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孝忠、丁非凡和霍梦藏和一骑,并肩而行。
宋孝忠听完霍梦燕的讲叙,点着头道:“如果你说的那个疯婆子真是花容容,你外婆的猜测就更没错,任焉梦很可能就是当年花容容,为救你舅舅徐天良献身时,而怀上的孩子。”丁非凡沉声道:“这么说任公子也是你的弟弟?”
宋孝忠是徐天良与廖小瑶的儿子,这在江湖中巳不是么秘密,他本人对此也从不否认。
“这个畜牲!”霍梦燕愤愤地骂道,“他害死了鹿子村这么多人,我决饶不了他。”
宋孝忠阴沉着脸,没有答话。“骆坤被谁所杀,不知道。”宋孝忠道,“鹿子村的病人被卜善慈所救,段一指夫妇和何仙姑已赶去落花庄救人了。”
丁非凡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轻咳了一声道:“事情决不会是任焉梦所做,我看其中必有阴谋。”
“哼!”霍梦燕噬声道,“这不等没说。”
宋孝面色凝重地道:“我不明白,如果任焉梦真是徐洁玉的孙子,他为什么要害鹿子村的人?还有,他这么做,岂不是有意暴露自己,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丁非凡凝目道:“也许利用他的人,并不把他的生死放在心上,或许甚至是在有意借刀杀人。”
“是的,”未待丁非凡答话,宋孝忠抢口道,“沈大官人已下令调查任焉梦的来历,并派了人截杀他。”
霍梦燕抿抿嘴道:“我明白了,外公,外婆要我不道他,就要怕他被人截杀。”
宋孝忠点点头:“不管他是不是徐天良的儿子,我们不能在事情真相未弄清之前就让他给人杀人。”宋孝忠红了脸,结巴着道:“我原以为你为了追回白龙神驹一定会……”
丁非凡截住他的话道:“白龙神驹对我来,并不是十分重要。”
丁非凡浅笑道:“我想退出却又怕人笑话,只好咬牙跟着你们了。”
霍梦燕的回答,是再一声冷哼。宋孝忠高兴了:“丁公子能帮我们真是太好了,我们快追吧!”
丁非凡爷在望着夜空道:“凭我们的坐骑能追得上白龙神驹?”
丁非凡和霍梦燕的估计都没有错。
但是,没错的估计并不等于事实。任焉梦狂奔一阵之后,放慢了速度,脸上得意的表情也转为阴沉。
他在想盘旋在脑子中的几个问题。
是谁偷了自己的黑马?
他无法回答自己的间题。作为一个在世隔绝的魔谷崖中长大的痴儿,刚步入尘世间便能思索这些问题,这是谁也不曾料到的。
他师傅白发老人也没料到。
他似乎听到茫茫的夜空中,传来了鹰叫的鸣叫声。
小鹰!他的呼吸骤然加重,胸脯急剧起伏,脸上透出异样的光彩。他双手高高举起,然后往下一划,掌沿削破空气的破响声虽然不大却冲天而起。
远处,响起了连续的鹰鸣声。
鹰鸣声沉寂了。
铁鹰没有出现。任焉梦脸上露出了失望与茫然的表情。
任焉梦知道铁鹰已经离开,再也不会出现了,但他的目光仍注视着天空。
疯婆子的脸露出慈祥的笑容,向他飘飞过来。
“娘!”他伸出手想去触摸那张笑脸,却摸了个空。他混钝无光的眼里,泛起两额晶莹的像星星一样的泪珠。
忽然耳中响起了尖厉的喝喊声:“疯婆子,给老子滚出去!”
路口旁一个山坡,坡下一座山神庙。
疯婆子?给老子滚出来?他眨着眼,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他弄不清楚。
“老大,这疯婆虽然满脸脓泡怪吓人的,但身上的皮肤却……”
任焉梦眉头皱得更紧,他听不懂他们的话。
这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告诉我儿子在哪里,我陪你们睡觉。”这女人的声音,他似乎听见过,很熟悉,很亲切,但他却又记不起来是谁的。
“哈哈哈哈!”男人的带着淫荡的狂笑声。
任焉梦低头看去,跌在地上的是三人衣裳褴褛的流浪汉。
任焉梦怔住了。庙里的那个女人能在瞬刻间,将三个大汉击飞跌死,武功显然惊人。
庙里又响起了那个女人的略带嘶哑的声音:“痴儿,我的痴儿,你……在哪里?”
一股强劲的掌抽象向他袭来,他没有犹豫,也没有思索,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迎掌风拍出一掌。
“嚼!”一声闷响。接着,是女人的斥喝声:“你是谁?”
任焉梦站在黑暗中没答话,一种理智的瞬间钝滞,令他连这个最简单的问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股无形的沉重地压力,使两人感到窒息得透不过气,有一种电流震荡着两人的心灵神志,似利忍般的挑拨着他们的每一棍神经,两人呼吸加重,心跳加快,血脉管似乎要爆裂。
这是真正的发自内心深处的,毫无半点虚假的呼喊,是母性的召唤。“娘!”任焉梦回喊着,扑向黑暗中的黑影。
一个疯女人,一个痴儿,能在瞬间像正常人一样相识,这不是神鬼的力量,而是母性的光辉,骨肉亲情的感应。
“痴儿,让娘看看你。”
“曾!”火石碰击声,亮起了火折,随后,神台石板上的蜡烛划出光亮。“痴儿!”
任焉梦盯着花容容的脸,瞳孔突地收缩,猛然推开她的手:“你不是我娘,不是我娘!”
“不错。”
任焉梦摇着头道:“不对,我梦中见过我娘,我娘没……”
“你这么丑。”
任焉梦盯着她道:“你脸上全是脓泡,还在流着黄水,实在太丑了。”
花容容眸中火焰渐退,露出一片茫然:“为什么会是这样,以前所有的人都说我漂亮,许多男人都想和我睡觉,我现在为什么变这样丑?”
任焉梦退后一步:“你不是我娘。”
“不是。”
“你娘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我为什么不是?”
任焉梦眼中闪过一道光亮:“我娘奶子上有黑点,你有没有?”
任焉梦眸子泛亮,眼中浮起了泪水。花容容右乳的左侧有一颗小黑痣!
他再次扑到花容容的怀中,流着泪水喊道:“娘!”
花容容已忘了自己变极了,也忘了自己是谁。
任焉梦已忘了自己的使命,也忘了自己要去哪里。烛光熄灭了。
黑暗将他们吞没。
远处,十余条人影向路口神庙飘来。
人影接近路口。任焉梦瞳仁里闪过一道棱芒,也没有动身子,他不想离开娘。
花容容眼里露出惊恐之色,拉着任焉梦跳起:“你快走!”
任焉梦困惑地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死”
“因为你是痴儿。”花容容推着他道,“你快走,娘随后来找你。”任焉梦此刻的神智却不清楚:“我去哪里?”
花容容道:“去你该去的地方。”
花容容发出惶急的呼喊:“快走!”
“呼!”任焉梦像箭矢一样,射出庙门。射过庙坪,跌落在路口的黄土地上。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白龙神驹向他跑过来,立在他身旁。
蒙面汉子没有接截他的意思,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一阵风带着一缕轻烟掠过路口消失在茫茫地夜幕中。
一切复归于平静。庙外三个已断气的流浪汉,静静地躺在蒙面汉脚下。
良久,坪中响起了忠福冷水而深沉的声音:“痴儿已经走了,疯婆子你也该也出来了。”
黑带蒙面汉正待说话,此时庙里传出花容容的声音:“是的,我该出来了。”
忠福冷哼一声:“疯婆子,你居然能从徐大川和许复生手中逃脱出来,算你有本领。”
“嘿嘿。”花容容笑着道,“我有本领,我真的有本领吗?”
花容容双眼陡地一睁,眼球凸出,布满着血丝:“谁敢杀我?”
忠福抿抿嘴道:“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就不杀你儿子。”
“行!”花容容急忙道:“只要你不杀我儿子,你要做什么都行,我陪你睡觉。”花容容瞧着他道:“我死了,我儿子就不用死了?”
忠褐点点头,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笑:“是的。”
花容容举起刀:“痴儿,娘死了你就不会死了。”
突来一阵旋风,坪中沙石飞扬。花容容身旁多了个徐大川。
花容容扭歪了脸,瞪着怪眼嚷道:“你是谁?谁叫你管老娘的事,是不是活得不……”
徐大川摇摇头:“不,我不想杀她,我要带她走。”
黑带蒙面汉厉声喝道:“大胆!你敢与大行宫为敌?”唐经绝面巾眼洞里的眸子上瞪得溜圆,握往刀柄的手背青筋急剧地跳动。
忠福面色冷俊地道:“徐大川,你别忘了你与宫主的约定。”
徐大川凝目道:“我保证赛刀大会前,花容容决不会再露面。”
徐大川没理睬他,问忠福道:“怎么样?”忠福想了想道:“你已决定了?”
忠福又道:“你打算带她去哪儿?”
徐大川淡淡地道:“我想宫主一定会自有安排。”
“宫主会不高兴的。”
“你这就带她走?”
“是的。”
忠福眼里闪着狡猾的光,没有回答。
许水落音,一道电芒射向徐大川,唐经绝已按捺不住动手了。“屁……”唐经绝手不停,口也不停,但他只说出一个字,喉头便发出璞的一声响,像是吞下了一块炽热的火炭,没了声音。
唐经扔下手中的刀,双手护住咽喉,慢慢地弯下腰去,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涌出,染红了衣领和胸襟。
蒙面汉面巾里的都变成了灰白色,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快,这么狠的刀徐大川独臂一扬,手中的刀向地上掷去,“嚎!”地一声刀身入地没至刀柄。
唐经绝身子抽搐了一下,再也没动,眼睛仍然瞪圆着,但眼神已慢慢涣散。他这话是问忠福的,但忠福没有答话。
庙坪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瞪若寒蜗。
徐大川抱着花容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