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飞马奔驰,转眼就远远看到了财神府。那金色的牌楼,高耸入云,夜色中已失去白天的光辉。萨美拉突然紧勒马缰,奔马停住,只见一人,手执鞭子,屹立于牌楼之下,头戴狐皮帽,身穿豹皮褂,正是木尔真。小王飘然下马,抱拳道:“木大哥……”木尔真道:“我知道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把你请来。”小王道:“只要大哥召请,不用方法,我也会来的。”木尔真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小王道:“只要大哥能听我几句话,又何在乎一死。”木尔真大笑道:“好,你随我来。”转身就向财神府走去。小王默默在后跟着,目光四扫,夜色中四周一片宁静,但是在这宁静的背后,却感到一股肃杀之气,暗中无数的埋伏,小王几乎都可以用敏锐的触角,感觉得出来。走进财神府,直奔后院左厢,虽偶见一二名高手,也是漠不相顾,小王一路小心翼翼地跟随着,本是旧地,许多不该想起的事,突然都想起来了。他好想到梅园之中,去凭吊梅影的墓,看看墓上又长了多少青草?他也想看看金判官,自他散功后,变得怎么样了,有一点他非常惭愧,狗子答应为他恢复功力,自己却并没有为此事尽一份心,实在有愧于心。就在纷乱的杂念下,已走进了左厢房,他记得,这本是狗子住的地方……“有什么话,你说吧!”木尔真转过身来,神色冷凛驰问。小王低声道:“木大哥,你能不能离开财神府,与那太监断绝交往?”木尔真道:“你要我去哪儿?”小王道:“大哥今日的处境,我能体谅,所以我想推荐你结识太子,这岂不比依附一个失势的太监来得好?”“好建议,哈哈哈……”门口突然响起刺耳的笑声:“果然不愧是老夫的手下!”笑声入耳,小王就知道是魏公公,他早已有了准备,突然转身,右手已经挥起。就在这刹那,木尔真的鞭梢也同时挥出,缠住了他的手腕,使得小王的骰子竟然无法出手。小王这才大吃一惊,转身道:“木大哥。”魏公公冷笑道:“叫大爷也没用,老夫稍等就要你知道背叛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上前运指如飞,点了小王三处穴道,接着道:“把他押入石牢,天亮请郭恢立刻动手。”“是。”木尔真拖着小王的手就往外走。小王边走边道:“木大哥,你难道不考虑小弟刚才的忠告?”“我要给你个忠告。”木尔真冷笑道:“你快祷告吧!快到路的尽头了。”小王轻轻一叹,叹息中有无限的悲痛。这刹那,他的心灵反而平静无波,觉得对木尔真已尽了朋友之义。地下石牢,他曾经住过一次,那阴暗潮湿的泥土,那灰白坚硬的石壁,并不陌生。而就在这里,他铸下一次终生的悔恨,出手误杀了艾梅影。这许多回忆,仿佛已经遥远得不可追忆,现在,梅影的影子又鲜活起来……因为第一次住进石牢时,只是一片黑暗,而现在却有一支明亮的火把插在墙上,梅影的影像仿佛在火把中走了出来。石牢的门倏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小王从幻想中回到现实,转目注视之下,进来的人竟是金判官。这使他大感意外。只见金判官进来道:“财神爷,这种时候,你不该冒险进来的。”小王微微一笑,道:“虽然不该来,但是我并不后悔,因为来了才使我心安。”金判官低沉地道:“你可知道即将来到的命运?”小王道:“我知道。”金判官道:“时间不多,让我先解开你的穴道,先救你出去。”小王一怔,道:“你已经恢复了功力?”金判官道:“我自己研究采集了一些草药,加上自己潜心修练,只能恢复二成,听狗子说,你为我到关外找人与药草,要恢复我的功力?”小王摇摇头,歉然道:“我没有,不过你能在这时候还帮我的忙,我将来一定会设法报答你的。”金判官神色一变,狗子原来在说谎。小王诚挚地道:“我说的实话,没有刺伤你吧?”金判官叹息道:“你现在还敢对我说实话,表示你还够朋友。”小王欣然道:“我从来不骗朋友,狗子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的。”金判官道:“我的事将来再说,现在先救你出去。”小王道:“不必。”“不必?”金判官一怔,急急道:“难道你想死?”小王道:“你快走吧!我不会死的,要剥我的皮并不容易。”金判官一呆!小王低声道:“老实告诉你,我的穴道并未受制,手上还有骰子,谁要进来,谁就倒楣,你快走吧!”金判官愕然望了小王一眼,这才感到小王并不是糊涂蛋,立刻低声道:“那你多保重。”说完转身迅速退出了石牢。铁门再度沉重地关上,但这一次小王并不惊惶,却静静等候着送别人进鬼门关。木尔真急匆匆地从石牢中走出来,却碰到了萨美拉,见她神色焦急地迎上来,当下板起脸道:“你还不去休息?”“大哥。”萨美拉牵住木尔真的手,道:“小王呢?你答应过不使他受伤害的。”木尔真道:“他现在好好的被关在石牢里,并没有受到伤害,以后你不必再过问了。”萨美拉道:“小王是我请来的,我当然要问,你们准备怎么处置他?”木尔真不胜其烦,道:“那是魏公公的事,听大哥的话,回房睡觉,任何事明天再说。”萨美拉低声道:“好,不过小王哥对你还是念念不忘,答应过我绝不伤害你,希望你也要履行答应我的诺言,不要伤害他。”说完转身回房去。木尔真皱了皱眉头,他觉得自己妹妹还是那么天真,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不伤害别人,难道要伤害自己?不过萨美拉的话却像刺一般,刺进了心灵,想到小王那份至死不渝的友情,也禁不住有一份内疚。当他正要找制人皮面具高手郭恢,经过大厅时,倏听到了争执声,不由拐弯进入大厅一看,只见一名神色苍白的美艳女子正对着魏公公道:“这计划还需要修正,最好暂时停止行动。”魏公公道:“不,计划是你提的,老夫也满意,你何以又反对起来?不管怎么说,目前已非做不可。”那姿态不凡的女子道:“不,我既要求停止,必需停止。”魏公公沉声道:“你要明白,这儿是老夫当家,一切由我做主。”木尔真见双方气氛僵持,急急走过去道:“魏公公,她是谁?发生了什么事?”魏公公冷冷道:“她就是老夫提过的拜月教主,居然要阻止咱们剥小王的皮。”木尔真一听火就冒起来了,冷冷道:“计划已定,谁要反对,就是我木尔真的敌人。”魏公公道:“你去办你的事,不要耽误,这儿由老夫来处理。”“是。”木尔真转身就走。却见月姬尖叱一声,道:“站住。”木尔真愕然转身,却见白影一晃,月姬娇容如铁道:“假如你们不接受本教主的建议,休怪我要翻脸动手。”魏公公磔磔笑道:“这儿岂是你撒野的地方?”话声未落,月姬已身动如风,掌势出了手。由于木尔真站得近,她的掌力先击向木尔真。木尔真已有警觉,长鞭也同时飞出。他的鞭势不能说不快,哪知鞭梢刚出,突然感到一阵冷寒之劲,从四面八方涌至,自己这一鞭好像撩在云雾里,什么都碰不到。这是哪门子的武功?木尔真的心里大吃一惊。要知道以他的武功,跟拜月教主相比,自然差了一大截,哪里会是对手。眼见就会伤在拜月教主的玄阴神功之下,魏公公突然身形划出,左手一挥,挡住了月姬的掌力,右手拉住木尔真的衣服,把木尔真摔出一丈有余,喝道:“你去办事,我来对付。”阴柔与阳刚的掌力,相互激荡四溢,惊得木尔真夺门向走。石牢的门再度开启。进来的赫然是金狮哈托与黑豹,两人竟抬着一张长形床榻进来,木床上竟躺着一个人。端坐在石牢中的小王长身而起,凝神一看,原来竟是一个用泥塑造的假人。两人把床榻放在中央,把泥人立在床头,外面又是一人大咧咧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童子。这人一身白衣,面目严肃,一对鹰目,神光如电,正是在江湖上以善制人皮面具闻名,号称“剥皮阎王”的郭恢。那两名童子每人手上捧着一只大瓷盘,左边的瓷盘是小刀钳子等应用物品,右边的却是一只瓷罐,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小王看这副架势摆场,知道好戏上场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等的就是魏公公,实行一次奇袭。但在这重要时刻,怎么不见魏公公呢?他不可能不来的。只见郭恢挥手道:“让病人躺下来。”小王微微一笑道:“我没有病。”郭恢道:“没病才要躺下来。”小王目光一扫,道:“现在就要剥我的皮?”郭恢一闪,道:“不错,你好好合作,包你没有痛苦,我的手法是一等一的。”小王道:“可以,但是我先要见魏公公。”郭恢皱了皱眉头,道:“魏老人呢?”金狮道:“可能在大厅中,不过他好像交代过,不必等他。”郭恢道:“既然交代过,你们还呆着干嘛?还不扶他躺下!”话里的意思,不听话就用强迫的方式,因为他们知道小王的穴道被制,已失去了功力。金狮与黑豹正要上前,小王的手倏然接连挥出,三丝白光,瞬眼不见,金狮与黑豹两个人几乎跳了起来,双手捂着颈子,咯咯直响,就是发不出声音。两名童子吓呆了。金狮与黑豹倒下去,身躯在地上还在抽搐,接着又是咕咚一声,郭恢竟也倒了下来。他做梦也想不到,小王的身手并没有受制,临死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两名童子这时才知道师父也死了,呆呆站着,浑身颤抖,两条腿在弹琵琶。小王看了他们一眼,道:“我不会杀你们,但你们要听话。”两名童子拚命点头。小王立刻走到石牢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立刻做了决定,守株待兔。魏公公迟早会来查看的,只要进这道门,也就是他寿终正寝的时候。但是他什么时候来呢?小王与两名童子略作布置,就静静地等候着。木尔真通知了郭恢及金狮等人到石牢去准备作业,自己仍到大厅外偷窥一下。由于厅中掌风激荡,魏公公与月姬搏斗得激烈无比,早已惊动了不少高手,在厅外采取警戒措施。大厅的面积虽然不小,可是在两名绝世高手力拚下,连落叶都吹不进去。更不要说是人想进去了。木尔真眼见这场架有得拚,立刻就向石牢走去,因为制作人皮面具是件大事,这关系着以后整个翻身的计划。他刚走过二进院,却有人在喊道:“木老大。”“谁?”木尔真停身凝视,只见屋角露出半截身子,招招手,竟是金判官。在财神府他无异是魏公公的亲信,隐隐是第二号龙头,尤其他平日谦虚寡言,木尔真对他是特别恭敬的,所以立刻走过去道:“金老大,什么事?”金判官等他走近,道,“我有件重要消息要告诉你。”木尔真见他郑重其事,不由大感好奇,道:“什么消息?”金判官道:“关于王财神的事。”木尔真道:“哦?”金判官目光左右一扫,低声道:“你附耳过来,这件事千万泄露不得。”木尔真附过耳去,金判官勾着木尔真的肩膀,暗藏的一柄匕首已完全送进木尔真的胸膛之中了。木尔真疼极挣扎脱身,厉声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他人已跪地,金判官走过去冷冷道:“因为王财神不愿杀你,所以我一定要杀你,道理就是这么简单。”“你……”木尔真刚说了一个字,金判官已举足踩在木尔真胸口的刀柄上,木尔真一哼,在地上寂然不动,他临死也想不到金判官竟是小王的朋友。大厅中的搏击仍在继续着。拜月教主月姬的玄阴真气配合她一套独特的“拜月掌法”,加上诡谲无伦的“月影轻功”,亡命一般向魏公公攻击。魏公公却正好相反,他身形凝立不动,纯阳童子功所发出的九阳掌力似乎正好是玄阴真气的克星,使得月姬疯狂猛扑,变成了无用的狂跳,冰寒的掌力一碰上九阳掌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魏公公掌法看似朴拙,却占尽了上风,他看着犹像泼妇一样的月姬,口中道:“月教主,你胜不了老夫的,现在何不停手?”月姬又隐隐喘息,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魏公公道:“你以为你还能离开此地?嘿嘿!只是老夫不明白,你为何半途弃诺毁约,要来阻止老夫办事?”月姬接连攻出三掌,道:“因为我中了毒观音的毒,要活命,你若杀了小王,等于杀了我一样。”魏公公突然掌式一圈,滑开三尺,道:“原来是这回事,暂且住手。”月姬收掌道;“你答应了?”魏公公叹息道:“老夫此刻就是答应你,也没有用。”月姬一愕,问道:“为什么?”魏公公望望外面天色,道:“按照估计,郭恢的手术恐怕已经完成,小王一定死于刀下。”月姬听了这话,混身轻抖,几乎瘫痪倒地。假如小王真的死了,打下去又有何用?魏公公阴沉地一笑道:“老夫自有办法救你,你何不在此休息一下,等候老夫回来。”月姬怔怔道:“你怎么救我?”魏公公哈哈笑道:“我带一个活生生的小王出来,让你带回去交差如何?”月姬怔了一怔,立刻明白了。假如小王真的死了,而将他的面具变出一个真假不分的小王,带回去的确可以唬一唬毒观音,先换回解药再说。在没指望中,这不失为是一个办法。她只有屈服。魏公公立刻走出大厅,临走时还交代外面的人,要他们好好侍候拜月教主。他也急于去看看石牢中的情形,因为能否败部复活,重掌权势,就完全靠这一步棋。魏公公急匆匆地向后走,经过二进院,鼻中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心中不由一惊,放慢脚步,靠着嗅觉,目光四下搜索起来。这里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步一步走近屋角,血腥味道更浓,突然,他发现了木尔真依靠着墙脚坐着,胸前还插着一把匕首,只能看到刀柄。魏公公一震!他下意识第一个判断,就是有敌潜入,竟把木尔真杀了,莫非是为了救小王而来?他的身形突然飞起,扑向地牢的入口处。石牢的通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人会轻易到这儿来。远远望去,关小王的那间石牢,火光照出牢外,但是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息。魏公公自见到木尔真的尸体,心中已存有警惕,此刻走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以他往昔专门侦伺别人行动的习性,倏然感到一股死亡的气息。因为他突然又闻到一股血腥味,只不过太轻微。他本是头老狐狸,略一判断,发觉情形不对劲。第一,动手术不会没声音,假如成功了,此刻一定可以听到郭恢的谈话声,若尚在进行,也会有些刀钳的声音发出来,现在完全是一片死寂,等于是反常。第二,剥小王的皮,一定会流大量的血,血腥味不可能淡,淡了绝对不是好征兆。魏公公绝对没想到小王以运气移穴的方法逃过了穴道受制,而由木尔真之死,联想到一定有强敌潜入,救了小王。现在问题是要不要过去看一看,那间石牢中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他老奸巨滑,略一思索,觉得实在不必冒这个险,府中高手如云,何必亲身去踩那布好的陷阱?他突然如风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地牢的出口,却发现金判官静静地站在那儿。双方面都有点意外,金判官心中更是大吃一惊。魏公公道:“你怎么在这儿?”金判官还是一贯的卑微谨慎,垂首道:“属下有紧急大事,特来禀告公公。”魏公公道:“什么事?”金判官道:“属下发现木酋长的尸体,特来禀奏。”魏公公道:“我已知道。”金判官暗暗一凛,不再说话,他不知道魏公公知道了多久?魏公公道:“你暂且守着出口,老夫立刻到前面去调入过来。”金判官故作惊讶地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魏公公道:“等其他人员来了后,你就进去查看。”说完就向前厅走去。金判官道:“是。”内心却感到迷惑。是他发现了小王?还是已杀了小王?他无法肯定,因为魏公公有许多事,本来就神秘莫测。他只能守着地牢入口,等待财神府的其他高手。没片刻,十余条人影飞奔而来,红判官、白判官齐都到了。这些人个个神色紧张,手执刀器,红判官首先道:“金老大,公公要咱们来支援你,全力守住入口,任何人非奉公公命令,不得出入。”金判官平静地道:“公公还有什么吩咐?”红判官道:“请你进去查查情况,公公立等消息,老大,究竟里面出了什么事?”金判官道:“我不知道,不过我进去查看后,立刻会出来告诉你的。”红判官道:“老大,你千万要小心。”白判官道:“要不要多去几个人帮你?”金判官道:“公公既指明我一个人去,就用不着人多了。”他心里对魏公公这样的安排,也有点感到意外。小王一直在石牢,户静静地守株待兔,等候魏公公出现。石牢中已经过了一番布置。三个死人都架在床边,让他们站着,两名童子在后面设法推扶着,免得倒下去。任何人猛一走进石牢,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对,还以为三个人正在观看,因为外面进来的人,只能看到背影。小王自己却闪在门边,只要地道略有动静,他就要躲在最有利的位置,挥手格杀。他等待了好久,终于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进来的人,好像只有一个,莫非就是魏公公?他立刻退到墙角,掠身而起,双足左右分开,踩在角落两边,支持着体重,手中已捏住一粒骰子,口中却轻喝道:“两位小弟,你们不得轻举妄动。”两名童子的身躯又轻轻的颤抖起来,他们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鬼地方。脚步声愈来愈近了。小王的真力已全部运在手腕与指间。脚步声倏在石牢外停住,并没有进来。而小王居高临下,又是死角,看不到门外,心中忖道;“怎么还不进来?莫非看出了破绽了?”正在暗自疑心,门外却有人说话了:“财神爷,我是金判官。”的确是金判官的声音,小王一怔,飞身落地,道:“怎么是你?你又进来干嘛?”金光一闪,金判官已走了进来,目光一闪道:“魏公公已经来过了。”小王一呆,道:“来过了?我怎么不知道?”金判官也是一怔,道:“你们没有照过面?”小王道:“没有,我一直在等他踏入陷阱。”金判官皱了皱眉头,目光瞟了一瞟,道:“他们都死了?”小王道:“只有两个孩子,我答应不杀他们。”金判官道:“你布置得虽好,但绝对骗不过那头老狐狸的。”小王失声道:“难道他已看出了破绽?”金判官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出地牢时,叫我来查看一下。”小王沉思了一下,道:“我明白了,就是太静了,引起他的怀疑,果然是头狐狸。”金判官道:“此刻地道出口已有十四名高手守着,而老狐狸还等我出去回报,现在你有什么打算?我又该如何报告?”小王知道这一计策完全失败,而且自己反而变成了笼中之鸟,想飞也飞不了。他倏然发觉,自己与魏公公斗智,像个大傻蛋。魏公公回到大厅,月姬立刻像竖起毛的老虎,站了起来,沉声道:“小王呢?”魏公公道:“他还没有死。”月姬暗暗吐出一口气,目光却在魏公公脸上搜索:“可是发生了变故?”魏公公道:“不错,你稍安勿躁,立刻会有报告。”月姬立刻闭上了嘴巴,她看得出财神府中的实力,小王陷在龙潭虎穴之中,还能变出什么把戏?她简直有点不敢相信。魏公公却把厅外的高手一一传召进来,声言有敌潜入,下令严密戒备。待他处理完毕,金判官已走进大厅,道:“启禀公公,地牢中的确发生了大事,郭恢与金狮黑豹,全都死了。”魏公公脸色一变,道:“那小子呢?”金判官道:“属下不敢进去看,所以没进牢查看,依照感觉,他似乎还没有离去。”魏公公道:“你代老夫四处巡视一下,看看警戒上有没有死角?”金判官垂首道:“是。”等金判官一走,魏公公才对月姬道:“老夫昔日聘你入关,就想仰仗教主神功,不知教主还愿不愿意继续合作?”月姬对他的前倨后恭,有点意外,想起自己一条命还在毒观音掌握之中,不知道怎么回答。魏公公道:“假如教主愿意合作,老夫就让你带走小王,使你能先取到解药,然后再与老夫合作如何?”月姬听了此言,精神不由一振,但又摸不透魏公公的诚意,故意冷冷道:“请问要如何合作?”魏公公放低语声,说出一套应变计划,听得月姬连连点头,道:“好,我立刻去办。”在石牢中的小王已准备突围了,他对两名童子道:“我想带你们一起出去,你们愿不愿意?”两名童子拚命点头。对着三个死人,他们早已吓坏了,巴不得早点离开。小王道:“那就准备走吧!但你们要记住一点,这里所看到的、所听到的,都不能说。”两名童子又点头如捣蒜。小王叹道:“这是你们的不幸,出去后好好另投名师,还是有很好的前程。”两名童子又连连点头。小王转身正要走,突然见石牢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却是被毒观音看得紧紧的月姬。小王大吃一惊,衣袖一翻,双指之间已捏着一粒骰子。月姬道:“你不必吃惊,我是来救你的。”小王一怔。月姬道:“现在地牢口扼守的高手不下十余人,只凭你一人,只怕未必出得去。”小王道:“你怎么发起慈悲来了?”月姬道:“因为毒观音对我下了很厉害的蛊毒,我不能不救你,明白了吗?”小王微微一笑,道:“你有把握闯得出去?”月姬毫无表情道:“闯不出去也要闯,假如闯不出去,不但你完蛋,我也没命。”这倒是实话,小王道:“既然如此,先请。”月姬转身道:“随我来。”小王谨慎小心地跟在后面,两名童子也跟在小王后面,出了地牢向出口走去。短短的通道转过一个弯就到了,走上石阶,推动石板就能重睹天日。小王心里渐渐紧张,眼神紧紧盯住月姬。月姬按动暗钮,头顶上的石板倏然开启,月姬突然摸腰,一柄软剑已在手中,剑势一挥,人如白鹤冲天而起,口中喝道:“赶紧随我来。”小王不敢怠慢,也跟着掠出外面。但见寒光耀眼,三柄刀二支剑夹着暴叱,劈面袭至,月姬剑光回洒,挡住了这片疾袭出招的高手,娇喝道:“快走。”她的剑势,夹着一股阴寒的剑气,竟使得那些高手连退三尺。小王自然不再客气,他本是识途老马,辨清方向,飞身而起,向墙外掠去。出了财神府,运足功力狂掠,才走到半途,身后风声微扬,白影一闪,月姬已追了上来。小王终于说了:“多谢。”月姬道:“你不必谢我,我只为了我自己,只希望毒观音不要失信。”小王道:“不会的,只是希望你我解开这个结以后,大家不再是仇敌,而是朋友。”月姬道:“我会立刻离开此地,寻找我那几个弟子,返回漠北。”小王叹息一声,道:“难得教主能够悟通尘俗,在下不但佩眼你的决心,也佩服你的武功,刚才若是我一个人,绝对无法脱身。”月姬淡淡道:“若非与那太监激战了五十几招,我早已解决了这些打手。放眼中原,能做我对手的,不会超过三五人。”小王道:“你与魏公公动过手?”月姬反问道:“你不信?”小王道:“信,但不知你对这老太监的评价如何?”月姬道:“只怕你的骰子伤不了他半根汗毛。”小王道:“你自己又如何?”月姬道:“我至少可以与他激战五百招。”小王道:“以你看天同宫主又如何?”月姬一哼,道:“你何不去问她,不过她要胜魏太监,只怕未必有把握。”小王沉思了。他本觉得要杀魏公公并不是件简单容易的事,此刻看月姬不像唬人,不由得背脊发冷。终于回到那偏僻的客栈。首先看到的是艳红与毒观音兴奋欢愉的神色。艳红迎小王坐下道:“你终于回来了,咱们到现在都没有睡,在为你担心。”窗外天色已是三更,小王呐呐不知说什么话,他只觉得一股友情的温暖,流遍全身,心中有份说不出的歉意。毒观音笑道:“本事大、功夫高有什么用,还是我这一招高。”她是针对天同宫主有感而发,小王只有苦笑,他最怕几个女人在一起就互别苗头,搞得心神不宁。月姬却道:“我把人带回来了,解药呢?”毒观音还有点迟疑,小王对毒观音道:“没有教主拚命相救,我确实还走不出财神府,你就给她解药吧!冤家宜解不宜结。”毒观音这才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交给月姬道:“希望恩怨一笔勾消,你带去服下,就会呕吐,把吐出来的东西以土掩埋,免得贻害别人。”月姬接过解药,走出屋外,飞身而逝。艳红道:“决去见宫主,报个平安就休息吧!”门口传来银铃般的话声:“不用了,恭喜王哥脱险。”天同宫主推门而入,后面还跟着殷瘦竹。但是她的表情却是淡淡的,虽有一份欣喜,却并不热烈,望着毒观音道:“还是韦姑娘妙算,但狗子还没回来,只怕事情还会有变化。”小王一怔,问道:“狗子去了何处?”天同宫主道:“我要他跟在你后面,随时传递消息……”话方说到这里,狗子突然匆匆走入屋中,道:“我回来了,我们要立刻离开这里。”小王一怔道:“为什么?”狗子沉重地道:“强敌即将到此,锐锋难挡,能避则避。”毒观音格格笑道:“有宫主在这里,咱们怕谁啊!还不是来一个杀一个。”语气之中,一听就知道酸味十足,在“将”天同宫主的军。天同宫主微微一笑,道:“本宫可以承担风险。狗子,究竟来了多少高手?”狗子叹道:“宫主,多少并不重要,只是来的这个人,咱们不能打,动上手一定吃亏。”天同宫主黛眉一挑,道:“哦?财神府竞有这种高手?莫非那老太监等不及后天,亲自来了?”狗子道:“那倒不是,而那人的身手也不高,但一照面,小王一定不肯动手,这岂不是挨打的局面,只有避开才是上策。”小王振衣而起,道:“你说的是木大哥?”狗子道:“是他妹妹萨美拉。”小王惊诧万分道:“这怎么可能?”狗子欲言又止,终于叹道:“因为木尔真死了,她是为她大哥报仇来的,亲率回骑二百余人马,你会跟她动手吗?”小王脸色大变,道:“木大哥怎么死的?”狗子道:“这点我就不清楚了,宫主,依我之见,离开这儿再说吧!”毒观音道:“假如只有地来,何必怕成这样子,咱们这儿,谁也没杀她胞兄,能善言开导就罢,否则一样叫她来得去不得。”狗子急道;“这件事哪能容易解释清楚的,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话声方落,隐隐就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如雷声般接近。小王立刻窜出门外,但见院外四周,火光烛天,隐隐听到有人在咋呼喝叫不相干的人避开,否则玉石俱焚。院外接着响起鸡飞狗叫,喧闹哭叫之声,四周的火光也迅速形成包围之势,狗子叹道:“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等着挨打吧!”毒观音冷笑道:“我可不甘心挨打,谁敢进院子一步,我就要他好看。”话声方落,墙上就冒起人影,一个个杀气腾腾的回族武士,有的手执弓箭,有的手执火把,翻墙而落,依墙而立,箭上弦、刀出鞘,齐都指着小王这边的人,紧张的情势,已达一触即发的局面。而萨美拉手执弯刀,站在墙上,厉叱道:“杀我大哥的人是谁?站出来!”小王忙上前了几步,道:“你不要冲动,这里任何人都没有离开过,绝不会杀害木大哥。”萨美拉脸色悲痛而疯狂,舞着弯刀,道:“小王哥,你不必袒护他们,否则连你也一齐射杀。”小王大声道:“你讲不讲理?”萨美拉厉声道:“你亲口说过不伤害我大哥,还说我不讲理?”“杀!杀!”四周的回族武士哄叫如雷。小王有口难言,急急道:“萨美拉,我跟你到财神府查明真相,不要引起杀戮。”萨美拉已听不进小王的话,唯一的大哥不但是她家族的象征,也是她精神的依靠,如今死了,悲痛已使她失去理智,失去了温柔,复仇的怒火已充实了她的胸膛。只见她弯刀一挥,厉喝道:“射!通通杀!全部给我烧光。”弓弦响处,箭如骤雨,立刻向小王及天同宫主袭至。接着墙上又冒出一批回族武士,他们以箭头点着火把,不但向人身上射,也向屋子射。情势变化得太快!快得使人没有时间去思考,小王空白又急又气,却已没法劝阻,挥动双拳,挡开如雨箭势,眼见火光四起,客栈前后陷入一片大火之中,也无暇顾及。毒观音师徒及艳红自然也忙着挡开箭雨,但箭矢接连不断的从四面八方射来,而且其中还有火箭,也有点手忙脚乱起来了。那些回族武士似乎知道这些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近攻肉搏绝对不是对手,所以都以弓箭攻击。最糟的是大家都知道小王与萨美拉的关系,小王不发狠,每个人都有顾忌,因此变成了挨打的局面。这正应了狗子的警告。可是天同宫主及殷瘦竹的反应就不一样了。他们对小王与回族间,复杂纠缠的关系,了解得并不深刻,而从未碰上这种受人欺凌的场面。在回族武士发出三排箭后,眼见四周一片火海,殷瘦竹再也忍耐不住了,但他还是一边挥舞着青竹旱烟筒,一边向天同官主请示:“宫主,属下已忍无可忍了。”天同宫主的手势如穿花蝴蝶,东抓一支箭,西抓一支箭,不但以箭拨射,有时还甩射回去。每当她提箭反甩时,四围一定有惨叫之声响起,对付这些阵仗,看来她并不吃力,游刃有余,不过萨美拉带来的回族武士太多,声势太大,精神上有点影响罢了。此刻一听殷瘦竹的话,随口道:“好,以牙还牙,杀!”她早已憋了一肚子怨气,只是见小王没出击,强自在压制,眼见没完没了,哪顾得这么多。有了天同宫主的命令,殷瘦竹再也不顾一切,一声长啸,人已冲霄而起,像出柙的猛虎,向墙头上的萨美拉扑去。几百回族武士,杀之不尽,所以他采取了杀贼先杀王的对策,青竹旱烟杆化作一道青虹,射向萨美拉。萨美拉身边的护卫勇士,弯刀交叉急急挡住,而她的弯刀也同时挥出。叱喝声中,这三柄刀竟被一股大力荡得一沉,却见这位西方魔使身形借烟杆在刀上一点之力,又升起三尺,青虹散作青雨,向三人当头罩去。这一招“虹化春雨”施展得妙到颠毫,毒辣到了极点。不要说这些武功并不高的回回,就是换了魏公公,也要避其锐锋。三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萨美拉首先仆倒墙下,另两名武士也同时跌落墙外。眼见龙头丧命,四周的武士不禁一呆。这刹那,天同宫主已经叱道:“你们若再不退,本宫主就要杀得你们片甲不留。”小王眼见这一幕,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其实他也抽不出身去阻止,此刻忙道:“宫主,放了他们,千万不要滥杀无辜!”殷魔使已杀心大起,身形飞跃,青竹旱烟管点处,人影在惨叫声中接连倒下,他口中也大喝道:“还不滚!真想都死在这儿不成?”这些回族武士都被殷瘦竹的威势所震慑了,他们立刻纷纷翻墙而退。小王却掠到萨美拉的尸体边,半跪地上,俯头一看,只见萨美拉已经气绝,一头乌发中鲜血汩汩流出来,原来头顶脑门已碎,脸已完全变形。屋子的火势仍在燃烧,若无这片火海、几具尸体,小王几疑是场噩梦。他呆呆跪着,一动不动,望着已死去的萨美拉,神色沮丧而忧重,既没有落泪,也没有痛哭,似乎灵魂已脱窍而出,与萨美拉同时飞上苍穹。那些回族武士已走得一千二净,毒观音、艳红、狗子、天同宫主都已围了过来,见小王这种神态,要想劝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们自然知道小王心里的情结与悲痛,却不知道小王心中的那份无奈的哀伤,已到了极点。木尔真死了,死因仍如迷雾。珍珍死了,是误伤在毒观音手中,现在萨美拉也香消玉殒,却出于逼不得已的自卫。往昔的友情、道义、爱情,在这一刹那,俱已化作烟云,这难道就是苍天安排下的孽缘?人世何其残酷,现实何其悲惨,这些又能责怪谁?艳红忍不住上前低声道:“小王,起来吧!找个地点,把她安葬好,也了却一件事。”小王抬头望了望艳红,默然双手托起萨美拉的尸体,向院外走去。火势渐渐熄灭,客栈所有的房屋已化为一片灰烬,外面有不少人悚栗在阴暗之处,伸头四处探望着。他们是客栈中的老板伙计,还有的是居宿的旅客,对刚才一幕,心有余悸。天同宫主与殷瘦竹却在暗自摇头,因为今夜连睡觉休息的地方都没有了。当曙光初现时,旷野中已堆起一座土坟。小王取了一块大石放在墓前,作为墓碑,以树枝作笔,刻下了“爱妻萨美拉之墓”七个字。每个人都含着一份深挚的感情。这块墓碑不但矗在地上,也矗在他的心中,变成永不磨灭的记忆。他还采集了一些野花,堆在碑上,替代了三炷香火。归去吧!萨美拉,等有一天,我会把你移葬回玉门关外的故乡,与青山绿水为伴。满天朝霞下,他静静伫立着,作无声的祷告,可是他脸上的神采,却已渐渐恢复了正常。水有源头,事有因果,小王知道,一切都由魏公公而起,魏公公一日不死,所有麻烦纠缠,就一日不止——扫描aruidiOCR独家连载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