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阴沈冷酷的黑衣人各举兵刃,围攻唐衣。
这五人无一不是一等一的高手,身形展动有如鬼魅,真力贯注于臂,出手迅捷狠毒。
他们一边出手,嘴里一边发出刺耳的怪啸声,宛若厉枭夜啼。
唐衣双目失明,仅靠耳朵听风辨位,这声音让他有些心烦意乱,但他毫无惧色,频频出剑。
剑黑。
剑快。
剑法高妙。
那五人虽以众敌寡,却未讨到丝毫便宜。
打到后来,其中一名黑衣人低叱一声:“迷魂紫罗掌!”其余人闻声,扔掉兵器,人影一错,五人排成一个古怪阵式,其中四人都将右掌搭在一人肩头,将自身内力源源不断地导入此人体内。这人大喝一声,双掌倏忽间变成深紫色,平胸迅疾推出。
顿时罡风潜劲发若山洪,撞向唐衣。
他周身都被这股凌厉掌力罩住,避无可避,同时嗅到一股浓烈难闻的血腥气,感到头一阵晕眩,恍若置身梦中,脸上居然挂着诡秘的笑意。
眼看着他就要葬身掌下,突然,一声清啸,人影疾闪,同时一道弯月般的蓝光凌空投下,蓝光幽幽,似一声郁郁的叹息。
那五个黑衣人齐声惨嘶,喉咙口出现一道血痕,倒地而殒。
唐衣脸色苍白,兀自站在那儿发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谢谢你!西门兄。”
“不用。这是些什么人?你怎么和他们动起手来?”
“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出手袭击我。”
西门残月沉吟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些人一定是血手门的人。他们刚才用的那一掌,很像是西域派的‘迷魂紫罗掌’。”
唐衣点点头。
西门残月又道:“西域派是江湖上最难惹的几个神秘门派之一,其武功异常诡秘怪异,天下少有。”
“看来血手门的确很难对付。这些人只不过是些角色,武功都这么高,门主必定更不好惹。”
西门残月点了点头。
当他赶回江缺水那儿时,发现江缺水失踪了,另一个人施施然走了过来。
七星刀萧时雨。
他冷冷地看着西门残月,沉声道:“西门兄,想不到你的易容术如此高绝,居然连我也给骗了。”
西门残月笑了笑,道:“但还是让你认出来了。”
“不错。”
“萧大侠,今天好像还是第七天,离你所定的期限还剩三天。”
“你的意思,是还要我等三天。”
“不错,三天之后,我一定会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
“好,我再等三天。”说完这话,萧时雨飘然离去。
西门残月望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他只剩下三天时间了,三天之内,他不知道能否找到真凶。
现在他只想见到一个人。
江缺水。
***
春香院无疑是长安城最有名的妓院,而青青则是这里最红的姑娘。
当西门残月提出让青青来陪自己时,那鸨儿脸上显出一副为难神色。
西门残月只好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那鸨儿立即眉开眼笑,哆声哆气地道:“大爷真是出手大方,只可惜咱们青青姑娘近来身体微恙,不能陪大爷。这样吧,咱们这儿的姑娘个个如花似玉,都不比青青差。大爷随便挑一个。”
西门残月摇摇头,道:“我只想要青青姑娘。”
鸨儿道:“青青确实是病了,大爷如果不信,不妨跟我去瞧瞧。”
西门残月点点头。
鸨儿领着他进了后跨院,来到一间幽静的房子前。鸨儿道:“大爷,青青就住在这儿,您进去看看吧。”
房门虚掩,西门残月走了进去。房内布置得极为雅洁精致,靠里边摆着一张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绣榻,粉红的床幔低垂,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躺着一个人。
西门残月慢慢走近,轻声唤道:“青青姑娘。”蓦地觉得锐风急吹,一道银光若经天白虹,射向他后颈,另外几点寒星暴打他胸门,同时,一缕指风嘶嘶有声,从背后袭至。
西门残月一震,已像条泥鳅般滑开丈余。
三道攻势全部落空。
猝施偷袭的三个女人,都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见状大惊。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这是杀手的规矩。这三人刚想溜,一个人已挡住了她们。
西门残月。
他冷冷地看着她们,道:“我跟三位姑娘素不相识,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这三个女人没有说话,其中那个鸨儿打扮的女人缓缓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
一只手。
用白玉雕刻而成的手。
西门残月一震。
据说,近年来江湖上悄然出现了一个非常神秘的杀手组织。这个组织的成员不多,全部是女人,而且是武功极高的女人。
这个组织的代号就叫“玉手”。
找“玉手”杀人,除了要付出比其他杀手高五六倍的价钱外,还必须送给她们一件家传的稀世珍宝。
尽管条件异常苛刻,但江湖上仍有不少人愿意找她们,因为她们从来没失过手。想不到这次她们却败在了西门残月手中。
西门残月冷冷道:“我知道你们的规矩,宁死也不肯暴露雇主的身分。我不为难你们,你们走吧。”
这三个女人不相信地望着他。
西门残月慢慢走出了房间。他知道在这儿根本找不到那个叫青青的姑娘,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还留在这里?
但他没走出多远,便听见三声惨叫。
是那三个女人发出的。他脸色一变,折身掠回那间房子里。
那三个女人胸口赫然有个血洞,已然毙命。那只玉手就扔在她们尸身旁。
西门残月在房间里仔细查看了一番,没发现任何异常现象。他望着地上的尸体,沉吟良久,然后弯腰拾起那只玉手,认真地看了看。
突然,澎地一声,那只玉手猛地爆炸了,一股白色毒烟罩住了西门残月。
他猝不及防,鼻中已吸入几口毒烟,顿觉头昏目眩,摔倒在地。
不一会儿,那张绣榻稍稍动了一下,紧接着从里面跳出一个人来,居然是江缺水。他望着地上的西门残月,冷笑不止,嘴里道:“大名鼎鼎的西门大侠,也不过如此,别人怕你,我却不把你放在眼里。”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刀,白光疾闪,罩定西门残月心口刺落。
叮地一声,火星四溅。
刀刺在了地上,西门残月突然不见了。
江缺水大惊,却听得西门残月在身后慢悠悠地道:“江少侠,你以为我真的中了毒么?”
江缺水回过头来,盯着西门残月,目光分外怨毒。
“原来你在骗我!”
“不这样做,你会露面么?”
“西门残月不愧是西门残月!看来我太小看了你。”
“所以你根本杀不了我,却有可能死在我手中,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的话。”
江缺水不语。
西门残月道:“这三个女人是你请来杀我的?”
“不错。只可惜她们杀不了你。”
“所以你在这只玉手里做了手脚。”
“想不到还是没能杀掉你。”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江缺水冷笑不语。
西门残月又问道:“九月初六晚上,你的确是去过追日山庄。”
“不错。”
“去干什么?”
“那是我的事。”
“柳无邪是你杀的?”
“没有,我没杀他。”
“那你想必知道凶手是谁。”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我杀不了你,我就死!”
死字刚说出口,寒光陡闪,江缺水手中的刀飞快地朝自己咽喉插落。
西门残月一震,猛扑过去。猝然,三道剑光犹如毒蛇一般,嘶风刺向西门残月背门。
出手者居然是地上那三具“尸体”。
她们居然没死。
西门残月耸然动容,同时出刀。
蓝焰一闪。
那三个女人再次仆地。
这回她们真的死了。
西门残月再看江缺水时,他已经不见了。
西门残月跳上绣榻,认真地搜查了一遍,终于发现了那床板下有机关。他将床板弄开,露出一个洞来。
那洞口漆黑阴森,一股股冷气直往上冒。西门残月略加思索,便跳了下去。
洞里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个人。
死人!
当西门残月运足目力看清这人的脸后,大吃一惊。
这人居然是江缺水。他胸口上有个血洞,而且这血洞绝不是假的。
这个洞不大,顶多只能待两三个人,而且只有通到绣榻的那一个出口。
那么,是谁杀了江缺水?
凶手是从哪儿来的?
西门残月感到疑惑不解。看来,他这次面对的敌手,绝非想像中的那么好对付。
他突然发现江缺水手中有样东西……
***
夜。皎洁的月光照着大地,四周高高低低的群山,黑影幢幢。山脚下的小河缓缓流淌波光粼粼。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白雾,湿漉漉的雾中竟带着锐利的杀气。
借助精舍中透射出来的灯光,西门残月看到刘醒标眼中的杀气更浓更盛。
他冷冷地冲西门残月道:“我早就知道你会瞧出我的计谋的。”
西门残月盯着他,道:“追日剑柳无邪前辈是你杀的?”
刘醒标不否认。
“怪不得他死后脸上的表情特别轻松自然,因为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徒弟会下毒手。”
“那只怪他太顽固,说什么也不肯向血手门屈服。”
“想不到你也是血手门的人。”
“这世上你想不到的事太多了。”
“你陷害江缺水,一定是想用我的手杀他,从而挑起铁鹰堡和我的矛盾,或者干脆让铁鹰堡的人也加入追杀我的行列。”
“还有一个原因,铁鹰堡曾破坏过我们的几次行动。”
“但江缺水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他希望他父亲江沉舟早点死,好让他当上堡主。”
“所以你答应帮他,而要他来对付我。”
“只可惜他太没用,没能杀死你。”
“你怕他泄漏你的秘密,所以杀了他。”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杀的?”
他手里握着这个。西门残月从怀中掏出小金佛。这小金佛原来是他的,后来到了刘醒标手中。
“看来你不笨。”
“那位笑笑姑娘想必也是你的同伙。”
“这一点你不必知道。”
“那天晚上假冒我杀害七大门派首座弟子的是谁?”
“这件事我也不会告诉你。”
“那我可不可以知道一件事:你在这周围埋伏的六个高手,准备什么时候出手?”
刘醒标一凛。
他慢慢从身上掏出一对金光灿灿的铜环,双环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西门残月望着他这对铜环,脸上忽然现出一丝古怪的表情,道:“十五年前,江湖上曾经出现过一位武功高深莫测的独行大盗,名叫孟忠,曾一夜之间连杀二十八位一等一的高手,他所用兵器就是一对铜环,后来遭到七大门派联手追杀,孟忠突然从江湖上消失,不知刘兄──”
刘醒标傲然一笑,道:“不错,我就是孟忠。”
“那你想必为了躲避七大门派的追杀,便投身追日山庄。”
“不错。”
孟忠嘴里吐出这两个字时,他的人已急掠而起,身形振处,双环已砸向西门残月太阳穴,出手之迅捷已是宇内罕有。更为厉害的是,他双环挥舞时,白茫茫的罡气直压西门残月胸膛。
西门残月双眉一动,振臂迎上,白袍飘飘,从他右手衣袖射出一道蓝莹莹的光芒,那光芒像是一轮弯月划过漆黑的夜空。
西门残月发出的这一刀,并不快,而且毫无精妙变化,却化解了孟忠的攻势。
孟忠一震,双环已然变招,再次发出,攻势直如狂风怒号,骇浪铺天。
蓝光飘起,西门残月手中刀已挥出。
***
他一连出手十七刀,这十七刀攻守兼备,忽快忽缓,快时轻灵狠辣,缓时端严凝重。
孟忠所发出的攻势全被这十七刀消弭于无形,不仅如此,他自己全身要害都被这十七刀罩住了,他感到心头一寒。
陡然,一声尖啸响起,六道白光腾空而起,嘶风刺向西门残月。
埋伏在院中的六名高手已然出手。
这六人的武功不在孟忠之下,出手便是凶辣无俦的杀着。
西门残月目中暴射出一股凌然之威,深吸一口气,手中刀不守反攻。
蓝焰倏灭。
孟忠的双环已夹住了刀。
西门残月微微一凛,左掌倏忽拍出。
这一掌轻捷抖疾,说不出的飞翔灵动,那六名高手全被那凌厉掌风罩定,不由得倒抽一口气,纷纷闪避。
那一掌已印向孟忠胸门。
孟忠大惊失色,正待撤环变招,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见一声闷响,孟忠挨了一掌,口吐鲜血,身子倒飞出七八丈,重重地落在地上,已然气绝。
那六人呆立当地,面色惨淡。
西门残月冷冷地看着他们,道:“我不想杀你们,你们快走吧。”
那六人相互对望一眼,飞快地跑了。
夜凉似水,冷月孤星。
西门残月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里,双眉紧锁。
他总算找到了真凶,替追日剑柳无邪报了仇,但他心里并不轻松。他知道血手门绝不会放过自己,等待着自己的,将是更加艰苦的战斗。
不知什么时候,一阵清幽温雅的箫声传来,若是平日听到这箫声,西门残月必定会心醉神迷,沉湎于那优美绝俗的旋律之中,但此时荒夜寂凉,一具死尸躺在附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这箫声在西门残月听来,说不出的诡异神秘。
西门残月不由得神色惕警。
接着,两样黑乎乎的东西从院外飞进来,撞向西门残月。
西门残月侧身避过,定睛一看,居然是两具尸体,赫然是刚才逃之夭夭的六大高手中的两个。
西门残月心一凛。
正在这时,又有两具尸体朝他直撞过来。他冷哼一声,双手倏地探出,抓住尸体,轻轻地放在地上。
紧接着剩下的两具尸体也被抛了进来,西门残月如法炮制,突觉手一紧,那两具尸体居然动了,两双鬼爪般的手倏地扣向他的脉门。
西门残月耸然动容,身形微微一动避开攻势。
那两具“尸体”大笑不止,那笑声特别尖厉难听,恍若地狱幽灵寒夜惨号。
那当然不是真正的尸体,那是两个活人。
这时,那神秘的箫声又起,开始时幽雅低回,接着湍籁逸飞,上遏云霄。那两人面容木然,双手十指随声划出,指法轻柔细腻,如柳丝拂风,却又歹毒阴损无比,一片指影泻向西门残月。
西门残月冷哼一声,倏地出刀,蓝色刀光挟劲厉劈风之声,卷向那两个人。
那一刀奇快无伦,气势沉凝凌厉,变化奥妙,几乎是同时砍中那两人咽喉,留下一道血痕。
令人奇怪的是,那两人喉咙中刀,居然毫无反应。箫声更急,隐含杀伐之意。那两人出手更快,招法更毒,式式皆含危机凶锋。
西门残月心一沉,再出刀,蓝光决荡翻飞,如怒涛凶浪潮卷而出。
那两人胸门等处连中十七八刀,但他们仍似毫无知觉,出手有若水银泻地,落英缤纷,而且他们只是一味进攻,不取守势。
实际上他们根本不必守。因为西门残月总算看出来了,他们根本不是真人,而是制作得异常逼真的木头人。
西门残月心头涌起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们”的一切,都跟真人并无二致,而且就“他们”的身手来说,绝对可跻身于江湖一流高手之列。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生命,因此只需要攻,根本用不着守。
“他们”当然有人操纵控制,那控制“他们”一举一动的,就是那吹箫之人。
“他们”无疑是这人制作出来的。这人构思之高绝、手工之巧妙,应该是宇内第一人。
西门残月目射精光长啸一声,一连发出七七四十九刀,然后身形一震,拔地而起,身法翩若惊鸿,掠向院外。
冷风泛骨,寒光飞洒。
西门残月身在半空,蓦地发现一张网已罩定自己落下。
那是一张无数点剑光织成的网。
不知什么时候,院外鬼魅似地出现了十七个黑衣剑手。
西门残月心头震凛,身子猝然拔高两丈。避开那张网,然后再落下,出刀。
蓝焰大盛。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十七把剑被削断,十七位使剑高手命丧黄泉。
西门残月再看时,那两个木人已消失了踪影,那箫声也黯然止歇。
夜黑,风如刀。四野荒寂。
西门残月岸然而立夜风中,白衣飘飘,他的神情说不出地冷然自洁。
──那吹箫人必定也是血手门的人。
──看来血手门有如此能人,的确不好对付。
***
残秋,落叶萧萧,朝霞漫天,分外美丽动人。
一阵车辚马嘶之声随风飘荡,一辆马车从远处疾驰而至。
这是西门残月见过的最华丽的马车,拉车的四匹马也是少见的千里神驹,马蹄拔空,扬鬃欲飞,但马车却稳稳当当,毫无颠簸之感。让人奇怪的是,车辕上居然空无一人。
马车竟在他身边停了下来,接着,从敞开的那扇车窗飘出一张纸来,西门残月接过,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上车。
西门残月不假思索地上了车。车厢里没人。马车循原路风驰电掣般奔向城外。此时大街上有不少人,但这辆无人的马车居然能巧妙地避开行人。
西门残月近来遇到的怪事已然不少,因而并不感到惊奇。他只是想尽快见到这辆车的主人,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样。
车厢中间摆着一张精致的四方桌,桌上有酒,有味道醇美的上等陈年竹叶青,和几样精致的下酒菜。菜还在袅袅冒着热气。除此以外,还有一张纸条,上书一字:吃。当西门残月将桌上的酒菜如风卷残云般吃得一干二净时,马车已停了下来。
从车窗外又飘进一张纸,上面又有两个字:下车。
西门残月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看来这车的主人是个哑巴。”他下了车,发现自己到了一个荒凉僻静的所在。接着,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朝霞虽美,但这女人比朝霞更美,彩衣飘飘长发披肩,一张脸艳若桃李,体态婀娜,肌肤晶莹白腻,笑的时候更妩媚动人,叫人十分魂魄飞掉七分,还剩三分悬在云里雾端。
这女人当然不可能是哑巴,而且说话时声音清若莺啼,脆似碎玉。
西门残月见到她后,不由得一怔。
笑笑。
她居然是笑笑。
笑笑始终在笑,一双剪水秋瞳灵动有神。
西门残月忽然变得有些口吃:“你……真的是笑笑?”
“如果我不是笑笑,那我是谁?”
西门残月苦笑:“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在我面前出现。”
“西门大侠,你想必还非常恼火那天晚上的事。”
西门残月摇摇头道:“你错了,这世上好像还没有什么事让我恼火的。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没有人会再相信柳无邪是我杀的。所以,你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但是你仍然处在危险之中。因为血手门至少派了十一个武功绝顶、计谋百出的高手来对付你。”
西门残月双眉一挑,道:“你用这种奇特的方式请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訢我这些?”
“不错。”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不想让你死。”
“但那天晚上你险些害死我了。”
“如果那天晚上你死了,那你绝不可能是西门残月。”
西门残月笑了笑,道:“看来,你非常了解我。”
“也许你根本不会相信,我甚至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暗室,丝毫没有让人感到惊奇的地方。但西门残月看到墙上的那一幅幅图画,以及画旁的那些蝇头小字时,吃惊得简直是目瞪口呆。
因为那上面画的不是别人,而是他。
他从出生到现在的经历、武功、性格、嗜好、朋友等等,都画在了那上面。哪怕是诸如他三岁时,偷看过邻居家的姑娘洗澡,五岁那年春天抢过一个小孩一块烙饼吃这种小事,都能在上面看到。
笑笑望着他笑,笑个不停,那样子就像一朵山涧边怒放的春花。
西门残月许久没有说话,一时之间,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里只有一种感觉,一种犹如置身亘古冰窟中的感觉。
──这个女人可怕的程度,远非一般人所能想像。
──她为什么要这样仔细地研究我?
──她究竟是什么人?
“西门大侠,我没有说错吧?”
没有。她说得一点不错,她的确比西门残月更了解西门残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想对付一个人,而你是帮我对付这个人的最合适人选。”
“你怎么能肯定我会帮你?”
“因为我要对付的人,正一心要置你于死地。所以,你一定要和我合作。”
“血手门主?”
“不错。”
“你好像也是血手门的人。”
“我加入血手门,也是为了对付他。”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你的感觉。西门大侠,在你的感觉中,我是不是一个坏女人?”
“我的感觉有时候也会欺骗我。”
“你在撒谎,一个真正的高手,他的感觉从来不会出错的。”
“我想知道我们怎样合作。”
“我可以给你提供关于血手门的线索,由你出手对付他们。”
西门残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笑笑神情忽转肃穆,道:“你想必听说过二十年前,江湖上有个欧阳飞雪的人。”
“当然,欧阳飞雪是位嵚崎磊落、雪志冰操的大侠,其清誉侠声,震动天下,他的武功更是独步宇内,罕有人匹。只可惜他英年早逝,至今仍令无数江湖人扼腕痛心。”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欧阳大侠之死,是江湖上几大悬案之一。”
“他是被人谋害的!而且手法之巧妙,天下少见,所以当时江湖各大门派掌门和他的朋友,花了大半年时间,都没发现这一点。”
“凶手是谁?”
“血手门主!”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欧阳飞雪的女儿。这件事的真相,是我用了七年时间才查清楚的。”
西门残月一怔,呆呆地看着她。
她神色沉静,目中迸射出冷森的光芒。
过去每次一想起父亲的死,她都会痛哭一场,但现在她的泪已流干,心里只有恨。
这仇恨用泪是洗不掉的,只有用血。
血手门门主的血。
“你的计划就是报仇?”西门残月问她。
“不错。”
“当年,欧阳大侠武功高绝,天下侧目,你想必也……”
“你想必知道,报仇仅仅靠武功是不行的,何况我根本没有学到父亲一成的武功。”
西门残月不语。一个一天到晚只想着报仇的人,又能有多少精力去练武功呢?
“而且,血手门主绝对是你这辈子所见到和听到的人中,最难对付的一个。”笑笑又说道。
西门残月默然。他一点也不否认这一点。
笑笑继续道:“到目前为止,江湖上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多大的年纪,长相如何,武功有多高,他经常住在哪里。就连他最亲近的人也不了解这些。他就像传说中的神,人人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但人人都无法回答关于他的任何问题。”
这样的一个人,当然是极其可怕的人。
因为不被人了解,别人就无法知道他的缺点,就根本找不到能打败他的破绽。
所以,一个人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别人对你感到陌生。
但是,如果一个人将自己跟外界完全隔绝开来,不与外人接触,自然就没有朋友,没有亲情,也没有爱。那这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纵然是手中握有极大的权力,身负冠绝天下的武功,拥有巨大的财富,恐怕也难以激起生活的乐趣。
西门残月忽然同情起血手门主来。
笑笑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你是不是觉得他很可怜?”
未等西门残月回答,她又道:“他一点也不会觉得自己可怜。”
因为他这种人,生命的全部乐趣,就在于能得到权力和地位,而不是朋友和亲情。
他本来就没有朋友。
西门残月忽然道:“咱们的合作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现在?”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