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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怀丹心 三、渡口搅局

    自打李林清来后,李有德仿佛得了金令箭一般,不论跟谁说话,都是扬着下巴颏的样子,平日里在院中走动,也爱背负着双手,从东墙遛到西墙。用大师兄的话说,就是李师伯的功夫他没学会,李师伯的范儿倒是学了一个全。

    这一天温凉少风,李有德摇着蒲扇在国术馆院子里晃来晃去无所事事。中午的酒有一点后劲,到了下午晌,身子还有些微热,头也有些发沉。李有德到底对卢鹤笙有些顾忌,不敢在国术馆院子里太过放肆,又不敢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在李林清眼皮子底下偷懒找骂。

    他环顾四周,心中一动。趁着院中无人,屈膝一跃,探臂反手抓住屋檐,收腹提腿倒翻上了西屋的屋顶。这里居高临下,院子里各处都看得清清楚楚,站在院中也能轻易地看见屋顶上有人。李有德想了想,悄悄跨过屋脊,走到另一面斜顶上,松了松腰带舒展了身子躺下,迎着挂在西半天的日头,眯上眼睛准备小小地睡一觉。

    就在李有德似睡非睡之际,忽听院门一响,有人走了进来。李有德开始并不在意,只以为是哪个师兄弟忘了东西回来取,便自顾自地继续打盹。过得片刻,只听自己身下屋子的小门吱呀一声响动,想是有人推门进屋看了看,又带上门出来。

    李有德心中忽然一动:从国术馆院门走到屋门,至少要大约二十步,他自己也是习武之人,怎么听不见来人一点脚步声?能有这等功夫修为的,整个国术馆里也只有两人,一个是李林清,另一个就是卢鹤笙!想到这里,李有德顿时困意全无,他睁开两眼,用手肘撑住身子,将头慢慢抬离屋顶,不敢露头,只好支起了耳朵仔细辨听院内的动静。

    只听身下两屋门接连响起,似乎来人要看看院子内还有没有闲人。稍后远远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听声音像是一前一后两人推开院门,这两人来到院中收住脚步,齐齐叫了声:师父!

    这一声李有德听得真切,心中豁然开朗下面院子里的必定是卢鹤笙和他的两个徒弟。李有德心中不由得暗笑:有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卢鹤笙私传绝技,居然让我赶上了。我只消躲在这屋脊后面偷听,你决计猜不到会有人藏在这里。你教给你徒弟什么东西,我就能听见什么东西。想到这里,李有德更是平心静气,一动也不敢动地撑在那里,静等着卢鹤笙对他自己的徒弟传艺。

    私相传授绝技,本是中华武林的惯例,一方面显示所传之技神秘非常,让所学者自然而然心生敬畏珍惜;另一方面也是保证因材施教,让绝技不致被居心险恶之人偷学了去。李有德满心欢喜地撑在屋顶上,听了片刻,才发现卢鹤笙不是在传艺,而似乎在安排一件极机密的事情。卢鹤笙声音很低,李有德更不敢探头,只能断断续续地听见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来天津,有人已经去接应,他安排这两个徒弟今晚十点在大直沽渡口如何如何。

    这私密话片刻间说完,两徒弟一声遵命转身离去,卢鹤笙又机警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才带上院门离开。李有德听到关门的声音后又数了一百下,方才小心翼翼地探起身子,坐在屋檐上。他紧皱眉头心中纳闷:卢鹤笙如此神秘,他到底要干什么?心思翻转几个来回,李有德已打定主意:让他卢鹤笙顺利,李家就会吃亏,所以不管他卢鹤笙做什么事,自己都有必要去,给他搅和搅和,不能让他轻易得逞。而且这事还不能事先跟李林清说,李老爷子一生行事光明,不屑于算计别人,这事还是给它来个先斩后奏的好。反正都是为了李家,给他卢鹤笙拆拆台,正好也出出前几天自己受的那一股鸟气!

    李有德吃罢晚饭,甩开大步直奔大直沽的渡口。天津卫漕运通达,通衢南北,北上南下两条路线,一是去老龙头火车站坐火车,二是上码头坐船,晃晃悠悠地上路。而大直沽海河码头,就是这样一个船帆云集之地。

    李有德眼亮,老远就看见老七和老九穿了一身破布烂衫,用煤灰抹了脸,两人各抱一根旧铁锨,蹲在码头边上。李有德心中暗笑,这两人真是自作聪明的主儿。知道用煤灰抹脸,隐藏形迹,却又扮作装卸苦力蹲在客船码头上,这里往来的都是匆匆行人,哪有卸货、装煤的买卖?李有德看了看四周,捡不远处一个馄饨摊子坐下来,侧身对着老七他们那一边,把褂子脱下蓬松地搭在肩膀上,挡住自己半张脸,偷偷地躲在布幌子后面瞄着那两个人。

    夜色渐沉,码头上的船也都渐渐散去,凉风里送来了远远的报时钟响,老七老九把脑袋凑在一起,低声说了一会儿什么。过了一会,两人猛然一抬头,齐齐向码头望去,李有德知道,正主子来了,也放下筷子凝神顺着这两人视线看过去。

    只见一艘小客船缓缓靠在码头旁边,船家系了缆绳搭好跳板,一行十余个坐船的行客,纷纷扛包拎袋地鱼贯而下。天津海河航道还开启了铁桥阻碍,因此都是大船到塘沽换乘小船再进入渡口这里,这一船应该就是今天的最后一班了。行客中有一个身穿竹白色绸褂、头戴巴拿马帽的商人非常引人注目,这人左手按着帽沿遮住大半张脸,右手提着一个小皮箱,身后还紧跟着两个跟班模样的汉子。

    一见此人上岸,老七与老九扔掉铁锨,齐齐起身并排着快步迎上。赶到码头前一左一右叉腰将路堵死。其他旅客一见,便知道来者不善,立时作鸟兽散,纷纷逃往一边,将立在当中的商人一行,孤零零突兀地显在中间。那商人面色惨白,跺脚道:从大连一路追到天津,你们就不能给条活路么!一张嘴露出浓浓的东北口音。老七上前一伸手,哑着嗓子喝道:少废话!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那商人猛吸了几口气,右手将皮箱紧紧搂在怀里,提高嗓门大喝一声:给我打,接应马上就到,保我出去的赏大洋五百块!他身后那两个跟班闻声精神一振,各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猛扑向老七和老九。那商人也趁此机会,弯腰钻孔子要往斜刺里跑下去。

    保出去就给大洋五百块,那这箱子里的东西,岂不至少值个几千块大洋?卢鹤笙这是安排自己的徒弟来劫道儿?怪不得要煤灰抹脸见不得人。这就叫山水有相逢啊,这东西就算我得不着,他卢鹤笙也别想得着!想到这里,李有德探手从怀里摸出一块黑布蒙在脸上,纵身冲向正在恶斗的四人。

    那商人随身带着的两个保镖虽说也是身手利索,但远不是卢鹤笙高徒的对手,几招之间就被老七和老九打倒在地。老七一声狞笑,抬手抓向怀抱皮箱硬要从身边低头冲过去的那商人。那商人见老七抓到,忙开口求饶道:有话好说,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哎哟!话未说完,老七捏住他手腕一抖,那商人吃疼两手一松皮箱下落,老七伸脚在半空一挑,探左手把挑起的皮箱抓在手中。

    眼看老七好不容易拿住那商人,皮箱到手,冷不防旁边蹿过来一个人,他抬腿踢开了老七的左手,皮箱打个旋儿飞起在半空,那人随即起连环飞脚追踢老七的下裆。老七左手在外,连忙放开那商人腾手退步下护,那人却上手一晃拨开老七收回的左臂,紧跟着流星赶月飞快的一拳,正打在老七的鼻梁上。老七哎呀一声鼻血进流,倒退两步一个跟头翻倒在地。来人这时右手向背后一伸,如同脑后生眼一般,潇潇洒洒地将皮箱稳稳接在手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冲上来一击得手的,正是黑巾掩面的李有德。

    老九在一旁见突然生变,忙扑上来要接应老七,却被方才打倒在地的商人保镖一把抄住脚脖子,拼死抱在怀里,张口狠狠咬住。待老九打昏了那保镖再抬头时,李有德已经拉着那商人跑出去半条胡同了。老九想要追下去,又舍不得捂着脸躺倒在地的老七,犹豫了一下,李有德那边已经跑得不见踪影。老九恨恨地一跺脚,蹲下来忙着给老七点穴止血,这边巡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而来,老九拉起老七转身朝小路奔下去。

    李有德不知道老七老九有没有接应的帮手,当下只顾拉着那商人飞跑。跑过几十步发觉手里不对,转头一看那商人飞跑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空摘下来一块金怀表,边跑边往自己的口袋里塞。那商人见李有德回头,喘着气道:好汉送送我到日日租界,必有重谢。

    李有德此时心里也有点后怕,卢鹤笙那是何等厉害的人物,这要知道是他暗中作梗坏了大事,非剥了他的皮不可。这边正想着出路,那商人体力不支,越跑越慢,嘴里含糊道:不成了!不成歇会!

    李有德放开手低声道:分开跑!说着转身一搭墙头便腾身翻墙而过,那商人见李有德翻墙而走,急声高叫道:东西!嘿,我的东西!墙那边远远传来李有德的声音:登报,登启事去!那商人听了急得一跺脚,一屁股坐倒在地。

    李有德按下身形疾奔了片刻,看看身后并无人追,他停下来喘口气看着四周,俯身将耳朵贴在地上仔细听了一会儿,又跃上身边一棵枣树,隐住身子朝来路上仔细望了片刻,方才将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放松,摘下蒙面巾,大口喘起气来。

    片刻之后,李有德将呼吸调匀,此时乌云尽去,月色明朗。李有德从怀里摸出小皮箱,托在眼前仔细打量起来。这皮箱两个巴掌大小,是纯牛皮包蒙,枣木的拎把,托在掌中手感极佳,显然只这一个箱包就价值不菲。到底是什么好东西,金贵得要藏在这样一个小箱包中。

    李有德又静了静气,小心翼翼将皮箱打开,扑面而出的却是一股腥臭味。只见里面用层层绒布包护着一个万寿纹的小锦盒。打开小锦盒,腥味愈加浓烈,里面是用小块白绸包裹着的两个小球。李有德好奇地捏出一个小球举到眼前细看。这小球黝黑无光,核桃大小,有些褶皱,月光下隐隐能看出上面还有些纹路,可捏在手里却感觉非石非玉,还有点弹性,只是腥味扑鼻,说不出来怪怪的一个东西。

    李有德捂住鼻子又仔细端详了片刻,还是认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又不敢带回去给李有泰和李林清看,便按原样包好,重又塞进怀里。李有德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摸出皮箱四下看看,灵机一动藏进树顶的鸟窝中,找了些树枝盖在上面,又小心地将能攀上鸟窝的树枝用手尽数掰折,再抬头自己看看,找不到破绽,才轻轻跃身下树。

    李有德边往回走,边摸出那商人塞过来的金表,心里想到:这家伙也值个百十块大洋啊。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欢喜,将方才的担忧都抛在了脑后,脚步轻快地回家去。

    李有德悄悄摸进院里,李有泰还给他留着门。李有德不敢再梳洗折腾,就悄悄地脱衣上炕,北屋里李林清一声咳嗽,吓得正上炕的李有德一哆嗦。李有泰有些纳闷,小声问李有德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李有德面露得色,笑而不答。

    第二天吃完早饭,李有德就出去买报纸,上面果然登出了一则寻物启事,声称昨日不小心遗失小牛皮箱一个,有拾到送回日租界某处的,酬谢大洋百元。李有德看罢冷笑一声,将报纸一丢,自顾自地忙活去了。

    这天上午,一辆小汽车疾驶至国术馆外。聂宝钗秀眉稍皱,下车快步走进院中。卢鹤笙一早就到了国术馆,单独将老七和老九叫到正屋问话,外面远远练功的弟子们见聂宝钗进来,便由岁数大的二师兄轻轻叩门禀报卢鹤笙,将聂宝钗让进正屋。

    聂宝钗进到屋内,见卢鹤笙面色不善,正襟危坐在正中,老七又鼻间乌青,与老九垂头丧气地跪在一边,心下已经明白。失望间却还是不甘心地轻问了一声:竟然真的让让他走脱了?

    卢鹤笙长叹一声懊恼道:都怪我自持身份,没有亲自前往啊。这两天大徒弟外出,我本想挑这两个得力的去,料想万无一失。谁知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有人蒙面抢走了这东西。

    聂宝钗看着老九小腿隐隐有包扎的痕迹,惊讶道:你们俩这么好的功夫都挂彩啦?老九脸色一红,讪讪道:我这不是让人打的,是让狗咬的它能一嘴多用,吃饭说话加咬人还待再说,见师父的眼光狠狠瞪过来,吓得一缩脖子,挺直了腰板低头跪好。

    老七嘟嘟囔囔道:都是弟子不好,是弟子学艺不精,跑了赵欣伯那个大汉奸,丢了师父的脸面。卢鹤笙狠狠一跺脚道:什么我的脸面,你丢的是整个东北、华北武林的脸面!这话说得老七、老九都是一惊,不由得抬头直愣愣地看着师父。

    卢鹤笙右手攥拳恨恨道:这狗贼,为一己之私利,竟然猎杀我国虎,取了以往专作帝王贡品的虎丹,去送给那倭寇作口中食!此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东北大哗。在来路上已经有两三条好汉为阻他来津,不惜与他的保镖同归于尽,这些好汉或受伤或送命,都没拦得住他。聂小姐传了聂老东家的话过来,请咱们国术馆倾力帮忙,你师父我托大,也没有惊动别的武林前辈。没想到,你俩到最后居然还是没有截他下来!这对虎丹要真是送进了那倭寇的嘴里,不但我天津武人的脸面尽失,连东北武林界的颜面也荡然无存!我本以为以赵欣伯这般的品行,身边绝无高手,他随行的人一路上遮挡护卫,又有所损伤,因此你二人前去应付已经是绰绰有余,却没想到竟然还是失手,唉,这难道是天意?老七、老九闻言又惊又悔又怒。

    聂宝钗先在一边看了看老七的伤势,问道:是何人插手,有头绪没?卢鹤笙皱眉道:我让他俩演了几遍那蒙面人的拳架子,那人下面踢的一脚倒也一般,但手上的功夫似乎很有些功底。他打伤老七这一拳,在三皇炮捶、螳螂拳、八极拳里,都有相似的用法。很难在一招间看清到底是哪路人马所为。

    聂宝钗叹口气道:家父对此事非常惦记,他老人家常说,国弱民疲这非一朝一夕可改,但一国一民必须先有骨气,方可受人尊重,不受欺凌。此事要是果真让赵贼得逞的话,不知又会有多少人灰心丧气,让多少人得意忘形呢。卢鹤笙道:聂公深明大义啊,姑娘请放心,此事我卢某一定承担到底,决不让这国宝虎丹落到倭寇的口中!

    聂宝钗告辞而出,老七上前膝行一步挺胸道:师傅,我去将那三皇炮捶、螳螂拳两家的执门师傅请过来说话,查查是谁截走了虎丹!

    卢鹤笙回过头来面沉似水,冷冷道:请什么?你脸上这一拳分明就是自己人打的!此言一出,老七、老九大惊失色地看着自己的师父。卢鹤笙手捏桌角,缓缓道:我方才那一说,是怕在聂家人面前说实话太过丢人,螳螂拳的手型本就不是这样子捏的,炮捶那边遇到如此情形,还有更好的招法可用,你挨的这一下,分明就是本门的拨云见日劈面打!我交代你们做事,你二人可跟别人提起过么?

    两人一见卢鹤笙跟神,已然怕得两手冰凉,闻听此言忙齐齐喊道:弟子不敢!师父您私下交代的事情,弟子决不敢跟第三个人吐露啊。

    卢鹤笙来回踱了几步,回到桌前端起茶盏,顿了一顿却又放回桌上,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向窗外喊了一声:老二!叫车!

    老九机灵,忙上前膝行两下问道:师父您出门啊,徒弟伺候您?

    卢鹤笙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们俩就给我这么跪着!

    卢鹤笙径自出门,老七在地上跪得笔直,呼吸绵长双目微闭,老九却越跪越心烦,捅捅老七道:师父说是咱们自己人打的?你说是谁啊?老七沉默了半天道:没看清,拳头过来得太快了。

    老九犹豫片刻道:我在一边看着挺眼熟,尤其是那一招,好像在哪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老七犹自不信,道:你见过这招?师父夸你悟性高,你还就真不客气。这招就师父演练过一次而已,我都没看清楚,你就记住啦?说到演招老九忽然一愣,喃喃道:难道是他?没道理啊他不是外人啊?难道还有人?老七扭头过来问道:你知道是谁?谁啊!

    老九面色凝重道:不能说!说了就是翻天覆地的大事!这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是真的,咱形意门就真不够人家笑话的。而且我还不能确定是他,我得好好想想!

    洋车穿街过巷,来到三马路上,水铺胡同拐进去第三个门,正是李家人的临时住所。

    卢鹤笙下车朝身后望了望,顿了顿脚步走上台阶,他手按门环先凝神听了听院内的动静,才轻轻叩动几下。院内脚步声传来,李有泰开门出迎,见来人是卢鹤笙,他先是一愣,脚下不由自主地先后退了半步,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抱拳施礼,将卢鹤笙迎进屋内。

    李林清见到卢鹤笙也是一愣,自国术馆打赌击掌之后,师兄弟之间就有些尴尬,李林清索性也再不踏入国术馆一步。

    李有泰端了茶上来,侍立在自己父亲的身边,却见卢鹤笙并不说话,也不喝茶,两眼却上上下下地只在自己身上瞟。正诧异间,李林清已经回头道:儿子,门口站桩去,我和你卢伯伯有话要说。

    李有泰走到院子里,缓抬双臂站上了混元桩,不一会儿,便只觉神清气长。此刻周身屋外一片安静,可屋子里压低了的声音却像根针一样。曲曲折折地扎进李有泰的耳朵里。李有泰一时好奇心起,极力想听清,朝窗户悄悄蹑足走近了两步,再摆好桩架子,使劲地往屋里听。

    这时候,屋里似乎起了些争执,接着就是一拍桌子、震得茶碗颤动的响声。这一下李有泰极熟悉,以前自己在家惹了祸,让李林清知道了,肯定就会有这么一拍,后边必定跟着就是一吼:臭小子给我滚进来!然后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李林清没喊后面这一句,似乎不是卢鹤笙给他李有泰告状。李有泰壮了壮胆再等,等来的却是一记重重的跺脚声。

    之后屋里一阵沉寂,接着屋门猛地一开,卢鹤笙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口一扭头,两道冷冰冰的目光硬生生打在李有泰的脸上。李有泰心中害怕,一低头才发现,自己两腿是混元桩的架势,可上身却因为太过专心偷听屋内谈话,不知不觉地朝窗户歪了过去,整个身子扭成了一个麻花形。李有泰连忙抬腿拧腰,装模作榉转了几个移星换斗的步伐,装作一副专心练功的样子,将身子冲着墙,把后背甩给了卢鹤笙。

    等听得卢鹤笙的脚步声走出院子后,李有泰才长出了一口气,垫步旋腰左手上托,想用个伏波托桥的招式转过身来,没想到一回头却发现自己的老爹李林清正站在身后,脸色比方才卢鹤笙的铁青脸更为铁青。

    李有泰刚放下的一颗心立时又提到了嗓子眼,一只手一条腿就那样悬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两眼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老爹看。好半天后,他的汗珠子都顺着鬓角下淌,李林清才哼了一声:昨晚你上哪去了?

    李有泰心里连转了几转,小心翼翼地答道:昨晚我给您老人家洗的脚啊,我哪儿都没去啊?闻言李林清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又思索了片刻,才自言自语道:的确不是你,可还能有谁呢?这么露脸的事儿居然不是你,可惜了啊。不过这事儿要真不是你,反倒不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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