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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风波初定

    九、风波初定

    三人潜过深潭,游过暗河爬上石滩,林渊这才摸出二宝交给林烟翠,低声道:别忘了,化蝶盅三日后便会发作。既知江浪不受威胁,这话便只向女儿说来。林烟翠无言接过。

    洞中深黑死寂,寒气森然。二人一边行往石屋,江浪一边叫道:老神仙,我们来了,玉髓、龙涎、兰精,三宝合一便在今日!他叫声宏亮,山洞中回声缭绕不绝。快近石屋时,那老道屋中摇摇晃晃地燃起了微光,一个沙哑发颤的叫声传了出来:三宝!三宝!三宝!

    老道擎着油灯冲了出来,叫道:快给老道看看!江浪见他激动得油灯乱颤,也不管灯油乱洒,心头暗笑,道:你先化解了我媳妇身上玄气,那才给你。老道乱叫道:玄气,什么玄气?啊,是了,那玄气是老道危言耸听,我只是以真气轻伤了徒孙媳的心肺,痛上八九十天,便会不治而愈。快,快,龙涎、兰精,老道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江浪喝道:我怎么知道你所言真假?老道急得眉眼扭曲,叹道:老道此言有虚,天诛地灭,不得长生!

    江浪和林烟翠对望一眼,心下都信了。林烟翠反在背后的右手一扬,将牛皮纸包抛给了老道。老道接在掌中,跌跌撞撞转身进屋,但见昏黄油灯下,一个须发蓬乱、衣衫褴褛的老道士双手抖索着翻弄纸包,待得龙涎、兰精赫然在目,那双黄豆小眼睁得比铜铃还大,屏息片刻,连声大叫:没错,没错,没错!一声声欢喜得近乎痛苦。又从怀中摸出那枚玉髓,摩挲三宝,眸中狂热、迷醉的光芒照得石屋亮彻。

    江浪与林烟翠都感心中凛然。这老道不知暗中已潜伏劲敌,仙丹纵成,谁得长生尚未可知。二人心意互通,都不想见到那场势必疯狂惨烈的争夺,携手转身,便想出洞去等候。

    且住!老道百忙中一声大喝,手捧三宝,扭头瞪着二人,满脸戒惧,大声道:你二人往哪里去?江浪道:三宝既然团聚,我媳妇身上玄气也化为乌有,自然是就此离去,选个良辰吉日拜堂成亲啊。

    原来你们尚未成亲,老道豆眼转动,又道,怪哉,怪哉,难道你们就不想长生不死么?江浪道:我二人合在一起也打不过你,本就不想和你争斗,何况我二人生则同生,死则同死,远胜于一个人孤零零地长生不死。

    老道一生哪知世间有情之一字,似懂非懂,道:既然你们无意于仙丹,不如留下来帮老道的忙,老道忍不住即刻便要开炉炼丹,正愁一个云抱朴不够人手。

    林烟翠神色一变,厉声道:你说的是玄妙观的云抱朴么?老道点头道:正是,原来徒孙媳倒也认识。林烟翠道:你让我杀了他,我们便留下来帮你炼丹,此外休想!

    老道无半分犹豫,道:中!这厮天人共愤,合该他死。咱们这就往丹谷去,这厮便在那里守着炉火。收宝入怀,领先行去。他心情舒畅,步履轻捷,袍袖展动,飒飒然凭空生出了道骨仙风。

    石屋一侧不远便是一片石悬,老道纵身跳了下去,须臾已经落底。原来这石悬高不过数丈,只因光线昏暗,看去便如深不见底一般。江浪挽着林烟翠跃下,立足处陡峻狭窄,却是在石崖与洞壁的夹缝间。二人随着老道呈螺旋下行,越走越深,这才知道这壁石崖实是高深莫测,跃下处只是它的起头。行了良久,渐到石崖之底,空间逐渐开阔,居然又是一个山洞,只比上面那洞小得一些。

    洞中东北方上隐有微光,老道以手指去,道:丹谷到了,那有光的便是炼丹所在。扬声叫道:抱朴儿过来!

    远远一声答应,那云抱朴弯弯曲曲地过来了。苟道人已死,他也失宠于老道,只得到这丹谷来看守炉火。他哪里知道师父是叫他过来送死,听他声音中颇有喜气,便转了主意,想如何花言巧语,哄得老道放他出去。

    你便是云抱朴么?一个冷厉的声音像千年冰雪上吹过的风,激得云抱朴一个冷战止下步来。恶贼,还记得玄妙观下王老实家的三个女儿么?林烟翠不等他回答,又厉声喝问。云抱朴一惊,叫道:你是谁?师父!师父!他听出这喝骂中杀气凛冽,忙唤师父,以为救星。老道却是一声不吭。

    林烟翠冷笑道:我立誓要将你这恶贼碎尸万段,天报不爽,纳命来!她来字出口,斩月刀已在手,黑暗中银链舞出一片森冷的银光,斩月刀如寒星冰火,锐呼着、震颤着、愤怒着奔向云抱朴。

    云抱朴本来武功不弱,但那日被狂性大发的师父一顿痛殴,全身功力给拍得所剩无几,哪里招架得了林烟翠恨怒之际的犀利杀着,一声惨叫只来得及发出半截,昏暗中,便见隐约有手脚肢体四方飞出,厚重、新鲜的血腥气迅即浓雾般弥漫。

    老道不愿足底沾血,纵身跃出老远。江浪握住了林烟翠左手,但觉她手上冰冷,微微颤抖,安慰道:别再伤心了,妖道已死,王家姑娘泉下有知,也会欢喜感念。

    林烟翠含恨道:这世道为什么总是女子受欺凌?江浪道:天道循环,总有一天,女子会骑在男子头上,虽然咱们未必活得到那时候,不过我已决心作个先锋,这一生一世甘愿受你欺凌。

    他说得一本正经,林烟翠忍不住笑出声来,心结却也开了,低声道:谁要欺凌你了?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就好。话方落音,不提防他凑过来嗒地一吻,又听他柔声蜜语道:九九,出去以后就嫁给我吧。

    这句话说出来,黑暗阴湿的山洞顿时变成了光风霁月的华堂,她心中甜蜜,低声道:好。

    炼丹处地势平整,居中立着一口人多高的巨大铜炉,炉角高耸,外面围着一圈矮石墙,石围中燃着两条枯枝,火苗低低闪动,距炉底尚有两尺许的距离,只是取些热度,使丹炉不致完全冷却,丹炉一侧角落里黑压压地堆着许多枯枝干柴,另一侧一排排的石几上陈放着看不清、叫不出的许多物事。

    江浪忽觉头顶似有气息流动,抬头看去,丹炉上方的洞顶上有个不大的洞口,因离地极高,看去只如碗口大,也不知是天然生成还是后来穿凿而成,炼丹时产生的烟雾便由此流出。老道也抬头看那洞口,道:等到洞口射进第一线天光,咱们就大干起来。

    其时约摸丑末时分,离天亮不到两个时辰,老道命二人看着炉火,自己在石几上那些物件中东翻西拣,想是在预备三宝合一时所需的物料。二人并肩坐在那丹炉前,一边看火,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笑,那老道准备停当后,不住走来走去,显得十分不安,嘴里呢呢喃喃也不知念些什么,眼光偶然射到二人身上,便猛地冒出一串阴郁的火星。

    对于江、林二人,对方便是整个世界,哪去留心老道行止,猛听他大喝一声:天亮了!抬头看去,果见洞口已由黑变灰、由暗变明。先祭丹炉,再化三宝,四奇相辅,永享逍遥!老道瞠目而喝,命江浪、林烟翠用柴枝将丹炉密密层层地围了半截,自己趴下身去,对着石围的灶门鼓腮吹气。他这一口气竟吹足了盏茶时间,眼见那火光顷刻红亮,火苗从层层柴枝间穿出,在他气息撩动下越燃越高,整个丹炉很快置身烈焰当中,大火映照得半个山洞通红透亮。

    江浪和林烟翠向后退开,老道却呆呆站在大火前,须发烤得卷曲起来,给热气逼得不住拂动,脸上神色如醉如痴,忽然放声大哭道:师父,弟子今日就要得享长生了,可叹你辛苦一世,终究化为一堆白骨啊!他哭得既哀且癫,声音也是鬼哭狼嚎般惨不忍闻。

    林烟翠苦笑着堵住了耳朵,江浪皱起了眉头,大声道:道长,你不是要先祭丹炉么,这般大火,不多会儿丹炉也要化了!

    老道这才停了号哭,吸溜着鼻子,道:咱们再添些柴,等丹炉烧得通红,咱们便开始祭炉。江浪道:这丹炉怎么个祭法?老道盯着烈焰,慢吞吞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三人又往石围里添柴,火势熊熊,不多久,那丹炉便自下而上地由暗红而为通红。老道投进手中一条粗柴,转头瞧着林烟翠,道:徒孙媳,你莫害羞,把衣服鞋袜都除了吧。林烟翠既羞且怒,喝道:你胡说什么?!

    老道神情郑重,道:老道让你杀了云抱朴,你也亲口答允了帮老道炼丹,老道现在要以你祭炉,你快快照我吩咐,否则一会儿丹炉烧裂,可就前功尽弃。

    江浪怒喝道:难怪你留我们帮忙,原来一开始就包藏祸胎!没听说炼丹要以活人祭炉,行此邪术,你就是邪魔外道!一边斥骂,早将林烟翠护在身后。

    老道皱眉道:处女祭炉,古已有之,怎么是邪术了?不享以处女血肉,丹炉积垢难消,质地生硬,灵气不蕴,仙丹难成。徒孙啊,你让开一边,师祖爷爷并不想伤你,炼完了丹,师祖爷爷帮你寻一个更漂亮的媳妇,又有何难?

    九九快走!江浪断喝一声,眼前光线一暗,老道已飞至头顶凌空抓下,当真是要多快有多快。他知道老道功力通神,想也不想,暴喝声中,双掌齐出,竭尽全力仰天挥出,只盼能将老道阻上一阻,九九能有机会逃出生天。老道不避不让,双掌齐中,只是一哼,势无稍阻,一手已将林烟翠发髻抓住,翻身后纵,带着她急速退开。

    江浪如何肯舍,飞身急追,眼前蓦地里千万只爪影,如一道厚厚的屏障要将他挡住。他这时只怕有须臾耽搁,九九便会给投入丹炉,也不及拆架闪避,硬生生冲了过去。他全身真气充盈鼓荡,本来刀剑难伤,穿过爪影之墙时,却觉全身各处经脉均生出锐利的刺痛,却是老道千手千变之招已堪堪穿破他内层护体真气,只是他不惜受伤硬碰硬闯,老道一时也腾不出手来。

    林烟翠被老道当头抓住,玄气由头顶而入,全身已难动弹。江浪见她轻飘飘有如草人,也不知死活,心中如焚,又怕出手伤及,危急间心念忽动,右掌拍出,内劲狂涌,却是朝向丹炉,霎时柴枝带着烈焰飞腾上半空,宛如一棚硕大焰火,丹炉则被掌力推得疾撞向石壁。

    老道不意他竟然舍人攻炉,事发仓猝,不得不抛下林烟翠,全身化作箭矢疾射出去。他功力虽高,也不敢碰触丹炉,但他速度之快,竟能先丹炉而扑上石壁,反身挥袖一拂一带,那被江浪内力所附而重如山岳的丹炉去势顿消,凌空疾转起来。

    江浪有了这片刻工夫,早扑过去抱起林烟翠,双足如轮,飞快冲上石壁,借着壁上突起之处,星跳丸掷般不断跃高。那洞顶斜向洞中,奔跃之间,已渐渐接近那三尺许的洞口。便在老道将丹炉推送回石围中时,江浪如穿云飞龙,呼地飞向了洞口。眼看不过丈许之遥便可脱困出洞,老道飞脚踢起一段柴枝直射他后心。

    江浪去势快极,但仍没能躲过柴枝,背心剧痛,真气忽滞,直堕下来,后背着地,只跌得全身欲裂,经脉俱麻,动弹不得。林烟翠在他怀中,却是毫发未伤。

    老道大喜过望,连声怪笑,飞跃过来,右手疾抓江浪头顶。林烟翠早知其人非己所能对抗,身子一踊,将江浪脑袋抱在怀中,厉声叫道:不要伤他,拿我祭炉便是!先前老道并未封她穴道,一脱其手,玄气消去,便即行动如常。

    老道凝爪不发,嘻嬉笑道:这便是了,徒孙媳注定要以身殉丹,这也是几世修来的缘分。去,帮老道重新把火燃旺。林烟翠也不抗拒,便同老道拾柴添火。炉火很快大旺,丹炉也迅速发红。

    江浪本盼着鬼王林渊会出手相救女儿,哪知半晌没有动静,这才知道女儿的性命在林渊心中,却是远远不如仙丹要紧。他既极寒心,也极愤怒,正要开口喝骂,嘴上一暖,却是林烟翠伸手按住了他嘴巴。

    她瞧着江浪,神色洞悉而凄凉,温柔一笑,低声道:别忘了化蝶盅。另一只手摸到他脑后点了他哑穴,却是怕他叫出父亲来,若因此而令其得不到仙丹,只怕他身上的化蝶盅不得化解。

    她万语在心,一时也不知要说哪一句,老道厉声催道:时候这就到了!她身子一颤,忽然低头在他唇上一吻,轻轻道:与君相识,平生之幸,若有来世,与君再聚。站起身来,便向丹炉走去。

    烈焰逼得她衣裙飞扬,凝望那红得渐成透明的丹炉,忽然热血如沸。林渊没有出手相救,她感到的难过甚至不如江浪强烈,她早知其父冷酷无情,他的儿女有数十个之多,牺牲她一个,实在也算不得什么,不过,她总算比姐姐林霜红幸运,姐姐死时心已死,而自己的死却能救下丈夫一命。她亲口允了他的求亲,在她心里,他已是她的夫婿!

    她忍不住回头看向江浪,他眼中狂烈的痛苦、绝望的乞求令她胸口剧痛。她本来是想同这个人相伴一生的,可是没有法子,她必须得死,目睹她如此死去,他的痛苦也一定会胜过她的吧。

    她心中一阵怜惜,闭上眼睛,眼皮下立即渗出两行热泪,长叹道:江郎江郎,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声音忽转凄厉,高声叫道:仙丹既得,化蝶即去,若违此誓,神鬼共弃!她此言自是说给其父,老道却是不明所以,也无心问询,只是催道:快,快,快!

    林烟翠脱下衣裙,再不肯除去贴身小衣,一声厉呼,飞起身来,半空里折转,头下脚上,便朝那熊熊大火包裹下的丹炉俯冲下去。

    江浪闷哼一声,目眦欲裂,但觉心跳如急鼓,两眼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就在他昏死过去之时,老道突然发掌,千钧一发之际,将林烟翠从炉口上推了开去,砰地跌落于地。但见他满脸惊地慌奔过去抓住她右臂,连声叫道:守宫砂呢?守宫砂怎么不见了?你跟这小子不是还没成亲么,守宫砂怎地不见了?

    林烟翠决心赴死之际遭此变故,一时懵住,老道将她又摇又晃,她才惊醒过来,道:守宫砂,什么守宫砂?老道气急败坏,咆哮道:老道亲手点在你右臂上的守宫砂不见了,小蹄子已经失身于人,还要装蒜!你不是处女还有何用?你胆敢祭炉,存心想毁了我的仙丹不是!

    他怒发如狂,一掌将她掴倒在地,看看丹炉,突然双手抱头,号哭道:怎么办,怎么办,丹炉经此连番高热,若无处女血肉,丹炉再也难用,难道百余年的工夫就此功亏一篑?忽然双手自击其面,骂道:打死你这老糊涂!怎么不先验验她身子?一味心急,到如今却怎地?他大痛之中下手极重,打得自己两边脸肿如馒头,眼睛越发小得不见。

    老神仙,我若即刻为你送上一名处女,你愿不愿分我一半仙丹、并且保我平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忽然在远处黑暗中响起。老道又惊又喜,大叫道:一半仙丹好过没有仙丹,老道答应你便是。快快快,丹炉就快裂了!多谢老神仙!那声音从黑暗中响来,须臾近了,林烟翠一看,果然便是汤逸臣。他怀中抱着个动弹不得的女子,正是他表妹春雨。

    原来那日他落在江浪之手,自知不敌,便不挣扎,只是潜运内力护住内腑,江浪虽将他打得吐血不止,却并没伤及性命,因春雨舍命相护,方自江浪脚底逃生。当时马太平领兵而至,押走江浪时留下顾氏兄弟抓捕汤家满门,其时春雨已带着表哥避入了地下密室。汤逸臣放不下仙丹,略加休养,便携春雨来到玄天洞外守候,直等了数日,才见江浪、林烟翠、林渊三人到来。他待三人进去一阵后,才同春雨悄悄进洞,初时他没找到炼丹所在,但丹谷与山洞相通,洞穴中声音极大,他听得争斗之声,便一路寻了过来。二人远远伏在暗中,老道虽然功力高绝,心情剧烈震荡之间,却也没有发觉。眼见老道跌足大恸,他便制住春雨,同老道做起了买卖。

    春雨看看那通红的丹炉,面色苍白如纸,满脸惊恐骇惧。她说不出话,只是眼泪长流,瞧着表哥,眼光中无限乞怜。汤逸臣道:表妹,你别怪表哥心狠,为了长生不死,无论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你放心去吧,表哥这一生心里总是记着你。

    他说话间动手解去春雨衣裙,露出她右臂一粒守宫砂,道:老神仙请看,我表妹的确还是处子之身。老道细细一瞧,赞道:好极,好极,天无绝人之路,合该咱二人得成神仙。

    汤逸臣再不迟疑,振臂将春雨投入了丹炉。一时间,哧哧之声不绝,炉上青烟大冒,焦臭四溢,丹炉微微震动,想见炉中人正自痛苦挣扎。片刻过后,丹炉不再震动,焦臭之气越发浓烈,那老道和汤逸臣浑若不觉,都是满眼冒着无限期待的贪婪光芒,死死盯着渐渐暗沉下来的丹炉。待丹炉泛出一种锈迹般的暗绿后,老道飞身丹炉上空,右掌一提,吸出一具焦枯蜷曲的尸骸和许多残灰,一甩手,尸骸正好落在林烟翠身边,跌得粉碎。

    林烟翠因身非处子而幸免祭炉,心中并无欢喜,回想之下,便知是在汤家中了迷药后失身于人,此人想必就是道貌岸然的汤逸臣。见他现身,心中愤恨切齿,只是老道那一掌令她经脉麻木,无法愤起出手。眼见春雨祭炉之惨,心中脆弱处又受牵动,但觉身为女子,当真有受不尽的压迫摧残。她胸口剧痛,泪如泉涌,哀哭出声。

    江浪此时正被那剧烈的焦臭之气熏得醒了过来,心神剧痛之际隐隐闻此哀声,一时竟没有听出是林烟翠的声音,只道她已身入丹炉化为灰烬,伤痛悲愤之下,内息忽通,蓦地里一声狂笑跃起身来,正要冲过去动手摧毁那口妖异罪恶的丹炉,忽见炉侧倒横着一个女子,哽咽而哭,却不正是林烟翠!

    他喜极流泪,大叫一声九九,纵身过去,一把将她紧搂在怀。林烟翠恨道:姓汤的为了一半仙丹,已将春雨祭炉了。她眼中恨色凌厉,利剑般射向丹炉旁的汤逸臣。江浪无心理会她为何死里逃生,只是满腔欢喜,拾了她衣物,抱着她远远退开。

    老道无暇理睬二人,吩咐汤逸臣护持炉火,自己从石几上端过石钵,将先前备下的物事倒入炉中,毕剥微响中,炉上碧烟飘出,一股郁烈的气息青苔般又厚又黏。他又取过一口小小香炉,将玉髓、龙涎、兰精三宝俱都放入其中,双手捧持,嘴里念念有词。

    随着他手的晃动,泥黑色的兰精与奶白的龙涎顷刻便溶为一体,那玉髓虽然坚硬逾恒,在他玄功催发和兰精、龙涎溶液双重作用下,渐渐越化越小,不一刻也完全消融。这溶液极是黏稠,一道白一道黑一道红,隐隐闪动着银亮的光泽,浓郁的香气氤氤氲氲,令人醺醺然如登仙境。

    老道同汤逸臣眼中异光四射,喉头不住吞咽,这三宝溶液已是如此神奇,不死仙丹定不会有差!丹炉中碧烟渐薄,老道喝道:小子灭火!汤逸臣双手各执一条长柴,手忙脚乱地将燃柴拨开去。老道怪叫一声:起!空出右手虚罩在香炉口上方尺许处,炉中溶液应手飞起,在他掌心下方汇聚成一个圆球。

    他虚提液球,战战兢兢如提着万钧之物,飞身丹炉之上,手心微凹,液球脱去吸力坠入丹炉中。他落身丈余外盘膝而坐,左手执礼于胸,右手食中二指并作剑指,剑指一挥,那巨大的丹炉便腾地跳起,高跃上半空旋转着落下。老道剑指又挥,丹炉再起,如此九九八十一次。他收回剑指时,虽然功力通玄,亦是微微气喘,额头也现出汗星。

    汤逸臣的脑袋随着丹炉一起一落,这时候脖子也酸软了,不知接下来还有什么玄虚,定定瞪着老道。老道嘘了口气,道:小子,你去看看仙丹成了没有。

    汤逸臣正要过去,心念一转,道:在下什么也不懂,老神仙亲眼看过了才好定夺,只要老神仙遵守承诺,分一半仙丹给我、并保我平安离开就行。他怕老道趁他看丹时施以暗算,是以不肯去看。其实他是自作聪明,老道若要杀他,哪里又用得着暗算。

    老道一脸惶恐,哑声道:我是不敢看,你快看看去,否则别怪老道食言。汤逸臣无奈,只得向丹炉行去,刚走出两步,突然腿一弯,全身倒地,惊叫道:老神仙,你干么出手伤我?

    老道喝道:放屁!老道几时出手了?随即恍然,喝道:是谁?快给老道滚出来!他见汤逸臣倒下时以手抚胸,而江浪二人在他后方远处,显见是前方暗中有人出手,哪里知道汤逸臣是有意做作,以便引出林渊来,他好坐收渔人之利。山洞瀑布旁,他隐在暗中,看到江彬撕去假面露出真实身份,自然不肯放过这着好棋。

    老道大喝声罢,前方黑暗里忽然吹出一蓬细碎晶莹的蓝色光辉,似明似灭,眨眼吹过那丹炉,又化入黑暗之中。老道从未涉身江湖,一见之下不明所以,眼见再无动静,再也忍耐不得,双臂一展,身形一扑,整个人好像一只大蛾般粘在了丹炉上。他的人远没有丹炉高大,却抱着丹炉飞了起来,悠悠忽忽,直飞向洞顶那小小洞口。他玄功深极,身手若电,瞬息间,洞口就被他连人带炉冲破。

    汤逸臣大急,刚叫得一声啊哟,洞口一黑,一物急堕而下,正是那口巨大的丹炉。但见炉身上隐隐隐约约碧光闪动,倏忽间越闪越亮。那老道亦从洞口落下,双臂张开仍作抱持状,小小豆眼惊异无比地瞪着丹炉,叫道:怪哉,怪哉,丹炉好像长出了一身尖刺,竟扎得老道松了手!

    汤逸臣见他双掌上也有碧光隐约,便知他已沾毒上身。

    林渊一直隐于暗中,女儿将被祭炉时,他心中颇为踌躇,虽想相救,却硬是一动不动,待见女儿因身非处子而免于惨死,既感轻松,亦颇失落。他本想等到老道确定仙丹已成而狂欢大喜之时再动手夺丹,不料汤逸臣工于心计,假作受伤,要将他引出来。这坐收渔利之计他岂能不识,沉住了气并不现身,只以真气远远吹出一蓬幽冥火。

    幽冥火是林渊自创,他天资聪颖,武学修为远胜其祖,幽冥谷由来虽久,却是到了他手中才有了震慑江湖之名。那幽冥火本是一种烈性剧毒的药粉,经他阴毒真气贯注,便现出磷火般的光芒,毒性也较原先烈了数倍。

    他本是要阻止旁人碰触丹炉,那老道一生困处洞穴,功力虽高,见识却短,心急之下,已然中毒。若是旁人必定立刻毒发无救,他一身玄功,竟能将毒逼凝到一只左手上。他惊怒之下,右掌虚拍,丹炉久经锻炼,早就脆了,这一吃力,顿时裂作四片倒下,咣啷啷着地跌为碎片,现出中间一摊墨绿色的小丹丸,约有八九十粒。洞中光线不好,那绿丸却隐隐放出澄澈的光华,瞧来极是宝异。老道欢呼一声,袍袖一招,丹丸便自行飞往他袖口。

    到此地步,林渊再也不能壁观,一个身形魅影般自暗中飘出,一记阴风掌甩向老道后心。那掌力初发无声,将及身了,才骤然起声,呜呜然如阴风怒号。老道功力虽高,亦觉遍体生寒,但他心在丹丸,凝劲于背相抗掌力,微微分心之下,到底跌了两粒丹丸于地。

    他硬受了一记,林渊第二掌又到,他来不及捡拾,回身发掌,林渊一声低哼,老道玄功穿透他阴风掌力,只震得他气血翻腾,向后飞出。老道喝道:再敢过来,老道毙了你!

    他双目怒瞪,目光凌厉疯狂,林渊心中暗惊,本道老道中了幽冥火之毒后必定不济,谁想才对了一掌,五脏六腑便几乎都离了位,身上说不出的难受。他暗暗计较,只怕须得江浪和九九相助才好。

    老道见他远远退去,便转头去找那两粒丹丸,跌落处已无踪影,却见汤逸臣正急步离开,一手似往口中一送。老道大怒,喝道:你敢偷吃仙丹!飞身扑上,伸手将其后颈一把抓住。汤逸臣顿时全身如泥,吃吃道:老神仙答应了分一半仙丹给我,你可不能食言。

    老道豆眼一转,喝道:老道答应了分一半给你,却没答应让你先偷吃。你将仙丹吐出来,老道再分给你!他目露凶光,空着的一只手猛地抓破汤逸臣咽喉。

    汤逸臣喉间鲜血喷涌,一时未死,惊痛之间,但见老道血淋淋的双手撕开他食道拨拉,却是在找那两粒被他吞下的丹丸。他恐惧万分,骇然大呼,自是发不出声来,眼见那双手又往下移,在无法言喻的痛楚和害怕煎熬中,满脸扭曲,鼓目死去。

    老道寻了片刻,终于在汤逸臣胃中找到了那两粒丹丸,所幸未曾溶化。他掏在手上,虽然丹丸上满是污物,不加揩拭便投入了口中。此时他受了汤逸臣的诱发,已忘了当年其师将仙丹分作七七四十九日服下的叮咛,只想将仙丹装入肚中,这才安心,伸手袖笼,抓出满把丹丸直塞进口。

    林渊大急,喝道:九九、江浪帮我夺丹!一边飞身而上,一边挥出阴风掌力。

    老道不理不顾,背上又中了两掌。他又抓起一把丹丸,手上到底被震得一颤,便似有一粒丹丸自指缝漏下。他使劲将满嘴丹丸咽下,伸手袖中,又摸到两粒。他怕自己有所遗漏,将道袍除下使劲一抖,似乎果有一粒丹丸飞了出去,却不知落在了何处。这其间,林渊少说已有七八记阴风掌打在老道身上,老道竟而浑若无事,爬扑在地到处翻寻。江浪和林烟翠见他状若疯狂,都是凛然心惊,并没动手。

    林渊恼恨欲狂,心想:说不得,先杀了这老道,也挖开他肚子取出仙丹。伸手腰际,抽出一把长不过两尺、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黑色短刃,正是他久未施用的利器鬼王刺。这时也用不着招式了,运足了劲,乌光闪作一幕黑影,划向老道腰背。

    他出手凌厉绝伦,撕裂之声尖锐刺耳。这无坚不摧的一击斩在老道背上,鬼王刺忽然弹起,刃身寸断激射出去,林渊手中只余一个短柄。他骇然大惊,难道这老道已经成仙而刀枪不入了?一时妒恨交迸,大叫道:仙丹!仙丹!仙丹!他眼冒凶光,声若号哭,似乎也将疯狂。

    幽冥火、阴风掌、鬼王刺这三大绝招,任凭一样放到江湖中都少有人当,这老道一一身受,竟无丝毫损伤,只把林渊愁得心灰欲死,眼见老道犹在满地乱找,心想不如也在地上找找,若得一粒也是好的,便去拾了一条犹在燃烧的柴枝,照着火光也找了起来。

    老道忽然一手高举,叫道:找到了!林渊一震,正想奋不顾身扑过去,忽见老道指间那物粗糙无光,明明便是一颗小石子。老道满脸喜笑,一口将那石子吞下,笑道:好仙丹!低了头又去翻弄,须臾又举起一小粒丹炉碎片,笑道:又找到了!也是张口吃下,又赞:好仙丹!

    江浪同林烟翠对望一眼,心下明白,这老道已然疯了!林渊惊得呆住,不知这老道是否因吃下了仙丹而发疯。老道又拣起一粒细石,瞪着林渊,冷笑道:这满地都是仙丹,偏你找不着,老道发个善心,来,这粒给你!伸手递来。林渊如何肯接,老道身手如鬼魅,微微一闪,便将这一代鬼王抓在掌中,将手中石子硬塞向他口中。林渊空自武功卓绝,在这老道面前却是无法可想、任凭摆布,后颈剧痛,已被老道一手抓破。

    林烟翠怕林渊有失,弹身而上,人未到,刃先至,斩月刀厉啸着削向老道执着石子的右手。老道正强喂仙丹,也不招架,斩月刀斩在他腕际,当的一声,竟断作两截。他将石子喂进了林渊口中,这才反手捞住银链向里一带,林烟翠把持不定,随链向他飞去,半空中腰间一紧,却是被江浪抱住了。

    江浪眼含惊惧,抱着她纵身疾退,老道并不追赶,扔掉银链,笑向林渊道:你已吃下仙丹,一定也成了仙了,老道试上一试。拾起斩月刀断落的大半截刀刃,比划向林渊胸口。

    林烟翠大急,其父生死不仅关系着江浪安危,心中也不忍见他受戕于疯道之手,挣扎着又要冲上。江浪知她心意,拉住她并不松手,扬声叫道:老道士,我这里还有一粒仙丹!

    老道一愕。他动作迅速,刀尖已扎入林渊胸口,只差毫厘便要刺中心脏,闻言手上一顿,抬头盯住江浪,冷笑道:老道已经成仙,还要你那粒仙丹何用?

    江浪道:你当真成仙了,切下自己一只手看看,瞧它还长不长得出来!

    他随口质疑,老道却脸现迟疑之色。他中毒在先,服食大量丹丸后已经神志错乱,但觉腹中硬鼓鼓的宛如铁石,体内越来越热,极不舒畅。他不肯相信自己并未成仙,但也隐隐觉得不妥,丢开林渊,举起左手,刀刃真的便往小指切去。

    他自己动手,没有运功护体,小指应手切下,鲜血泉涌。他两眼盯着断指处,喝道:长!长!长!过得一会儿,手上并没重新长出小指来,伤心失望之余,刀光一闪,又切下一支无名指,吆喝一会,勃然大怒道:你不肯长出来,老道连根切了你,看你长是不长!一刀下去,啪的一声,左手掉在地上,已经齐腕而断。

    江浪没想到自己一言之下,这老道便如此自残,眼见他断腕血流如注,一张脸越来越红,如要燃将起来。但听他滴血之声嗒嗒不绝,他神情间却现出微微的笑容,情形十分诡异。林渊受伤虽重,却未致命,拼力狼狈爬开,自行点穴止血。三个人远望老道,惊异之余,都渐渐地心生惧意。

    老道断手流血,也不觉如何疼痛,反觉体内高热稍解,略微舒服了些。他口干舌燥,双目血红,断腕举到嘴边吸了两口,鲜血入喉,更觉舒适。他心念一动,眼光逐一射向三人。此时他心神大异,忽觉林烟翠秀美娇嫩,水汪汪的令人难以自制,蓦地里大叫一声,身形一拔,巨鸟般扑了过去。

    他玄功猛增,行动更是快到不可思议,江浪素来应变极快,这时候未及出手,林烟翠已落入老道手中。他大惊喝道:你做什么!老道露齿嘻嘻一笑,道:我喝了徒孙媳的血,解去仙丹燥热之性,才能真正升仙。一张口,便往林烟翠雪白的颈中咬落。

    江浪明知不敌,亦是奋不顾身大呼扑上,老道一脚横扫,强劲无比的劲气震得他连连倒退,一屁股坐倒。老道身形忽起,带着林烟翠远远贴上了石壁高处。江浪追之不及,心胆俱丧,几欲疯狂。

    老道沾血之齿堪堪触到林烟翠颈上肌肤,忽然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叫。原来他张口欲咬之时,嘴里竟冒出了一条蓝幽幽的火苗,炙得林烟翠也是一声痛哼。与此同时,他头发、胡须也冒烟着火,再也顾不得吸血,惊恐万状地跃身半空,双臂拍打火苗,落地后亦是不住翻滚,想将火苗压灭。但他这火乃是自体内而燃,却哪里扑得灭,但见他全身很快便被蓝色火苗笼罩,剧痛呼号中,只听他连连惨叫道:师父害我!师父害我!师父害我!

    当年其师灵姬子即将大功告成时失了三宝,心中对燕王朱棣恨之入骨,将死之际传给老道的四奇尽为燥毒以极之物。他并没说破,心想将来朱棣便分得仙丹,也会在服用后死于非命,而自己弟子将所得一半丹丸分四十九日服下,再以玄功化解其热毒,对身体并无大碍,哪想到今日老道会将其一股脑儿吞下?而林渊的幽冥火亦是烈性毒物,两相牵引,竟致自焚。

    老道痛苦难当,双掌乱拍,洞穴中劲气相互激荡,搅动起强劲无比的涡流。三人远远退开。江浪和林烟翠也还罢了,林渊一心想得仙丹,见了老道这等情形,心中怦怦乱跳,后怕不已,又不免伤感,原来长生不死终是南柯一梦!

    便在此时,顶上洞口冉冉飘下一条灰影。灰影轻逸之至,落地后便向老道掠去,相距尚有丈余,便被那劲气涡流震得翻身后纵。他接连三次掠去,终是近不得身,站住了叫道:师父你定一定神,弟子寻得了火龙珠,定能解去师父火毒!正是传过江浪武功的灰衣人。

    老道如若未闻,仍是大呼狂舞。江浪心中不忍,又感念灰衣人传艺之恩,飞身上前,叫道:老道士,真正长生不死的仙丹来了!

    这一回老道身形一顿,灰衣人电光般趁机掠近,伸出手来,掌中托住了一粒鸽蛋大小的圆珠,色泽鲜红得深不可测,照得灰衣人半身皆红。

    他等着老道取珠而食,老道只是瞪着火龙珠,神情狰狞之极,呆了一瞬,猛地扑到灰衣人身上,一只右手牢牢卡住他脖子,叫道:又来骗人!他力逾泰山,灰衣人猝不及防,哪里挣扎得脱,顷刻吐出了舌头。

    江浪见情势危殆,更不迟疑,一掌一掌猛击老道后心,击到第七掌,老道突然跌落在地,不是整个人跌倒,而是裂成了七八块落地,右手犹然卡在灰衣人喉间,烧得他皮焦肉烂。江浪飞起一脚踢去断臂,灰衣人手扶喉头,咳嗽间落下泪来。老道残躯燃得极快,片刻间烧成了焦炭。他活了一百多岁,一百多年里想的便是长生不死,到得头来,却被自炼的仙丹活活烧死,当真可悯可叹。

    灰衣人流泪不止,江浪亦觉黯然,道:老大哥不用伤心了,道长吃下所有仙丹致有此劫,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他与灰衣人久别重逢,心中甚觉欢喜。灰衣人道:当年我深觉师父可怜,这才出山去寻火龙珠,蹉跎十余载终于寻得,师父却已享用不着。可恨那小火龙太过狡猾,自当日咱们分手后,直到二十余日前,才在云南边陲捕到它。我马不停蹄赶回,到底还是迟了。他不胜唏嘘,又道:火龙珠能解百毒,亦有延年益寿之功,小兄弟,我将它送给你了。

    江浪道:当年我已说过,不再跟你争那小火龙了,你找到了便是你的。

    灰衣人神情忽见凄凉,道:师父于我有恩,我已决心终身不出此洞,多活几年少活几年又有什么分别?还要这火龙珠何用?这不是你争的,而是我送给你的。顿了一顿,又道:何况,你在我心中乃是除师父之外最为亲近之人,这珠子不送你送谁去?

    江浪没想到自己种种冥顽可憎,他却将自己视作亲人,一时惭愧感动,难以言语。林烟翠走近前来,道:前辈,这火龙珠能解去江浪身上的化蝶盅么?灰衣人微微一笑,道:吞下此珠,一切毒、盅、药尽能化解,只要珠在腹中,从此百毒不侵。

    林烟翠大喜,推了推江浪,要他接受。江浪深厌林渊为人,亦不愿求他解盅,到此地步,便从灰衣人手中接过火龙珠吞入肚中。

    一边林渊好生不快,心知再呆下去也是无味,哼了一声,身形掠动,踩着石壁一溜烟出洞而去。他忘了女儿惨遭祭炉时自己没有相救,女儿欲以火龙珠解盅却令他如遭背弃耿耿于怀,因为他这一生是只许自己负人,不许旁人负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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