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必醉没有喝酒。他没有醉。但他这二十四剑,却像个喝了二十四缸酒的醉汉发出来的一样,歪歪斜斜的,忽左忽右,完全不像是什么威猛有力的剑法。然而,这二十四剂刺下来,已足以使别人的心脏被刺上二十四个透明的窟窿。速龙城璧都不能否认,沈必醉的剑法已足以称为一流而有余。但想杀雪刀浪子,却似乎还差了一点点。沈必醉这二十四剑已可杀二十四人,但龙城璧却能够安然无恙,一点损伤也汝有。沈必醉突击落空,收剑退后。“你为什么还不出刀?只顾着一味闪避?”龙城璧轻轻一叹,道:“凭良心说,我并不想杀你们。”沈必醉冷冷道:“难道我们还不配你出手?”龙城璧叹道:“这句说话从何而来,两位大名鼎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俞飞瀑冷哼一声:“如果你以为我们杀不了你,那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龙城璧道:“咱们根本无仇无怨,何必一定要拼命?”俞飞瀑道:“说得好,你不想杀我们,我们也不一定要杀你,说来说去,只要你离开,一切事情都好办。”龙城璧摇摇头,道:“不行。”俞飞瀑道:“为什么不行?要怎样才肯离开?”龙城璧笑了笑,道:“很简单,只要你们替他还债,黄金六千万两。”俞飞瀑皱了皱眉,突然道:“好,我给你。”俞飞瀑的确有金子。但却没有六千万两那么够。他只有六两小金锭。金锭每个一两,合共是六个。俞飞瀑一出手,就把三个金锭向龙城璧的额上射去。这三个金锭当然不可能击中龙城璧。如果用这种手法都能够杀死龙城璧的话,他早就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俞飞瀑也没有认为这种手法能击败龙城璧。他只对自己的剑有把握,而不是暗器手法。三个小金锭飞出的同一刹那,沈必醉已配合了时间再度出剑。但真正主力出击的,还是俞飞瀑。沈必醉剑花狂舞,虚虚实实之间连刺龙城璧八剑。而俞飞瀑却从后掩至,一剑击向龙城璧的天门。俞飞瀑的剑,刚猛有劲,剑未到风先到,而且绝不走偏锋,看来他的剑法,犹在沈必醉之上。他这一剑直取龙城璧头顶天门,谁都认为龙城璧一定会举刀迎抗的。但龙城璧的刀仍然平悬在胸,好像根本没有看见这一剑。忽然间,俞飞瀑的青锋剑垂直沉下,并不击向龙城璧的头顶天门,反而向他的足踝上削去。这一剑本该是大出任何人的意料之外的。但龙城璧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双足一蹬,翻身一刀便向青锋剑劈去。剑立缩,刀却随剑而上,直扫俞飞瀑的右腕。但沈必醉的剑也同时向龙城璧的胸膛刺到。忽然间,龙城璧身形高跃丈二,半空中连劈两刀。当龙城璧飘然落下的时候,他的人已不在地上,而又再坐在叶一郎那辆马车车厢顶上。酒中双剑的面色,却同时惨变。因为他们的背后,都已同时捱上了一刀。叶一郎又把那只大皮酒袋交给了龙城璧。“我只想喝酒,不想杀人。”龙城璧喝着酒道。不错,如果龙城璧要杀人的话,酒中双剑现在必已变成了双尸。他们每人背后各捱一刀,但却没有流血。然而,他们都已体尝到风雪之刀那种森冷的味道。他们背后,俱被龙城璧用刀划破了衣衫。只要龙城璧稍用劲半分,他们就得死去。现在酒中双剑仍然是酒中双剑!但他们的面色已变成死灰,心也变成死灰。两人突然同时弹指击剑。一阵声响,两剑同时毁折。然后,这两人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柳丛之内。魔湖七绝现在变成了五绝。叶一郎忽然长叹一口气,对他们道:“各位的好意,在下很明白,可是黑白熊王已倾全力来追杀我,各位又何必介入这个险恶的旋涡?”穆无双道:“无论如何,咱们都决不会离开大少爷的左右。”叶一郎皱眉头:“那又何苦?”穆无双道:“咱们主意已决,纵使粉身碎骨,万死不辞。”“不行!”龙城璧突然在马车厢顶上大声道:“你们不能留在叶一郎左右。”穆无双面色一变道:“龙大侠何出此言?”龙城璧冷冷道:“我不喜欢看见任何人白白去送死。”穆无双道:“你认为我们五人的武功,不足以对付熊王宫派出来的杀手?”龙城璧道:“不错,所以你们一定要离开,叶一郎的事,只有一个人能够为他解决。”穆无双道:“这个人就是你?”龙城璧还没有说话,马车厢后忽然冒出了一个金袍人。“这个人不是他,而是我!”金袍人的手上,戴着一双金丝织成的薄手套。他的靴也是金丝织成的。还有他的脸上,更戴着一块金光闪烁的面具。他整个人都是金色的。只有从面具里冒出来一双眼睛,却是白多黑少,彷如死鱼眼珠一样混沌无神。他说话时声调也是平平淡淡,好像吃不饱般有气无力。可是他手里却有一根巨杵,而且份量沉重得命人难以想像,最少也有一百五十斤重。穆无双脸色一阵苍白,失声道:“熊王杵!”金伯人淡淡地说道:“不错,是熊王杵。”穆无双道:“你是老熊王?”金袍人发出一阵轻叹之声:“想不到离开中原多年,还有人能认得出熊王杵和老朽,敢问穆堂主今青春多少?”穆无双道:“今年刚好五十。”老熊王道:“十年前叶大孤把尔等七人,从尤门五魔大阵救出,不过事隔十年,你们又巴巴的赶着来送死,敢问诸位,对得起叶先生么?”穆无双道:“咱们是生是死,绝不放在心上。”老熊王道:“此话当真?”穆无双道:“大大夫岂,是徒托空言之辈?”老熊王微微点头:“好,难得五位义气深重,老朽有对密函,正要几个不怕死的好汉送去,此事对叶一郎性命与叶先生之血仇大有关系,五位可否代为送去?”穆无双道:“未知此函是送给谁?”老熊王道:“熊王宫中黑白熊王!”穆无双神色不变,道:“可以!”老熊王冷冷道:“你不怕黑白熊王会撕开你们?”穆无双道:“怕死非好汉!”老熊王缓缓地取出一封书函,交给穆无双:“如此有劳五位了,叶一郎的性命,包在老朽和龙城璧身上!”穆无双接过密函,贴身藏好。老熊王忽然面色一沉,道:“穆无双,老朽乃是熊族最高长老,熊王之王,你为什么如此信任老朽?难道你不怕这封信是你们的催命符?”穆无双道:“熊族本不可怕,只因老熊王离开了之后才变了质,如今你重返中原,黑白熊王的末日快到了,咱们又何惧之有?”老熊王默然。顷刻间,魔湖五绝已策马望北而去。路上只剩下了三个人。那是龙城璧,叶一郎和老熊王。老熊王突然对叶一郎道:“令尊是给谁害死的?”叶一郎道:“黑白熊王。”老熊王道:“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害令尊?”叶一郎道“因为先父坚决不肯将熊王玺交出,所以惨遭此祸。”老熊王长叹一声,喟然道:“熊王玺是老朽交给令尊代为保管的,想不到反而因此害了他。”语音一顿,又道:“当年老朽远赴苗疆,与苗族九大高手一决高下,连老朽都不知道是否能够回来,于是把熊王玺交给令尊代为保管,谁知老朽决战受了重伤,在苗疆疗伤一耽便十八年,倒让黑白双熊这两个蓄牲擅踞王座,而且肆意残害熊族忠良,终于酿成今日大祸。”叶一郎道:“刚才你交给魔湖七绝的是什么密函?”老熊王一笑。龙城璧已挥囗道:“那不是密函,而是迷药。”叶一郎一怔。龙城璧叹道:“相信穆无双现在已经昏倒,而他的四位兄弟也快昏迷,不省人事。”叶一郎道:“穆无双被药迷倒还可解释,但其他四人并没有接触过迷药,又怎会昏迷?”老熊王道:“这种迷药名为百步香,穆无双的马最先跑,其他四个人跟在后面,又岂能不中其余毒?”叶一郎又是一呆:“你为什么要迷倒他们?”老熊王道:“老朽不愿意看见他们去送死,所以唯有把他们迷倒,然后再派人送他们回去魔湖教。”龙城璧道:“在前面早就有三辆马车在恭候他们,相信现在他们已乖乖的躺在车厢里。”老熊王发出了一阵冷笑:“黑白双熊现在已变成了黑白熊王,分明完全不把老朽放在眼内,可是他们并没有得到熊王玺,所以他们只能够控制熊王宫,而不能真正控制着整个熊族。”叶一郎道:“这一点先父已告诉过晚辈,黑白熊王急于追杀晚辈,就是以为玉玺在我手中。”老熊王一怔问道:“熊王玺不在你手上?”叶一郎道:“不在。”老熊王道:“在哪里?”叶一郎道:“先父把它放在一个十分隐密的地方,除了他知道之外,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就只有一个人。”老熊王道:“这人是谁?”叶一郎道:“这个人就是你。”老熊王又是一怔。叶一郎道:“因为他把熊王玺放在老地方,这个地方只有你和他两个人才会知道。”老熊王喃喃地:“老地方?什么老地方?”叶一郎冷冷道:“你不知道老地方在哪里?”龙城璧叹了口气,道:“他的确不知道。”叶一郎的声音更冷:“他根本就不是老熊王,如果他是老熊王,他一定知道老地方是在哪里。”龙城璧道:“他的确不是老熊王。”叶一郎道:“他是谁?”“我不是老熊王,我是杀手之王司马血!”“老熊王”忽然解下面具,还把眼膜上一层白色软片除下。他的眼神不再像一条死鱼,变得精明,冷酷。这人果是司马血!“你为什么要冒充老熊王?”“因为我要替老熊王找回熊王玺。”“老熊王呢?”“六个月前死了,死在点苍山下。”叶一郎骇然道:“谁杀老熊王?”司马血道:“他并非被人杀死,而是病死的,他临危之际派人找我,要我替他清理门户。”叶一郎喟然一叹:“你本是职业杀手,现在居然连代替别人清理门户的事也干了。”司马血微微一笑:“为了赚钱,有时候什么事也得去干,何况替老熊王清理门户,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叶一郎问他道:“他给你的报酬是多少?”司马血淡淡道:“纹银十两,不多不少,刚好十两。”叶一郎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司马血答道:“当然是准备去找熊王玺。”叶一郎道:“你知道那个老地方在哪里?”司马血摇头:“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会知道老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谁?”“小熊。”“小熊?”“不错,”司马血肯定的说道:“小熊一定会知道老地方是在什么地方。”叶一郎道:“你为什么如此肯定?”司马血叹息一声,道:“因为小熊就是老熊王唯一的徒弟,老熊王知道的私密,他都知道。”叶一郎道:“谁说的?”司马血道:“老熊王。”龙城璧点点头,道:“老熊王临死的时候,吩咐过司马血,有什么不明白的事,都可以去问小熊。”叶一郎道:“小熊呢?他的人在哪里呢?”龙城璧叹了口气:“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我们只知道小熊是个男人,今年已三十五岁,其他的都一概不知。”叶一郎一愣。他苦笑着,道:“如果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只凭小熊两个字,又怎么能找得着他?”司马血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全无线索,最少,老熊王曾经告诉过我,小熊以前很喜欢一个女人。”龙城璧道:“她的姓名是丁蝶飘。”司马血接道:“丁蝶飘据说是河南丁家堡主丁文轩的胞妹。”叶一郎的眼睛陡地一亮:“不错,要找小熊,首先要到河南丁家堡!”龙城璧悠悠一笑:“丁家堡距离这里虽然不太近,但这辆马车有的是酒,想来旅途中也必不会太过寂寞。”司马血却道:“我现在不想喝酒,只想喝血。”龙城璧道:“喝谁的血?”司马血道:“你应该明白。”龙城璧忽然走到那两只大酒缸面前。这两只大酒缸,是酒中双剑遗留下来的。俞飞瀑从左边那只大酒缸里钻出来,但右边那双大酒缸一直没有动过。难道这只大酒缸里也藏着一个人?龙城璧淡淡一笑,风雪之刀已缓缓扬起。“朋友,躲在缸里这么久,难道你不觉得屈闷?”大酒缸仍然毫无动静。龙城璧忽然挥刀劈下。大酒缸立刻分开数截。缸里果然有人。一个脸色苍由,但却是漂亮极了的女人。漂亮的女人。漂亮的笑容。谁都想不到,沈必醉的两只酒缸里,不但有男人,也有女人。这只酒缸并没有酒,只有这个漂亮得令人为之目眩的女人。“你是谁?”龙城璧终于回刀入鞘。“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丁蝶飘。”这个女人的回答,更加令龙城璧和司马血都大吃一惊。司马血叹着气,道:“为什么你会躲在酒缸里?”丁蝶飘嫣然一笑:“俞飞瀑既然能够躲在酒缸里,我为什么不能?”司马血道:“是酒中双剑要你躲在里面的?”丁蝶飘道:“不错,因为他们也想从我的口里,找出小熊的下落。”司马血道:“难道他们已知道熊王玺的事?”丁蝶飘道:“你们都已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不知道?”龙城璧道:“小熊呢?”丁蝶飘道:“我也想找他。”龙城璧道:“连你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吗?”丁蝶飘咬咬牙,红着脸道:“但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即使他能躲十年,十年,我都一定能够找得着他。”龙城璧看着他,忽然觉得她的腰肢似乎有点过份发胖。丁蝶飘已看穿了龙城璧心里想着的事情。她忽然坦白的说道:“我己有了小熊的骨肉。”龙城璧叹口气,道:“我们一定会找到小熊的。”丁堞飘道:“希望你真的能够找得到他。”龙城璧道:“你现在可以回丁家堡去了。”丁蝶飘道:“我为什么要回去了家堡呢?”龙城璧道:“如果你不回丁家堡,又找不着小熊,在江湖中荡来荡去,实在未免危险。”丁蝶飘冷冷一笑:“你以为天下间所有的女人都怕危险,那就未免太小看了女人了。”龙城璧道:“难道你要整天都跟着我们?”丁蝶飘道:“不错,因为我要找小熊,而你们也要找小熊,所以我们应该都聚在一起。”龙城璧长长叹了口气。他不想和女人讲太多的道理。既然她喜欢跟自己,那便随便她跟个够,即使将来发生了什么事,都只能怪她自己而已。司马血在这个时候问龙城璧:“我们现在又应该到哪里?”龙城璧淡淡道:“河南丁家堡。”司马血道:“丁家堡?咱们到丁家堡找谁?找丁文飘?”龙城璧摇摇头,道:“不是找丁文飘,而是找丁蝶飘。”司马血和叶一郎都是一呆。丁蝶飘岂不是已经就在这里?龙城璧冷冷一笑:“丁蝶飘是个瞎了眼睛的女人,你看她现在像个瞎子么?”“丁蝶飘”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龙城璧突然双手一伸,直拍去她的双肩。“你是谁,为什么要冒认丁蝶飘?”这个女人没有回答龙城璧。就在龙城璧双手快要拍到她的肩头的时候,忽然间翠袖轻拂,左六右七共十三柄小飞剑已向前激射,但却并不是射向龙城璧。她又是和酒中双剑一样,也想杀叶一郎。司马血与叶一郎同时亮剑,将十三柄小飞剑击落。谁知道小飞剑里竟然藏着毒散,一被击落,十三道青蓝色的烟雾立刻飞扬在半空之中。司马血见机得决,早已退后三丈。但叶一郎却慢了一点点,吸了一口烟雾之后,立刻就昏倒过去。龙城璧怒道:“好卑鄙的手段。”就在这一利那间,龙城璧已擒住了冒充丁蝶飘的女人,把她全身穴道制住,动弹不得。“你是谁?快拿解檠来!”“你听过小毒姬这三个字没有?”“你就是小毒姬吕冰荷?”“不错,我就是吕冰荷。”那女人忽然一笑,“你想要解药,可以。”“拿来!”吕冰荷冷冷道:“你把我穴道制住,我如何能拿解药出来?”龙城璧犹疑片刻,终于伸手将她的穴道解开。“你若果敢装神弄鬼,莫怪我刀下无情!”吕冰荷穴道被解后,果然掏出一大包药瓶出来。这些药瓶,有红色,白色,黑色,紫色,绿色,最少都有十五六瓶以上。龙城璧抽口气,道:“那一瓶才是解药?”吕冰荷冷笑一声:“这倒要碰碰运气了。”龙城璧勃然变色:“你这算是什么意思?”吕沫荷道:“也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瓶才是解药,不过在这十六瓶药中,其中有三分之二是毒药倒是真的。”龙城璧拗不过她,而叶一郎的脸已逐渐变成灰黑之色。龙城璧终于叹一口气,柔声道:“你要怎样才知道那一瓶是解药?”吕冰荷笑着,道:“那也容易得很,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什么事?快说!”吕冰荷回答道:“我要你替我杀一个人。”“杀谁?”“丁文飘!”河南丁家堡,在江湖上并没有太响亮的名气。因为丁文飘不喜欢与任何人争锋头,而丁家堡也没有发生过什么足令江湖人瞩目的大事。可以说,丁家堡是平静而沉着的,就像堡主丁文飘的性格一样。然而,世事每每都在改变。今天以前还是很平静沉着的丁家堡,说不定明天就会发生一件惊天动地,震撼武林的大事。丁文飘平平稳稳地活了五十多年,但谁也不能保证他的明天,是否也能活得同样风平浪静,平平稳稳。他毕竟也是个江湖人。江湖中人,一生中难免会遭遇到一些可怕的狂风巨浪。有人能在一生之中,冲破无数的狂风巨浪。但也有人毕生只碰过一次真正的风浪的打击,便倒了下去,再也抬不起头来。狂风巨浪是惊险,刺激的。同时,也是最残酷的。如果说丁文飘在江湖上有什么最显著的,那一定就是他的无影刀和饮血环。无影刀并不是刀。而是丁文飘的右手。他的右手就是刀,可以在一“刀”之内,将一只大野猪的脑袋劈开两截。而他的左手,却永远离不开一只精钢打造,重量还不够一斤的饮血环。丁文飘很少在江湖上生事。但他的饮血环,曾在一夜之间饮过十四个人的血。这十四个人,就是十二年前雄霸黄河中游两岸的黄河十四鬼。黄河十四鬼据说是天山白云庵铁相袖尼的弟子。但这件事一直没有人能够加以证实。铁相神尼已三十年没有离开过天山,她是否曾经收录过这十四个徒弟,谁都不敢肯定。但黄河十四鬼在丁艾飘的饮血环下变成真鬼,却是铁一般的事实。晨光灿烂,照在饮血环上。丁文飘在后园里的一张石椅上,轻轻抚弄着这一枚钢环。他在等待一个人。一个来向他报复的人。在他的右手里,有一封信笺。里面只有简短的两行字。“还我十四徒儿性命,一月内必取尔首级。”信笺上没有署名。丁文飘在想:“黄河十四鬼的师父,是否真的铁相神尼?”如果真的是铁相神尼,他的首级势难保得住。世间上也许有人能够敌得过铁相神尼,但丁文飘绝不会是其中之一。江湖中早有公论,即使是少林寺方丈千藏大师,也不是铁相神尼的敌手。又何况是丁文飘。但丁文飘不相信发函者是铁相神尼。黄河十四鬼的师父,必定另有其人。可是,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于是,他每天都在等。自从这封信笺交到他手中之后,他已等了二十七日。今天,是第二十八天。要取他首级的人,只剩下三天时间。正午。太阳已从东山移到了丁丈飘的头顶之上。他仍然坐在后园里的那张石椅上,动也不动。丁家堡早已变成空堡。他在接到那封信笺的三日内,便把丁家堡的每一个人都遣散。有十几个忠心的堡仆和卫士不愿离开丁文飘,但却都给丁文飘用饮血环轰了出去。“谁敢逗留在堡,谁就是叛徒。”结果,丁家堡变成了空堡,除了丁文飘之外,便空无一人。至于丁蝶飘呢?她又在哪里?堡门大开。现在无论是谁,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闯进这座平时守卫森严的丁家堡。闯丁家堡的人,迟早总会出现。丁家堡在江湖上一直没有太大的名气,主要原因,也许和丁文飘缺乏一群武力高超的手下有关。丁文飘虽然武功甚高,但丁家堡里的其他人物,却没有一个是武功比较好一点的。牡丹虽好,还须绿叶扶持。丁文飘这一朵牡丹,预然缺乏了足以衬托他自己的绿叶。丁家堡虽然人数众多,但在真正的武林高手看来,这些人简直就和一群母鸡一样,除了咯咯的叫之外,一旦真正交手,就只有被人斩瓜切菜般砍割的份儿。丁文飘总算是个老江湖。他对于自己手下的实力如何,一向都很清楚。面临到强敌的报复,他不想连累这些人。所以,丁家堡变成了空堡。二十多天过去,大门一直都打开着。闯堡的人,终于来了。一辆马车,两匹青骢马,停在丁家堡外。丁文飘轻轻的叹息着,拖着疲倦的身体,迎了出去。他的眼睛备满布血丝,连脸孔的肤色也比平时变得焦黄,他的确已很疲惫。他似乎并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他刚来到门外,便大笑着的说道:“你们若要杀我,最好快些动手!”他的笑声很苍凉。他好像受过某种严重的打击。马车的车顶上,坐着一个人。他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我们不是来杀你的。”丁文飘冷冷道:“难道你们还会是来给我助拳的?”龙城璧淡笑着,说道:“不错,我们的确是来给你助拳,对付黄河十四鬼的师父。”丁文飘呆住了。他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龙城璧又道:“你可知道黄河十四鬼的师父究竟是谁?”丁文飘皱眉道:“有人说他们是铁相神尼的弟子,因为他们所练的武功……”“黄河十四鬼的师父绝不会是铁相神尼。”龙城璧打住了丁文飘的说话:“因为铁相神尼已经在三十年前,被人用毒药毒死!”丁文飘更加呆住。“什么?铁相神尼已死?”“不错,杀死铁相神尼的人,就是黄河十四鬼的师父,他杀死了神尼之后,从一本铁相真经中练到到她的武功,然后又把这些武功传给黄河十四鬼。”丁文飘道:“难怪那十四个人的武功,看起来很像是铁相神尼以前的几个弟子呢。”长长一阵叹息后,目光停在龙城璧的脸上:“你是谁?你怎会知道这些事?”马车厢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女人。一个漂亮极了的女人。她当然就是小毒姬吕冰荷。她冷冷的笑着道:“这些事都是我告诉他的,他叫龙城璧。”丁文飘的身子微微一震:“雪刀浪子龙城璧?”龙城璧没有开口回答,只把手里的刀轻轻一扬。“风雪之刀!”丁文飘喃喃一笑,道:“你果然就是龙城璧。”——孤剑生扫描ZhuyjOCR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