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时已是夕阳半山,晚霞满天。善恶园浸在这如血的余辉里,显得分外静谧,也微微透出一些神秘。周诤言望望西方的落日,又看看周遭丛生的杂草灌木。当他眼睛扫到南墙那道小门时,随口问道:“黎园主,这道门通向哪里?”黎铁瑚道:“我每天黄昏都要从此门出去。”周诤言虽然没有言语,但眉毛却跳了一下。黎铁瑚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道:“周大侠一定很奇怪我的这种举动。”周诤言道:“我相信黎园主一定有如此做的理由。”黎铁瑚道:“精卫岛有一种‘万里烟波逐浪行’的轻功,据说可使人在万里波涛之上踏浪而行。但数百年来,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练成了此等功夫。先祖在精卫岛时,有幸得知练功口诀。不过要练成此功,光有口诀还不行,还得自己有悟性。传说那些先辈都是在潮起潮落时面对万顷波涛,去领悟潮水起落的细微变化,参透了其中的奥秘,才练成此等神功的。先祖刚得知‘万里烟波逐浪行’的口诀,精卫岛就发生了动乱,他被迫离岛。他当初选择在这胭脂湖落脚,一则是因为这里隐秘,二则这片湖水也有助于他练功。不过,胭脂湖虽然也有潮涨潮落,但毕竟无法和精卫岛置身于其间的汪洋大海相比。所以先祖在胭脂湖边看潮水直看到老,也没能悟出“万里烟波逐浪行”的关键所在。自他以后,我的历代先人都重复着他的老路。我每天从这道小门出去,站在湖边望着万顷烟波,也无非是希望能悟到一点什么。但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我什么也没得到。”周诤言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听说三百多年前,蓬莱‘幻影指’徐家掌门人徐袖率众出海捕鲸时,曾在东海海面上遇见一人。那人双脚踏浪,如履平地,正在与千百只海鸥嬉戏。徐袖当时大惊,以为碰上了神人,于是力邀相见。那人不屑一顾,在千百只海鸥的簇拥下踏浪而行,越行越快,终于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上。我猜想,那人也许是已练成‘万里烟波逐浪行’的精卫岛人。”黎铁瑚道:“徐袖碰上的这个人一定是精卫岛传说中的‘海上狎鸥客’纪飘,是‘万里烟波逐浪行’练得最好的。我听先人说过,此人性情怪异,不爱与精卫岛的人交往,也很少呆在精卫岛上,常年都在海上生活。海鸥和鱼是他的朋友。事实上,他自己几乎就是一只海鸥了。”周诤言道:“世上竟有这等轻功,真是叫人不敢相信。”黎铁瑚道:“都是一些传说而已。实情到底是不是这样,谁知道呢?反正我对着胭脂湖‘练’了几十年,‘悟’了几十年,也‘发呆’了几十年,却什么也没有悟出来,还是沾水即沉。我甚至怀疑,根本就没有这样一种轻功,‘万里烟波逐浪行’是哄骗我们的。”周诤言将话扯回正题,道:“哦,原来是黎园主为了方便,才开了这道小门。”黎铁瑚道:“正是如此。”周诤言道:“不过这也可能方便了雪争飞之流的人。”黎铁瑚道:“周大侠怀疑雪争飞是从这道小门进来的?这是不可能的。这道小门以镔铁铸就,十分厚实,还有几道机关,除了我,别人休想打开,连我的几个儿子都不能。以雪争飞的身手,从墙上翻过来更容易,他没必要去打这道小门的主意。”他心里想到了尹凤翰,因为黎霆之说过尹凤翰曾经打开过此门,但他现在不能把此事告诉周诤言。周诤言道:“这么说,刚才藏宝秘室外面那道大门也有这种巧妙?”黎铁瑚道:“那道大门周围遍布陷阱,只要稍微弄错,就死无葬身之地。除我和儿子、外甥五个人知道开门的步骤外,没任何别的人知道。”周诤言道:“可雪争飞却将纸条放在秘室里了。”黎铁瑚道:“所以我才觉得不可思议。”“雪争飞做事的确是神出鬼没。”周诤言看看越来越暗的天空,心情也沉重起来,续道,“我虽然与雪争飞的两次交手都占了上风,但他两次都以很特别的方式杀了我一记回马枪。此人不除,必是终生之患。”二人聊了一会,都觉得有些累了,于是用了晚饭,各自歇息去了。次日天刚蒙蒙亮,周诤言就起了床。他径直走出善恶园大门,前行数十步,然后右转,沿着墙脚慢慢往前行。周诤言不消片刻便来到那道小门边。他停下步子仔细打量,此门果然是镔铁所铸,用手叩击,遂发出沉沉的闷响,表明这扇铁门很厚实。正像黎铁瑚所说的,门上没有锁孔,只能从里面打开。周诤言将手按在门上,运劲猛力一震,这一掌的力道将五尺厚的石条震断,但这扇门却只是微微颤了一下,上面连个印子都没留下。一条小道直通到湖边,尽头方圆丈许之地寸草不生,想来那就是黎铁瑚长年累月练功悟道之处了。周诤言顺着小道来到湖边,极目远眺,明月谷南面那道高高的山梁在晨曦中并无出奇之处。左右湖岸有一排排正吐着嫩芽的垂柳,也不知是善恶园种的还是野生的,反正长得挺整齐,晨风吹过,柳枝便拂动起来,好象是千千万万飘逸的发丝。湖上笼罩着淡淡的水雾,湖水轻轻地拍打着湖岸,一些细微的水珠飞溅起来,打在脸上,觉得分外的清冷,也分外的惬意。周诤言又看看浩淼的湖水,看见在百十来步远的水底下有片黑影,大约有两三间屋子那么宽,与周围胭脂色的湖底迥然不同。难道那里长有水草?周诤言在心中自问道。他偶尔回头看看那道小门,猛然发现远处湖底的黑影与那道小门以及作为精卫岛藏宝秘洞出口的那栋楼房正好处在同一条线上。这难道只是巧合?如果不是巧合,那这意味着什么?周诤言正要猜想下去,却听见身后有响动。尽管这声音非常细微,几乎是细不可闻,但还是没有逃过周诤言敏锐的耳朵。周诤言倏地转身,一眼便看见一个人正向他“飘”过来。说这人在“飘”,是因为此人身姿太过轻盈,几乎是足不践尘地向周诤言“滑”过来。如果换做别的什么人,是一定不会听见此人的脚步声的。来者着一身水绿色的衣裳,与湖岸垂柳上的翠绿柳叶互相映衬,在此时看来,的确给人以一种十分脱尘的感觉。来者一见周诤言转身,便立刻放慢了步子,道:“周大侠你差点吓我一跳。”周诤言道:“你千万别这样说。”来者道:“我说错了么?”周诤言微笑道:“你没说错什么,我只担心自己会妨碍方夫人的大事。”原来此人竟是善恶园新近娶回的媳妇,方穆的新娘子,“千叶庄”叶文渔的千金,武林大美女叶鸣嘤!叶鸣嘤道:“周大侠说笑了,我能有什么大事呢?”周诤言话中有话地说道:“刚才我背对着你的时候,我清楚地感觉到了你的来意。但一转过身来,我立马忘了个一干二净。”叶鸣嘤嫣然一笑,道:“周大侠你太多心了,我一个弱女子能在你面前玩什么花样呢?”周诤言道:“花样嘛,当然有很多种玩法。”叶鸣嘤道:“看来周大侠对我充满了敌意。”周诤言道:“要说有敌意,那也是方夫人你对我有敌意。”叶鸣嘤道:“这是什么话,我对周大侠景仰还来不及呢。”周诤言道:“距雪争飞所说的一月之期还有一些日子,他倒是来得及赶到善恶园。”叶鸣嘤脸色微微一红,道:“周大侠这话可有点皮里阳秋啊。”周诤言道:“有句话说出来恐怕要得罪方夫人。”“周大侠适才这句话就得罪我了。”叶鸣嘤莞尔一笑。周诤言道:“那就只有请方夫人海涵了。”叶鸣嘤道:“但我并不生气,能亲耳聆听周大侠的教诲,毕竟不是人人都遇得到的机会。”周诤言道:“雪争飞虽然是位人杰,但终究走的不是正道,异日难免为武林同道所不容。方夫人出身名门,夫婿也是人中龙凤,人生如此,夫复何求?方夫人又何苦为了‘玫瑰刺客’而不顾自己的身份呢?”叶鸣嘤道:“现在是周大侠非要将我和雪争飞扯到一块,而并不是小女子不自重。自进入善恶园那一天起,我就与雪争飞完全脱离了干系。况且雪争飞已经被你亲自送到梦幻殿去了,你再对他耿耿于怀,似乎没这个必要了吧。”周诤言一愣:“我对他耿耿于怀?”叶鸣嘤道:“说句不怎么中听的话,要是没有雪争飞,你周大侠的名声也就得打个折扣了。”周诤言道:“这种说法听起来很新鲜。”叶鸣嘤道:“虽然雪争飞没有把自己当做‘贼’,但周大侠你可完全自认为是‘兵’,并视雪争飞为眼中钉、肉中刺。当然,也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这样看,几乎所有的武林中人都如此认为。兵捉贼是天经地义的事,‘兵’也是为‘贼’而存在的。试想一下,要是没有了雪争飞这个‘贼’,你周大侠这个‘兵’可不好混下去哟。”周诤言道:“原来方夫人说的是这个意思啊。”叶鸣嘤嫣然一笑,道:“我的话通俗易懂,周大侠当然不会听不明白的。”周诤言笑道:“方夫人的话虽然说得清楚,但周某愚笨,还真有没听明白的地方。据我所知,雪争飞是最近几年才崛起的武林新锐。周某的名声不怎么样,不过在雪争飞还不为人知晓的时候,武林中都还知道有周某这样一个人。我混了这么些年,始终没有被人当坏人看待。我先前还以为是江湖朋友抬爱,如今经方夫人一提醒,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沾了‘玫瑰刺客’雪争飞的光啊。”叶鸣嘤完全不顾周诤言话里的讥讽之意,干脆打蛇随棍上,道:“所以周大侠在对付雪争飞的时候要掌握好分寸,别断送了自己得之不易的名声。”周诤言道:“你放心,我来善恶园就是想当面向雪争飞致谢。”叶鸣嘤道:“那你岂不是跑错了地方,你应该去梦幻殿。”周诤言道:“我猜想雪争飞也知道我要在善恶园向他表示谢意,他当然不会让我空跑一趟。”叶鸣嘤道:“可我听说雪争飞并不是那种施恩图报的人。”周诤言道:“雪争飞有他做人的信条,我有我办事的原则。他对我的‘滴水之恩’,我周诤言一定得‘涌泉相报’才是。”叶鸣嘤脸色有些不好看了,道:“瞧周大侠的模样,是拿定主意要和雪争飞过不去了。”周诤言微笑道:“方夫人目光如炬,周某这点心事当然瞒不过你。”叶鸣嘤道:“经周大侠这样一夸,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神还真是不错呃。”周诤言道:“方夫人别盯着周某心窝子看,我肚子里没什么鬼蜮。”叶鸣嘤道:“我不是看你,我是透过你看那些请你来善恶园的人究竟想干什么。”周诤言道:“方夫人竟能透过周某‘看’其他人在想些什么,这等本事真是闻所未闻,比‘借物传功’和‘隔山打牛’更令人匪夷所思。方夫人看出什么没有?”叶鸣嘤道:“不清楚是不是这水雾的缘故,周大侠在我眼里显得有点变形。”周诤言一愣,道:“变成什么啦?”叶鸣嘤的表情很认真,道:“好象是一支枪,一支握在别人手里的枪。”“而且这支枪的枪尖正指着雪争飞。是不是?”周诤言微微一笑,不禁在心里暗赞叶鸣嘤说话说得巧妙。叶鸣嘤道:“周大侠也有这种感觉啊?看来我并没有眼花。”周诤言道:“方夫人对黎园主一家好象有成见。”叶鸣嘤道:“不是成见,是偏见。”叶鸣嘤直言不讳。周诤言道:“可也不能‘偏’得太远吧。”叶鸣嘤道:“仅仅只有千叶庄到善恶园那么远。”周诤言道:“恰好就是方穆和雪争飞之间的距离。”叶鸣嘤面有愠色,道:“和我这等弱女子斗嘴恐怕有损你周大侠的名望吧!”周诤言不理会叶鸣嘤的指责,顾自说下去:“要说名望么,雪争飞的确比方穆更有名望。但他自恃武功精绝,心思缜密,惯会算计别人,因此被江湖中人深恶痛绝。而方公子禀性诚实,勇猛无畏,在人品上比那雪争飞何只高了一筹。方夫人绝代红颜,天资聪颖,本来应该明辨是非的,却舍美玉而就顽石,实在令人感喟。”叶鸣嘤道:“雪争飞固然不是顽石,方穆恐怕也不是什么美玉。”周诤言道:“方夫人眼光独到,连看自己的丈夫的也看得这么特别。”叶鸣嘤道:“方穆外表忠厚老实,一副愣头青的模样,其实肚子里的小九九并不比任何人少。周大侠一世英雄,可别被这‘禀性诚实’的方公子给蒙蔽了,就太不值得了。”周诤言道:“但愿方夫人不是信口开河。”叶鸣嘤道:“周大侠认为我们这位方公子的武功怎样?”周诤言道:“算是武林后起之秀吧。”叶鸣嘤道:“如果我说他曾经一举击败盛乾,你会相信吗?”“‘寒灰恶丐’盛乾?这可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周诤言脸上神情表明他的确不相信方穆能击败盛乾。叶鸣嘤道:“盛乾在江湖上绝对是一流好手,方穆一招便使他狼狈鼠窜。而‘斯文贼子’段明垢乃武林中不入流的货色,与盛乾根本不能相比,方穆遇到他时却显得力不能支,岌岌可危。这是不是有些说不通呢?”周诤言道:“你怀疑方公子藏了一手?”叶鸣嘤道:“照我猜想,他本来可以轻松打发掉‘斯文贼子’,却故意拖延时间,以便给你一个救他的机会。”周诤言道:“你这话说不过去。一,我只是路过,方公子事先不可能知道我会在那里出现;二,方公子也没有理由让我去‘救’他,因为这样做对他并无好处可言。”叶鸣嘤道:“他能结识名满天下的周大侠,并且稍后就将你请到善恶园来,你说这是不是好处?”周诤言道:“难怪方夫人说我变成了别人手中的‘枪’,原来指的就是这回事啊。我就奇怪了,难道方公子能未卜先知,早就预感到雪争飞会来善恶园?”叶鸣嘤道:“他的真实用意恐怕并不是为了请你回来对付雪争飞。”“什么?!”周诤言真正吃了一惊。“因为雪争飞可能根本就没有来过善恶园。”叶鸣嘤好象并非危言耸听。周诤言道:“这……你有什么根据?”叶鸣嘤道:“不需要什么根据。”周诤言道:“原来又是方夫人的‘猜想’!”叶鸣嘤道:“我的猜想一向是很准的。”周诤言道:“你希望我相信这种没有来由的‘猜想’么?”叶鸣嘤道:“信不信当然由你。”“我更愿意相信雪争飞已经来到了善恶园,毕竟他曾经信誓旦旦地向你许诺过。”周诤言想到了雪争飞被他擒获时对叶鸣嘤说过的那番话。叶鸣嘤道:“即使雪争飞来了,凭黎氏父子和方穆的手段,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周诤言道:“这么说黎园主请我回来是另有打算?”叶鸣嘤道:“这是毋庸质疑的。”周诤言道:“方夫人为什么说得如此肯定?”叶鸣嘤道:“因为我觉得善恶园里古怪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周诤言道:“比如说……”叶鸣嘤道:“黎家的三个儿子年岁比方穆大了许多,早就过了婚嫁之期,可是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娶亲。你不觉得奇怪吗?”周诤言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也许他们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或者根本就不想结婚。”叶鸣嘤道:“正常的男人哪有不想结婚的?所以我认为这一家人有古怪。”周诤言道:“周某现在也没有妻室,但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正常。”叶鸣嘤道:“周大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为维护武林正义而顾不上结婚。”“你怎知黎氏三兄弟不是忙于你我不清楚的某件事情而无暇他顾?”周诤言心里想的是黎氏三兄弟是由于要帮助乃父守卫精卫岛财宝,责任重大而不便成家,但这话却不能和叶鸣嘤明说。其实他那哪里知道,叶鸣嘤对精卫岛财宝的事情已经了如指掌了。“你我不清楚的某件事情?会是什么呢?”叶鸣嘤故意装糊涂。周诤言道:“既然是‘你我都不清楚’,那我当然不可能给你说出个子丑寅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别人无权过问是不是?”叶鸣嘤停顿了一下,道:“这说法有些牵强。园主老爷将方穆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如果真有那所谓的‘你我都不清楚的事情’,那么方穆断无置身事外的理由,他也应该和黎氏三兄弟一样‘无暇他顾’,但方穆却很有闲暇千里迢迢到千叶庄去迎亲。”周诤言道:“对黎园主而言,可以亏待儿子,却不能亏待外甥。这个舅舅真是对得起方穆了。”叶鸣嘤道:“要是舅舅们都如此对待方穆,那方穆的福气可真是太好了。”周诤言道:“舅舅们?黎园主还有兄弟么?”叶鸣嘤道:“听方穆提起,除了园主老爷,他本来还有四个舅舅,他小时候也见过他们,但后来这四个舅舅却突然消失了,再也没人见过他们。”周诤言道:“这事是真的?”叶鸣嘤道:“园主老爷是其中的老五,现在一些老仆役还偶尔称呼他为‘五少爷’。”周诤言沉吟道:“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消失呢?”叶鸣嘤道:“善恶园原来的管家郑童荥也是突然失踪的。”周诤言道:“经你这样一提醒,我突然发现,凡与善恶园沾亲带故的人,不是失踪,便是死亡。”叶鸣嘤道:“我也正想说说这个。园主的四个兄弟失踪了;园主夫人死了,陪嫁的丫鬟死了,陪嫁丫鬟的丈夫郑童荥失踪了;园主的岳丈‘百禽老人’全家死了;园主的妹妹妹夫也就是方穆的父母也死了;园主的好友倪葆光同样死了……要说这些事情纯粹出于巧合吧,恐怕不能使人信服。”周诤言道:“兴许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只是我们以前没有遇上而已。”叶鸣嘤道:“如果我娘家千叶庄也落得像百禽院那样的下场,你会不会再认为是巧合?”周诤言道:“这仅仅是你的假设,而周某从不对臆想的事情感兴趣。”叶鸣嘤道:“那我就说件让你感兴趣的事。”周诤言道:“方夫人总是有办法激起别人的好奇心。”叶鸣嘤道:“倪葆光是家父的拜把子兄弟,我小时候认识他。”周诤言果然感兴趣了,道:“你知道倪葆光的来历吗?”叶鸣嘤道:“他武功非常高强,但生性恬淡,不喜欢在武林中抛头露面,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他云游四方,行踪漂浮,只是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到千叶庄来住上个十天半月。四年前他又出去流浪,却再也没有回去。”周诤言道:“你们不知道他在善恶园自杀了?”叶鸣嘤道:“几年来我们一直不清楚他的下落,我也是进入善恶园才知道他和园主老爷是好友,而且他也死在这里。”周诤言道:“这么说令尊还不晓得这件事?”叶鸣嘤道:“家父当然不知道。”周诤言道:“以前千叶庄和善恶园有来往么?”叶鸣嘤道:“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有善恶园这么一个地方。”周诤言道:“那令尊为何答应了你和方公子的婚事?”叶鸣嘤道:“我也不明白家父的心思。”周诤言道:“结婚前你见过方公子么?”叶鸣嘤道:“没有。”周诤言道:“在根本不知道方公子是怎样一个人和你与雪争飞已经定情的情形下,你竟然会愿意嫁给方公子,这真是叫人不能理解。”“父命不可违嘛。”叶鸣嘤这番话显然和当初给方穆说的为什么嫁到善恶园的理由不一样。周诤言心中暗自寻思:“什么‘父命不可违’!你来善恶园当然是别有所图,说不定就是和雪争飞串通好的,是奔精卫岛财宝而来的。”他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他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而担心千叶庄会像百禽院那样被毁?”叶鸣嘤道:“方穆离开善恶园去请你的时候,我碰巧听到了二表兄和三表兄的一番对话。”周诤言道:“这番对话是关于千叶庄的?”“他们谈的主要是方穆。二表兄和三表兄的前半部分对话我没有听到,我路过他们说话的地方时,他们没有发现我,当时三表兄正在说:‘难道表弟对姑父姑姑的死有怀疑?’二表兄道;‘别看表弟一副莽撞、冒失的样子,其实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一点也不比你我少。姑父姑姑去世时他虽然只有三岁,但长大之后,回忆起往事,一定会觉得双亲之死有蹊跷。’三表兄道:‘那颗悬黎宝石会不会是他偷的?’二表兄道:‘有这种可能。他一定记恨父亲对不起他的双亲,所以想毁了善恶园。他用意就是借悬黎宝石把外敌引进来。我甚至怀疑他本来就和雪争飞是一伙的。’三表兄道:‘而且更奇怪的是,他想娶的媳妇就是倪葆光把兄的女儿。倪葆光和叶文渔交往多年,谁能保证他没有将事情泄露出去?’二表兄道:‘爹爹不可能不明白这个,我想他答应帮表弟去千叶庄求亲,必定有自己的打算。’三表兄道:‘你是说就像对付外公一家那样去对付千叶庄?’两个表兄边说边走远了,我不敢跟上去,他们后来说了些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叶鸣嘤说完这些话,就陷入了沉思。周诤言道:“黎二公子和黎三公子的对话里的确有很多令人不明白之处。”叶鸣嘤续道:“就我粗浅地分析,二表兄和三表兄的话里起码有以下一些值得我们深思的地方。一、方穆的确不简单,连他的表兄们都这样看待他。二、凡是与园主老爷沾亲带故的人不是失踪就是死亡,这与园主老爷本人有关。三、倪葆光是个关键人物,不知道他与园主老爷之间有什么厉害关系。顺便提一句,我敢肯定倪葆光并非自杀,而是被黎氏父子所害。四、因为倪葆光我家父是结拜兄弟,园主老爷怀疑他将那所谓的重要事情告诉了家父,所以借求亲而与千叶庄拉上关系,从而方便他今后对付千叶庄。”周诤言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叶鸣嘤。叶鸣嘤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道:“周大侠别这样瞧我,我肚子里也没有什么鬼蜮。”周诤言收回目光,望望善恶园的高墙,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叶鸣嘤道:“你明白什么啦?”周诤言道:“当然是你方夫人一大早来找我的用意。”叶鸣嘤道:“这还用说么?我一照面便给你说明了来意,我是来提醒你不要被人当‘枪’使了。”周诤言道:“方夫人希望我在变成别人的‘枪’之前变成你手里的‘挡箭牌’。”叶鸣嘤道:“周大侠误解我的意思了。”周诤言道:“方夫人真是不愧为雪争飞的红颜知己啊。”叶鸣嘤仿佛很委屈,道:“这和雪争飞有什么关系啊?”周诤言道:“你今天这席话的目的就是要我把注意力从雪争飞身上移开,转到黎氏父子一边去。”叶鸣嘤冷哼道:“看来周大侠还在怀疑我到善恶园来是别有所图。”周诤言道:“而且是受了雪争飞的指使。”叶鸣嘤道:“周大侠很坚持原则。”周诤言道:“我就是这样一个固执己见的人,天生的,没办法变了。任凭别人说得天花乱坠,我都不会盲从,而是用自己的眼光去观察,用自己的脑子去判断,并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叶鸣嘤道:“我若再劝你,就显得太不识趣了。”周诤言道:“你根本就不该多此一举。”叶鸣嘤道:“我却不认为自己是在浪费功夫。”周诤言道:“你以为自己的作为有意义?”叶鸣嘤道:“从现在开始,你多多少少会对黎氏父子起戒心,而不再完全相信他们。”周诤言道:“你说对了,我的确不会完全相信他们,但并非因为听了你这些言辞,而是一开始我就没有完全相信黎氏父子。”叶鸣嘤道:“周大侠如此不相信别人,可有些不光明正大哟。”周诤言道:“我们长个脑袋来干什么?不就是去辨别真假、忠奸、善恶吗?”叶鸣嘤微笑道:“这就是你所说的‘用自己的眼光去观察,用自己的脑子去判断,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周诤言道:“我暂时还不打算改变这个习惯。”“那就希望周大侠‘观察’得很清楚、‘判断’得很准确、‘解决’得很顺利。”叶鸣嘤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走。周诤言对叶鸣嘤的背影说道:“无论事情如何艰险,周某都会一管到底。”叶鸣嘤停下步子,慢慢转过身来,走回周诤言面前,道:“周大侠如此慷慨激昂,我若不助一你臂之力,倒显得太不顾江湖道义了。”周诤言道:“方夫人太客气了,我要求不高,你只要不故意和我为难就行了。”叶鸣嘤道:“我一介弱女子,休说没胆子为难你周大侠,即便吃了熊心豹胆,我也没那个能力啊。”周诤言道:“方夫人过谦了。”“我要告诉你一个有关雪争飞的大秘密。”叶鸣嘤的神态不像是在开玩笑。周诤言道:“反正周某已经听了你不少谎话,倒也不在乎多听一个。”叶鸣嘤的嘴唇动了几下,因为她的声音放得太低,所以周诤言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周诤言道:“你说什么?”不由自主向叶鸣嘤靠近了两步。叶鸣嘤突然粲然一笑:“就是这个!”双手一上一下,向周诤言咽喉和心窝插来。周诤言冷笑道:“‘千叶手’!”临危不乱,左手弹直,左掌微翻,掌心朝外,一招“夕阳半落”,砍向叶鸣嘤右颈部。在他看来,纵是“千叶手”练得最好的千叶庄庄主叶文渔,也未必能在他手里走过二十招,更别说叶文渔的女儿叶鸣嘤了。他并不想伤害叶鸣嘤,所以这式“夕阳半落”只带了三分力道。叶鸣嘤道:“贻笑大方了,但小女子也就仅会‘千叶手’,没办法,只得献丑。”双手击到半途,十指张开,微带屈状,朝周诤言凌空一抓。周诤言感到被一道若有若无的力道往前扯了一下,心知有异,忙使“八月攀桂”,倏地腾到半空,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湖岸垂柳的枝条,将身子挂在上面。他那健硕的身子仿佛没有一丁点分量,随着那柳枝在晨风飘来荡去。他有些诧异地对叶鸣嘤说道:“方夫人使的是雪争飞的‘罔象爪’?”“周大侠见多识广,你说是,那当然就是啦。不过遗憾得很,我学得不到家。”叶鸣嘤那一记“罔象爪”击在适才周诤言所站之处背后的湖水上。只听湖水“啵”地发出一声轻响然后两条“水龙”被叶鸣嘤的“罔象爪”吸了起来。叶鸣嘤双手向上一挥,那两条“水龙”直朝挂在柳枝上的周诤言扑去。“幸亏你没学到家,否则我岂不被你暗算了?”周诤言右手一砍,“天风海涛落日斩”使出,发出的气劲像道利刃似地将那两条“水龙”拦腰割断,“水龙”“哗”地散开,恍似下了一场暴雨,万道水箭射在湖岸的垂柳上。叶鸣嘤的“罔象爪”也被周诤言这一砍破了,她忙不迭地疾退,避开了迎面射来的水箭。周诤言依旧挂在柳条上,他在湖水上空荡了一圈,又飘了回来。他趁着这一飘之势,“削鸢飞天”使出,凌空向叶鸣嘤扑击。叶鸣嘤情知自己绝非周诤言的敌手,知道再打下去只有丢脸的份,遂叫道:“不打了,不打了。”很干脆地垂下双手,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仰脸看着飞扑而来的周诤言,一点躲闪的意思有没有。周诤言当然不便再向他出手,于是提一口气,将就要飞击到叶鸣嘤头顶的身子提起来,斜飞而出,落在靠着善恶园院墙的地方,道:“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关于雪争飞的秘密?我给你直说了吧,就算是雪争飞使出这‘罔象爪’,也奈何我不得。”叶鸣嘤笑道:“我放心了。”周诤言道:“你放心什么?”叶鸣嘤道:“即使黎氏父子和方穆暗算你,也不会成功。”周诤言道:“呵呵,原来方夫人是为我的安危担忧啊。那就谢谢方夫人的关心了,不过我并不认为善恶园会有人暗算我。”叶鸣嘤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嘛。”周诤言道:“你说得对,我看是得对你警惕一些。”叶鸣嘤道:“我哪里敢捋你周大侠的虎须。”周诤言道:“你刚才不就将周某当成了病猫么?”叶鸣嘤眼睛突然红了,仿佛随时都要落下泪的样子,道:“周大侠有所不知,我现在的处境太艰难了。”周诤言笑道:“方夫人你千万不要拿出这副可怜的模样来,因为不管你现在说什么和做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的。”叶鸣嘤道:“周大侠你别拿我开心了,我真的很可怜。”周诤言笑道:“这话含义深刻,不好理解。”叶鸣嘤道:“我在善恶园是孤家寡人,连性命都得不到保障。”周诤言道:“这还是你的臆想。”叶鸣嘤道:“方穆都威胁我好多次了。”周诤言道:“你别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那只是小两口斗嘴罢了。就算方公子说话说得重了一些,那也可能是因为雪争飞的关系。毕竟在迎亲路上你和雪争飞的言行太伤方公子的心了。你和雪争飞的那种关系是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子都容忍不了的。”叶鸣嘤怒道:“我都说过好多遍了,这事与雪争飞无关。”周诤言道:“方夫人太擅长做戏了,片刻功夫就变了几种脸色,喜怒哀乐差不多都扮全了。”叶鸣嘤叫道:“心眼如此之小,真是枉称了‘大侠’。我本来想找你帮帮我,因为只要有你在善恶园,这里就没人敢动我。现在看来,我真是看走了眼。”周诤言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叶鸣嘤道:“没有你,我就不相信逃不出善恶园。”周诤言不为所动,道:“要想逃你早就可以逃,现在仍然有机会逃,你又何必再说这些虚张声势的话呢?”叶鸣嘤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许久才跺跺脚,道:“很好!”怒气冲冲地走了。周诤言的心完全被搅乱了,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有一种直觉,无论叶鸣嘤来找他是出于什么动机,她所说的话至少有一部分是真实的。如果这真实的部分是关于善恶园的,那么他就该重新对黎氏父子和方穆加以认识了。也许善恶园并不只是精卫岛的财宝藏匿之所。也许有更大的秘密需要去他去发掘。周诤言在心中自问道:“善恶园?善恶园!何谓善?何谓恶?哪些是善,哪些是恶?”周诤言绕着院墙走了一圈,觉得善恶园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那高高的院墙虽然挡不住雪争飞和“四大和尚”这些高手,但黑莽原的其他武林败类却不能轻易攻进来。周诤言相信善恶园的那些护院武师到时候能派上一些用场。回到园里,已是吃早饭的时候了。黎铁瑚很客气,亲自前来相陪。席间黎铁瑚说已分派黎震之、黎霖之到百禽院和杨家场去查访,因为这两个地方都离善恶园不远,所以两人当天晚些时候便能回来。又说周诤言现在是善恶园的主心骨,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周诤言也不谦让,道:“黎园主既然如此信任周某,我也就不客气了。今天我想请大公子陪我到湖对面去看看。”黎铁瑚也不问周诤言这样做的原因,很痛快地答应了:“可以,反正善恶园暂时还没有什么麻烦事。”吃过早饭,周诤言和黎霆之划着小船横渡胭脂湖,到了与善恶园隔湖相望的对岸。这里不甚宽阔,比善恶园那边逼仄得多,离湖岸两三里地便是山地了。周诤言望望高高的山梁,道:“这山叫什么名字?”黎霆之道:“因为山上有很多梅花,所以我们叫它梅花山。冬天雪花飞舞的时候,这儿漫山遍野都是盛开的梅花,红红的,与雪花互相映衬,煞是好看。这附近也没有其他人家,我们也很少到这边来,所以这梅花山就没山路可走了。”周诤言道:“我们钻钻林子吧,到山顶上去看看。”黎霆之道:“我来给周大侠开路。”两人一前一后向山顶爬去。黎霆之一边向上爬,一边说道:“此山荆棘丛生,很不好走。前些日子,承周大侠拔刀相助,方表弟才得以安全返回善恶园。现在又因雪争飞而让周大侠来吃这些苦头,我们真是太过意不去了。”周诤言道:“些须小事,何足挂齿。”停了一下,又续道,“今天怎么没看见方公子?”黎霆之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方表弟好象在和表弟媳妇斗气。”周诤言故意装糊涂,问道:“怎么会这样呢?”黎霆之道:“方表弟小两口新婚燕尔,本来应该甜甜蜜蜜的。但不知是什么缘故,自新媳妇进门的那一天起,方表弟便一脸的不高兴,镇日沉着一张脸。而表弟媳妇脸上也没有一丁点喜色,仿佛我们善恶园的人亏待了她似的。”周诤言道:“方公子没给你们说什么?”黎霆之道:“方表弟这个人是个闷葫芦,什么事都搁在心里。他自己不说,我们当然也不好问。家父还特别叮嘱我们兄弟,别在方表弟面前提这个。方表弟脾气暴躁,弄得不好,就可能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表弟媳妇是千叶庄叶庄主的掌上明珠,我们也开罪不起。而且说到底,夫妻之间闹别扭,旁人是越帮越忙啊。”周诤言道:“方夫人是武林美女,方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二人郎才女貌,两人天造地设,的确是很般配的一对。两个人能走到一起,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二人照理是不应该闹别扭的。”黎霆之道:“要是当初方表弟听我们的劝告就好了。”周诤言道:“劝告?”黎霆之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恍惚了一下,觉得没有必要向周诤言隐瞒什么,遂道:“我们曾经不愿意与千叶庄结亲。”周诤言道:“反对方公子和方夫人的婚事?”黎霆之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我们善恶园虽然地处偏僻,又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匹夫无辜,怀璧其罪’,善恶园因为有精卫岛财宝的缘故,不得不关注武林中正在发生着的一些事情。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千叶庄的叶文渔叶庄主有可能知道我们善恶园与精卫岛的关系。所以当方表弟提出想娶叶鸣嘤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不是件好事。”周诤言道:“叶文渔怎么会知道善恶园藏有精卫岛的财宝?”黎霆之道:“这极有可能是那颗被盗的悬黎宝石泄露了秘密。”周诤言道:“既然如此,令尊为什么又答应方公子到千叶庄去求婚呢?”黎霆之道:“我们兄弟三人为了精卫岛财宝的缘故,直到现在还没有成家。而方表弟就不一样了,他毕竟只是黎家外系子孙,没有责任陪我们打光棍。反正他迟早也是要结婚,难得他对叶鸣嘤动了心,家父权衡再三,觉得千叶庄恐怕还没实力来寻善恶园的麻烦,于是就应承了方表弟,亲自到千叶庄去求婚。”周诤言道:“而叶文渔竟也答应了。”黎霆之道:“善恶园籍籍无名,而千叶庄却是富甲一方,按理说惯以钱财取人的叶庄主是不会答应与我们结亲的,但想不到他竟然一口便答应了。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叶庄主的确知道善恶园的来历,他兴许在打善恶园的主意也说不定。当然,这也可能是我们太多疑了。”周诤言道:“你们责任重大,的确应该警惕一些。”黎霆之道:“如果仅仅是这一点,我们倒还不至于太过担心。”周诤言道:“愿闻其详。”黎霆之回过头问道:“不知家父是否跟周大侠提起过倪葆光倪先生?”周诤言心中一动,答道:“他好象是令尊的生死之交吧。”黎霆之伸手拨开挡路的树枝,继续向上爬去,道:“家父曾遇到丹崖翁,若非倪先生拼死相救,家父的性命就堪忧了。倪先生闲云野鹤,平生只交得两个朋友,一个是家父,另一个便是叶文渔叶庄主。”周诤言觉得事情有些复杂了,道:“原来令尊和叶文渔是老相识啊。”黎霆之道:“周大侠你误会了,家父和叶庄主以前并不认识。倪先生从没向家父说起过叶庄主。我想他也没在叶庄主面前提过家父的名字。我们也是在倪先生受伤来善恶园长住的时候从他口里知道他与叶庄主是至交好友的。”周诤言道:“那位倪先生是怎样受的伤?”黎霆之道:“家父没有给你说吗?”周诤言道:“令尊只说倪先生是被当年那个丹崖翁所伤,却语焉不详。”黎霆之道:“倪先生是在千叶庄受的伤。”周诤言道:“这事与叶文渔有关系?”黎霆之道:“据倪先生说,他和叶庄主关系密切,简直就像是亲兄弟。他以前每年都要到千叶庄去小住个十天半月,千叶庄的大小事情他也比较清楚。四年前他到千叶庄的时候,却意外地遇上了那个丹崖翁。更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叶庄主竟和丹崖翁称兄道弟,并给倪先生说丹崖翁是他的师兄。倪先生与叶庄主相交数十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还有个师兄。这倒也罢了,在丹崖翁向倪先生出手的时候,叶庄主竟然不加劝阻,结果倪先生不敌,若非逃走及时,只怕已被害了。”周诤言道:“要是叶庄主出于两不相帮的想法,那他的确有不劝阻的理由。”黎霆之道:“不会这么简单的。倪先生受伤逃走时,他清楚地听到叶庄主跟丹崖翁说:‘恭喜师兄得雪当年之辱。’如果叶庄主真是两不相帮的话,他就不会对丹崖翁这样说了。”周诤言道:“倪先生受伤后就直奔善恶园而来了?”黎霆之道:“他虽然当时逃得性命,但身中剧毒,发作时生不如死。我们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倪先生来善恶园不久,终于受不了煎熬而自杀了。”周诤言道:“听令尊和你的说法,丹崖翁必定是个非凡的人物。但奇怪的是,周某竟从来没有听说过武林中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黎霆之道:“家父和倪先生也不清楚丹崖翁的来历。”周诤言道:“不过现在我们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叶庄主的师兄。”黎霆之道:“这也只是叶庄主自己一人这样说而已,实情到底是不是这样,谁也不敢打保包票。叶庄主的师门许多人也都知道,是‘大力将军’许敏树的‘大力门’。许敏树有三个弟子在武林中有很响的名头,即‘千叶手’叶文渔、‘幻花生’居巢和‘一笑道士’萧歧。他们三人虽然武学造诣都很高,但未必敌得过倪先生。而丹崖翁却能重创倪先生,其武功显然比叶文渔、居巢和萧歧高明得多。如果丹崖翁真是叶文渔的师兄,他没有理由籍籍无名啊。”周诤言道:“也许丹崖翁不爱慕虚名。”黎霆之道:“当然也有这种可能。倪先生故去之后,我们曾暗中到千叶庄打探丹崖翁是谁,虽然没得到什么确切消息,却也听到几种很有点意思的传闻。其中一种说法是这样的,丹崖翁真名彭云松,和‘豹子和尚’达观是叔侄。”周诤言道:“达观俗名彭沛慎,其父彭云棣的名字看起来和彭云松倒很像是兄弟。”黎霆之道:“另外有一种说法就比较离奇了。”周诤言道:“是什么样的说法?”黎霆之转身盯着周诤言的眼睛,道:“听说丹崖翁曾经是雪争飞的师父。”周诤言仿佛被这个说法镇住了,他稍微有点走神,道:“这个传闻的确很离奇。为什么说他曾经是‘雪争飞’的师父?”黎霆之轻嘘了一口气,续道:“据说丹崖翁只是雪争飞的入门师父,因为雪争飞资质和悟性太高,几乎没费什么工夫便将丹崖翁的本领学了个精光,而且青出于蓝。丹崖翁自知不配再做雪争飞的师父,于是想和雪争飞解除师徒关系,而改以兄弟相称。雪争飞倒是懂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始终不敢废了礼数。不过他也知道丹崖翁的确没有什么可以传授给他了,便离开丹崖翁,独自到深山隐修。数年之后雪争飞横空出世,手执一柄自创的兵器‘玫瑰刺’,所向披靡,没费多少日子便赢得了‘锋刃’的称号,闯下了‘玫瑰刺客’的万儿。幸好周大侠将他的‘玫瑰刺’夺了。”周诤言道:“原来雪争飞和丹崖翁竟有这样一段渊源啊。”黎霆之道:“还有一个传闻牵扯到叶鸣嘤,也牵扯到方表弟,我可有些不便说出口了。”周诤言道:“你是不是想说方夫人和雪争飞两人的关系?”黎霆之道:“周大侠也知道?看来叶鸣嘤和雪争飞有染这件事是真的了?”周诤言道:“我擒获雪争飞的时候,他正和方夫人在一起。”黎霆之道:“方表弟回来怎么没给我们说呢?”周诤言道:“这种事搁谁的头上都不光彩,纵是旁人也该忌口,何况当事人自己?”黎霆之道:“唉,方表弟也真是,他简直就是自寻烦恼啊。如果他当初听从我们的劝告,也不至于落到目前这尴尬的境地。他迎亲回来就从没开心过,想必就是因为雪争飞的缘故。”周诤言道:“你们当初劝方公子的时候,可曾说到过方夫人和雪争飞的关系?”黎霆之道:“这倒没有。我们只是给他说,丹崖翁、叶庄主和雪争飞都非善与,我们犯不着和他们扯上关系。叶庄主很痛快地就答应将女儿嫁给方表弟,这里面一定有文章。我甚至猜想,表弟媳妇有可能就是来做内应的。就说迎亲路上发生的事吧,雪争飞帮助方表弟抵御‘斯文贼子’段明垢一伙,其目的极有可能是想借机混进善恶园。幸运的是,周大侠你破了雪争飞他们的局。”周诤言道:“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因为倪先生、丹崖翁、叶文渔、雪争飞和方夫人他们与善恶园的关系中的种种蹊跷之处太多了。”黎霆之道:“但说到底,这些事也只是我们的猜测。有些事我们还不敢告诉方表弟,因为他太喜爱表弟媳妇了,如果他听了这些话,以他那火爆脾气,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周诤言道:“黎公子放心,我也不会将今日这番话告诉方公子。”两人说话之间,已登上了梅花山山顶——Artp9030扫校独家推出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