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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丁黑狗觉得这一泡尿撒得痛快极了。就算要把他的脑袋砍下来,这一泡尿也非撒在劳太豹的脸上不可。经过了这一次事件之后,丐帮上上下下,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欺负丁黑狗。劳大豹不但不敢报复,甚至不敢再碰丁黑狗。因为这件事已经惊动了丐帮帮主和八大长老。丐帮帮主听闻此事,大为光火。他并不是想找龙城璧算帐,而是想找劳大豹算帐。丐帮门规森严,这是人共皆知的。劳大豹所犯的罪,就是引起同门纷争,互相殴斗。这条罪虽非死罪,但挨棒子总是免不了的!但龙城璧却替劳大豹说情,说他已得到了应得的惩罚。这一任的丐帮帮主,是铁面神丐包烈。包烈从不接受任何人的说情,他一向是个言出如山,永不卖帐的领袖人物。但这一次,他居然接受了龙城璧的说倩,不再治劳大豹应得之罪。因为包烈和龙城璧是朋友。包烈认为自己毕生只有五个朋友。龙城璧就是其中一个。自此,丁黑狗也就成为了龙城璧的朋友。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龙城璧,就等于龙城璧永远都不会忘记唐竹君一样。当然,龙城璧也不会忘记自己已交上了一个丐帮的三袋弟子做朋友,因为丁黑狗时常都喜欢跟着他。但丁黑狗忽然在这个客栈出现,龙城璧却未免感到有点意外。他莫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自己?龙城璧立刻上前。丁黑狗却神秘地在他的耳朵说了好几句说活。龙城璧听完之后,微笑着,道:“很好,我明白了。”丁黑狗知道他已明白。因为他已把一件重要的事,用最短的字句告诉给他。同时,他更佩服龙城璧。他佩服龙城璧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居然还能谈笑自若,这份镇静功夫,的确难能可贵。不错,龙城璧很镇静。他一向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越是发生了大事,他越是沉得住气,越是冷静。否则,他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死神一向都站在他的身边,只要他走错一步,就会掉进死神的怀里。死神不但站在龙城璧的身边,也站在每一个江湖人的身边。谁偶一不慎,或是运气稍差,死神就会毫不客气的把他摔进地狱。所以,身怀武功的江湖人,并不一定此寻常百姓人家活得更久。相反的,武功越高的人,往往会死得越快。虽然江湖人也有不少活到一大把年纪,但又可知道有多少刚出道的年轻人,葬身在江湖上险恶风云之中?龙城璧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活到什么时候。他闯荡江湖,过了整整十年的流浪生涯。他觉得这是一件奇迹。他能够活到现在,的确是一件奇迹。在这十年里,他最少有三十次看来非死不可的经验。但每一次,他都没有死掉,他的生命一在又一天的继续活下去。但明天呢?又有谁能知道明天,甚至是今晚所会发生的事?山西太阳城主火焰掌圣百里焰溜了。连他自己都未尝想过,堂堂太阳城主也有打起退堂鼓的一天。面对着梅七、龙城璧、司马血和唐竹权这四个人,他实在半点把握也没有。尤其是他看见了孤鹤道人的尸体,心里就不禁更加发毛。孤鹤道人的武功绝不会比他稍差。既然连孤鹤道人都不是梅七的敌手,他又还能够有什么希望。他一向是个很自负的老人。但直到此刻,他忽然发觉自己已变得微不足道。昔日太阳城主的威风,现在却好像已埋葬在泥土下。他决定回到山西之后,就金盆洗手,退出武林。他悄悄离开这幢客栈的时候,没有人拦阻他。连梅七都不拦阻他。也许梅七已看得出,这位山西太阳城主,已在忽然之间,像夕阳西下,黯然地光采尽失。虽然这人的武功还在,但他的信心已被彻底摧毁,此刻他甚至可能没有力量去杀一个武功最平凡的人。他仿佛已在一下子间,衰老了二三十岁。梅七甚至已猜到,这位威镇山西,成名垂数十年的太阳城主,将会从此归隐,不再涉足江湖。梅七的确猜对了。百里焰真的打算埋名隐姓,做一个平凡的人。可惜他才转过长街,突然就被人在心窝之上,狠狠的刺了一枪。龙城璧并没有看见百里焰离开客栈。因为他此百里焰更早一步离开客栈。他离开客栈后,望东而去。而百里焰却是向西走的。所以,百里焰被人刺了一枪的事,龙城璧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距离此地以东七百三十五里,有一个大市镇。在这个大市镇半里外,有一个名叫屠夫的剑客正等待着他。屠夫。这个剑客竟叫屠夫。这当然只不过是他的外号,他真正的姓名是什么?丁黑狗没有告诉他。因为丁黑狗根本就不知道这个自称屠夫的剑客,究竟是什么来历。屠夫找到了了黑狗,要他找龙城璧,说屠夫正在等他。三天之内,龙城璧若不赶到,屠夫就会切下唐竹君的一只手!龙城璧是个不折不扣的浪子。他对于自己,从来就没有关心过。他可以三天不吃不喝,也可以在大热天时三个月都不洗澡一次。他不怕捱刀,也不怕喝着有毒的酒。好几次,他几乎死在毒酒之下,但他仍然不怕。他可以三个月滴酒不沾嘴唇,但接下来三个月所喝的酒,简直就可以醉死十头大象。尽管他可以不关心自己,但他不能不关心别人。有时候为了一个陌生人,他可能会为这人做些冒大险的事,甚至替这个人去跟别人挥刀拼命。为了一个陌生人,他尚且如此。为了唐竹君,他又会怎样?唐竹君竟已落入在屠夫手中。屠夫是个什么人,龙城璧不知道。但唐竹君既然已在屠夫手上,那么就算屠夫是个会吃人的恶魔,龙城璧也是非去不可。丁黑狗说:“屠夫只许你单刀赴会,否则唐竹君就死定了。”所以,龙城璧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甚至没有向司马血和唐竹权道别。尤其是唐竹权,这个第一号醉鬼,更不能够让他知道唐竹君已被人掳走。龙城璧希望自已能够解决这件事。显然,屠夫的目标对象,就是自己。又是黄昏。秋风吹,黄叶落。龙城璧迎着西风。踏着枯叶,走进了九虚观。这一座九虚观耸立在九虚镇东南半里之外,究竟是先有九虚观还是先有九虚镇,到现在还有许多人弄不清楚。这一座观院规模并不很大,建筑也已相当残旧。此处距离九虚镇虽然只有半里,但四周环境却好像荒芜得很。这也难怪,九虚镇的大路在镇的西北,而九虚观却在镇的东南,大路不经之处,环境当然比较偏僻。观门表面上看来紧闭着,但龙城璧双手轻推,门就被打开了。道观门外荒凉。里面也和外面差不多。看来九虚观的香火,并不怎样旺盛。龙城璧来到九虚观,因为屠夫约他相见的地方,就是这里。九虚观虽然香火并不旺盛,但最少应该还有些道士。但这里没有。连一个小道士都没有。道观里看不见道士,并不是一件寻常的事。龙城璧忽然开始嗅觉到一种可怕的气味。这种气味越来越浓,他终于发现了第一个道士。这道士的年纪很老,老得连牙齿都没剩下几颗。龙城璧敢保证,这老道士身上所中的飞镖,数目远比他的牙齿更多。九虚观内有道士。一共二十三个道士,其中有老有少。但却没有一个是活的。九虚观后有个后园。园子里没有道士。死道士和活道士都没有。这里只有一个活人。一个笑得甜蜜温柔,说话声音比银铃更清脆动人的女人。“你果然来了。”龙城璧怔住。过了半晌,他才缓缓的道:“你就是屠夫?”甜蜜温柔的女人柔声道:“你看我像个满手血腥的屠夫吗?”龙城璧笑了笑,淡淡道:“的确不怎么像。”甜蜜温柔的女人道:“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屠夫。”龙城璧忍不住问道:“屠夫呢?”甜蜜温柔的女人叹了口气,道:“他跑了。”“跑了?”龙城璧的脸色倏地一变:“他为什么要跑了?”甜蜜温柔的女人道:“难道你看不见这里有二十三个死道士?”龙城璧目光闪动,道:“这些道士都是屠夫杀的?”甜蜜温柔的女人点点头,道:“不错,他杀了九虚观的所有道士,在这里呆了两天。”龙城璧道:“他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两天?”甜蜜温柔的女人道:“还有一辆马车,车厢里还有一个漂亮极了的大美人。”龙城璧勉强笑了笑。他当然知道马车里的大美人,就是唐竹君。但现在屠夫已跑了,唐竹君也不在这里。他当然感到很失望,而且痛苦。不但痛苦,而且焦急。但他仍然尽量不动声色,眼前这个样子甜蜜温柔的女人,就是唯一的线索。她忽然笑了。“江湖传言,雪刀浪子对唐二小姐痴情得要命,看来倒是真的。”龙城璧皱眉道:“芳驾是……”她爽快地回答着道:“我姓杨,杨蜜儿。”“原来是杨姑娘,”龙城璧眼中好像露出了赞赏之色:“你笑着的时候,果然甜美如蜜。”杨蜜儿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但和唐二小姐相比下来,我这个甜美如蜜的就比河里的水更加淡而无味了。”龙城璧失笑道:“如果你真的是河水,恐怕甘愿被你淹死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九百。”杨蜜儿忍不住“卟嗤”的笑了起来。她忽然觉得龙城璧这个人很有趣。但她现在准备做的一件事,却绝不有趣。因为她已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的计划早已展开。现在正是这个计划进入高潮的时候。龙城璧突然发觉杨蜜儿的行动有点奇怪。她忽然把自己的头发弄得散乱。然后,她竟自已点了自己的哑穴。接着她竟然撕开自己的衣襟。她的胸膛已很成熟,很丰满。龙城璧看看她,已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一个圈套。现在无论是谁从外面闯进来,都一定会认为自己正在向这一个女人施暴。他没有逃避。因为外面已有一大群人冲进来了,他已掉进这一个圈套里。杨蜜儿已完全取得这一群人的信任。她面上那种甜蜜而温柔的表情已完全消失,却换上了一张苍白,极度惊惶而又楚楚可怜的脸。从外面冲进来的,最少超过十人。从这十几个人冲进来的速度,和脚步所发出的声音,龙城璧敢断定他们都是武林高手。——这些人若不是高手,杨蜜儿的计划又怎会发生功效?这一切一切,当然都早已在他意料之中。这里没有屠夫,屠夫这个人根本就并不存在。唐竹君也没有落在任何人手上。但龙城璧不知道杨蜜儿为什么要设下这个圈套,布下这个陷阱。他以前从未见过这个女人。但龙城璧并不考虑这一点。他有太多的朋友,也有太多的仇敌。杨蜜儿很可能就是他仇敌的亲友。至于丁黑狗,龙城璧绝不疑心他是和这个女人串通好的。因为杨蜜儿要骗过丁黑狗,实在是太容易的一件事。这个陷阱对于龙城璧来说,就是一种挑战。他不怕挨刀子,不怕喝毒酒,当然也不怕这个女人的挑战。但当他看清楚冲进来的是什么人之后,他的脸色变了。他看见了这群人之中,有一个手持红缨枪,身穿灰袍的老人。平时他一看见这个灰袍老人,便已不禁连自己的脸都变成灰色。因为这个灰袍老人,就是唐竹权、唐竹君兄妹的老父,在杭州有老祖宗之称的唐老人。不但唐老人到了,连唐竹君都到了。这果然是个要命的圈套。比一刀杀了龙城璧更要命千百倍!幸好龙城璧毕竟还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若换上了别人,说不定立刻就会冲上前,把那个狡猾阴险的女人活生生掐死。如果龙城璧真的这样做,他的罪名就一辈子洗脱不掉。也许杨蜜儿正希望他走过来,掐自己的脖子。有这许多高手在场,龙城璧就算真的想杀她,也绝不容易得手。唐老人左右,还有几个老头儿。这几个老头儿,龙城璧认得两个。站在唐老人左面的,是长白山冰梅谷的老谷主,他姓单名五梳,平时甚少离开冰梅谷,更绝少涉足江南,龙城璧第一次见这人的时候,是在长白山下一间酒馆。至于站在唐老人右面的,却是九虚观九大长老之首,他姓岑,人人都叫他岑老夫子。岑老夫子完全不像个武林人物,他只像个老儒士,又像个随时随地都会病死的衰翁。他二十年前已经是这个样子,当时曾有人打赌他活不过两年。可是,连打赌的人都已经死了十几年,这个瘦骨嶙峋,满面病容的老儒士仍然活得很好。他活得很好,别的人可就活不下去。以前九虚镇方圆百里内外,最少有五伙势力强大的盗匪。但现在,这里连一个小毛贼都没有出现过,那五伙强盗都已变成了一堆一堆的白骨。杀贼最多的并不是官府的捕快和士卒,地方官府根本就不是这些强盗的敌手。真正剿灭强盗的人,就是这个貌不惊人的岑老夫子。现在岑老夫子的一双眼睛,正冷冷的盯着龙城璧。龙城璧突然发觉,岑老夫子的目光,甚至比唐老人的目光更凌厉可怕。他盯着龙城璧的目光,就是像盯着一个十恶不赦,极端可恶的江洋大盗。龙城璧并不是汪洋大盗。但他了解,现在自己所犯的“罪”,也许比一个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更不可饶恕。他自己当然知道这条“罪”是被人冤枉的。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又有谁会相信他的分辩?所以,他没有分辩。他甚至连一句解释的说活都没有说出口。他只是默默地望着唐竹君。只要她相信自己不会做出这种事,那么就算天下间所有的人都误会他,冤枉他,他都绝不会在乎。他希望她会信任他,就像他信任唐竹君一样。可是,他失望了。唐竹君仍然是唐竹君。她曾在龙城璧的怀里欢笑过,也哭泣过。但她现在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她好象已不认识这个雪刀浪子,不认识龙城璧。就在这个时候,杨蜜儿已扑向岑老夫子的怀里,凄声叫着:“爹!”龙城璧的脸色变了。难道杨蜜儿竟是岑老夫子的女儿?杨蜜儿并不姓杨,她姓岑。岑蜜儿才是她的真正姓名。岑老夫子的确就是她的父亲。江湖上每一个人都知道,岑老夫子只有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就等于是他的命根子。现在突然发生了一件这样的事,岑老夫子能放过龙城璧吗?当然不能。就算拼断了他身上每一根老骨头,他都绝不会放过龙城璧。岑蜜儿为了演戏演得逼真,亲自点了自己的哑穴。所以当岑老夫子来到的时候,她只能张大嘴巴,却一个字也叫不出来。但岑老夫子凌空伸手一指,就把她的哑穴解开。这个道士的武功,实在令人有莫测高深之感。“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岑老夫子替女儿整理衣裳后,第一个向龙城璧开始质问。龙城璧叹了口气,却道:“这二十三个道士并不是我杀的。”岑蜜儿却立刻大声道:“是你杀的,他们全都是你杀的。”龙城璧冷冷一笑道:“蛇蝎美人四字,你大可以当之而无愧。”“胡说!”岑老夫子面色铁青,厉声道:“大胆色魔还敢嘴里猖狂?”龙城璧皱了皱眉,想不到自己居然无缘无故的就变成了一个色魔,而且九虚观这二十三个道士的人命,也算到他的账上了。这的确是倒楣的一天。他一直都很想见唐竹君。现在唐竹君虽然在眼前,但他们却是隔了千重山,万重云雾。她什么也不说,一张美丽的脸冰冷严肃,就像尊泥木雕塑的观音神像。只不过就算是观音神像,也不应该脸上冰冷得令人感到汗毛倒竖。观音菩萨是慈悲的。观音菩萨并不是无情的神。但唐竹君一时间似乎已变成了一个无情的人。最少,她对龙城璧无情,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唐老人对龙城璧这个浪子,一向就全无好感。他现在当然是站在岑老夫子的一面说话,他道:“老夫早就知道你是个浑蛋,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已无从分辩!”一直没有说话的冰梅谷老谷主单五梳,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每个人的眼睛立刻集中在他身上,听听他会发表些什么意见。只见他眉头紧皱,左踱三步右踱两步,才道:“龙老弟,昔年在长白山下一会,我觉得你这个人本来不错,就是性格未兔有点放荡不羁。”龙城璧冷冷一笑:“何止有点而已,在下本来就是个放荡、凶残、乖戾的顽恶份子,你们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最好快点动手。”“好狂妄的臭小子!”唐老人咆哮起来:“今日总教你难逃公道。”忽然间,一人大声说道:“说什么难逃公道,你们根本就横蛮无理,你们都是瞎子!”这三句说话才响起,唐老人、岑老夫子和单五梳的面色,全都变了。唐老人大喝一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一堆芦苇之后,缓缓地冒出了一个人的影子。这个人一现身,唐老人的脸色立刻变得更加厉害,陈红阵白。他的脸忽然间红如火,忽然间又白如雪。“反了!反了!”唐老人绰起红缨枪,恨不得一枪就把这个人的肚皮刺出几十个大洞。但他没有真的动手。因为这个人竟然就是他的亲生儿子唐竹权。唐竹权是天下间第一号醉酒鬼。但现在他并没有捧着那个大得吓死人的酒坛。在父亲面前,他还是要装模作样一番的。唐老人在家里的时候,他喝酒总是会比平时少一些。此刻唐竹权虽然没有捧着大酒坛,但他刚才那三句说话,已足以让唐老人暴跳如雷有余。但他们毕竟还是父子。否则唐老人恐怕已经动手对付他了。唐老人铁青着险,道:“你什么时候学到这种本事,连父亲都要骂是瞎子?”唐竹权道:“别的事情孩儿可以不管不理,但你们冤枉龙城璧,我可不能袖手旁观。”唐老人冷冷道:“你凭什么理由足以证明他是冤枉的?”唐竹权道:“凭我的一颗良心,两只眼睛。”岑老夫子忽然冷笑一声道:“你喝醉了。”“谁说我醉?”唐竹权敲敲自己的大肚皮道:“今天我只喝了十五斤酒!”岑老夫子冷哼了一声,道:“这句也是醉话。”唐竹权笑了笑,忽然脸色一沉道:“我说的是醉话,但你女儿说的却是谎话,鬼话,她所讲的事,没有半个字可靠。”岑老夫子怒道:“胡说!”唐竹权道:“这二十三个道士绝不是他杀的,我比他更早来到这里,他还未到九虚观,这二十三个道士早就已经气绝身亡。”岑老夫子瞧瞧道:“这些道士不是他杀,难道是你所杀?”唐竹权道:“凶手也不是我。”岑老夫子冷笑。“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些道士们也早已死了。”唐竹权的表情很严肃,绝对没有平时那种醉薰薰的样子:“但你的女儿却已站在这个位置,等龙城璧跌入她所布下的陷阱。”岑老夫子好像忽然间不再发怒了。他没有发怒,却在发笑。但这种笑,却是充满了讥嘲讽刺的味道。唐竹权接着说下去,道:“龙城璧没有点她的哑穴,也没有撕开她的衣服。”单五梳悠然一笑,淡淡的道:“难道是岑姑娘自己点了自己的哑穴,自己撕毁了自己的衣裳?”唐竹权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道:“事实上的确如此。”刹那之间,连空气都仿佛被唐竹权的这句说活凝结住了。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动一动。他们是否已相信唐竹权的说话?唐竹权为什么会比龙城璧更早来到九虚观?原来他也认识丁黑狗。丁黑狗本来不打算把龙城璧的行踪告诉任何人的,但唐竹权很聪明,他没有直接的问丁黑狗,却把大酒坛里的酒与丁黑狗共享。丁黑狗的酒量,如何及得上唐竹权。唐竹权喝得快,他也跟着唐竹权喝得同样快。于是,他也醉得很快。唐竹权趁他将醉未醉的时候,施用了邪魔外道的一种摄心术。他曾练过半年魔法,几乎走火入魔。后来虽然不再练了,但魔法中的摄心术,他居然已练成了五分火候。如果一个人醉了,他就有办法令这个人把心里任何不愿意说的话都讲了出来。这种方法,自然只能适用于一般平庸之辈。幸好丁黑狗的内力并不深厚,喝了酒之后,更加迷迷糊糊,终于被唐竹权问出,原来龙城璧被一个叫做屠夫的剑客相约,前往九虚观半里外的九虚观赴会。丁黑狗又说连唐竹君都已被屠夫禁锢了。唐竹权乍闻此讯,不禁又惊又疑。他所疑惑的,就是唐竹君何以会被人掳去。他当然知道,唐竹君已和父亲一起到了九虚镇,去探访八姑妈。八姑妈是唐老人唯一最关心的老妇。他们一相都是好姐弟,由三岁到七十岁都没有改变过。八姑妈很疼爱唐竹权唐竹君兄妹。但唐竹权却很怕八姑妈。因为八姑妈每次看见了他,都少不了要骂他三几百句。她骂他快四十岁了,还不要老婆。她也骂他喝酒太多,吃肥肉不戒口,以肚子越来越是胀大。所以,唐竹权没有陪唐老人和唐竹君到九虚镇。但到最后,为了唐竹君,为了龙城璧,他却非要赶到九虚镇半里外的九虚观不可。岑蜜儿料不到自己所设下的圈套,居然给这个大胖子看得清清楚楚。但那几个老头儿,是否会相信唐竹权的说话?对龙城璧来说,别人是否相亿唐竹权的说活,并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唐竹君是否会相信她哥哥的说话。但唐竹君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却一声不响的走了出去。龙城璧不顾一切的追前。唐老人大声叱道:“大胆!”唐竹权却叹息一声,道:“爹,你越来越好管闲事了。”唐老人瞪大限,须眉皆竖,怒道:“什么闲事,她是我的女儿,你的妹妹!”唐竹权道:“难道因为她是你的女儿,我的妹妹,就一辈子都不嫁人?”唐老人被儿子气得七窍生烟,但他没有去追龙城璧。因为追龙城璧的人已太多。龙城璧一冲出去,岑老夫子,单五梳和几个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的高手,已喊杀连天的追出。显然,他们都不相信龙城璧和唐竹权的说话。唐老人却在这个时侯轻轻一叹,道:“她快要嫁人了。”唐竹权一怔:“她会嫁给谁?”唐老人忽然从宽阔的灰袍中,取出一个不能算细小的盒子。一个很华丽,但却已很残旧的锦缎盒子。唐竹权忍不住脱口惊呼道:“彩玉双狮球?”唐老人轻轻打开锦盒,里面盛放着的,果然就有人出价十万两黄金收买下来的彩玉双狮球。唐老人喃喃道:“贺老二和他的儿子都死了,但是这座彩玉双狮球,却仍然有效。”唐竹权冷笑道:“难道你真的要为了这件东西,便凭它来决定竹君的终身幸福?”唐老人道:“为人之道,岂可言而无信,昔年为父与贺老二以此物为凭,立誓谁拥有这座彩玉双狮球,竹君就要下嫁于他。”唐竹权道:“爹,你和贺二叔的感情,孩儿是了解的,但现在贺二叔的儿子早已病死,而贺二叔也已在隐居生涯中病逝,这一座彩玉双狮球又岂能再成为妹妹的订亲信物?”唐老人板者脸孔,道:“为什么不能?难道你要她嫁给那个浪子?”唐竹权道:“嫁给浪子有什么不好?何况龙城璧若已结婚,他就会变成一个有妻室的人,浪子就会变成不是浪子了。”“荒谬!你比你的老娘还更荒谬!”唐老人怒道:“难道你把妹子嫁给一条猪,这条猪也会变成不是猪吗?简直狗屁不通。”唐竹权振振有词,道:“难道有个和尚捧着彩玉双狮球送给你,你也与把她嫁给个和尚?”唐老人怒气略为平息道:“幸好把彩玉双狮球交回来的人,并不是个和尚。”唐竹权道:“他是谁?”唐老人脸上泛起一层得意的光芒,道:“他就是黄金船的船主,也是天下无双的黄金岛主人。”唐竹权先是一怔,终于叹了口气,道:“我以为是谁,能够出得起十万两黄金买下彩玉双狮球的,原来是黄金船的主人秦四公子。”唐老人道:“秦四公子是秦棠最杰出的一个儿子,他比他的三个哥都更有本事。”唐竹权冷笑道:“奏棠最毒辣的儿子也是他,如果不是秦四公子,秦棠现在还是活得好好的。”唐老人道:“泰棠虽然已死,但他是病死的,与秦四公子无干。”唐竹权道:“如果不是他玩弄权谋,害死了他的三个哥哥,秦棠又怎会被他气病?”唐老人哼一声,显然并不同意儿子的说话。唐竹权又接着说下去:“所以秦棠是被他气病,气死的。”唐老人忽然长长吐了口气。“看来你也快要把我气死了。”唐竹权道:“竹君嫁给什么人,我都不管,但一定是要她自己愿意,如果她自己愿意的话,就算她嫁给一个死人,我都不反对。”唐老人道:“她也许真的愿意嫁给一个死人。”唐竹权一愣。唐老人冷冷的道:“因为龙城璧现在也许已变成一个死人了。”——孤剑生扫描ZhuyjsglineliweiOCR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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