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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初试锋芒

    高汤带着颛顼继续向高唐族行去,沿途,颛顼不断回味着修说过的话;而高汤却也另有所思,不再与颛顼多说话。她向来心性高傲,但跟颛顼却颇觉投缘,这些日子与他相处,竟是生平未曾有过的悠闲时光。以往她在高唐族内,做的不外是勤练武艺、狩猎觅食,学习有关植物动物、山形地貌的知识,再来就是戮力完成族里交待下来的任务。她年纪虽幼,所为尽属老成之事,与颛顼一起时,竟如此轻松惬意,颇令她意想不到。“莫非……莫非我……我对颛顼动了情?”高汤蓦然惊觉,随即一股寒意涌上了心头。——女人绝对不能相信男人,女人要自主自强,只信任自己的力量。族中长者三令五申的言语又浮现在她脑中。高场深呼了一口气,想整理纷沓一团的思绪。一旁的颛顼丝毫未察觉她心情上的细微变化,一边思索,一边欣赏路上的花草树木。在休息时,颛顼随手采了一片树叶,放在唇间,发出乐音。他常常将能弄到手的东西当成乐器,一片树叶随口吹奏,竟也起伏跌宕、轻快有致,高汤心情也舒缓了不少。颛顼一时兴起,边吹边跳,一个大步,身子竟往前直跳了起来,模样甚是做作可笑,高汤正想开口嘲笑,忽然颛顼大喊一声,身子没地而入。高汤大惊,急忙往前一探,发现颛顼竟然跃入一个大坑洞中,那坑洞约莫有三人高,在上面铺了一些枯枝青草掩饰,枯枝撑不住颛顼重量,让他重重摔了一跤。“颛顼,你还好吧?”高汤担心地问道。颛顼连忙爬起身,所幸坑穴中泥土柔软,他拍了拍衣服,仰头对高汤说:“我没事。”坑洞挖得甚是整齐,上壁平坦顺滑,颇难以施力,颛顼跳了几次,都没法找到着力点支撑,跳出洞来。高汤四下搜寻,用长剑割了一段粗树藤,垂下坑洞,颛顼拉住树藤,一步步往上爬,高汤使力顶住,颛顼已快爬至坑口,不禁口中大声欢呼。忽然高汤听得背后风声骤响,一回头,一只白色老虎往她猛扑而来。她大惊失色,把粗树藤一放,取出长剑,白虎已经迫近,她急忙往旁闪身,手中剑递了出去,白虎堪堪从高汤头顶跃过,高汤一剑不中,一脚踩空,重心不稳,头上脚下跌进坑洞,与颛顼刚好撞个满怀。“哎哟!”二人同时喊出声。颛顼才刚跌下来,又被高汤突如其来一撞,跌得头昏眼花,但他赶紧爬起身,扶住高汤。“高汤,你没有怎么样吧?”“没事!是一只白虎猛地冲过来,吓了我一大跳!”高汤惊魂未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白虎?哇!好稀奇呀!真可惜,刚才我没看清楚。”颛顼既羡慕又惋惜。“我都差一点跌死了,你还在那里说风凉话!”高汤狠狠瞪了颛顼一眼,转过身,叉着腰不理他。颛顼见高汤闹嗔,连忙走到她面前哈腰陪不是,但高汤故作姿态,对他不理不睬,急得颛顼额头冒汗。高汤秀眉一蹙,本待继续发作,但见颛顼着急的模样滑稽,忍不住噗嗤一笑,颛顼瞧见高汤露出小女儿扭捏娇俏的神态,一时楞住。高汤见颛顼一直盯着自己,喝道:“你傻里傻气地看什么?”忽地醒悟,不由得脸儿一红,低下头去,皓齿轻咬下唇,心中一阵迷乱。一抬头,见颛顼还是猛盯着她看,心中别拗,推了颛顼一把,道:“喂,你给我当垫背,让我跳上去后,再拉你出去。”颛顼双手搭着坑壁,弓着身子慢慢往上挺,高汤站在颛顼肩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脚一登,用力跃上,双手刚才够住了坑洞的边缘。她一喜,道:“行了!”脚撑着坑洞壁,用力使身子挺了起来,但就在她的眼睛刚刚超过坑洞时,却发现数根亮晃晃的长矛尖,正对准了她的脸庞。“高汤,你怎么不动了?”颛顼在坑底大叫。高汤有苦难言,只觉得一时阳光扎眼,口干舌燥。颛顼此刻倒是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鲜感,因为他正坐在招摇摆摆、缓缓行走的大象背上。颛顼生平从未看过象,刚开始看见这庞然巨兽时,还真是吓了一大跳。但是坐在象背上行了一段路后,他却觉得这种动物真是有趣。“鼻子那么长,两根白牙也很美,耳朵那么大,脚却显得粗短,走起路来又摇又晃,真是新鲜!真是有趣!”颛顼几乎忘了此际他已成了俘虏。颛顼与高汤掉落的陷阱是象人族所设的。本来,挖陷阱捉野兽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此一陷阱是为了要引诱一只罕见的吊睛大白虎而挖的,才刚做好三天,白虎没捉到,反而陷住了两人。象人族经过十数天埋伏观察,发现这只白虎每次路过这条山路上头的一块大石时,都会疾步踏上大石,向下一跃,他们摸准白虎习性,连夜在此挖好陷洞,又在山路的前头置放兽肉,引诱白虎前来,再驱赶它经由此路窜逃。这天,眼看计划即将成功,当时正跃过大石,忽然看见前头有人,它在空中扭身,从陷阱旁掠过,象人族人追赶未及,眼睁睁看着白虎扬长而去。这只白虎十分伶俐机敏,要再诱他上当,可难上加难。象人族人遂擒下二人,带回部族处置。颛顼心想:“我们所犯应非大错,只是害他们擒不到一只老虎罢了,也许只是要回去向族长解释;象人族目前正在气头上,我们被绑一下子,消消他们的怒气也无妨。”高汤则思付:“象人族虽与高唐族殊少往来,但自来听闻象人族人温和质朴,应该不至于太为难我们。”两人所思虽异,心情都不甚紧张。总之,真不像是正常的俘虏。但是,二人却不知道这只白虎对象人族关系重大。象人族人平日用象、驾象、吃象,可以说无日不可缺象。他们族中十八年一度的白象神祭祀即将举行,必须用全身纯白的动物来祭拜伟大尊贵的白象神。但今年来,象人族运气奇差,多方搜寻都无所获。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只白虎,却费尽气力也围捕不到。象人族人穷通生智,设下陷阱,却被二人无意间坏了事,祭礼在明日就该举行,牺牲不备,是得罪白象神的大罪,谁也担待不起,象人族人心中焦急,颛顼与高汤却浑然不知大难已经临头。接近黄昏时刻,一行人抵达象人部落。众人向族长禀明此事,决定了对二人的处置原则。族长向二人说明他们所犯的过错,说如果在明日天黑前,能找到纯白动物来献祭,就放了二人;否则,就得烧死他们来祭神,以平族民之愤。“什么,这太岂有此理了?”颛顼既惊愕又气愤,“我们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他们挖了一个陷阱,也不找人在那里看着!”看了象人族族长的神情,高汤知道象人族是认真的。她也属于一个严厉而重纪律的部族,而祭礼与战斗通常都是一个部族中的头等大事,象人族亦农亦猎,生性平和,不喜与人争斗,因此,祭礼就是他们部族中最重要的事。而且,温和质朴的人民,同时也可能具备保守顽固的个性。对神祗不敬,在任何部族中都属最严重的大罪,万万违犯不得,不管违犯者属不属于那个部族。对于自小只跟母亲相依为命而成长的颛顼来讲,这些事的确过于拘泥,甚至残忍。但这就是部族维持团结、护守传统的最重要手段,也可以说,这就是求生存的至高原则。一想到此,高汤心思重重,愁云满面。她望着犹自喋喋不休的颛顼,知道天真的他还无法理解事情的严重性。两人随即被关在巨木制成的大笼子中,这本来是准备关住猛兽用的,做得甚大,关住两人绰绰有余,木笼旁还有十二个人看守着。夜,终于还是来了,四处点上了篝火。颛顼神情萧索地说:“上次在大熊族没被烧死,这次不晓得能不能再旧事重演?难道敬神一定得用这种方式吗?”他大力摇晃木条,但木条根本纹风不动。高汤则默然。高汤并不想死,但此刻她与颛顼正一步步踏入死亡之罗网中。这里是象人族的部落,没有人会帮他们。两人愁眉以对,脑中飞驰过无数念头,但却没有一个方法行得通。高汤对颛顼说:“设想到象人族的祭礼竟然有这项规定,我们犯了禁忌,如今只有保佑象人族赶快捉到纯白的动物,这是我们活命的唯一希望。”颛顼接话道:“白虎、白豹、白狮、白鳄……白人都行。”高汤笑了出声,道:“我可从来没有见过白人?这么吧,你来吓我,等我校你吓得脸色白惨,也就算是一个白脸人,将就将就,拿去祭象人神了。”“那我可舍不得。”颛顼冲口而出。高汤呆了一下,茫茫然问道:“颛顼,你说什么?”颛顼刚才情急之下,随口而出,心中其实一片空白,此刻高汤这么一问,寻思道:“我舍不得什么?”这些日子来,他与高汤朝夕相处,同患共苦,出生入死,情愫早在心中滋长不已。此时面临死亡的威胁,他的脑袋陡然清明了起来,心想,何必再掩饰内心的感情。他执起高汤双手,说道:“高汤,我喜欢你,舍不得让你死。”高汤听了不觉身子微微一颤。自小至大,可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此时两人脉脉相对,顿时心灵相通,胜过千言万语。高汤挪动身子,靠在颛顼身旁,将头偎在他肩上,轻轻说着:“只可惜我们就要死了。”颛顼抚着她的秀发,一时心海翻腾不已。一阵夜风吹过,带来了一点凉意,两人的身子紧紧依假在一起,心中都想,纵使明日生命将终结,但这一刻却谁也偷不掉、抢不走,此时此刻,便是天长地久!颛顼一抬头,看见天际一颗流星划破夜空而过,高汤顺着颛顼的眼光,也跟着注意到了。颛顼忽然气神激荡,朗声说道:“日月星辰、四方神灵为证,我颛顼此生此世,要终生爱护高汤直到永远,如违此誓,犹如流星坠地,焦黑裂爆,粉身而灭。”高汤听他语出真诚,眼中荡漾着喜悦的泪水,嘴里轻声喊着“颛顼!”心中暗祷上苍,能让他们再多相聚一会儿,那怕再多一天、两天也好。高汤终于轻轻吸泣了起来。颛顼心中一酸,也跟着流下泪来,他紧握高汤双手,激动地说:“高汤,我们不会死的,我们不会死的。”高汤、颛顼一夜无眠,虽是卿卿我我,但这漫漫长夜却夹杂着无数酸、甜、苦、涩等滋味。他们舍不得睡,因为还有太多话要倾诉,时间对他们来说无比珍贵必须把握仅剩的每一分光阴。天色渐渐白亮起来,两人吃了象人族提供的餐饮后,颛顼感慨道:“当我可以奔跑的那一天开始,我准备迎接新的生命,说每一天都要与太阳赛跑,可是没有想到……想达成这个愿望却如此艰难。”高汤默默望着颛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想,也许这就是他们两人最后见到的旭日。“但是我毕竟遇上了你。”颛顼认真说。“我们高唐族的女子,自小就被教诲要学会自立自强,绝对不相信男人、不依靠男人,其实男人中也有好的,你……你就很好。”“如果我们还能够活下去,我会永远对你好,只可惜,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颛顼顿了一下,豁达地说:“反正还有一天的时间,也许会有奇迹出现。”高汤苦笑了一下,她可没有颛顼那么乐观。但渐渐地,她竟也被颛顼感染上了乐天的情绪,觉得面对死亡的威胁,似乎不是件多么可怕的事,心里缓缓温暖了起来。爱上男人本是身为高唐女子最大的禁令,但是,此刻却被高汤抛到了九霄云外,那些禁令对只可能再多活一天的她来说,已毫无意义。她虽身陷囚栏,却感到无比自由,此生所学的族规全都成了泡影浮梦。现在,她情无反顾,已觉心满意足,她不再是高唐族的精英战士,而只是一个与颛顼生死与共的爱侣。“高汤,你应该见见我娘,我娘一定会很喜欢你的。”“记得你说过,我跟你娘有一点像。”“对啊!”颛顼想到了什么似地,眼睛突然绽出异彩。高汤见他神色有异,问道:“你在想什么?”颛顼霍地站起身,却“哎哟”惨叫一声,他没有想到此刻身在囚笼,头上重重撞了一下。他用手抚着头,对高汤说:“如修所言,所谓巫术不过是善用大自然的力量,大自然的力量究竟由何而来?”高汤不明所以,愕然无言。“我娘跟修都说,大自然的力量本来就存在于天地万物中,所谓的神器、法力、巫术,也只不过是将天地自然之精华予以收藏或巧妙运用了!像修,他能自由自在使用水的力量,高汤,为什么?”颛顼的表情愈显得兴奋。高汤仍然一头雾水。颛顼比手划脚,滔滔不绝:“因为他相信水的力量,他真的相信,所以他能够跟水中蕴藏的灵气、能量互相灵通。火弓族人可以利用火来办事,因为他们也真诚相信火神会赐予力量。”“你是说,如果我们也一样真诚相信大自然的力量,就可以运用自如?”高汤有些明白了。“没错,一定是这样。我记起母亲有一次说:“万事万物彼此之间是都有感应。’我平日没事吹笛自娱时,也常觉得地上的花草枝叶都在跟我应和,连天上的风云雨雷也是呢!”“颛顼,即使你所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我们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学会如何使用这些力量吗?”颛顼一时呆住。他的短剑及颛顼的长剑、小石刀都被搜出,放置在一旁大石上,大石头虽离囚笼不远,但两人却勾不到。两人望了望大石头,摇摇头,各叹了一口气。“还有火明珠。”颛顼说,“可是火之力量能有何用?”“不管了,”高汤说:“只要烧破囚笼,就有逃离的机会。”颛顼点点头,悄悄取出火明珠,放在手掌中,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总之,专心一意与大自然感应就对了。”两人遂闭目端坐地上,开始尝试着与火明珠灵通感应。太阳在他们的头顶慢慢移动着,不知火之精灵是否听到了他二人的祝祷,但是除了在他们头上冒出的热汗外,一时之间,四处找不到任何火或火热气息产生的迹象。感觉上才刚刚过午,一下子日影又已西斜,连大自然之火也快要歇息了,两人的心火何时才能燃升起来呢?但直到日落,二人的努力并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不知是二人的作法不对,还是实在太过异想天开?总之,他们心中所想的火的力量,并未出现。这时,象人族长走近木笼,告诉二人,今日他们没有捕获白兽,所以无所选择,必得烧死二人祈求神灵宽恕。两人犹如遭雷霆轰顶。象入族再次堆起更多的篝火。“怎么办?颛顼,一点用都没有。”“唉!我们是不是在浪费时间?”颛顼也有点懊恼。“已经没有希望了!”高汤不觉心神激荡了起来。颛顼温柔地挽住她的手,正想安慰,高汤却已忍不住热泪盈眶,泣然欲泣。她咽声道:“颛顼,我并不怕死,可是我不想死得这么不值得。”颛顼伸出手欲替高汤拭泪,将手举到高汤脸前时,却突然定住不功。高汤泪水等不及地将由眼眶中滑落,她伸出手准备自己擦拭。“等一下!”额须忽然喝住。高汤一呆,泪水终于滚滚流下。颛顼双手紧紧捂住高汤的粉脸,说:“错了错了,对了对了。”“颛顼,你是不是发昏了,什么事错了又对了?”高汤边擦泪边问。“用火错了,用水才是对的。”“我们根本用不了火啊,为什么用火是错的,用水又是对的?”高汤差点觉得颛顼已经神志不清。“高汤,你想想看,天能有多高?地能有多广?大自然的力量无处不在,又有什么离得远不远呢?刚刚在你眼眸中的泪水映照着周围的火花,蓦然让我觉得火堆仿佛遥遥无比,一转念它却又近在眼前。”颛顼伸手指向石头上的短剑,说道:“它静静躺在那边等我们运用,我们却一直忽略它,其实,它何尝不就在我们身边!”高汤懂了。那么……两人又开始寻求与大自然无所不在的力量之间的灵通,不快点不行了,篝火堆愈烧愈旺,象人族人终于开始举行祭礼,周道一片嘈杂,不禁让颛顼想起了大熊族的那一夜。——那种青淡淡的雾气是怎么来的?水呀!水呀!赶快赐予你伟大的力量吧!颛顼闭上双眼,心中直喊着。他努力回想起与水有关的一切,包括在若水旁的生活,黑沼泥泽,带他远离家乡的大水,以及修伪引水奇术。还有高汤的眼泪,那么晶莹,那么纯真,看得颛顼心痛。而且,还有慈母淖玉,此刻正不知如何忧心挂怀着他的安危。——我不能让高汤死,我要保护她!我也不能死,我还要回去找娘!颛顼猛然睁眼,脑中迅速亿起了所有学过的巫术咒语,放在大石头上的短剑竟然缓缓往囚笼的方向移动,颛顼轻呼一声,高汤也注意到了,她大喜,喊道:“动了!动了!”颛顼觉得体中似有一股力量正要溢出,心中一动,低喊一声:“剑来!”短剑竟然凌空而起,像是给一只无形的手托着般,慢慢滑进了囚笼,颛顼一把接住,立刻将剑拔出鞘,一股寒气猛然窜出。一旁监视的人发现短剑倏地进入囚笼,急得大叫:“巫术!巫术!”飞奔去报告族长。族长一听,大惊失色,不及等祭礼举行完毕,立刻下令放火烧死二人。象人族人将许多柴火堆积在囚笼旁边,从祭神的火堆中取来火把点燃,霎时火焰四飞,木笼开始烧了起来。高汤虽将短剑拿到了手,设想到,水还没引来,就惊动了象人族人,反倒引来了一大团火。颛顼无暇细想,双手握住短剑,这时他感觉体内似与短剑有了共鸣,短剑隐隐发出青光,片刻问寒气笼罩四周,他不敢怠慢,心中不停动念。高汤也全神贯注于短剑上。果然剑上的隐隐青光渐渐扩大,寒气愈来愈强,仿佛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淡青色水幕,遮住两人,将火热之气隔绝在外。族长喝令再加柴火,烧了一阵子后,巨大的囚笼终于烧成灰烬,但是二人仍然围在水幕中,看来丝毫未伤,水幕却愈来愈浓。二人渐渐看清是从地上涌出水气,凝成这一团水幕,颛顼心想:“这真是大地所涌现的生命之泉呀。”在象人族人惴惴不安的眼神中,二人已成邪魔化身,众人纷纷在添加柴火之余,暗暗向白象神祝祷,祈求神力消灭这一对妖异的男女;但是,对于没有向白象神奉上白兽,所可能导致的可怕后果,又大起悚栗恐惧。二人隐约感觉到周遭动态,相视一笑,见到短剑的光芒愈显光亮,更加收摄心神。再隔了一阵子,水幕终于将二人紧紧包缠住,与外界再也互相看不见了。象人族人见烈火烧不穿那个神奇玄妙的圆形水幕,人人大感恐慌。但是经族长亲自问卜后,认为用兵刃杀死二人乃大凶之举;说火持续再烧,一定可以烧死二人,因此,族人继续猛加柴火。族长站在被强烈火焰围住的水幕前,瞪眼直视,似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执掌族长一职已逾二十年,头一次碰见这么难缠的事。未找到白兽,使他的威望大为受损,族人对他与神明灵通的能力大表怀疑,再这样下去,他的地位即将不保。终于,他下令全族无论男女老幼,全身赤裸,在祭火前跳舞祈神,来消灭邪祟。一时之间,全族照办。他也不禁跪了下来,向万能的白象神祈求能让他顺利解决这次危难。他口中念念有辞,内心虔诚无比。一阵子后,族长抬起头来,望着水幕及围绕在周围的火光,发现似乎有一幅朦胧的影像逐渐成形,他揉了揉眼睛,看得更清楚了一些,内心忍不住浮现出狂喜。——那白色的雾气中……是白象神!白象神显灵降世来拯救他的忠实子民了!白象神总算听到我真诚的祝祷了!族长几乎不敢置信,但一只巨大的白象形象愈来愈具体。在篝火堆中,围在水幕上,冉冉上升成形的不正是传说中的白象神吗……族长张大嘴巴,已经激动得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来,突然,他仿佛灵魂出窍似地,蹒跚地站起身来,全身强烈发颤,对着那缥缈奇异的形影,拼命大叫:“伟大的白象神啊!”颛顼与高汤待在水幕中,虽然十分疲倦、饥饿,但害怕一旦休息,这种神奇的能力就无法持续,都不敢合眠。在水幕中可以朦胧感觉到黑暗与光明的交替,现在似乎又是另一个白天的开始。颛顼坐在地上,神清气宁地吐纳均匀,高汤望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泛起一阵清甜,觉得水幕之别有天地,最好在里面躲得愈久愈好。这期间,两人凝神灵思,没有交换什么言语,但彼此心意相通,别有一番缠绵滋味,情感竟也与时俱进。但是四周情势似乎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两人发现;不断窜烧的火舌竟已不见踪迹,以为象人族故布疑阵,也不去理会。一直到了中午,还是没有任何异动。颛顼稍一沉吟,说:“我们把水幕收起来,看看情况吧!”高汤微一迟疑,叹了口气,苦笑道:“是啊,我们总不可能在里面待上一辈子。”二人在心中默念着要收起水幕,果然水幕渐渐缩水变薄。外面的景致愈来愈清晰,终于看见周围的确已无火燃烧,四下似乎也无人影心情既紧张又讶异。水幕终于化成稀薄的水气,完全消散在阳光下。二人站起身来,搞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象人族人的死尸遍布散乱,个个全身赤裸,不论男女老幼尽皆命丧。有人身首异处,有人似被开膛破肚,内脏外漏,更有些肢体不全的尸体已经模糊一片,实在令人触目惊心。而女子则多半胸口一个大洞似是被硬生生挖出心脏。颛顼未曾看过这么惨烈吓人的事情,高汤虽然自幼不乏打打杀杀之经历,但这么惨忍恐怖的景象却也是首见,两人心中恐惧、凄凉、不忍、嫌恶之情杂陈,一时感到头昏脑胀,口干眼涩,手脚发软,久久说不出话来。二人四望,看不到一点有人存活的迹象,但仍鼓起精神,寻找可能的幸存者。颛顼在象人族聚落检查一圈后,确定无人生还,僵立在一间茅屋前,手倚着屋门,心神大受刺激,仿佛连自身的魂魄都已飘散。他再蹒跚了数步,低头望见一名幼童的尸体横陈地上,手中犹拿着一块肉片,两眼瞪着大大的,脸上充满惊骇的神色。颛顼内心嗟叹,慢慢蹲下,用手合上了幼童的眼睛,忍不住流下泪来,脑中只浮现出一个念头:“什么人做的,为什么这么惨忍?竟连小孩子也不放过?”这时,忽然听见高汤大喊:“颛顼,你快过来看。”颛顼连忙循声望去,发现高汤已上了一个小山坡,他连忙跑近,高汤向前伸手一指:“你看!”颛顼看见前方的坡地,有二十余只象倒毙地上,形躯那么庞大的象竟然都被拦肚劈成两半,血流满地,死状甚惨。而且,大象尸体紧靠,似乎想要团成一圈在应付敌人,哪知仍然难逃死厄。颛顼看了这幅光影,只是一直摇头叹气,高汤缓缓说道:“我看,这并非人力所为。”“啊!那么是……”“也许是不知名的怪物妖兽,它肯定十分凶残。”高汤面带愁容地况。“天底下果然有妖兽存在。”颛顼不禁愕然。长久以来,他认为世是最凶狠暴残的莫过于黑沼中的巨鳄,如今……象人族的惨事若真是妖兽所为,巨鳄与之一比,简直望尘莫及。“哎哟,不好,”高汤一时焦急了起来,“这里离高唐族聚落不远,我们得赶紧回去警告族人,有厉害凶恶的妖兽作怪。”“高汤,等一下。”“你想干什么?”“我想先把这些人的遗体做个处置。虽然他们曾想烧死我们,但是,人死后一了百了,我不忍心让他们如此曝尸。”一想到要搬动那么多残碎的尸体,他打从心中扬起厌恶、悚惧之情,但是天生的悲悯胸怀,却使他认为一定非如此做不可。高汤默默看着颛顼,心中在盘算他的想法,最后终于点了点头。这时,她忽然瞥见石块旁有东西闪耀发光,走近一看,正是她的长剑。两人花了好大的工夫,终于将所有的尸体聚在一起,引火烧了。望着那熊熊火焰,两人紧捏着手,心中无限感慨。——若水以外的地方为什么充满杀戮与死亡?莫非这确是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颛顼茫茫然站着,脑中一直想要放弃思考这个问题,但是却做不到。一阵风吹过,火光摇曳,火堆中出现了缕缕灰烟,他蓦然怀念起若水畔的单纯岁月,甚至连黑沼、巨鳄,在这时也成了甜美的回亿。不知不觉,两人的手握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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