小王微微一笑,道:“有没有谈好条件?”天同宫主道:“魏公公好像急于抓住你,什么条件都接受。”小王道:“这种结果,早在我意料之中,宫主准备什么时候把我交出去,完成这笔交易?”天同宫主微笑道:“还早得很,因为这老太监答应得太快了,显然言不由衷,而且还派人跟踪我,却让我在半途中点了昏穴。”小王哈哈一笑,道:“这样看来,你还蛮聪明的。”天同宫主道:“什么人要用什么方法对付,这点本宫心里比你还清楚。”小王道:“那宫主准备什么时候再办交易?”天同宫主道:“三天之后,比过武再说。”小王一怔,道:“还要比武?”天同宫主沉重地道:“我这次去主要是摸摸他的底,办交易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小王拱手道:“宫主心意,在下只有万分感激,不知如何报答了。”天同宫主微笑道:“我虽初入中原,但对人的好坏,还是分得清楚的,若不是你杀了我两个部下,你我早已就是朋友。”小王笑道:“现在做朋友也不晚,刚才我对殷兄已深致歉意,希望冤家宜解不宜结,以后有补偿的机会。”天同宫主道:“过去的事,就不必说了,眼前却是一个难关,这老太监的确不好对付。”小王有点不服气了,微微一笑道:“我倒不觉得难对付……”天同宫主没等他说完就道:“你没去过财神府,当然不知道厉害,你没见过老太监那手气功,自然不会服气,此刻财神府里里外外,至少有一千甲兵,而且都是彪悍的回族武士,就是官兵来围剿,也不见得管用。”小王心头一震,失声道:“莫非木尔真也来了?”天同宫主道:“第一个拦住我去路的正是那个木尔真,你认识?”小王心头说不出的苦涩滋味,默默点点头。狗子在旁叹道:“这又添了一桩麻烦事。”天同宫主目光一瞟,道:“那木尔真的一手鞭法虽然高超,却也并不难缠,为什么是件麻烦事?”狗子道:“因为他是小王哥的朋友。”天同宫主微笑道:“那就更好了,我们算是有个内应在里面。”狗子道:“启禀宫主,一点也不好。”天同宫主一怔,道:“为什么?”狗子道:“因为小王哥对他太重情义,而他却把小王哥恨入骨髓,这种情况下,怎么好得了。”天同宫主目光凝视着小王,道:“狗子说的都是实话?”小王默然点点头,头垂得更低。天同宫主道:“那是为什么?”小王木然道:“我欠他的太多。”“欠他的?欠什么?”小王没有回答。故事太长,而其中还牵连到木尔真妹妹的贞节,他也难以启齿,只有用沉默来表示不回答。天同宫主也不再多问,抬头道:“瘦魔使。”“属下在。”天同宫主道:“这木尔真交给你,三天之内把他料理干净。”“是。”小王急急道:“不要杀他。”天同宫主一哼,道:“难道让他来杀你?”小王又垂首无言。天同宫主道:“你挥手无情,怎么对人如此多情?”小王叹道:“这就是我的弱点。”天同宫主脸上倏然绽开了笑容,笑得比花还美。狗子有点惊讶,自见天同宫主以来,从未见她笑过,那种出自内心,愉悦的表情,莫非也爱上了小王?他心中又为小王高兴,却又忧虑不知会有怎么样的结局。只见她笑道:“我就欣赏你这份弱点,兵刃可以无情,人怎能无情,瘦魔使,不要杀那木尔真,像抓狗子一样抓回来。”“是。”殷瘦竹回答得很恭敬。天同宫主道:“暂且不谈那回事,就谈谈主角那个老太监吧!今日我跟他都露了一手,却发现三日后比武,我实在没有把握。”狗子一听这话,不禁失声道:“宫主艺绝天人,那老太监准道也有那么厉害?”天同宫主叹道:“讲修为或者伯仲之间,可是他的三阳真气却正是我姹女阴气的克星,我虽与他汀下了三日之约,却一点把握也没有。”小王皱眉道:“那又何必订下比武约定,这场架不打也罢,要打由我出面。”天同官主道:“只怕你的骰子,也未必伤得了他。”小王有点不服气了,他虽没有再多说,但意思已摆在脸上。天同宫主柔气道:“我一向都说实话,你既杀不了我,又如何杀得了那老太监?除非你承认对我出手时留了情。”小王也老实摇摇头道:“没有,那是我第一次失手,骰子没有要人的命。”天同宫主道:“其实我也不过是浮皮之伤,你知道你要不了我这条命的原因吗?”小王也正想知道,狗子已代天同宫主回答道:“因为宫主已三花聚顶,刀枪不入,能擦伤宫主一点浮皮,小王哥,你应该高兴才对,表示你的太乙真气贯注在骰子上的力量已大有进步。”天同宫主道:“可是你的骰子若对老太监出手,恐怕连他汗毛也伤不到,因为他全身已设有罩门。”小王暗暗震惊,不过他还是不服气,道:“难道他的气功能练到嘴巴里?”天同宫主一呆,道:“嘴巴的确练不到,可是他可以闭上嘴巴。”小王笑了一笑,道:“难道他也闭上眼睛?”天同宫主道:“他也不是木头,若你我两人联手,或许……”话刚说到这里,神色一变道:“有人来了。”殷瘦竹立刻转身掠出房外,果见两个人屹立在院中。出于人意外的,竟是木尔真与萨美拉。殷瘦竹自然不认识这两兄妹,冷冷道:“你们是谁?到此地有何贵干?”木尔真道:“请把小王叫出来,说我木尔真来找他。”殷瘦竹冷笑道:“我正耍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好极了。”他细如竹竿的身形如箭向木尔真射去。木尔真一摸腰际,手中已多了一条鞭子,鞭梢划空,就向殷瘦竹劈面抽去。双方一见面就动手,吓得萨美拉后退尖叫道:“我们是来找小王哥的,你怎么动手就打人呢?”这几句话的一刹那,双方已拚到第三招,瘦竹竿身形在空中如游鱼一般,几个折转,终于欺近木尔真,五指如爪,当胸抓去。木尔真的鞭势虽然凌厉,却不是殷瘦竹的对手,眼见要伤在殷瘦竹的掌力之下,陡听到一声急叱:“殷兄,快住手。”殷瘦竹只有收势暴退,回头一看,宫主与小王已站在屋檐下,出声阻拦的正是小王,心中大表不满,却见小王已向木尔真急急跑去,道:“木大哥,萨美拉,你们怎么来了?”木尔真冷笑道:“别以为你躲在这地方,就没有人知道,我若要找你,一样可以找得到你的。”小王道:“是,大哥,请进屋里坐……”“不必了。”木尔真对小王的恭敬似乎不屑一顾,道:“我到这里来,只为了办两件事。”小王道:“大哥请说。”木尔真目光一抬,遥对天同宫主道:“魏公公传话,请宫主带同拜月教主三日后到财神府履约比武,不要失信。”天同宫主道:“我说出的话,当然会去,这恐怕不是你来此的本意吧!”木尔真冷笑道:“不错,我是送我妹妹到这里来,交给小王的。”小王一呆,道:“大哥,你……”木尔真神色如寒霜,道:“你不是许下诺言,要娶我这个妹妹吗?”小王垂首,道:“是,小弟未曾片刻忘记。”木尔真道:“好,现在我亲手把她交给你……”天同宫主冷笑道:“这是阴谋,瘦魔使,把木尔真留下来。”小王忙转身张开双臂,维护着木尔真道:“不,宫主,这是我的事,不希望任何人插手。”天同宫主一哼,道:“小王,你莫非昏了头?难道看不出其中……”小王凛声道:“我只知木大哥是我朋友,不知道其他,纵有什么阴谋,我一肩承担,我会处理,谁要为难木大哥,就等于与我小王为难。”狗子一叹道:“宫主,小王的个性就是这样,他认为谁是朋友,终生都是朋友,任何人都不能改变他的观念,让他自己去处理吧!”天同宫主气得脸色铁青,拧身就回房中。木尔真这时才哈哈一笑,道:“小王,我妹妹交给你了,有半点差错,唯你是问,我走了。”身形飞起,迅速消失在墙外。小王此刻见惊惧畏缩的萨美拉,走过去道:“你不用怕,随我来。”萨美拉像小鸟一般依傍着小王,脸色有点灰白,轻声道:“他们不会杀我吧?”小王把她小手捏了一捏笑道:“他们都是好人,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怎么会杀你呢?”萨美拉目光偷偷一瞟道:“但是每个人的眼神都那么凶?”小王安慰道:“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说话之间,两人已到了小王房中。让萨美拉坐下,为她斟了一杯茶,小王凝视着她道:“不过有一件事,我要问个清楚。”萨美拉道:“什么事?”小王道:“此时此刻,把你送过来是谁的主意?”萨美拉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跟着大哥带了两千人马到财神府已经半个月了,今天大哥问我愿不愿意见你,我说愿意,他就带我来了。”小王道:“除此之外,他还叫你做什么事?”“没……没有。”萨美拉的声音有点儿颤抖。小王正在沉思,倏有人叹息道:“她不可能知道什么秘密的……可是至少木尔真已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小王转目一望,只见狗子走了进来,满面忧色。小王一怔,道:“什么效果?”狗子道:“宫主对这件事生气得很,岂不是分化的效果?”小王叹道:“这有什么好气的,难道我小王不能有朋友?”狗子走近附耳道:“你难道没有发现,宫主已爱上了你?”小王心头一震,呆呆地望着狗子,竟不知道要说什么?狗子低沉地叹息道:“她气你有点敌友不分,而且此时此刻,自身尚且不保,带着她岂不是多个累赘?”小王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答应过木尔真,一定娶她为妻,就要做到,假如宫主没这份肚量,大可以分道扬镳,我一人照样要斗斗魏公公。”“唉!你怎么这样死心眼儿?”狗子急得顿足,道:“没有谁不准你娶老婆,可是等杀了魏公公之后,再娶也不迟呀!”小王道:“可是木大哥既送来了,我只有接待……”“木尔真送碗毒药来,你也喝,送堆火药来炸你,你也收?”这次说话的是女人,只见“毒观音”与艳红双双走了进来。小王沉声道:“我会分辨,今天谁再提这件事,谁就不是我小王的朋友,无论是生是死,我小王认了。”这番话斩钉截铁,把每个人的嘴巴都封住了。于是艳红一拉“毒观音”,悄悄退了出去。狗子摇着头也退了出去,屋中恢复了宁静。小王满腹心事地望着萨美拉,而她却深情地注视着小王,双方就这样静静地相互注视着,竟不知夜色将至,全都化入一片沉默之中。可是小王也知道,暂时的宁静,只是表象,暗中必定已波澜汹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涌到自己头上?天同宫主已静静听完狗子对木尔真与小王这件事的报告,尤其对萨美拉与小王产生关系这一段,听得更仔细。她既怅然却又感到安慰,但是脸上一点表情变化也没有,因为对这件事的处置,也拿不出主意。房门卜卜二声,艳红与毒观音倏然进来了。天同宫主抬头问道:“谁在看守月姬?”毒观音道:“我留菊儿守着她。”天同宫主道:“你们有什么事要见我?”艳红道:“咱们姐妹觉得那回女来得不是时候,想听听宫主的看法。”天同宫主道:“小王要把她留下,我没意见。”毒观音道:“宫主难道不怀疑其中必有什么阴谋?”天同宫主道:“在阴谋没有暴露前,我只能当作是小王感情上的纠缠,我又凭什么去干涉他感情上的私事?”她话声一顿,低叹一声,道:“别忘记,爱就要容忍。”艳红与毒观音都是一怔!她们想不到天同宫主会说出这种睿慧的话,难道她也爱上了小王?想到喜欢小王的女性似乎愈来愈多,两个人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齐上心头。夜色如墨,灯火荧然。白吃过饭,萨美拉似乎对这份静默再也无法忍受,低声道:“心里好闷,你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小王点点头。院中几棵梧桐,随风摇曳,在一勾残月下,黑影如飘动的幽灵。萨美拉静静站在院中,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幽幽道:“小王哥,我知道我不该来的。”小王负手仰望长空,道:“既然来了,你就不必多想,我会安排你的一切。”萨美拉道:“可是,我怕……所有的目光都对我仇视……”小王叹道:“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慢慢会了解你的,除非她们都不想跟我做朋友。”萨美拉靠近小王的胸前,幽幽道:“小王哥,你真好。”小王轻轻拥着她的肩,叹道:“再对你怎么好,也弥补不了你姐姐之死。”萨美拉幽幽道:“姐姐已经死了,怨谁也没用,我倒担心我哥哥。”小王默然无语。木尔真在心里已形成一个解不开的结,他叹道:“魏公公已经失势了,为什么他还要依附着一个亡命的太监,助他为虐呢?”萨美拉道:“我哥哥是被情势所逼。”“哦?”小王希望她能说出原因。“我哥哥在关外已沦为小部落,若不找个靠山,必定会被其他大部落并吞,变成奴隶,所以只能到中原来依附魏公公。”小王摇摇头道:“他为什么不找别人?不找朝廷?”萨美拉道:“官场中讲渊源讲关系,他只认识魏公公,不找他又能找谁呢?”小王只有感叹,他感到每个人的命运,冥冥之中,有神在支配,就像木尔真,不走绝路也不行,因为不走这条绝路在等待他的,更是一条绝路。他第一步就走错了,只能走下去,这岂非也是做人的悲哀。萨美拉望着小王脸色,忧重道:“你的朋友是不是也要杀我大哥?”小王道:“一旦兵戈相见,除了杀人,就是被杀,其中没有选择的余地。”萨美拉道:“那位天同宫主的武功,难道比魏公公还高?”小王道:“自古以来,邪不胜正。”萨美拉忧急地道:“小王哥,求你救救我大哥……”小王道:“我会的,而且正在想办法。”萨美拉问道:“什么办法?”小王沉思片刻,才缓缓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带我去见木大哥。”萨美拉一呆!接着有点欣然色喜,道:“你真的要去见他?”“嗯?我想过,木大哥的确是被情势所逼,要保护他不受伤害,只有先彻底解决他的生存问题,幸好我在朝中还有朋友,让他换一个靠山,他就没有必要为魏公公卖命了。”萨美拉高兴得笑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不过……”“不过什么?”“你那些朋友肯放你走吗?”小王微微一笑道:“腿生在我脚上,我要去哪里,还用不着别人管。”这几句话他说得比较大声,几乎整个院子都听得到。院子里虽没有其他人,但暗中偷窥的眼睛,却至少有四五对,左边客房里的窗角边,艳红与毒观音就目不转睛地在注视着院中一动一静。毒观音见到小王与萨美拉亲密的情况,早已醋火燃烧,只是闷在肚里,不便发作而已。及至小王搂着萨美拉的细腰,飘出墙外,就更忍耐不住了,想冲出去阻拦,却被艳红一把抓住。“红姊,你不要拦我。”“我不能不拦你。”艳红道:“你就是把他拉住,在这种情形下,又能对他说什么了你难道不尴尬Y”毒观音道:“但是这是什么时候?魏公公的爪牙能摸到这里来,他孤身出去,岂不危险?”艳红低叹道:“我们是好意,但出去阻拦就可能变得恶意了。一男一女正在浓情蜜意的时候,有人去煞风景,换成是你,又会怎么想?”毒观音跺脚道:“真气死人,小王哥什么人不迷,单迷那只小狐狸精。”艳红轻轻拍着毒观音肩膀,道:“不要这样,想想天同宫主说的话,爱就要容忍。”“狗屁……”毒观音气得什么话都可以骂出来,但仔细一想,艳红究竟是历尽沧桑的过来人,说的话不无见地,于是略抑火气,道:“……但是,我们不能不顾虑他的安危啊!”艳红苦笑道:“小王哥既敢出去,他必定盘算过,自保是没有问题的,何况,狗子不也出去了,天同宫主必定让狗子去跟在后面,以策小王哥的安全。”当小王飘出墙头时,却见墙边上正停着一匹空着鞍的马。店里有马栅,如此深夜,有谁会在墙边放马呢?小王心里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不但没有揭穿萨美拉的心机,反而笑道:“正好有马代步,你坐在前面,带我去见木大哥。”他飘身上马,让她坐在前面,萨美拉居然也没有反对,一抖缰绳,策马飞奔,似乎惟恐小王会改变主意。小王掠出墙外,天同宫主已到了院中,马蹄声一起,她就知道小王必定走了,而且一定是去财神府。毒观音已冲出来道:“你为什么不阻止他?难道你不知道他此去是送死?”天同宫主沉思道:“你跟他相处这么久,应该知道他的个性,一个人若想死,谁又阻止得了?”艳红叹道:“宫主,你的话没错,但做朋友,就要尽到规劝之义。”天同宫主道:“我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喜欢多话,刚才你们为什么不出来阻止他呢?”艳红不由闭上了嘴巴,就因为她太了解小王的个性,所以才有顾忌,等听到马蹄声,要出来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毒观音倏然拉着艳红道:“求人不如求己,我有办法救小王。”“你……”艳红一怔,却被毒观音拉着回房。“什么狗屁宫主,我就不信咱们不如她。”毒观音一路嘀嘀咕咕,满腹都是火。艳红脚一跨入房中,就低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毒观音道:“办法就在拜月教主身上,看我的。”月姬一直被困在房中,她双腿盘坐炕上,穴道被制,有人看守得紧,正一筹莫展,暗暗焦急,一听毒观音倏提到她,心中暗吃一惊,知道不是好兆头。毒观音倏对菊儿道:“把我那瓶本命金蚕蛊拿来。”菊儿连忙打开怀中的肚兜,小心地摸出一个金色小瓷瓶,送了过去。毒观音拿着走到月姬面前,道:“大教主,你想不想去财神府?”月姬哼了一声。毒观音笑道:“我假如现在就放你走,你有什么感想?”月姬道:“感激之至。”“很好,你把这瓶水喝下去。”月姬脸色剧变,毒观音突然伸手托开她下颚,咬掉瓶塞,就往月姬嘴里倒,接着又托上她的下巴,顺手接连点了她七处穴道,从喉舌一直点到丹田。这不过是防她不吞入肚中的措置,点完才微微一笑道:“你吞下我的本命金蚕蛊,应该知道其中的厉害吧?”月姬道:“你为什么要害我?”毒观音道:“只要你听话,我绝对不会害你,其实你在边陲也应该知道,本命蛊毒轻易不能动用,因为你我此刻已利害与共,息息相关,万一出了差错,我也会受到损害。”月姬道:“你究竟要我做什么?”毒观音道:“放你回财神府,但小王若有任何差错,我就催动蛊毒,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所以你的责任,就是保护小王哥的安全,他活,你也能活,他死,你就陪他死,我也赔上一条命,你走吧!”说完挥手就解了月姬的穴道。月姬一言不发,掠身飞出门外,转眼消逝于夜色之中——扫描aruidiOCR独家连载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