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殿内,一片深沉。随着一阵咳嗽声,缓缓地走出一个银发老人。这老人身形颇高,但却瘦如竹竿,穿一袭紫袍,袍身异常宽阔,以致整个人看来像是一个衣不称身的衣架。老人的一把银白头发,散发地披在脸上,虽在白昼,谁也没法子可以瞧清楚他的庐山真面目。老人缓步而行,脚步虽慢,却是笔直向刘复北走了过去。他一面走,一面道:“要成大业,必须具备王者气象。公子你有过人胆色,绝世武功,无奈行止不端,居心险恶,长此以往,更怎能网罗天下各路英雄,收归帐下为你所用?”刘复北沉声道:“你是谁?”老人走到他面前不足三尺之处站定,不答反问:“这是木小邪铸造的大刀,怎会落在公子爷手里?”刘复北也同样不答,再度厉声追问:“你是什么人?”老人沉默一阵,道:“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声音并不响亮,但却别具一种慑人气势,刘复北脸色阴晴不定,忽然所木小邪铸造的大刀直砍老人面门。这一刀势挟疾风,劲道甚是刚猛,但老人伫立原地,竟似浑然不觉。阿婉大惊娇呼,但刘复北这一刀并没有真的砍下去,刀锋在老人脸上两寸距离突然硬生生收住了势子。这一刀虽然丝毫并未伤及银发老人,但刀势在即将砍向老人面门之际,凌厉刀风把他额前遮掩着脸庞的银发向左右两边荡起,在那短短一瞬间,人人都瞧见了老人的面窝。只见老人的脸,竟是满布疤痕,容颜十分丑陋可怖。但也在那短短一瞬之后,老人的银发又再垂了下来,陡令众人在脑海中留下了永难磨灭的深刻印象。老人缓缓地走到乔镜花肩上轻轻抚摸,语声苍老模糊,说道:“贞儿,为了在野,难为你啦……”乔镜花道:“爹,他是我亲弟弟,便是为了他而丧命,也不能有半句怨言。”阿婉听了,这才恍然,原来这银发老人,竟是乔镜花、乔在野的父亲乔饮。乔饮成名江湖甚早,人称“斩狮狂儒”,自从夫人病逝之后,已十余载不见踪迹。江湖中传说纷缓,有人说他遁迹空门出家为僧,有人说他远走异域,但真相如何,却是谁也不晓得。乔饮忽尔重现江湖,刘复北自是大感意外。适才他砍出那一刀,以局外人看来,都不禁为银发老人抹了一把冷汗,但真正抹一把冷汗的,其实却是这位豪门金庄主人刘复北。高手相争,不到最后关头,甚至是不到判定生死的阶段,就绝不能轻易分出胜负。刘复北那一刀,要是真的再砍下去,虽仅两寸之距,但其间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却是殊难逆料。然而,无论如何,乔饮这一份惊人定力,确已达到了“强大处下,柔弱处上。”甚至是元神不死,大定大勇,大愚大智的空灵境界。当年的“斩狮狂儒”,在十余年潜修晦养之后,早已狂气尽敛,化作不可见底的深沉、稳定,以至是阴森可怖。刘复北甚至暗自庆幸,那一刀并没有真的直砍下去。乔饮转过身子,面向刘复北,道:“把刀交还我女儿,明年今日,我到金庄找你详谈。至于那下半截剑谱,只要公子爷答应我三个条件,事情大有商量余地,总之,一切事宜,明年再谈,再谈。”刘复北沉吟半晌,久久不语,一对冷厉的目光,却似在有意无意间,瞄了金二先生一眼。乔饮干咳两声,喃喃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投石问路,隔岸观火。为人主子,何其狠也……”乔饮喃喃自语间,金二先生已挺着一口“寒冰银剑”,缓步迎了过来。金二先生微侧头,道:“乔大侠威震江湖,金老二不自量力,却要向您老人家讨教几招。”乔饮叹道:“老啦,不中用了!若在十五年前,不必等你开口,早巳拔刀把你砍为肉酱……”金二先生脸色一沉,道:“士可杀不可辱。”乔饮又叹一口气:“何谓士?古代系指未婚之男子,今作男子之美称。在秦时,士多贵族者也。春秋时,士乃公卿大夫之家臣……哦……我明白啦,今日之金二,已沦为公子爷金庄门下之家臣,正是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但公子爷如今还是大宋国内一名庶民,纵有权势财帛,距离‘君王’地位尚远,为了一个这样的主子白白牺牲,不嫌太冤枉吗?”金二先生脸上变色,再也无法忍耐,掌中寒冰银剑突然直刺,一剑七式,剑尖急颤,谁也看不出他攻向乔饮何处。但他这一剑,已把乔饮身上七大要害完全笼罩,任何一剑,都足以制敌于死命。豪门金庄高手眼见金二先生剑招神妙,气势威猛无伦,都不禁齐声喝采。在此极度凶险,间不容发之际,乔饮仍是纹风不动,简直完全没把金二先生放在眼内。后世有人评论这一战:“管他妈的什么金冠银剑,逐电追魂,乔老侠就只当是个狗屁!”但这一战之峰回路转,却非后世评论者所能心领神会。也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一条灰影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杀将过来,同时听见这人喝道:“请把斧头还给你的主子!”这一下喝叫之声,竟似是天崩地陷,又似是长江怒潮,直把金二先生一双耳朵震得嗡嗡作响。也就在这刹那间,金二先生眼中露出恐惧之极的神色。在这一战,他眼前的敌人原本只有乔饮,他早已忘了身中利斧的丐帮帮主濮阳天。想不到在这形势险要之际,早巳身受重创的公子丐濮阳天,竟会突然发难,反手将直嵌在他左肋下的利斧抽出当为武器,向金二先生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击。这一击,事前全无半点征兆,但一发难,却先声夺人,竟使金二先生这样的武林高手为之心神大震。先前,金二先生与易容冒充徐志健的公子刘复北串演一场好戏,终于成功地重创濮阳天,但此举终究绝不光明正大,在金二先生心中,难免盖上一层阴影。想不到在“奉命”向乔饮挑战之际,濮阳天竟突然横里杀出,不禁方寸大乱,百忙中银剑变招转向公子丐,奋力招架。当的一声,剑斧相交,金二先生竟震得虎口剧痛,尚未及再度变招,脖子上已一阵冰冷,斜眼向左侧望去,一柄早已染满血浆的利斧,最少有一半没入了颈项之内。金二先生身经百战,从没想过,会给一个重伤垂危已达一顿饭时光之久的人,一斧砍在自己的脖子上。濮阳天早已是个血淋淋的人,但却仍是神威凛凛,一举以利斧斩杀金二先生,但他把嵌在左肋下的利斧抽出,鲜血自伤口中涌出更快,情况更是危急已极。然而,无论如何,一个重伤重危之人,竟能在一两个照面间把金二先生斩杀,这股气势,实在吓人。刘复北目睹金二先生被杀,脸上肌肉不住的抽动,这时,乔饮冷冷一笑,又向他踏前两步。刘复北神态不再骄横,忽听半空中两声鹰唳,他抬头一望,在上空盘旋飞舞的,却是一支大雕。不禁轻轻叹喟:“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这两句话出自孟子,意思是勇敢之士,不怕弃尸山沟死无葬身之地,“元”者,脑袋也,便是身首异处,也不畏惧。短短十四个字,算是送给金二先生的吊唁。金二先生死了,公子爷刘复北不再恋战,命令左右把金二先生的尸首抬走,撤退前对乔饮道:“明年今日,在下定必设盛筵,备天下诸色佳酿,恭候乔老前辈大驾。”乔饮咳嗽两声,答道:“就此一言为定,明年不见不散。”刘复北胸中闷气郁积,临走前把木小邪铸造大刀脱手飞掷,一去数丈,直插入一株梅花树杆之中。濮阳天胸腹中气血翻涌,伤口流血渐少,这当然不是伤势渐愈,而是失血太多,已再无大量鲜血可以淌流出体外。阿婉瞧着他全无血色的脸庞,不禁喉头咽哽,似遭硬物堵塞,泪水更是涌向眼中,视线变得一团模糊,突然之间,濮阳天仰天倒下,阿婉全力掺扶,同时“哇”一声大哭。此时,刘复北一众豪门金庄高手,都已撤退得干干净净。乔镜花取出两瓶金创药,互相混和在一起,然后统统泼在濮阳天左肋之下,道:“公子丐是大英雄,也是大蠢材,他若不把斧头拔出,伤势虽重,未必便死。”乔饮却长长的叹了口气,对女儿说道:“你懂个屁!”然后坐在地上,怔怔地瞧着公子丐濮阳天。乔镜花也陪着老父坐了下来,眼神尽显关注之色,半晌,她道:“爹,适才你在刘复北面前摆的是……空城计吗?”乔饮身子猛然一震,道:“你……瞧出来了?”乔镜花道:“知父莫若女,你就算再修炼三百年,也决不能把当年的狂气,完全收敛殆尽。你两番面对刀剑逼近眉睫而毫不动容,那是因为脸色已给银发密麻麻地遮掩,纵有破绽,在外面也瞧不出来。”乔饮沉重地点点头,道:“不错,刘复北那一刀若真的砍了下来,为父早已脑袋开花,变作一个死人。”他苦笑一声,又道:“要是真的死了,定力就会更佳,而且一辈子也不会狂气复发。”乔镜花抓住老父的手,道:“你把一身功力,都传给了弟弟吗?”乔饮深深的现一口冷气,道:“为父偏袒弟弟,你是否在生我的气?”乔镜花道:“当然生气。”乔饮一怔,乔镜花又已接道:“你若早些把一身功力传给弟弟,他就不会给敌人打伤,险些送掉性命。”乔饮呵呵一笑,道:“贞儿,你总是有得说的。”把垂在脸庞上的银发向两边拨开,露出张疤痕满布的脸。乔镜花仰视父亲的脸,道:“谁能在你脸上留下这几道剑痕?”乔饮道:“除了你的师父太叔梵离,又还有什么人可以在十招之内,把你父亲的脸庞留下九道刻骨剑痕?”乔镜花黛眉紧皱,道:“爹,你怎么找我师父比剑啦?”乔饮淡淡一笑,他一笑之下,原本已丑陋的脸孔看来更是恐怖骇人:“太叔梵离竟敢收我的女儿为徒,为父自然要看看,他是否有足够的斤两。”乔镜花道:“经过你的考试,认为我师父的剑法怎样?”乔饮道:“十招之内,只能在为父脸上留下九道剑痕,未免是美中不足。”乔镜花掩嘴失笑起来。(其中真相,后世有武林评论者查明:太叔梵离以十招剑法教训乔饮,每一招均在乔饮脸上留下剑痕,但其中一剑中招部位完全重叠,以致看来只有九道疤痕。)再说濮阳天性命危在旦夕,唯一医术最精湛之大夫孔有恨,又已饮恨身亡,忘忧谷中,又有谁能抢救公子丐的性命?几经波折,马小雄和阿玫终于离开了骨也吃镇,继续上路赶往忘忧谷。本来,阿玫对赖纪雯母女的处境,一直十分担心。但赖纪雯曾经回来,把女儿带走,临走前还对阿玫说道:“那个白衣男子,他并不是一个好人,但也不是一个太坏的人,你放心,我和女儿都不会有事,但这个地方,我是不会再呆下去了。”对于赖纪雯和那个白衣人的事情,阿攻心中隐隐明白,但却又算不上是真的很了解。既然赖纪雯这样说,也就只好各奔前程。在前往忘忧谷途中,马小雄对阿玫可算是百般迁就,但阿玫总是心绪不宁,郁郁寡欢。对于山区道路,两人都绝对陌生,虽然屡向当地百姓查询,仍是不免走了一段冤枉路。到了第二天,总算问清楚,忘忧从贵州省在两里左右。马小雄叹道:“这地方真难找。”阿玫道:“难怪林木清幽,人迹罕见。”话犹未了,隐隐听见一阵马蹄声响,自忘忧谷那边传了过来。马小雄大奇,压低嗓子对阿玫道:“听这声音,似是人数不少。”阿玫道:“莫非忘忧谷中,有大批战士杀出谷外吗?”两人潜伏在道路旁边,屏息观看究竟。不久,只见数十骑人马,浩浩荡荡自忘忧谷那边方向疾驰过来。但却也在此同时,小道上另一相反方向,也有两骑人马飞驰而至,双方终于在一块草坪上相遇,人人勒停马匹,互相对峙。马小雄、阿玫正处于双方人马对峙中间偏左十余丈外的灌木丛中,对眼前境况,瞧得十分清楚。自忘忧谷方向疾驰出来的,总共有二十余骑人马。为首一人,神情傲慢,气度不凡,正是豪门金庄主人刘复北。他曾经易容冒充徐志健,一举重创公子丐濮阳天,却给乔饮的“空城计”弄得满腹疑团,终究不敢冒险进逼,率领庄中高手全面撤退。此时,他已回复一身奢华服饰。但在这里,遇上了两骑人马,阻拦住去路。拦路者是两名叫化,年纪甚老,但却精神奕类,目光炯炯,竟是丐帮自帮主以下,地位最高的执法、传功两大长老。刘复北抖动马鞭,神情冷傲:“两位长老,怎么亲自赶到福建山区,难道在这种地方,也有要事值得劳驾不成?”身形比较高瘦的,正是丐帮执法长老,他白眉一扬,道:“顷接本帮飞鸽传书,已把适才在忘忧谷所发生之事,写得清清楚楚,想不到堂堂金庄庄主,行事手段,竟尔卑劣龌龊至此。”另一个身形略矮,但却健硕异常的老叫化,便是丐帮传功长老。他道:“公子爷,你居心不良,易容冒充本帮高手,更藉此暗算本帮帮主,单是这一段梁子,本帮上下,已势难哑忍,眼下金庄人材济济,大可以先下手为强,把咱俩老先行解决,只是,能否遂公子爷之意,还得要看看咱们这两副老骨头!”刘复北叹息一声,道:“谋大事者,行事岂可拘泥迂腐。在下身掮重责,可不比寻常江湖豪士,徒为名利虚荣美色有所相争。”执法长老怒道:“公子爷若妄图凭此三言两语,把一身罪孽洗脱得一干二净,恐怕天下英豪,谁也不敢苟同。”刘复北道:“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唯有道者处之。”执法长老脸如寒霜,道:“利天下者,天下启之,害天下者,天下闭之;生天下者,天下德之;杀天下者,天下贼之;彻天下者,天下通之;穷天下者,天下仇之;安天下者,天下恃之;危天下者,天下灾之……”执法长老冷冷地盯着刘复北,接道:“天下固非一人之天下,然而,公子爷又岂是有道者也?”传功长老道:“太强必折,太全必缺。以阁下之所作所为,非但无道可服天下,更只有自招灭亡的份儿!”刘复北听了,脸上肌肉片片僵硬。他素来自负文武双全,但却只是说出两句“天下之道”,反而给二老抓住话柄,同样引经据典地狠狠地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后人评及此事,无不惊叹:“谁敢谓丐帮无人哉!”刘复北在马鞍之上屏息不动,良久右手一抬,道:“久仰丐帮执法,传功二老拳掌无深,天下罕逢敌手,在下虽然学艺不精,还是斗胆要向两位讨教几招。”执法长老道:“传功长老在本帮专司传功于帮中弟子,这执法之责,由我一力担承即可。”刘复北摇了摇头:“若论长老执法,也只可以在贵帮刑法之内执行。然而,在下并非丐帮弟子,这执法二字,却又从何谈起?”执法长老本有雄辩之才,一时之间,竟也为之语塞,传功长老冷哼一声,立时接道:“既然如此,咱俩就一起领教太原府金玉豪门的不世绝学。”刘复北哈哈大笑:“二老既以拳、掌绝艺名满天下,在下也就以拳脚功夫向两位讨教讨教!”笑声未止,人已如同鹰隼,自马鞍之上飞拔标起,首先猛扑传功长老。传功长老同时一声暴喝,身子也自马鞍上飞离。他左掌平挥,在半空中和刘复北对了一掌。拍的一声,二人双掌相交,各自向后飞退。身子斜斜飘落地上。执法长老也迅速下马,冷笑一声,抢前向刘复北连环攻出九拳。刘复北反手回招挥挡,接了五拳后叫道:“好厉害的通臂神拳!”语声未落,已把执法长老九拳一化解。三大高手互相纠缠交战,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兔起鹘落,奇变迭生。躲在远处的马小雄和阿玫见了,心中齐齐暗自惊叹。只见刘复北左拳右掌,分别同时力战丐帮两大长老,执法长老忽道:“公子爷武艺高强,要是与咱们二老任何一人单打独斗,最少可以支撑至八百招外。”传功长老冷笑拉道:“刚刀易折,满则招损。”二老联手夹击之下,刘复北在一百招内,果然渐处下风。马小雄心中大奇,忖道:“这个什么公子爷看来不怎么像个笨蛋,何以不自量力至此?”越思越想,越觉大有跷蹊,但其间有什么不妥之处,却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蓦地,刘复北招数倏变,掌势急攻传功长老。传功长老胸有成竹,反手猛向刘复北疾劈四掌。二人再度以掌劲互拼,拍拍之声有如连珠炮响。拼到第四掌,传功长老倏地脸色骤变,失声惊呼:“五毒铁指环!”只见刘复北右手中指之上,不知何时已戴上了一枚黝黑的铁指环,指环之上镶有尖刺,尖刺上蓝芒闪烁,显见淬上奇毒。传功长老惨遭暗算,一块右掌在转眼之间作化瘀蓝之色,执法长老睹状,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刘复北得势不饶人,继续向传功长老施以狂袭。阿玫十分担心,对马小雄道:“这老叫化的处境,大大不妙。”马小雄点了点头,但却又随即摇头不迭,沉声说道:“只怕不是这样……”阿玫愕然地望住他的脸,心中大惑不解。说时迟,那时快,在草坪上的恶战,眨眼间又已形势急变。执法长老见传功长老遭遇暗算,更给刘复北继续穷追猛打,不禁怒气陡生,飞扑上前,一拳怒轰刘复北左颊。岂料刘复北竟似已早知有此一着,身形一转,连瞧也不瞧执法长老一眼,绕到传功长老前后,一掌怒击他的后脑。执法长老又是一惊,只要刘复北这一掌击下,传功长老势必脑浆进裂,立时惨死。执法长老一急之下,再不犹豫,身如飞鸟平地冲天飞起,翻身一拳直攻刘复北头顶要害。刘复北要掌击传功长老的后脑,执法长老也要一拳轰向刘复北头顶要害,在武学上而言,执法长老使的是“围魏救赵”之策,原本也可算是高明的一着。但形势一变再变,刘复北不等执法长老一拳击至,人已仰后倒退逾丈。他这一着,倒也不是太大的意外,但更令人惊诧的一击,却是接踵而来。那是传功长老的“斩菜刀”。传功长老喜食蔬菜果实,此事丐帮中上下几乎无人不知,他怀中常备一把可以摺曲起来,刀刃长约半尺的铁刀,每当遇上心中喜爱的蔬菜果实,定必亲自将之用刀切割下来,久而久之,这一把原本子平无奇的小刀,在丐帮中也渐渐地响起了名堂,被称为“斩菜刀”。在此强敌当前之际,传功长老忽然动用上斩菜刀,原本也不是什么怪事。但最令人惊诧的,是传功长老这一刀,竟是戮入执法长老的胸腹!执法长老为救一个相交数十载的老朋友,也是丐帮中至为重要的长老高手,自是全心全意出手对付刘复北,但他又怎能料到,在这最要紧生死关头,看来甫自鬼门关内脱出险境的传功长老,竟会倒戈相向,以斩菜刀戮入自己的胸膛?变生肘腋,纵使执法长老江湖经验更丰富,武功更高明十倍百倍,也难以改变这刹那间的命运。传功长老一击得手,连那一把平时爱不释手的斩菜刀也没有取回,身子迅速向后斜斜倒退,竟与刘复北并肩站立,神情一片阴森可怖。执法长老神情骇异,用手掩着胸膛,鲜血在他指间不住汩汩地流出。他难以置信地瞧着传功长老,嘶声叫道:“萧兄弟,为什么这样做?我是你相交四十载的老朋友,在帮中曾共患难、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啊……你……怎能下得了手?……你对不起我,也还罢了,对濮阳帮主,以至是上一任的老帮主……你杀了我,如何……向他们交待?”传功长老冷冷道:“谭兄弟,你我虽然相交四十载,但很对不住,你连我的姓氏也没有弄清楚。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隐瞒,我并不姓萧,而是姓刘。”“姓刘?”执法长老瞧了瞧传功长老,又再瞧瞧刘复北,倏然之间,心中一片雪亮,道:“我明白啦……你是刘复北的长辈,一直以来,都忘不了你们心中所谓的汉室春秋大业。”传功长老凛然道:“不错!我姓刘,但却不是公子你的长辈,而是公子爷的一员大将,我家祖传数代,一直承沐历代主公隆恩,虽则遭逢逆境,但决不敢忘却祖传遗训,务须恢复汉室正统大业,还我锦绣河山!”执法长老惨笑一声,道:“原来如此,这数十年来,尊驾混迹市井江湖,不惜降贵纾尊,与满身跳虱的叫化为伍,可真是太难为你啦!”传功长老道:“为了主公千秋大业,我这一点点委屈又算得上什么!”执法长老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你口口声声要恢复的汉室江山,原本就不是汉人血统,但你却冥顽不灵,甘愿沦为狂妄之徒的走狗……”传功长老倏然喝止:“大胆,我念在和你有四十载交情,并未在刀锋上淬毒,你再口没遮拦,休怪我这个做兄弟的不再客气。”执法长老道:“适才你也不是掌心中毒吗?如今看来,却又已无大碍,想必是早巳准备好了解药,只待我这个愚昧之人上当,便立时把解药自牙囊中嚼碎吞服,果然是计算周详得很啊!”传功长老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用,你还是早早自裁,免得我这个做兄弟的再度出手。”执法长老道:“但教还有最后一口气,也得要和敌人周旋到底。这是本帮最后一条帮规,我身为执法刑堂之首,岂可自裁认输,为本帮立下一个可耻的榜样?”马小雄听了,心中大是激赏,暗道:“叫化虽老,仍不失是一条硬汉。”传功长老冷冷一笑:“我的身份已给你识破,怎能留下活口!”刘复北干笑一声,示意手下把一杆铁枪递给传功长老。传功长老手绰八尺铁枪,枪尖虚指执法长老咽喉,道:“你是一条好汉,可惜咱俩各为其主,你认命吧!”执法长老道:“萧兄弟,你出手吧!”虽然已知道传功长老的底细,但仍以“萧兄弟”相称,可见四十载交情,毕竟在内心之中根深蒂固。传功长老展开枪势,黝黑的枪身上下挥舞,招数俐落,疾如游龙。马小雄心中暗叫不妙:“老叫化早已胸膛中刀,如何抵挡?”心念未已,传功长老的铁枪,已向执法长老“霍”声斜刺。执法长老自背上抓起打狗棒,奋力反击。打狗棒在他手中抡起,另有一股气势,但见棍起带风,伸缩如同怪蟒,虽在重创之下出招,仍然甚是厉害。传功长老并不着急,眼见执法长老胸前血渍不断扩大,交战时间越长,对自己也就越是有利。执法长老对这一层关节,当然也同样清楚,在强敌环伺之下,他再也不存全身而退的妄想,但传功长老背叛丐帮,他身为执法刑堂之首,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叛徒拿下。只是,他身受重伤,虽然目前只是单打独斗,但要把传功长老拿下,恐怕绝非易事。传功长老手中铁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味只是护定身形,只要把战况拖延,执法长老便再也难以支撑下去。果然,过了三十招以后,执法长老的招数已渐见迟缓,传功长老叹了口气,道:“要你死在我枪下,实在很对不住。”枪势渐渐凶猛,身形更是翩如巨鹰,大有胜券在握之势。马小雄在灌木丛中目睹情况,不禁恨得咬牙切齿,无奈武艺低微,纵有仗义之心,却无拔刀之力。再说,就算他想拔刀,木小邪的大刀也已不知所踪,想拔刀也是无从拔起。却在这时,忽听得背后有人怪声说道:“小兄弟,你躲在这里又有什么好玩了?”马小雄和阿玫一直都目不转睛地注视战况,冷不防背后竟然来了一个人,不禁都是大吃一惊,齐齐转身向后望去。只见后面蹲着一个秃顶老人,虽然并非站直身子,但看来身形甚是肥矮,大概身高不及五尺,马小雄怔怔的瞧着他,问道:“我躲在这里半点也不好玩,你呢?”秃顶老人揪了揪鼻子,道:“今天嘛……上午比较好玩,到了这个时候,就不太好玩了。你可知道,我今天上午玩些什么东西吗?告诉你……”马小雄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听。”秃顶老人奇道:“为什么不想听了?这两个老叫化的武功,比我的徒孙还更不如,又有什么好看了?”阿玫“噫”的一声,道:“老前辈的武功很高吗?”秃顶老人怫然不悦,怒道:“我才九十五岁,按照乡例,活到八十岁便该投身大海自尽,一死了事。当年,我也是真的这么一跳,在大海中漂浮了七昼七夜,岂料我老人家武功太高,竟然没法子死掉,只好爬回岸上,他妈的重新做人,既然是重新做人,那么,撇除先前活了的八十年不算,我如今只是活了十五岁!”马小雄心中暗暗好笑,忙道:“十五岁之人,自然谈不上那个‘老’字。”秃顶老人听了,大是高兴。阿玫忽然打了一个喷嚏,秃顶老人瞧着她,道:“你是鼻子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阿玫道:“我的鼻子很舒服,心里也很舒服,我不舒服的地方是一双眼睛。”秃顶老人立时把脸凑上去,直勾勾地瞧着阿玫的眸子,道:“你这一对眼睛有什么问题?”阿玫道:“我每逢瞧见爱吹牛的混蛋,眼睛便会很不舒服。”秃顶老人一怔,道:“眼睛不舒服也会打喷嚏吗?”阿玫道:“这是我故乡的乡例。”秃顶老人只是一呆,喃喃道:“如此说来,还是我故乡的乡例高明一些。”说到这里,忽然又“噫”的一声,道:“这位小姊姊,你是在兜圈子,骂我是个爱吹牛的混蛋吗?”阿玫直认不讳,道:“是又怎样……你若真的是武林高手,有本领的便把那个暗算老叫化的另一个老叫化杀掉,把那个给人暗算的老叫化救回来。”秃顶老人摇摇头,道:“你在使激将法,我不上这个当。”马小雄也摇了摇头,道:“她是我的师姊,连字都不认得一个,又会懂得什么叫激将法?”秃顶老人怪眼一翻,喃喃道:“亦是道理。”忽然一拍大腿,叫道:“既然不是他妈的激将法,我便去把那个暗算老叫化的另一个老叫化干掉,把那个给人暗算的老叫化救回来。”轻轻一跃,一跃数丈,只是两三个纵跳,已落在传功长老背后。传功长老早已把执法长老逼得左右支绌,眼看不出三招五式,便可用铁枪在他身上刺穿几个透明的窟窿,岂料背后突然一人大喝,直把耳朵震得嗡嗡作响。传功长老心头一凛,铁枪立时向后疾刺,这一枪劲风呼啸,声势极是威猛。岂料他一枪刺出,背后那人已腾空飞起逾丈在他背后直扑过来。秃顶老人这一扑,势道极是怪异,传功长老明明瞧见对方绕到自己背后,偏偏没法子可以闪避,更遑论施以反击。传功长老瞧不见绕到自己背后的秃顶老人,但在场数十高手,包括执法长老在内,都很清楚瞧见一个又矮又胖的秃顶老人,有如一头胖大的猴子,整个人攀抓在传功长老的背上。传功长老武功再高,猝然间也没法子把自己背后的敌人甩掉。传功长老甩不掉秃顶老人,秃顶老人可不客气,伸出五指,倏地狠狠地抓住他的右臂,只听见“喀勒”一声,竟把传功长老的右臂硬生生扯脱下来。这一着,真是大大出人意料之外。秃顶老人扯脱传功长老的右臂,便如同摘下一根枯枝一般,看来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传功长老右臂给齐肩扯脱,自是鲜血狂喷。秃顶老人“哇”的一声大叫:“只是扯断一支手便流这许多血,往下去怎办?”一时之间,大多数人都不明白他的说话是什么意思。话犹未了,又是“喀勒”一声,传功长老的左臂也给扯脱下来。再然后,右腿和左腿也给一一撕掉。只是在转眼之间,传功长老的四肢,都给秃顶老人硬生生的撕脱,但传功长老仍然活着,并未即时便死。传功长老惨嚎之声,和地上斑斑血渍,使豪门金庄中人,全都为之目瞪口呆,作声不得。刘复北脸色上变色,但瞬即宁定,拱手说道:“这位前辈神功盖世,在下甚表钦佩,敢问尊驾如何称呼?”秃顶老人却不理睬,只是蹲在地上,瞧着传功长老,道:“你可曾喂饲过雀鸟?”传功长老居然还能在地上摇摇头,道:“不曾喂饲过。”秃顶老人道:“一些雀鸟很喜欢吃蟋蟀,但那些蟋蟀的腿又硬又有尖刺,要是整支喂给雀鸟吃,很容易会把雀鸟咽死,所以,必须先把蟋蟀的腿一一折断,然后才能用来喂饲雀鸟,你明白了没有?”传功长老点了点头,随即叹一口气,气绝毙命。秃顶老人道:“我用对付蟋蟀的法子来对付你,本来是蛮好玩的,可惜,世上没有这么巨大的雀鸟,可以把你的身体当作蟋蟀般吃掉。”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目注着公子爷刘复北,又道:“你要不要试试看?”刘复北心中恚怒,忖道:“这老儿疯疯癫癫,但一身武功竟是深不可测,要是跟他耗上了,势必大有损伤,这一笔帐,暂且记下便是。”主意已决,再也不愿意在福建山区道路之上多生波折,手中马鞭一挥,下令众人速离此地。秃顶老人睹状,也不追赶,只是双手叉腰,哈哈大笑。执法长老身受重伤,脑中一片混乱,道:“尊驾的武功,……好生残酷。”秃顶老人倏地面色一沉,道:“混帐,普天之下,黄土地上,以至是海底龙宫,有谁不晓得,我练的是无敌神功,既是无敌,又怎会残酷?当真是胡说八道,有如垂死之老叫化。”执法长老苦笑一声,浑身虚软,颓萎地坐在地上,叹道:“我本来就是垂死之老叫化,但你的武功,纵使天下无敌,也是极端残酷,乃是不容争辩之事实。”秃顶老人大摇其头,道:“古语有云:‘仁者无敌’,我练的武功,既是天下无敌之武功,也就是仁者,既是仁者的武功,又怎会残酷?”执法长老道:“子曰:‘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尊驾之所谓仁,恐怕已是类于愚人,愚人也就是笨人、笨虫、笨蛋,以至笨老东西。”秃顶老人道:“我才十五岁,就算再笨,也只是笨小东西,跟那个‘老’字毫不相干。”沉吟半响,忽道:“这是山区,我喜欢山,自然便是仁者,”说到这里,取出一条圆状铜管,把铜管上端的塞盖拔起,只见一条色泽深褐的蜈蚣,立时头部自铜管内探了出来。这时,马小雄和阿玫早已凑了过来,阿玫一看见这丑陋可怖的蜈蚣,登时花容失色,发出了一声娇呼。马小雄“当仁不让”,立时把师姊搂在怀中,道:“区区一条小毛虫,何足惧哉!”嘴里“坚定不移”,心中却在暗自发毛。一时之间,也不晓得秃顶老人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一条蜈蚣,自铜管内爬出了大半截身子,秃顶老人桀桀一笑,倏地在蜈蚣的头部轻轻吹一口气,三人睹状,都是莫名其妙。想这蜈蚣体型粗大,身体之上更隐隐满布斑谰花纹,显见是剧毒之物,岂料秃顶老人只是在蜈蚣的头部吹一口气,这条粗大的蜈蚣,竟立时全身虚软地跌倒,掉落在地上。秃顶老人叹了口气,喃喃道:“养蜈蚣千日,捣成肉酱在一朝,此谓之见危授命,死也不算冤枉。”一面喃喃自语,一面取出一颗丹药,先行捣毁蜡丸外壳,再把蜡丸内一枚枣泥般的药丸搓成粉末,撒在蜈蚣身体之上,又把蜈蚣以指力搓成“蜈蚣肉酱”,再拈起一点点放入嘴里品尝,,说了一声:“味道不错,要是再加一点点海盐,一定更佳。”马小雄心中大奇,暗道:“这位十五岁的‘小哥哥’莫非正在炮制美食不成?”心念未已,只见秃顶老人把蜈蚣肉酱从地上捞起,先把一半塞入执法长老口中,又把其余一半涂在他胸膛伤口之上,然后道:“我要把这刀拔发出,要是一拔即死,我送五两银子给你陪葬。”也不等执法长老开口答允,已闪电般把斩菜刀拔了出来。执法长老一声闷响,双眼翻白,似乎立刻便要倒了下去。但他很快又把腰板挺直,对秃顶老人说道:“你喜欢山,跟‘仁者’又有什么关系?”秃顶老人道:“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便是最佳证明。”执法长老道:“子也曾曰:‘仁者不忧。’但照我看,你虽然老是在人前嬉皮笑脸,但却总是面有忧色,此事瞒得过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可瞒不过我这个性命垂危的老叫化子。”秃顶老人听闻此言,果然面露忧心忡忡之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粪土之墙不可朽,以是心忧如焚,情难自己。”阿玫一怔,问马小雄:“什么叫粪土之墙?”马小雄道:“此语出自论语,照字面上解释,便是土筑之墙,历久生秽,便称为‘粪土之墙’,朽者,又称瓦刀,乃涂饰墙壁的工具。意思是说,在腐蚀霉坏的土墙上,根本没法子可以在上面粉饰涂抹。”阿玫似懂非懂,轻轻的点了点头。执法长者呆了一阵,忽然长长吁一口气:“原来如此!”秃顶老人瞪了他一眼:“你又懂什么了?”执法长老道:“粪墙不可朽,朽木不可雕,你是为了一身惊人绝艺,始终找不着适合的门徒加以传授,因此闷闷不乐,对吗?”秃顶老人勃然说道:“谁说我找不着适合的门徒?我每年都找到一个,而且一次都比一次更适合,你不知情,就不要胡乱放屁!”执法长老道:“既然每年都找到一个传人,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合适,何以还是愁眉苦脸?”秃顶老人冷哼一声:“我若是寻常武夫,要找一个衣钵传人,自是易如拾芥,但我是天下间最厉害的顶尖高手,一般寻常小儿又怎能把我的武功练好?所以嘛,这些门徒,练功不到一年,都会给我这个做师父的撕开五块,拿去喂狗。”语毕,伸手向传功长老四分五裂的尸身一指,神情甚是惆怅。马小雄和阿玫听了,都是为之毛管直竖,阿玫心想:“这老者看来嘻嘻哈哈,像个贪玩的玩童,但对付敌人甚至是门下弟子的手段,却比毒蛇猛兽还更凶残狠辣,真不是人。”执法长老却不住的在点头,道:“能够拜你为师,那是三生修来的福气,要是身为天下第一高手门下弟子,竟把武功练得不伦不类,那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倒是前辈不必担心,普天之下,黄土地上,美玉良材多的是,只要机缘一至,定必可以找到一个绝对合适的门徒,把你的一身惊人武功发扬光大。”秃顶老人道:“果然不愧是性命垂危的老叫化,正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执法长老道:“本来,我中了叛徒一刀,十成中最少死了九成,但给你用蜈蚣肉酱在口中一塞,伤口上的一涂一抹,又似乎再也死不掉,这便如何是好?”秃顶老人道:“你要是真的不想再活,我把你撕开五块,包你必死无疑。”执法长老道:“如此甚好,但丐帮之中,除了帮主日理万机之外,事务最繁重的,便是我和传功老二人,咱俩合作了四十载,向来都是天衣无缝,如今传功长老给你撕开了五大块,要是连我也遭遇上同一命运,这十大块东西,恐怕再也不能处理丐帮任何大大小小的事情,这便如何是好?”秃顶老人搔耳抓腮,道:“丐帮是天下他妈的第一大帮,要是无人管治,逾万叫化在大江南北到处乱碰乱撞,撞得连跳虱也乱跳乱咬,这可不怎么妙……既然如此,你还是不要死掉,就算我手痒难熬,大可以撕掉别人的手手脚脚。”说到这里,目光一转,盯在马小雄和阿玫的脸上。阿玫虽然心中害怕,但却拦在马小雄面前,对秃顶老人吼叫道:“你若敢动我师弟一根寒毛,我跟你拼命,要是打不过你这个老妖怪,便是化为厉鬼,也要找你算帐!”秃顶老人道:“我为什么要动他一根寒毛?一根寒毛又有什么好动了?难道你没瞧见,我把那个暗算这个老叫化的老叫化的手脚一一撕脱下来吗?要是撕脱的只是几根寒毛,又有什么好玩?”阿玫鼓起了腮,对马小雄道:“他是个疯子,咱们还有正经事,走吧!”马小雄点点头,向秃顶老人抱一抱拳,道:“告辞啦!”秃顶老人挥了挥手,道:“不送了。”马小雄和阿玫匆匆离去,直向忘忧谷迈进。途中,阿玫频频回顾,唯恐秃顶老人随后跟至,但自始至终,瞧不见有任何异动。终于,二人来到了忘忧谷。但在忘忧谷,二人第一眼瞧见的,竟是武当派的朴赤道人。朴赤道人在此地乍然遇上马小雄和阿玫,不禁面露诧异之色,但他随即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冷冷道:“果然是好一对苦海鸳鸯,虽几经忧患波折重重,至今仍然相依相偎,好生信人羡慕。”语气中充满嘲讽之意。阿玫怒道:“你是出家人,嘴里放干净一点。”朴赤道人陡地脸色一寒:“几时轮到你这个小女娃来教训本道爷?”马小雄道:“你是武当派的道士,来到这里有什么阴谋?”朴赤道人冷冷一笑:“凭你还不配问。”马小雄道:“这里是忘忧谷,此间主人何在?”朴赤道人道:“在不久之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大厮杀,尸体横七竖八地散布在谷中四周,只怕连谷主也已化作一团肉泥,混和在黄土之下。”马小雄和阿玫向谷中顾盼,果然瞧见在谷中深处,躺卧着不少尸体,境况极是恐怖。朴赤道人又是嘿嘿一声冷笑:“在东蛇岛,本道爷未能把你俩收拾,到了今天,你俩这一对小鸳鸯,恐怕是插翅难飞了。”阿玫立刻自怀中拔出一把短剑,护在马小雄面前,叫道:“臭道士,有本领的放马过来,我是东蛇岛主水掌门的弟子,怎么说也不会害怕你这个妖道!”朴赤道人陡地狞笑:“小女娃儿,好大的口气!”但在出手之前,却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俩是否真的已成为了小夫妻?”阿玫大怒,纵身便一剑向朴赤道人胸口上刺去。朴赤道人冷冷一笑,身影疾闪,呼的一声绕到阿玫背后,一掌拍向阿玫背心要害。这一招来势奇速,看来再也难以解救。便在这时,马小雄双拳连环,瞬息间连出五拳,分击朴赤道人的额、颚、颈、胸、背五个部位,竟是快得难以形容。大出朴赤道人意料之外。马小雄这五拳,倒不是水老妖传授,而是他在东蛇岛的时候,海蛇叫他和霍椒萍一起练习的“不败神拳”!“不败神拳”乃“少林不败客”海禅王自创武功,内力根基源于少林派达摩易筋经,拳招却源出于幽冥派的武功。这五拳,若出自当年的“少林不败客”海禅王,便是有十个朴赤道人,也得一齐报销了帐。便是海蛇出手,威力也极强大。可是,以马小雄的内力根基,使出这五拳,又能有多大的力量?——drzhao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