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璧没有死。他追唐竹君,只追了一程,便已赶上了。唐竹君虽然也轻功不弱,但和龙城璧相比,却是相差两筹。龙城璧与她近肩飞跃在田陌间,道:“你真的以为我杀了这二十三个道士?”唐竹君忽然冷笑一下:“那间道观的道士没有得罪你,你当然不会杀他们。”龙城璧道:“还有那个女人呢?”唐竹君冷冷道:“她很漂亮,而且笑起来的时候可以把任何一个男人的魂魄都勾掉。”龙城璧苦笑一声,道:“她不是要勾掉我的魂魄,而是与勾掉我的命根。”唐竹君道:“什么是你的命根,”龙城璧急急回道:“你!你就是我的命根。”唐竹君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不到你这个人讲的说话,比我哥哥还更媚俗。”龙城璧现在总算能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唐竹君一向都相信他。刚才她在九虚观里冷冰冰的不理不睬,就是想把他引出来。“如果我不把你激出道观,你很可能就会死在岑老夫子和我父亲的夹攻之下。”唐竹君冰冷的脸孔已“解冻”,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但她仍然并不很开心。因为岑老夫子和单五梳已渐渐逼近。龙城璧忽然一手拉停唐竹君,道:“我们没有做过任何错事,为什么逃避?”唐竹君叹了口气道:“难道你要和岑老夫子,单五梳这两个老前辈交手?”龙城璧道:“我现在想和他们评评道理。”唐竹君道:“你要他们相信你没有杀人,也没有对岑蜜儿有不轨的行动?”龙城璧道,“事实上根本就是如此,而且这件事你哥哥可以作证。”这时候,单五梳已首先追到。他的轻功,居然犹在岑老夫子之上。“大胆狂徒,快放手,”单五梳冷喝道:“你已对岑姑娘无礼,现在又想打唐二小姐的主意?”龙城璧为之啼笑皆非,道:“我想打唐竹君什么主意?”单五梳不由分说,已双掌击出,向龙城璧的双耳上切去!龙城璧想不到第一个要逼自己助手的,就是这个冰梅谷的老谷主单五梳。单五梳是长白山群族之首,这双掌切下来的威力,当然非同小可。龙城璧仍然右手紧牵唐竹君,风雪之刀也悬在腰上。他竟然以左掌力抗单五梳的攻击。岑老夫子亦早已赶到,但他并没有出手。似乎在他想像之中,单五梳一人已足以对付龙城璧。但单五梳的双掌还未切在龙城璧的双耳上,双足便已陡地一麻。单五梳纵横北方武林,这一次可裁了一个大筋斗。原来他双足已中金针。发射金针的人,并不是龙城璧,而是唐竹君。唐竹君会用金针对付单五梳,可说出乎每一个人意料之外。单五梳不虞有此一着,登时呆住。他双掌疾削龙城璧,这一招力量足取掉对方的性命。但他双足突然中了金针,这两掌的去势立时一窒。所以龙城璧很从容的就把单五梳一笔击退。唐竹君冷冷的道:“我的金针没有毒,但可以让你双腿麻痹四个时辰。”单五梳面色发青,怒道:“你竟然敢用这种手段对付我?唐老人养了一个这样的女儿,可算辱及唐门列祖列宗。”龙城璧淡笑道:“单老谷主,你骂她也就是了,却连唐门历代祖宗都要骂个够本。”说到这里,面色一寒,接道:“在我面前,你别恃老卖老,在下杀人,从不皱眉。”岑老夫子嘿嘿冷笑道:“好一句杀人从不皱眉,老夫倒想领教领教龙三少爷的刀法。”龙城璧道:“我的刀,是风雪之刀,我使的刀法,是八条龙刀法。”岑老夫子沉声道:“你不必吓唬老夫,尽管动手。”龙城璧道:“我不想和你动手。”岑老夫子道:“你心里害怕?”龙城璧道:“你的女儿已被人利用,你应该好好管教她。”岑老夫子大怒道:“你越说越不像话了。”语音微微一顿,突然冷喝一声:“拿刀来。”他这三个字和出口,背后就有一个紫衣劲装大汉双手捧着一把大刀,递给了岑老夫子。好沉重的一把刀。这是长九尺,重七十二斤的大金刀。岑老夫子一刀在手,眼中精光厉射,仿佛整个人都在刹那之间变了。他由一个满面病容的老儒士,变成了一个威严十足,气吞河岳的老战士。老战士虽老,但那把七十二斤重的大金刀,在他的手里挥舞起来,就好象轻得只有七两重的禾秆推。“龙城璧,你用的是刀,老夫用的也是刀。”龙城璧微笑道:“若论到重量,你的刀在我的刀二十倍之上。”岑老夫子脸上杀机笼罩,刀锋啸鸣作响。但他的大金刀并没有向龙城璧进击。因为他忽然看见了一顶金轿,两个红衣小童。这顶轿子看来竟是纯金铸造的。一顶纯金铸造的轿子,重量自然不会轻。扛着轿的两个红衣小童,样子生得很乖巧,胖胖白白的脸,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但岑老夫子看见这两个红衣小童和那顶金轿之后,脸上却露出一片惶恐之色。龙城璧和唐竹君也看见那顶金轿,和扛着轿的红衣小童。轿子本来还是距离他们远远的。但一下子之间,这顶金轿就来到了他们的面前。龙城璧冷冷的道:“想不到云飞千里,移形换形的无上轻功,竟会出现在这两个侏儒的脚下。”“侏儒?”唐竹君吃了一惊,道:“他们明明只不过是两个小孩,怎会是个侏儒?”龙城璧淡淡的道:“他们曾经过巧妙的易容,你当然看不出来。”唐竹君讶然道:“但你又怎会看得出来呢?”龙城璧叹一口气,道:“他们刚才施展的轻功,风雪老祖也懂,但他也要苦练了三十年,才算大功告成。”唐竹君怔住了。龙城璧接着道:“你看他们才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其实这两人的真实年龄,已可以做你的父亲。”金轿中突然传出一个人的咳嗽声,然后道:“久闻雪刀浪子精明聪敏,今日看来,果然不假。”龙城璧冷冷一笑,道:“尊驾好大的气派,坐着一顶价值万金的轿子还不算,居然还能让侏儒仙洞里的两位洞主给你抬轿。”金骄中人又咳嗽两声。唐竹君的眼色却已变了。侏儒仙洞一向都是江湖上极隐秘的地方,从来都没有人到过那里。但侏儒仙洞里的十八个侏儒,却在十五年前,在三个月内连续做了十件大案。他们抢官府里的库银,偷少林寺藏经阁的秘笈,盗武当派的镇观三宝,又把两河沿岸最负盛名的武皇镖局满门老少二百余人,一把火活活全部烧死。那真是一场大火。大门的火头一起,最少就有五十处火头同时燃烧起来。他们先偷后杀,手段之凶残,命人发指。江湖上的人,都只知道侏儒仙洞里有两个洞主。他们一个叫巨无霸,另一个却叫大力神魔。如果单听他们的外号,很容易会令人以为他们都是身材魁梧,体格雄伟的彪型大汉。但事实上,他们两个人加起来还不够七尺高。只不过这种侏儒,实在远比真正的巨无霸和大力士都可怕得多。如果不是龙城璧说出来,唐竹君做梦也不会想到抬着金轿子的两个红衣小童,原来就是侏儒仙洞里的两位洞主。金轿中人是谁?他为什么有这种力量,能让巨无霸和大力神魔乖乖的替他抬轿?龙城璧虽然不能肯定这人是谁,但他的心中己有了一个概念。但唐竹权和唐老人却已知道轿中人的身份。唐老人父子在九虚观里争论了一会,才相继追出,找寻龙城璧。当他们来到的时候,那顶金轿早已出现。这顶金鞒里的人,毫无疑问一定就是黄金船的主人秦四公子。唐老人心中一沉。他并不喜欢侏儒仙洞的十八个侏儒。他甚至私下曾对人说过,如果给他碰上了这十八个侏儒,他一定会见一个杀一个,决不留手。他自己讲过的说话,他从没有忘记。但现在,秦四公子却用这两个侏儒洞主来抬轿,显然令他感到不满。唐竹权却趁机冷冷笑道:“好一个秦四公子,连侏儒仙洞里的两位洞主都要替你抬轿,相信不出三年,整个中原武林都将会是你的天下了。”轿中人语声平淡,缓缓的道:“纵然天下江山尽入我手,又怎及得唐二小姐向我回眸一笑?”唐竹权冷然道:“舍妹资质愚昧,绝不会向一个堆在金山银海里的大富豪回眸一笑,你的好意,舍妹心领了。”轿中人轻叹一声道:“难道令尊大人竟也如你一般,是个出尔反尔,无情无义之徒?”唐老人的面色,刷的一变。唐竹权忽然“啊”地一声,道:“我明白了。”唐老人道:“你明白了什么?”唐竹权冷笑一声,道:“岑蜜儿设计陷害龙城璧,其实就是你的主意。”轿中人沉吟半晌,道:“我为什么要陷害龙城璧?”唐竹权道:“你想打什么歪主意,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了老子,如果龙城璧被人认为是一个淫恶狠毒之徒,最得益的人就是你。”轿中人道:“何以见得?”唐竹权道:“情场如战场,龙城璧身败名裂,舍妹就会被逼与他分离,那时候,便是秦四公子趁虚而入的大好机会。”轿中人默然。忽然间,十一点金光,从轿中激射而出。金针!轿中人也和唐竹君一样,使用金针。这十一点寒光,全数都向冰梅谷老谷主单五梳的身上招呼过去。单五梳脸色大变。他双腿早已麻木,虽然双手仍能活动,但要想击落这十一枚金针,却是万难。单五梳不但面色大变,简直连身子都为之颤抖起来。当一个人又惊又怒的情绪达到顶点之际,身子就会发抖。单五梳虽是武林高人,也不例外。“秦帮主……你……”他才迸出了四个字,一双手便左五右六,共中十一枚金针。换而言之,轿中人所发出的金针,他都全部收下,一枚不漏。金针才刺进单五梳双手,单五梳的头就胀大了。他的双手,除了将插十一枚金针之外,什么事也没有。而然他的头颅,却立刻胀大了三分之一。唐竹权脱口叫道:“裂头针!”唐竹君问龙城璧:“裂头针?”龙城璧叹道:“这是一种淬有异毒的暗器,这种毒力一入人身,便窜升到头部,毒力只在脑袋部份发作,中针之人会在最短时间之内被毒哑,接着头颅肿胀一倍而死。直到目前为止,还未听人说过中了裂头针的人,可以被救活。”轿中人笑了笑,道:“你们的见识真还不错。”唐竹权忍不住问道:“单老谷主刚才叫你什么秦帮主,这是什么意思?”轿中人纵声大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组织了一个黄金帮?”唐竹权接着问道:“你就是黄金帮的帮主?”轿中人道:“不错,除了本帮主之外,又还有谁能花得起十万两黄金,去收买那一座彩玉双狮球?”唐竹权道:“秦四公子虽然已成为天下间黄金最多之人,但舍妹决不会嫁给你这种衣冠禽兽。”轿中人仿佛叹了口气,道:“幸好你不是唐老人,如果他老人家也说这种话,本帮主可就要失望得很了。”唐老人忽然道:“老夫从不食言。”轿中人立刻鼓掌笑道:“好极了!好极了!”谁知唐老人接下又再说道:“但为了小女儿的终身大事着想,老夫却只好被逼食言一次。”轿中人笑声立止。显然,他感到十分失望。当他失望的时候,他就会愤怒。有些人在失望的时候只会感到悲痛、惆怅。但有些人在失望的时候,却只会感到愤怒。轿中人的性格,无疑是属于后者。这个时候,单五梳的头颅已比原本大了一倍。他的脸已变成浮肿胀烂,恐怖之极。他当然也感到愤怒。而且是极度的愤怒。可是他实在无法逃避得过黄金帮主的毒手。最后,他倒毙在金轿之前。唐竹权叹了口气,道:“他也是黄金帮里的人?”轿中人冷冷道:“不错!”唐竹权道:“他犯了什么错失,你竟要用这种手段来处置他?”轿中人道:“他犯的错失,就是太大意。”说着,轻轻一咳又道:“如果他不大意,又怎会中了唐二小姐的金针?唉,他已老了,实在他应该好好的休息休息。”唐老人神色耸然。“老夫也已很老了,是不是也应该像单五梳一样,要去休息休息?”轿中人冷冷的道:“本帮主做事,从不会太绝,我可以给你十天的时闸,来考虑是否履行你自己的诺言。”唐老人道:“如果老夫不肯把女儿嫁给你,你就会对老夫采取毒辣的手段?”轿中人喟然一叹,道:“这已经是十天以后的事了,到时再算吧。”龙城璧冷笑道:“就只怕你活不到十天。”轿中人淡淡一笑,道:“我劝你还是别逞英雄的好,你想杀本帮主,还不太容易呢。”龙城璧道:“就算不容易,在下也想试一试。”轿轿中人道:“你何必如此心急?别以为凭唐家父子,再加上你的风雪之刀,便可以把本和主置诸死地,别忘记本帮还有一位使刀的高手,足可与阁下大战千招之外。”龙城璧双目电芒厉射,直盯着岑老夫子:“原来你也是秦四公子的党羽。”岑老夫子叹息一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还是别再缠着唐二小姐好了,否则……”龙城璧冷冷道:“否则怎样?”岑老夫子道:“你还年轻,你也许不曾知道黄金船以往的一段历史。”龙城璧的确对于黄金船的历史知道得很少。不过唐竹权在这一方面比他知道得多很多。岑老夫子也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巨无霸和大力神魔已开始把金轿子抬走。这一顶金轿子移动的速度极快,片刻间已远在数十丈外。龙城璧没有追。因为岑老夫子的大金刀,已把他的去路封住。龙城璧冷冷的盯着岑老夫子。“九虚观那二十三个道士,是你们杀的?”岑老夫子道:“不错。”龙城璧道:“为什么?”岑老夫子道:“老夫一向都不喜欢这些牛鼻子,就算杀二三十个,又算得是什么一回事。”龙城璧对于这种解释,不禁感到十分光火。“你的宝贝女儿呢?”岑老夫子道:“她是黄金帮主的爱姬,现在当然已跟随帮主。”龙城璧道:“那二三十个道士,究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竟要使出这种毒辣的手段来加以残害。”唐竹权忽然冷冷地一笑,道:“这二十三个道士完全不懂武功,可惜他们还有第二十四个道士,而他,却是个剑法高强的高手。”龙城璧讶道:“他是谁,”突听得背后远处一人淡笑着道:“这个剑法高强的道士早就死了,他就是孤鹤道人。”如果说龙城璧不知道他背后远处早已站着了一个人,那是骗人的。龙城璧远在黄金帮主末曾离开这里的时候,他便已发觉背后一株老榕树后,站着了一个人。龙城璧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对方既然不动,他也就装作若无其事,静静地观察这个人的行动。现在,他已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他就是梅七。七霸盟里的老七,看来永远都是那么态度斯文,他不动的时候静如山,甚至连动手杀人的时候,行动也是从容不迫。一点也不紧张。紧张地去杀人,远远不如冷静地去杀人。所以世间上最成功的杀人者,往往都是表面上看来绝不像杀人凶手的人。司马血能够成为杀手行业中第一把交椅人物,并不单纯是因为他的剑法厉害,最主要的,还是他杀人远比赌钱的时候冷静得多。而梅七呢?他是否第二个司马血?孤鹤道人就是九虚观里唯一懂得武功的道士。但他已死在梅七的铁书之下。见到了侮七,龙城璧就忽然想起了苏少苍。这个年轻剑客的命运现在怎样?他究竟是否死了,还是仍然活着?司马血呢?他现在又在那里?龙城璧心里想着的事,梅七都竟然好像一眼就看了出来。也许他根本不必用眼睛去看龙城璧,便已知道他的心里正在想些什么。只听得他温柔的声音缓缓地道:“苏公子的伤势现在已大有起色,咱们七霸盟里的老五,他的医道绝不会在多眉大夫之下。”龙城璧静静的听着。梅七又道:“杀手之王司马血接到一张黄金帖,因为黄金帮帮主邀请他到黄金岛,岛上有各式各样的赌博,料想司马血必会赌个痛快。”龙城璧眉头一皱。黄金帮帮主秦四公子为什么要邀请司马血去黄金岛?梅七忽然从衣袖中取出一张请帖。黄金帖。龙城璧道:“你也接到了黄金帖?”梅七道:“不错,凡是与黄金岛有纠葛的人,每隔十年,都会接到一张这样的黄金帖。”“每隔十年就接到一张黄金帖?”龙城璧道:“他们这样做有什么目的?”梅七道:“这是谈判。每隔十年,黄金岛就会依照古老相传下来的规矩,邀请仇家到岛上谈判一番,结果的确有不少人愿意与黄金岛化干戈与玉帛。”唐竹权冷笑道:“黄金岛上有的是黄金,而金子的力量,从来就并不小。”梅七悠然一笑,忽然又从怀中取出另一张黄金帖。龙城璧道:“这一张帖又是谁的?”梅七道:“你。”龙城璧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淡淡的说道:“想不以我居然会和黄金帮的帮主结上了梁子,他也邀请我到黄金岛上谈判。”“谈判谈判,有什么好谈的?”唐竹权哼声道:“反正竹君绝不会去嫁给他这种人。”唐竹君眼波流动,嫣然一笑道:“谁敢说城璧不会改变主意?如果他愿意把我让给秦四公子,情况就会发生变化。”龙城璧笑道:“秦四公子有的是黄金,如果他一出手就给我三十万两金子,我说不定真的会把竹君让给他,于是,唐二小姐便变成了黄金帮帮主夫人,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唐老人家突然怒道:“当着这许多人面前乱说乱话,这成什么体统?”唐竹君给老父一骂,登时满脸通红,不敢说话。唐竹权却拍拍大肚子,道:“大家尽管前往,秦四公子的请帖已送到,咱们就不妨去搅他奶奶的一个天翻地覆。”唐老人蹬眼道:“别人又没有派请帖给你,你去个屁!”唐竹权道:“这叫做不速之客,不请自来。”唐老人直到现在才发觉,自己这个胖儿子并不如想像中般听话。一时之间,做父亲的也奈何不了这个故意执拗的宝贝儿子。“好!你去!”唐老人手中的红缨枪一顿,道:“你尽管去,小心你的大肚子,别给人家戳穿几个大洞。”唐竹权道:“放心,我死不了的。”唐老人拿他没办法,只好气冲冲的带着唐竹君,说回杭州去。直到他们父女走远了,龙城璧才对唐竹权道:“他们真的回杭州?”唐竹权反问道:“你相信吗?”龙城璧耸耸一肩头,不直可否。唐竹权嘿嘿一笑,道:“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我敢跟你赌喝十坛百花香,他一定准备和竹君到黄金岛上去。”龙城璧亦有同感。梅七悠然道:“如此看来,黄金岛又将有一番热闹了。”岑老夫子忽然冷冷笑了一声,道:“再见。”语声甫落,人已远去十丈之外。龙城璧对唐竹权笑道:“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走得这样匆忙?”唐竹权道:“他自然是急着去通风报讯,说唐老人将会带着唐二小姐直闯黄金岛。”龙城璧淡淡笑道:“你为什么还不去拦截他?”唐竹权道:“你以为家父真的是个老糊涂?”龙城璧道:“他若糊涂,又怎能生下你这个聪明的宝贝儿子?”唐竹权格格一笑,道:“人人都说我酒量好,但从来都没有人说我是个聪明的人。”龙城璧道:“这并不表示你不聪明,而是那些人太笨而已。”唐竹权忍不住笑道:“换而言之,你很聪明?”龙城璧彼笑道:“不算聪明,幸好还不太笨。”唐竹权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家父最憎恶的是什么人?”龙城璧道:“伪君子?”唐竹权竖起大拇指,道:“你猜得一点也不错,他一生最憎恶的就是那些伪君子。”龙城璧道:“岑老夫子算不算是个伪君子?”唐竹权道:“当然算。”龙城璧道:“所以岑老夫子虽然想去通风报讯,但他现在可能已死在你父亲的红樱松木枪下。”唐竹权道:“事实应该如此。”知父莫若子。唐竹权果然很了解他的父亲。岑老夫子的确已死在唐老人的红樱松木枪下。唐老人并不糊涂。他不会放过岑老夫子,也没有轻举妄动。岑老夫子才奔出一里,便蓦然发觉前面已有一根红缨松木枪在等着他。岑老夫子的大金刀也是一种极厉害的杀人兵器。但唐老人的红缨松木枪,却是号称天下最快的枪。岑老夫子想避免这一战,但他却无法避免。近年以来,唐老人已不会很随便的便出手。但他若一出手,想逃避他的袭击却是万难。岑老夫子明白这一点,所以,既然不能逃避,不如就采取主动,先下手为强。他的大金刀曾砍翻过不少人的脑袋。九九八十一刀之后,他的大金刀已发挥了最凌厉的攻势。唐老人却一味冷笑,只守不攻。岑老夫子咬牙再战。转瞬之间,又是八十一刀。唐老人仍然从容接下,他甚至连双腿都未曾移动过一下。岑老夫子的面色大变,忽然大声喝道:“唐老人,你为什么要死缠住我?”当老人冷冷地在微笑,道:“我并不想死缠着你,只想把你缠死。”岑老夫子的作战信心已失,忽然扔下大金刀。他竟然连大金刀都抛弃,又还能凭什么力量可以抵御唐老人?只见岑老夫子面色惨白,道:“唐老人,你既然要我死,老夫我自尽。”岑老夫子自尽?唐老人不相信。他不相信岑老夫子会自动结束自已的生命。只见岑老夫子一掌拍向自己的天门,然后就仰身倒下。这一笔拍得很结实,似乎并不是装模作样的。但唐老人仍然不相信他真的是自杀。果然,岑老夫子倒下去之后,腰帑,鞋底两侧,立刻就暴射出数不清的小羽箭。如果唐老人以为他真的是自杀的话,此刻他必已死在这些小羽箭之下。但唐老人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这种把戏是瞒不过他的。只见唐老人枪尖顿地,人已飞跃,从岑老夫子的头顶上掠过。岑老夫子一声大喝,忽然手中亮出了两柄小刀,一前一后,分弹唐老人的咽喉,小腹。这两刀比那些小羽箭来得更突然,唐老人好像已陷入了凶险诡异的危局。但刹那间,红缨忪木枪已刺在岑老夫子的胸膛上。没有人能看得见这一枪是怎样刺出的。岑老夫子也没有看见。他只看见自己的胸膛上,冒出了一根血柱。而他手里的两柄短刀,却已被唐老人用空手夺白刃的功夫,用一只左手便全部攫去。岑老夫子终于死了。他很佩服唐老人的枪法,尤其是杀他的那一枪。他很想再看一次。可惜他已永远没有这个机会。唐老人杀岑老夫子的时候,唐竹君正牵着两匹快马,她知道唐老人在这里等岑老夫子,也知道岑老夫子决不是唐老人的敌手。对于这个年纪已很老迈的父亲,她是充满信心的。他一直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唐老人也的确是个英雄,虽然现在英雄已经迟暮了。英雄迟暮,与美人迟暮都是令人感到惆怅欷嘘的事。但无论唐老人现在怎样,将来又变成怎样,他始终是她心目中的英雄。而且是唯一的英雄。但现在,她对于这个英雄父亲又有了一种新的感觉。她觉得他很顽固。因为他坚决反对龙城璧这个人,也反对他的一切行事作风。于是,这个英雄父亲,又变成了一个顽固的老英雄。唐老人不怕恶势力。当他知道秦四公子的底细,和他的所作所为之后,便宁愿食言,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这个心狠手辣的魔鬼。这一件事,唐竹君感到很庆幸。黄金帮的黄金再多,也买不到唐竹君的心。她并不是个贪慕虚荣的人。现在,她已准备陪父亲到黄金岛。但唐老人会让女儿去冒这种险吗?——孤剑生扫描sglineliweiOCR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