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忙又问道:“姑娘,他是何方神圣呀?”筱云此刻全神贯注在那啸空声音上,刚才的喷怒也没有了,低声道:“你敢是不知道啦!那‘魔手’柳洪前些日子约了滇西一个最厉害的魔头,讲出来你应该知道,就是红姑妈咪的师父。”顾小宝大吃一惊,道:“姑娘说的,可是那个被武林中人称做‘风魔’的?”筱云点点头,道:“正是此人,昨夜我家姑娘才探明此事,听说最近便要赶来,我家姑娘怕你一人碰上吃亏,所以特命我前来知会你一声,哪知这魔头今夜便到了。”“风魔”之名,顾小宝曾从心印禅师口中听过,他隐居洱海数十年,足未出滇西半步,想必是“魔手”柳洪,知道今年中秋,西南高手云集黄叶崖,自知不敌,特地将他请来助阵。当下忙又对筱云道:“据说‘风魔’能御风飞行,狂飓及处,树木皆折,在武林邦道中,是第一个最厉害魔头。他这一来,黄叶崖之事,恐怕不易善了吧!”彼云点点头,道:“嗯!你说得完全正确,若单是‘魔手’柳洪和一鬼见愁’宫半天二人,凭我们目前这些人,已足可对付。但这‘风魔’一来,情况可就大大的转变了,恐怕我家姑娘也罩不住。”其语气与平日言语,完全不一样,优形于色。回回D回回回自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鸟傍交河;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这是唐开元李颀从军行前面四句,“九重丹凤”虽不是守护烽火,却是单身只剑独闯玫瑰宫,在五毒夫人行宫救出小倩姑娘,无异是拎着脑袋玩命。因此,顾小宝虽然欣慰小情得救,但也替“九重丹凤”担起重重忧虑。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五毒夫人以下,还有红姑等五位下一代弟子,个个都是出类拔苹顶尖人物。如今一一黑道第一魔头“风魔”又重现江湖,秦岭黄叶崖看来又是危机重重了。顾小宝在这里想着心事,筱云姑娘双目一凝神,道:“我没时间给你讲这些啦!我得马上走。啊!对啦!据说‘风魔’最善幻形之术,你人秦岭时,可不能有大意之心,你知道么?那魔头最喜人心下酒,而且专找资质聪慧的男女,你呀!若是被他碰上,准是他的下酒菜!“说完,竟“噗嗤!”的笑了。少女的心,就像气候预报一样,暗时多云偶阵雨。顾小宝知道这位刁蛮丫头,最喜欢捉弄人,见她笑了,只道是她故意刁钻,说些骇人的话,吓唬自己。心里头不由暗骂一声:“可恶啊!我顾小宝又不是没用的人,听了‘虎姑婆’的故事,就被‘万金油’(虎牌)吓着了!”他漫不经心的神态,筱云姑娘自然看得出来,眯了他一眼,又道:“你不信么?我是灶王爷上天,实话实话,我家姑娘要我告诉你,我已传到话啦!”“啦!”字尾音尚在室内飘荡,只见她身形一晃,人已向窗前扑去。顾小宝似乎还有一箩筐的话,要向筱云说,见她说走就走,忙喊道:“姑娘请留步,我还有话要说。”筱云并未停身,话声才落,人已到了窗外,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咱们在秦岭翠云谷再见,拜拜2”音形顿音,真个是水不留痕。顾小宝停身窗下,只见上弦月,高挂在碧空,夜,又是一片宁静。此时——街头已传来更鼓声,正交三鼓,顾小宝哪能睡着,将窗户闩好,一个人盘膝坐在床上,调息运功。还不到一个更次,陡听对面房顶上一声轻响,似是有夜行人停身在屋上。起初,他以为是马长风派来的人,静候片刻,这夜行人并未发动任何行动。顾小宝顿觉情势不妙,忙飘身下床,倚窗向对面屋顶上望去,只见那屋顶上果有两个人影一晃,眨眼工夫,便翻向房坡后面隐去。他顿时又觉得,此时天已四鼓,怎么还有江湖人在房顶上走动,难道是江湖下五门偷窃之辈在作案么?心中这么一想,便不想追查下去,因为自己还有正事要办,哪有洋时间去管别人闲事。回身坐在床上,正要宽衣就寝,哪知衣扣尚未解,自己屋顶上也轻微一响,似是适才对面屋顶所见的二人,已到了自己屋顶上来了。现在已不是别人的闲事了,很可能他们要找的对象,正是他顾小宝呢!不过,他心头立刻感到怪怪的,究竟是何方神圣,跟自己有什么过节呢?幸好他已调息了一个更次,练武的人,调息一个更次,就跟睡了一夜一样。抓起金剑,晃身扑到窗下。伸手轻轻将窗户拉开,人似狸猫一样,毫无声息的穿窗而出,脚一点地,一鹤冲天,着向房上窜去。顾小宝是装好汉呢?还是真好狗胆?原来——这两人身法、轻功都很稀松、平常,不像武林高手。一个真正武林高手,讲求的手、眼、身、法、步,怎么会落房有声呢?是以全未放在心上。他是想出其不意的窜上房顶,看看这二位鸡鸣狗盗仁兄,是什么来路。目前顾小宝的轻功,与当时初出诸山之时相比,何止进步数倍,真可说是身似狸猫,形同飞燕。穿窗、落地、腾起,不但无声,而且迅捷,哪知飞身上房,完全给当前情景搞得迷惑。原来——月光下,房坡上静悄悄并没有人。残月虽是很膝跪,但在顾小宝的眼里,仍能清楚看出老远。以那两人身手来说,不可能在这一会儿工夫,逃出他视线之外。而且,那两人也绝不可能发觉自己会突然从房中扑来。顾小宝晃身越过房脊,只见街后这一片房屋,全是檐瓦相接,十丈以外,才有下落的空隙。估量那两人身手,也不可能在这一瞬之间里,便奔出十丈以外,心里头不由觉得怪怪的。他正横剑四下张望,忽听前面二三十丈远处,一座楼房中,一声惨叫。跟着那惨叫声之后,飞出两条人影,向北飞窜而去。顾小宝顿有被捉弄的感觉,那份气愤就没法形容了。心头勃然大怒,觉得这些毛贼,偷盗别人财物,已经是不对了,如今还杀人,这就更不能见容。今天我既然看见,若是轻易放过他们,那是违背侠义“除暴安良”宗旨,说不得惩治他们一番,以免他们再为害善良。当下一弓腰,人如疾矢,猛向两人追去。追了一程,顾小宝愈来愈感觉“猪八戒头上插花——不像话”……刚才觉得两人轻功蹩脚得很,怎么自己猛追一阵,仍然相距二十丈以外,看来自己是判断错误,这二人轻功并不坏。愈想愈气,暗提一口真气,顿展“八步赶蝉”上乘轻功,猛追下去,只是此时尚在城内屋瓦之上飞驰,不便出声喝止那两人。一会儿工夫,眼见前面两人,已扑到城墙上面,其中一人,还回头看了一下,两人才孤身落下地面,二人似是也发觉有人在后面追踪。顾小宝不由暗哼一声,自言自语道:“连你们这种毛贼,我顾小宝也收拾不了你们,还能行侠江湖么?”语声中,人已飞身登上城墙,只见城外不远处,便是一道林岗,黑压压的一片莽莽丛林,那两人影,正向岗上奔去。若是让这二人钻人丛林,想找就困难了。心中一急,赶紧孤身下落,脚一沾地,便将功力施展到极限。因是旷野,便没什么顾忌,身形晃处,快似流星一样,几个起落之间,便已追近了十来丈了。此时——那两人已奔到岗下林边,只要一个起落,便进人莽莽丛林了,也就脱离了顾小宝的追踪。岂知那两人不但不再跑,反而停身而立,似是在等待顾小宝。这突如其来变数,顾小宝可就心存警惕了,猛一刹步,飘身站稳,乍一看那两人,不由激伶伶打了个寒成身子猛退数步。原来站在林边的二人,一身黑衣,一个手捧朱红盒子,一个手中握着一柄匕首,这些当然不会使顾小宝吃惊。顾小宝惊骇的原因,而是两人的脸孔,那两张胜恍似从坟墓中掏出的骷髅头,不但未向,甚至连一层皮也没有。只有两个眼眶里,一对绿莹莹的眼珠子在转,有如两蓬绿焰,令人看了不寒而栗。;江湖上怪事,层出不穷,装神扮鬼,并不是什么新鲜的玩意儿,但顾小宝一眼已看出,这二人并非戴着面具,而是真而又真的本来形象。顾J、宝尚未出声,那手握匕首的黑衣人却嘿嘿一笑,道:“你是什么人,跟着我们怎样?”那手捧朱红盒子的黑衣人,目光跟着大炽,惨绿绿的从骷髅眼眶中射出,惊咦一声道:“你手中可是‘三尸剑’?”这二人不但长像可怖,而且一见面就识得自己手中金剑的来路,这就令顾小宝格外惊骇了。他们若不是早年成名人物,也必是大有来头。否则,不可能说出“三尸剑”之名。顾小宝虽是吃惊,但此时却不能露出怯意,朗声一笑,道:“我只道是江湖合贼窃盗伤人,原来还是两位高人,请问H位从何处而来,因何盗物伤人?”手持匕首的黑衣人,早已嘿嘿道:“你这小子好狗胆,敢来管咱们兄弟闲事?我伤人不伤人,与你没牵连。你问我们是什么人?好,给你讲,我们就是‘洱海二鬼’,有听过没?”顾小宝心中猛地一震,几乎惊呼出声,这“洱海二鬼”之名,他以前虽不曾听过,但来自洱海,必是“风魔”身边的人了。适才筱云姑娘交待,要自己不要碰上他们,言犹在耳,哪知自己偏偏又撞了前来,真够倒霉!捧朱红盒子的黑衣人,也嘿嘿笑道:“我师父到处搜寻这柄‘三尸剑’,原来落在你这小子手头?好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自己竟送上门来。小子!将剑给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嘿嘿!你这条小命儿可就十七jw翘翘!“顾小宝虽然慑于二人之名,但几声小子,可叫得他怒火千丈,忍了又忍,才将火苗灭熄了。这一听得要他自动献上金剑,可就忍不住了,朗声喝道:“睡不着,作白日梦,我不管你们是人是鬼,少打鬼主意。盗人之物,法所不容;伤人之命,罪不可恕,小爷既然遇上了,决不能放过你们。”“洱海二鬼”一听,不但不怒,反而仰天一阵嘿嘿狂笑,声如鬼哭狼嚎,凄厉震空!狂笑中,两人身形暴长,转眼工夫,高通丈许,鬼眼中绿光四射,形同恶鬼,白森森而又锋利的牙齿,张合之间,似是要择人而噬。顾小宝几曾见过突会暴长的人,全身一震,几乎将手中金剑也震骇落地。到底是出自名门,所学正宗,两年多的江湖历练,增长了不少胆识,虽是驻极而退,并不厉害。暗中一咬牙,横剑戒备,道:“二位少来这套。装神弄鬼的事,我顾小宝见得多多,‘虎牌’唬不住我。”话音才落,持匕首的那个黑衣人,反而将匕首插在腰,嘿嘿怪笑中,箕张两手,一步一步向顾小宝逼近。那个捧着朱红盒的黑衣人,不知用何身法,嘿嘿笑声中,已立在顾小宝身后。这一来,二鬼一逼一阻,顾小宝前后受敌,自是惊惊。总算他能庄敬自强,一震手中金剑,金虹绕身,身子横移丈许。身子才稳,耳际传来一阵嘿嘿怪笑,这笑声来自身后。顾小宝回头一看,那捧着朱红盒的黑衣人,竟又阻在自己身后,怪笑之声,更是震得人心胆俱裂。前面那黑衣人,仍是一步一步向他逼近,且距他已不过两丈左右。只听他嘿嘿道:“臭小子!今夜你就别想溜跑啦!那四两棉花弹(谈)一弹(谈),纺(访)一纺(访),有谁在洱海二鬼手下逃出去过?识相的,快将剑拿来。否则,嘿嘿!爷爷就将你这颗心挖出来,送给我们师傅下酒。“顾小宝顿时明白过来,适才二鬼并非盗物,乃是在割取人心。这样说来,那朱盒必是盛的人心了。心中虽是产生一种恐怖念头,但也愤怒已极,暗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顾小宝今夜既然遇上了,只好和他们以死相拆了。”顾小宝一振心神,朗声笑道:“你要剑么?简单!”身形一晃,剑似奔虹,猛向前面伸出鬼爪的黑衣人削去。金剑一震,风雷之声迸发,何殊迅雷惊电,金虹到处,黑衣人却迫得双爪猛缩。顾小宝顿时精神一振,暗道:“你这恶鬼形状,看了就恶心巴啦加三级,虽是蛮吓人的,到底还是怕我手中神剑!”当下剑虹绕身,顿将师门回风剑法展开,刚咧!则接连三招递出。须知——。顾小宝自服用过换骨金丹和神泉冰珠之后,功力何止增加了数倍,手中又有一柄神剑,剑震风雷,威猛无传,一阵隐隐雷声,震得林木籁籁。谁知这骷髅似的黑衣人,眼看已被罩人剑幕之中,不知为什么?三晃两晃,顿失所在。顾J、宝心想:“你到底识得‘风雷剑’的厉害,竟然逃跑。”只是,人家怎样逃跑,他却未曾看见。当下剑势一收,正要想瞧瞧身后捧朱盒那只鬼,哪知眼前一黑,嘿嘿笑声又起。只听得原先逃跑的那丁鬼,道:“好小子!你真还有两手。来啊!将你那几手三脚猫功夫使出来,看我可会怕你。”顾小宝暗自吃惊,这二鬼竟然来无踪,去无影,若是二鬼同时扑来,只怕凶多吉少。心中才一转念,顿又一声清啸,登时展开攻势,只见剑影如山,风雷八面,化成数十道金虹,凌空下泻。这次他可留心到洱海二鬼的身形,想瞧瞧他是如何来去。任何难事,只要专注,必定能够成功,铁杆尚可磨成锈花针,何况只是瞧瞧人家身法。他看清楚了,眼看剑尖要点触及敌人,只见洱海一鬼突然身形暴缩,如一团黑影贴地,像陀螺似的滴溜溜一转,贴地飞向一株大树之后。这一看清对方身法,当机立断,朗声一喝,剑化长虹,双目凝神,神剑脱手飞出。就像西方的彩虹,闪出金色的霞光,向前面的黑衣鬼射声。这御气飞剑之术,本是血姑所传,这些日来,顾小宝一有闲暇,便暗中练习,已经得心应手了。如同电掣一闪,一声震天价响,那棵大树轰然腰折,枝断叶飞,尘土扬起数丈,却未闻洱海一鬼出声。顾小宝怕神剑丢失,剑才绕树,已身随剑进,暗蓄真力一招,神剑又倏然收回,依然落人他手中。这是顾小宝练习御剑术以来,被迫第一次使用,神剑入手,胆气更是一壮。霍地回身,准备向那手捧朱盒一鬼扑去,哪知身才半旋,一团黑影卷掠而至,骤而成形,仍是适才那个鬼将自己挡着。顾小宝骇然再退,眼睛余光向那手捧朱富之鬼看去,依然僵立原地,并未移动半步。斜月凄清。寒风料峭。洱海二鬼环身而立,竟然诛不得手,驱又不去,顾小宝心中不由焦急起来。此时——他是背林而立,心念基地一动,暗道:“我和他们纠缠于什么?万一将那‘风魔’引来,再想脱身,可就应了一句‘阿婆生仔一一卡难’啦!”心中疑念一起,立生逃跑之念。不由向前迈了两步,朗声一笑,似是又要将神剑掷出,那洱海一鬼见剑虹一闪,人又暴缩贴地。顾小宝志不在胜,如此以进为退虚空一击,洱海一鬼暴缩贴地,正合了他的心意,只见他剑虹绕身,早向林内闲人。身未落地,林中突然响起嘿嘿笑声,一团黑影从一株树下,倏然立起,道:“不将剑留下,就想逃,没那么简单!”顾小宝骇然一惊,左掌劈空一掌,惜掌风震力,身子基又斜退,落地看时,那现身阻路的,正是那手捧朱盒的另一鬼。这一来,顾小宝心中冷了半截。知道今夜想跑,已不容易了,暗道:“洱海二鬼虽然怕我手中金剑,但他们鬼影飘忽,来去如风,委实难缠。同时,又伤不了他们,他们这种死缠烂打,若那‘风魔’及时赶来,那才真完蛋哩!“墓地——二鬼同时发出啸声,一起绕身扑来,顾小宝迫得大喝一声,金剑飞虹暴射,猛向一鬼扑去,左掌圈腕疾吐,竟是掌剑同发。岂料——身形才向前扑,顿觉身后另一鬼绕到,脚尖一点地面,立即斜掠数丈,剑虹绕体,骛然窜至一株大树之上。虽然脱险,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就在此时。基听林中一声狮子吼,震山撼岳声中扑出一人,朗声喝道:“何方鬼悠,竟敢在此惑人?”声落,寒芒门处,正是那武天琪突然现身。怪事经常会发生,却没有这次来得巧,这一声狮子吼才起,丈余外的洱海二鬼,竟然连连后退,只在刹那间,又恢复到原来形状。绿森森鬼眼内,光芒闪烁不定,似是这一声狮子吼,将他们打回原形,震撼住了。顾小宝金剑一振,飘身落在武天供身侧,道:“武兄,这二鬼是‘风魔’身边的人,号称‘洱海二克’,小弟无意遇上他们,十分难缠。”武天琪朗声一笑,低声道:“顾兄放心!/J’弟师门这‘狮子吼’功夫,正是鬼怪克星,你不见已将他们震住了么?”就在他们说话当儿,洱海双鬼,陡然两声怒啸,身形随又暴长,一左一右,旋风般竟又扑来。武天演的出现,顾小宝犹同吃了定心丸,这时候一对一,还惊啥。怒喝一声,早向一鬼迎去。武天琪朗声一笑,伏魔剑气绕身,也迎向另一鬼。林边月下,立时金芒与寒电交织,喝声连连,鬼影森森。冷月凄迷,荒山鬼啸,两人两鬼斗成两起。远处,一声鸡鸣,城厢人家,跟着鸡鸣四起。武天琪早已斗得兴起,攀吸一口真气,一声狮子吼,震天价叱喝,同时手中伏魔剑,一招“地狱荡魔”,寒芒乍然暴激,有拟青莲飞涌。这一招,正是当年燕母闭关精研伏魔七式的其中一式,自然非同凡响。饶你洱海二鬼影飘忽如风,剑光过处,一声鬼叫,一颗骷髅头,早飞出老远。这边厢的洱海一鬼,见势不妙,鬼啸一声,更是凄厉惊人,绕树一匝,化作一溜淡烟,向林中逸去。江湖中人都知道“逢林莫人”这句话,顾小宝自然懂得,也不敢去追。回身看时,只见武天琪虽是剑劈一鬼,此刻却面如白纸,身子摇摇欲倒,忙上前将武天模扶住,道:“武兄,你怎么啦?”武天进报以惨淡的微笑,道:“没什么要紧,因适才两声狮子吼,耗去体内不少真气,小弟伏魔剑法,全靠真力凝聚施展,所以才支持不住。”顾J、宝忙道:“那么,武兄你就立刻坐下调息,小弟在此为你护法。”武天来也就免客气,席地坐下。顾小宝一面为其护法,一面也注意到武天琪的变化,见他调息了一会儿,脸色已渐趋红润,这才放下一颗忐忑的心。当下向那被劈倒在地上一鬼走去,见正是那手持匕首的一个,腰间那柄匕首,映月生辉,忙伸手拾起一看,果然是柄宝刀。顾小宝心中发生欢喜,手执匕首,回到武天难身边。又等了一会儿,武天进霍地立起,才道:“武兄,你斩了一鬼,却得了一柄宝刃,这匕首青光映月,冷气贬肤,想来绝非凡品!”武天进接过来看了一会,与自己剑柄轻轻一敲,立刻响起龙吟之声,果然是柄宝刃,心头亦是一乐。顾小宝抬首看看天色,东方已渐现鱼肚白,天已快亮了,、于是道:“武兄,你可是住在广元城里?我们得马上回店,再迟便会被客栈发觉。”武天视道:“我确是住在城中,因听到怪啸之声,始追踪前来,不意遇到了顾兄。”两人同向城中走去。这林边跑城本不太远,眨眼即到,二人窜上墙头,武天来问明顾小宝住的店名,各自分手回到自己所居客栈。天亮不久,武天演便来到顾小宝店中。Q顾小定迫不及待的问起千叶道人和别后发生的事。武天供道:“那夜顾见未随大伙儿回庄,我们全感诧异,正要前去寻,我那罗师姐忽然向大伙说;”秦岭那边有最厉害的魔头要到,叫我和千叶道人赶快到秦岭去,知会诸山老儿和慧因师太,叫他们预作准备。我问那魔头是什么人,罗师姐却说目前还不知道,只知来的魔头,比柳洪与官半天二人的功力,高出数倍,若不警觉戒备,就难免遭到毒手。丹凤姑娘特为此事,前去探访。“顾小宝想筱云姑娘传话,忙道:“罗前辈所说便是指的‘风魔’,昨夜那洱海二鬼,乃是他的属下,不但身习有长身功夫,而且身形飘忽如烟,这功夫已是武林罕见,那老魔自不用说了。”武天进道:“当时我们曾提要去找你,罗师姐却说,丹凤姑娘会去通知你,去秦岭路上,自然就会相遇,要我们连夜上路。班和千叶道人,见她说得如此厉害,也只好上路了。”顾小宝又遭:“千叶道长没有和武兄住在一起么?”武天进道:“他连夜赴秦岭黄叶崖知会你师傅去了,要我稍慢一步,以便与你会合。昨夜在店中突闻异声,便怀疑是那个厉害的魔头所发。等我闻声扑出,在城北山中绕了好几圈子,却没有发现那魔头的影子,没法子只好回城,却听到你喝叫,所以才循声赶来。“屈N、宝道:“昨夜我被二鬼相缠,真是上天无路,落地无步,若非武尼前来,当真不知要缠多久,结果还是没白费力。”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我们干掉‘风魔’手下之人,这怨已与他直接挂钩了,相信这魔头必定不会跟我们善了。丹凤姑娘已着筱云与我传话,说这魔头不但武功了得,且增长幻形之术,我们去秦岭途中,可要小心在意。“武天演团剑劈一鬼,自是难兔神气,有些自得的笑道:“顾兄,好啦!有我们两在一起,真要碰上了,也别怕。小弟师门伏魔七剑,便是这些魔头克星,当年的大方上人、千面人庞和天魔女等人,哪一个不是厉害,拔尖人物。他们却全都被伏魔剑镇伏了,若是遇上风魔,倒可试试师门剑招。“顾小宝知道他自负,对除庞卫道的事,也十分热心,不便多讲什么。当下二人用完早餐,顾小宝掏出银两,叫店伙计另买一匹马来,二人二骑,便直奔宁强。头一天,倒是平安无事,马行甚快,天才薄暮,两人已到宁强落了店。宁强已是终南山脉,东北行经汉中至宁陕,便是秦岭山脉。饭后,二人便到街上溜达,观赏这古城先民所留下来的遗迹。忽见前面有一座酒楼,武天珍道:“顾兄,我们前去酒楼小饮一番如何?”喜欢杯中物的人,生死倒是其次,喝酒才是大事。天若不喝酒,酒星便不在天;地若不喝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洒,爱酒不愧天。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佳酿赠使者。你若认为酒只不过是种可以令人快乐的液体,麻醉神经的代用品,你就错了。你若问我,酒是什么呢?那么,我告诉你:酒是种壳子,就像是蜗牛背的壳子,可以让你逃避过去。那么就算另u人要一脚踩下来,你也看不见了。酒,尽管有人对它视之为“穿肠毒药”,也没听谁说过“财色酒气”,人人都说“酒色财气”。一人传虚,百人传实,谁也无法改变习俗。不管人们怎么对它污蔑,对它如何不喜欢,说是酒人愁肠愁更愁,简直是乱说话。但是——它还真有魔力。酒龙一定是诗虎,这对骚人墨客来说,真是恭维到家了。酒逢知己千杯少,岂不是把“酒友”表现得极至?穷诗人宁愿不要千金裘,也要酒。不是有:“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的话吗?酒能消愁,谁说“酒人愁肠愁更愁”呢?简直是说谎。要是真的“酒人愁肠愁更愁”,哪还有“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的高歌呢?酒既有这么多好处,还有人不喜欢他么?顾小宝就不喜欢喝酒。他虽不爱酒,见武天来有兴致,便道:“也好g只是我们别喝醉了。”武天琪朗声笑道:“醉又何妨?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追云汉。人生原须趁此春光行乐呵!在此广元城中,难道还惊那‘风魔’寻来找碴么?若真来了,咱们联手又何惧哉!“话声中,二人已踏人了酒店。此时华灯初上,楼上的酒客倒是不少,两人要了酒菜,才浅饮了两杯,忽听楼下娇滴滴的声音,道:“阿公,你慢走啊!别跌倒啦!”跟着,响起一个苍老微带喘息的声音。老人操着异乡口音,道:“阿公怎么会跌倒呢?你不是扶着我么!”听口音,乃是闽南那一带的人,俗语说得好:少不人广,老不人川。这两句是说,广东的女子,在少女时代生了一种隐疾,叫做“麻疯病”,必须与人伦敦后,过给别人,她们大多数是勾引外乡人为对象。后面这一句是说蜀道难行,在当时交通不便,老年人多半是风中烛,瓦上霜,朝不保夕,万一死了,连尸体都运不出去,作了异乡克。随着话声,楼梯口出现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扶着一个老态龙钟,口中微带气喘的老者,须眉全白,手中拄着拐杖的老人走上楼来。听称呼,便知道是祖孙二人。顾小宝心付:“这老大人真是酒兴不浅,行路这般艰苦,还要孙女儿扶着到酒楼来。要饮,在自己家饮多好。”祖孙二人在顾小宝临近一张桌边坐下,那少女倒不像普通人家姑娘,甚是大方。人才落座,一双眼满楼乱扫,似是雷达搜寻目标,娇笑道:“阿公,这酒楼上饮烧酒真热闹,人真多。”老者笑道:“阿公就是怕清静,一个人饮酒没意没思,才要你扶我到酒楼来。阿公老了,老年人最怕寂寞,愈热闹,也就愈欢喜。”车船店脚牙,个个都有一双势利的眼睛。店伙计见老人家穿着华丽,恭恭敬敬的走到老人家桌边,哈着腰道:“老人家,您要喝哪种酒?”老者未出声,大姑娘抢先道:“我阿公最喜欢欢你们陕西的西凤酒,给他来一斤吧!还有,阿公牙齿不好使啦!给送一些蒸烂了的菜来。”店伙计应了声“是”,才一回身,大姑娘又道。“稍等!叫灶上配一份‘双心菜’,我阿公也最爱吃。“店伙计听得迷糊,道:“姑娘,什么东西叫双心菜呀?小店可没有这道菜。“少女嫣然一笑,道:“双心菜你都不懂,就是猪牛心一道炒。”店伙计笑道:“这个小店倒有,姑娘这莱名倒是新鲜、花俏。”说着回身走了。这边顾小宝却听得心中一动,默默注视着祖孙二人,心想:“真奇怪!双心!双心?是不是话中有话。”不由看了武天琪一眼,心中陡然一震。武天进见他缄默的望着自己,忙道:“顾兄,饮呀!为什么看着杯里停杯不饮呀?”顾小宝眯(偷着)了那祖孙二人一眼,见他们并未注意自己,才低声道:“武兄,你看那祖孙二人是不是跟别人不一样,我感觉有点奇怪。”祖孙二人上楼的时候,武天琪早就看见了,并未觉得有何奇异之处。老年人怕寂寞,这是一种正常现象,别无选择,也无可奈何!人生中最悲惨的境界不是分离,不是失望,也不是挫败。绝不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分离仍有结合时刻,失望还有明天,挫败后可以卷土重来。人生中最悲惨的境界,就是到了这种无可奈何,别无选择的时候。顾小宝一问,当下笑道:“顾兄,你也太小心了。你这不是风声鹤很,草木皆兵么?来!饮啦!与尔同消万古愁。”顾小宝被他说得很粗,脸上不由一红,暗道:“自己真的太紧张了,这祖孙二人,怎么看都不像武林中人。老者一双眼睛昏花,眼中毫无光彩;大姑娘虽是目光闪闪,姑娘家秋水无尘,所见皆是,自己怎么会怀疑这老者是‘风魔’,委实丢脸!“心头这么一想,连自己也在失笑,便又低头喝酒。9——大姑娘又娇声道:“阿公,从此地到华山有多远呀?还要走几天才到呀?”老者端起酒杯,道:“远啦!怕不还有三、五天路程。”姑娘咯咯一笑,道:“阿公我看今天那道‘双心菜’就别吃啦!到前面再慢慢吃,好不好?”顾小宝又偷看祖孙二人一眼,却见那大姑娘说话时,眼睛流波正向自己与武天演瞟了一下。顾小宝觉得大姑娘眼波顾盼间,似有一股异彩,而且,在提到“双心菜”的时候,目光在向自己桌上射来。这一来,心中疑云再起,暗中用脚踢了一下武天来。其实——武天供早已看到了,此时不由不令他生疑,向顾小宝点了点头,看这一老一小搞什么鬼。只听得那老者道:“好孩子,吃菜还要选地方么?这儿有,就在这儿吃。今夜阿公就是嘴饶,别嚷!吃好了回去,“明天还要赶路哩!”说时,老人伸出筷子挟了挟猪心,慢慢嚼着,道:“晤!味道不坏,只是炒得老了一点。“大姑娘抿嘴一笑,道:“将就点吧!阿公,吃嫩的前面有的是,今天就吃这个啦!”老者似是瞪了大姑娘一眼,不再吭声。顾小宝和武天演愈听愈不对,心中虽没有叫苦,但却是倒胃得很,两人连酒菜也不吃了,全神注意这祖孙二人。大姑娘虽不再罗嗦,却也不时向他们这边瞟来,但顾小宝更看出,大姑娘的目光,多半是扫在武天琪脸上,有点后挑目语似的。顾小宝心中不免怔仲不安,心想:“如果这老者当真是风魔幻形,要躲必然躲不脱,不如索兴摸清他们底细,到底什么货色。”当下用指头沾酒,在桌上写了“跟踪”二字,武天琪看了,微微点头,表示同意,也就低头假装吃喝,但暗中却在注意那祖孙一言一行。老者的酒量是真个不简单,一斤酒,大姑娘只喝了半杯儿,余的全被他喝了,只见他抹抹嘴,道:“好孩子!我们该回店啦!别让人家老等。”大姑娘妩媚一笑,道:“您老大人处处都为别人着想。好!我们走吧卜说罢,只见她伸手摸出一块碎银,在二三两重之间,向店伙计一抛道:“伙计,结帐,多的赏给你啦!”大姑娘出手大方,也就符合江湖人本色,顾小宝又不由向武天演点了点头。老者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大姑娘早已伸出玉手搀扶,一步一步向楼梯口走去。正当下楼之时,大姑娘从老人身后,似是有意的又向武天来妩媚的一笑。等到祖孙二人下楼,顾小宝才道:“武尼,不错,这老者可疑得很,只是那女子,似是对你情有独钟,言语之间,似乎是故意点醒我们。”情是什么?有亲情、友情、爱情……每一个做父母的人,对儿女的关切,永远是儿女们想像不到的,这就是亲情。9、;世上唯一无刺的玫瑰,就是友情。人与人的了解,是与日俱增的,友情这玩意儿。就像一瓶醇酒,是愈放得久,也就愈浓烈、愈香醇。爱情是什么呢?爱得你死我活,爱得神魂颠倒,爱得神智无知,爱得没有你我就要死了,除你之外,我什么都不爱,甚至连性命也可不要。这算不算爱情呢?当然算,如果连这种感情都不算,还有什么情感算是爱情呢?世上有一见钟情的故事,但并不多,武天演也不相信这大姑娘会对他情有独钟。他说一句:“别开玩笑”,笑道;’‘我们快走!跟上他们再说,听口气,他们是赴华山,正与我们同路,今夜必然相安无事,明日路上可得小心。“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要你做了江湖人,就永远是江湖人。一个人走入了江湖,就好像骑上了虎背,要想下来实在太困难。人在江湖,风尘仆仆。再纯洁的人也难免被染上污垢。顾小宝和武天琪两人,都是纯洁的年轻人,顾小宝为了师门惹上了这些不可一世的魔头,武天琪是为了报父母被杀之仇,卷入了是非漩涡。本来以“魔手’柳洪、”鬼见愁“宫半天和绿衣娘子几人来说。有凌雍夫妇,再加上”九重丹凤“,大家虽然审慎,却仍抱乐观态度。如今——竟又多出来了一个“风魔”,情势就越来越紧张了——海天风云阁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