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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追追追

    一阵天摇地晃、鬼哭神号……

    陈近南等人的耳畔,传来云丝鹊的叫唤:“好啦,已经安全啦,大家可以睁开眼睛啦。”

    众人纷纷张目。

    且看四周,除了死界入口依旧阴风惨惨之外,局面大抵已恢复平静。

    死界入口裂缝的彼端,满地都是散落的旌旗与盔甲,不远处,还有数百名散兵游勇逃之夭夭的背影。

    裂缝的此端,亦不复见魔界兵团的盛况,仅剩寥寥几名孤魂野鬼罢了。

    陈近南奇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鹊鹊,是因为你施的障眼大法吗?”

    云丝鹊苦笑:“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陈近南等人听得愈加纳闷。

    云丝鹊续道:“这套障眼大法,只有片刻之功,片刻间,能教四方的敌人看见我想让他们看见的假象。”

    常无赦忙问:“那,你究竟让他们看见了什么?”他担心无法覆命,所以急欲知情。

    云丝鹊指着死界入口一笑:“我将它变成我们,将我们变成了它。”

    是的。正因如此,马宝部队与魔界兵团都避开了陈近南等人,飞蛾扑火,冲入了死界之中。

    数千名人、鬼、马、妖就这样自绝于焉。

    待得障眼大法失效,双方少数的幸存者,也就不战而退。

    常无赦听完丧气道:“你的法力,竟然……这般高强。”

    云丝鹊又笑:“不,不是我的法力高强,”仍又指着死界入口,“是死界的法力高强。我呢,不过是聪明地加以利用而已。”

    陈近南兴奋地上前拥抱云丝鹊,欢喜道:“我的好媳妇。”深情吻了她一下。

    一旁,由于太过肥胖而躺在地上的梅雪,默然视之,无奈地别过脸去。

    倒是唐赛儿看不过去,过来催道:“既然死界的法力高强,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走吧。”

    众人均以为然,遂走。

    (注一:为了行程方便,陈近南将李四十七改变成一辆马车,载运梅雪。)

    (注二:还记得那个小鬼么?小鬼与李四十七“日久生情”,把他当作了爹,趴在李四十七变的马车车头不放,彷佛跟定了李四十七。)

    出得无昼林,陈近南等人重见天日,一行人折而往北,先找家客栈歇脚。

    那是一家山野小店,众人虽然互有嫌隙,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围坐一起。

    席间,云丝鹊却见陈近南眉宇深锁,问道:“你是不是还挂记着耿雨呢呀?”

    陈近南搔头道:“我曾当着地藏王菩萨的面,答允救她脱险,而今空手而回,啧,怎么跟人交代嘛。”

    云丝鹊没好气道:“那你不会再走一趟无昼林么。”

    陈近南捱近云丝鹊笑问:“你也去么?”

    云丝鹊冷哼:“答应要救人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去做什?”

    陈近南乞求道:“要闯无昼林,得要神通,你不去,我怎么敢去呢。”

    先前陈近南不知轻重,还不希望云丝鹊跟着哩,自从见识过了死界,再也不敢独闯无昼林啦。

    云丝鹄冷冷说道:“你去不去,我都不管,反正我是一定不去的。”

    陈近南心想:“那不等于不让我去么,唉……”

    常无赦忽尔冷笑:“你放心,想救她,不必再进无昼林。”

    陈近南一怔:“为什么?她不在无昼林了吗?”

    常无赦点头:“没错,林锦昌摆脱空空,旋即带着耿雨呢一起离开无昼林,往西而行。”

    陈近南疑道:“你又怎么晓得?”

    常无赦眼神闪烁、支吾其辞,只是不肯明说。

    音音一旁说道:“稍早我去茅房解手时,看到常大哥躲在后院,一个人跪着叽哩咕噜的,跟一团青色的屁聊天,好像……就是那团青色的屁告诉他的。”

    众人对于音音说话的风格早有认识,本不为意,惟对“青色的屁”着实难以理解,都感莫名。

    常无赦猛然省思叱道:“什么青色的屁?那是帝君的分身,你这个笨丫头!”

    “你骂谁笨丫头!”唐赛儿反叱:“那个青面帝君是屎,屎的分身,自然就是屁罗。”

    众人听了皆笑。

    原来青面帝君分身现形之际,音音误将那团人形青色光彩,当作是屁啦。

    音音偏着头、咬着小手,天真说道:“那不是屁么?可我怎么闻着臭臭的呢?”

    常无赦气道:“没礼貌!当时你人在茅房里,闻着能不臭么!”

    音音“喔”了一声:“对哟……”

    云丝鹊故意讽道:“提到臭呀,有些人吃里扒外,跟着人家,却又老出卖人家,真是比屎屁还臭。”

    常无赦怒道:“你在说我?”

    云丝鹊一边啜了口茶,一边悠哉说道:“可不是么。”

    常无赦推桌离座而起:“我本魔界中人,尔等皆知,我会效命帝君,天经地义。”

    云丝鹊道:“说点新鲜的吧,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死赖着我们呢?想搞偷袭么?要打,光明正大的来嘛。”

    常无赦道:“我跟着陈近南,那是因为……哎哟!疼呀……”

    却是陈近南再次猛咬小指,把常无赦又痛得抱屌蹲下。

    旋向云丝鹊解释:“那是因为他的卵葩,不慎落到我的手里,唉,我跟他都很无奈啊。”

    其余众人见怪不怪,继续吃菜吃饭,就是端菜上桌的店小二感到古怪。

    店小二赶紧撇清责任:“这位爷,您还没用饭呢,怎么就肚疼啦。”

    常无赦爬回原座,颤声说道:“我……不是肚疼……是……心疼。”

    用完饭后,云丝鹊怀抱允云与陈近南依偎一隅,寻思说道:“近南,你真要去追耿雨呢?”

    陈近南道:“不追不行呀。”反问:“你要跟么?咱一块去。”

    云丝鹊皱眉道:“这一定是青面帝君要林锦昌、常无赦里应外合的,你就不怕贸然去追,会有危险?”

    陈近南道:“人家里应外合,咱们可以将计就计呀。”

    云丝鹊愣道:“怎么?你想出了什么妙计?”

    陈近南搔头道:“还、还没有。”

    云丝鹊苦笑:“那你还将的什么计啊。”

    陈近南执起云丝鹊的小手,道:“有你同行,就是最妙的一条计罗,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云丝鹊轻轻推开,笑骂道:“贫嘴,谁答应跟你去了?”隔了一隔,复问:“他们也都去么?”

    陈近南道:“他们?你是指梅雪与唐赛儿他们?”

    云丝鹊噘嘴道:“他们去,我就不去了。”

    陈近南为难道:“我尽量不让他们跟就是了。”

    正说间,唐赛儿走了进门喊道:“陈近南!小雪要走了,你不送她?”

    陈近南愣道:“她要走了?去哪?”

    唐赛儿道:“南京。”

    陈近南赶忙出门探视,甫一出门,便见李四十七变的那辆马车搁在一旁,梅雪已然雇了新车,先行搭上。

    于是转向那辆新车,隔帘候问:“小雪,你怎么啦?怎么要回去了呢?”

    车内梅雪答道:“我留在这又帮不上你的忙,哪像别人(指云丝鹊)那般能干,还是离开的好,省得让你看得心烦。”

    陈近南道:“小雪,你怎么这么说话哩?”伸手便欲掀帘——

    “不要!”车内梅雪吼道:“不要掀开帘子。我、我不要你看到我这副模样。”

    陈近南叹道:“我又不是第一次看见你的胖模样,有什么关系嘛。”

    梅雪道:“只要你多看我的原形一眼,你就会少爱我一点,我、我不要……”说着说着,竟尔哭了起来。

    陈近南虽说希望梅雪回家,但并非出于厌恶,而是出于实际,毕竟他还有要事在身,追逐的又是强敌,这会,看见梅雪如此心伤,也就不希望她走啦。

    遂道:“你,还是留下吧,咱们可是夫妻、是一家人呀。”

    梅雪抽抽咽咽地说道:“我……我问你一句话,如果、如果我永远……都是这副胖模样,你、你还会爱我么?”

    这时,唐赛儿与音音恰恰相偕走近。

    陈近南道:“小雪,别问我这么可怕的问题嘛。”

    梅雪顿了一顿,沉声说道:“好,我懂你的意思了,我懂了……”

    陈近南一怔:“我的意思?我是什么意思?”

    唐赛儿接口斥道:“你呀,一点意思都没有!”

    梅雪拉高了嗓子道:“唐姊!咱们走!”

    唐赛儿伸脚一蹬,坐稳了车驾位子,扬鞭呼喝,便将一辆四马大车兜了个转,掉了个头,止住。

    陈近南大步跟上:“小雪,小雪,你、你听我解释嘛,倒底、倒底我说错了什么?”

    唐赛儿一鞭子夯下:“别过来啦!”转朝音音催唤:“音,还不上车?”

    音音赶紧地拉开后车帘,钻了进去,再把帘子放下,紧紧扣住。

    陈近南遂又转往车尾:“小雪,小雪,你别走呀,你听我说嘛。”

    “驾!”唐塞儿猛一抽鞭,鞭策四马,打得马儿昂首嘶鸣,翻蹄劲奔。

    马车飞轮而行,扬尘而去。

    陈近南茫然目送马车渺远,也不再追,心里直叨念道:“我说错了什么?我是不想看到她变胖的嘛,这错了吗……”

    情势既然成了这样,翌日一早,陈近南与云丝鹊遂搭上李四十七变的那辆马车,在常无赦的“护送”下,启程西行。

    常无赦不时运使魔剑,打探林锦昌的下落,领着陈近南夫妇追逐他们的踪影。

    陈近南夫妇当然明白常无赦的企图,对他深怀戒备。

    赶了几天的路后,陈近南问道:“常兄,怎么连他们的人影也没见着?你想害我们,也要认真一点嘛。”

    常无赦冷哼:“我们赶路,对方也赶路啊,急什么!”一顿,复道:“根据魔剑的回报,林锦昌现应在陕县落脚,咱们就快要到啦。”

    这时会,忽闻前方人声马沓,不知来了多少人马。

    待得人马逼近,迫于阵势,常无赦只得勒马停车。

    陈近南掀开门帘、探头去看,车外奔过的人马执的都是洪王府旗帜,愣道:“是我的人?”

    也有士兵瞧见了陈近南,马上呼道:“禀将军,殿下在此!殿下在此!”

    大军嘎然就地列阵……

    顷而,丹多义律拍马而至,滚鞍而近,施礼道:“殿下千岁。”

    四周的士兵纷纷下马跪拜。

    陈近南笑道:“免礼免礼,都起来了吧。”搔了搔头:“你们怎么来啦?”

    丹多义律笑笑:“末将奉丞相之命,前来接应殿下。”

    陈近南道:“丞相?哪个丞相?”

    丹多义律凑近陈近南的耳畔,悄声说道:“就是您的拜把兄弟嘛。”

    陈近南道:“笑月?”

    丹多义律又是笑笑点头。

    经过丹多义律的解释,陈近南方才明了,笑月退走清廷、击败马宝,还扶持了吴世琮登基称帝,当上了新朝廷的新丞相。

    陈近南诧异道:“他……已经变天啦……”

    丹多义律忙道:“丞相要我告诉您,他虽只手变天,却绝不会变卦,诸事自有安排,还请殿下安心。”

    陈近南心想:“他都帮别人做了皇帝,还要我安心?干!”环顾四周的兵马,不悦问道:“你想接我到哪去?”

    丹多义律道:“自然是北京罗。”

    陈近南摇了摇头,道:“我这会要去追一名仇家,追不到人,我是不会走的。要嘛,你就陪我去追,要嘛,你就自己回去。”

    丹多义律识出陈近南有所疑虑,立刻展现他的忠诚,跪地再拜:“末将惟殿下之命是从,殿下去哪,我就去哪。”

    陈近南渐次露出喜色,将丹多义律扶起,瞥了常无赦一眼,笑笑:“有你带兵陪我同行,那是再好不过的啦。”

    常无赦一旁冷哼。

    于是乎大队兵马就此跟着陈近南一起上路。

    陈近南与丹多义律并鞍同行,边走边聊……

    丹多义律道:“……其实我这回带兵南下,除了要接您北上之外,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彻底追歼马宝的部队。”

    “马宝?”陈近南苦笑:“你的这个任务,我帮你达成啦。”遂将无昼林内发生的事情,概要说了。

    丹多义律听完也笑:“好极啦,末将多谢殿下!”

    陈近南摆了摆手道:“欵,你们跟马宝会师后,笑月是怎么整他的?”

    丹多义律又笑,亦将笑月双戏马宝的概要说了。

    陈近南问道:“照你这样讲,北京城空虚了也太久啦,早先笑月为何不去攻占?”

    丹多义律道:“我也曾问过,丞相他说,早先如果攻下北京,吴三桂必开口来要,咱们无法推辞,不是让他白占便宜么?而今,咱们有了吴世琮这张王牌,改以顺化纪元,谁也不能向咱们要回北京啦。”

    陈近南心想:“那么将来咱们得了天下,吴世琮不也会开口来要?啧!”又问:“既然如此,当初何不早早打败马宝,还跟人家会个什么师?”

    丹多义律道:“丞相他说,马宝治军甚严,骁勇善战,倘使还没占据北京,就先跟马宝干一场,就算赢了,也会重伤,怕要坏了大局,还是等占了北京后,再来慢慢整治马宝。”

    陈近南又问:“那也用不着搞得那样复杂呀,一下子扮清军,一下子又扮蒙古兵。”

    丹多义律道:“丞相先教马宝前去谈判,是要让他试试水温,可又担心清廷允得太快,北京反让马宝占了,于是要我率兵假扮清军,蛊惑清廷,迫使马宝破局而回。”

    陈近南接道:“嗯,这样一来,也就确定北京真的空虚了,清廷若有伏兵,遇上你们这票假清军出马,不可能不现身的。”

    丹多义律笑笑:“是呀。等到丞相亲身前去谈判,马宝大军却扮蒙古兵帮忙,让丞相轻松地谈下和约,平安地带兵进京。”

    陈近南也笑:“真是妙呀!可怜马宝那个老实人,这笑月……玩人家也玩得太过火啦。”

    丹多一律叹道:“若依丞相之意,他是要降服马宝、而非置他于死的,可惜呀。”

    隔了一隔,陈近南又问:“笑月这般复杂的一条大计,难道不怕出错?万一马宝不听他的,打开始就与清军正面开火,北京城不早让他给占去罗?”

    丹多义律道:“我也曾问过,丞相他说,万一马宝开始就与清军火拼,我这票假清军就及时现身,负责将他引开,好让丞相的人马去占北京。”

    陈近南摇了摇头道:“还是太险了,笑月不怕打坏了北京。”

    丹多义律道:“若不是顾虑这点,丞相也犯不着想出这样复杂的计策哩。”

    陈近南心想:“这家伙倒是很佩服笑月,频频替他说话。”寻思又问:“清廷真撤出了山海关?没搞鬼怪?”

    丹多义律点了点头:“这可不。朝鲜与蒙古诸部落,眼看清廷势力大衰,跟着一起打落水狗,清廷的满洲老巢早晚不保,还能不快回自己故乡帮忙。”

    陈近南眉宇忽地沉下,望着南方:“嗯,那就好,那就好……”陡然想起义父陈永华,不胜唏嘘。

    陈永华奋斗大半生,盼的不正是这一日?而今中土重归汉人所有,当年的英雄,却早成了今日的白骨。

    陈近南望着晚霞,叹道:“满人终于被我们汉人赶走了,现下,轮到我们汉人之间,自己人打自己人罗。”

    天边,夕阳缓缓西斜。

    陕县城内。

    林锦昌伫立高楼栏边,望着明月,同样也是一叹,过了不久,再叹。

    “你老这样子叹气,也不是办法。”耿雨呢走了近前,并于他的肩旁,道:“要不,你也别跟陈近南硬拚了,脱离魔界,好好的过日子……”

    林锦昌白了耿雨呢一眼:“倘使我当上了洪王,而他变成了亡命之徒,你想,他会不跟我计较,好好的过日子吗?”

    耿雨呢对陈近南仅有粗浅认识,然而依稀了解,陈近南不是汲汲于功名的人,心里说道:“你又怎么晓得他不会这样做呢?”口里却是不说。

    林锦昌见她神色似不服气,又道:“我懂啦,他是你未来的夫婿,我是你夫婿的对头,你当然想看我落荒而逃罗,这一来,你就可以顺顺利利当上洪王妃啦。”

    耿雨呢道:“我才不想当什么洪王妃呢,跟那么多个女人共事一夫,有什么好?”

    林锦昌冷笑:“你嘴里说不想,心里可想得很。”

    耿雨呢气道:“你又明白我心里想什么啦!”

    这段时日以来,大概是因为同为天涯沦落人,加上女性易生的怜悯之心,耿雨呢已对林锦昌倍增好感。

    与其说是林锦昌挟持她,不如说是耿雨呢跟着他,是故耿雨呢前述的劝解,其实是希望双宿双飞,而非林锦昌所谓的私心。

    林锦昌道:“俗话说‘男人好色,女人好货’,你们女人有谁不是为了钱而成婚的!”(注:古代有称钱币为‘货’的)

    耿雨呢听了愈怒:“我就不是!”

    林锦昌嗤之以鼻:“是,么?”

    耿雨呢当即给他一巴掌,掉头就走。

    林锦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站住!”

    耿雨呢回首喝道:“你想留住我,除非一刀杀了我,否则我宁死不屈!”

    林锦昌瞧着耿雨呢忿恨的模样,更添几许英姿,心中反而不舍了,渐渐松下了手。

    他漂泊多年,浪迹天涯,遇上这么一位红粉英雌,心中自也少不了爱慕之情。

    软了口气说道:“你……别走……别走好么?”

    耿雨呢看他这个样子,果然也不走了,默然地伴在他身旁。

    林锦昌压低了嗓子道:“刚才我说的那些浑话,你别在意,我清楚你不是那样的人。”

    耿雨呢嗓子压得更低了:“清楚就好。”

    二人于焉静静地待了一阵。

    梢后,这阵沉静便被一道咳嗽声音打破--有人上楼走了近。

    林锦昌与耿雨呢交换了一记眼神,心里同时呼应:他们来啦?!

    这座高楼系当地的一家酒楼,林锦昌着意到此,乃奉青面帝君之命,为的是等待魔界派来的帮手。

    但见一名脸色苍白、服饰清雅、长得像肺痨鬼的汉子,边咳边上楼,捡了一张桌子入座。

    随后又见一名浓妆艳抹、扭臀摆腰、生得像青楼红牌的女子来到,坐在那汉子的座旁。

    惟不见店倌上楼招呼,亦不见有其他食客,不知从何时起,酒楼里变得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林锦昌与耿雨呢自廊外栏边走入室内,走到对方桌前,恭敬启口:“敢问两位可是帝君的弟子?”

    那汉子只是咳嗽,并不答话。

    而女子上下打量着林锦昌,笑吟吟道:“什么弟子不弟子的?你以为魔界里头,没有神只么?我们夫妇可是帝君的左右手呢。”

    林锦昌大喜,复问:“弟子如何称呼两位大仙?”

    女子道:“本座乃是千年的九尾狐狸幻化而成,你们可以称我‘狐狸仙子’或‘狐仙娘娘’。”

    耿雨呢一旁嘀咕道:“狐狸精便狐狸精嘛,还什么狐仙娘娘哩,哼!”

    狐仙瞄了耿雨呢一眼,续道:“至于我家相公(指着那肺痨鬼汉子),来头可就更大了,人看人骇然;鬼见鬼惊天,堪称当今世上的第一瘟神。”

    瘟神(那汉子)听了妻子狐仙的介绍,很是得意,一边笑,一边咳得愈加厉害。

    耿雨呢一旁又是嘀咕:“你这相公,大概是被你夜夜需索,身子才会虚成这般。”

    说到这里,自己不由脸红,偏又感到好笑。

    林锦昌当即下跪拜道:“魔界弟子林锦昌,见过尊驾与娘娘。”

    耿雨呢则兀自不拜。

    狐仙轻轻摆了摆手:“甭客套啦,起吧。”对于耿雨呢的无礼冒失,视而不见,迳问:“对头现在何处?几时会到?”

    林锦昌欠身回答:“根据魔剑的通报,那个该死的陈三,现在距离陕县只有一天的路程,不日将至。”

    常无赦屡屡支使魔剑追探林锦昌的下落,另一方面,也用魔剑屡向林锦昌通报陈近南的行程。

    狐仙点了下头,又问:“传闻无上金身没有神通,这个陈近南是什么货色?能教你大败亏输、一再失手?”

    林锦昌愧然道:“他、他的确算不上是个货色,无昼林一役所以会败,纯是因为‘那几个饭桶’害的。”

    狐仙愣问:“那几个饭桶?”

    林锦昌道:“就是詹满棠、南宫残花、史多头与烧鱼,他们几个,”说到这,林锦昌愈说愈恨,“尤其是烧鱼,根本就是饭桶中的饭桶,才刚一开打,他就死得比谁都快,而且还是被自己的蛊毒毒死的。”

    狐仙看了瘟神一眼,别有深意。

    林锦昌续道:“正因为有烧鱼这一类的饭桶碍事,我才会败给陈三的。”

    瘟神这时缓缓开了口,没好气道:“你说的那个‘饭桶烧鱼’,恰是本座的信徒,也是本座收的义子。”

    林锦昌听得脸色一变:“啊?他、他是您……您的……”

    瘟神又道:“陈近南竟敢仗着无上金身,害死了我的人,嘿嘿,本座定不轻饶!”

    狐仙一旁和道:“林锦昌,你放心吧,烧鱼他们毕竟是人类,我夫妇二人可是神只,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这回,一定助你活捉陈近南,将他打入死界的入口。”

    林锦昌喜道:“多谢两位大仙,多谢。”

    狐仙见耿雨呢始终不以为然,又是嘀咕、又是噘嘴的,遂问:“小丫头,你好像很不信我们哟?”

    耿雨呢道:“不是我不信你们,而是根据魔剑通报,陈近南这回还带了大批部队前来,不知……两位有什么本领,能够将他活捉住?”

    狐仙笑笑:“也对,我们还没使出本领给你瞧瞧,难怪你不信服。”伸手后指,“哪,你二人下楼看看,便知分晓。”

    耿雨呢与林锦昌相视错愕,随即,连袂走下楼去,看个仔细……

    且看楼下大厅躺了满满一地的尸体,全是酒楼里的食客、酒客、店倌、仆役,每具尸体无不生疮流脓、翻眼呕吐,似是得了某种瘟疫。

    林、耿二人看得脊背生凉、寒毛倒竖,总算明白为何酒楼里陡然一片死寂。

    倏地——

    瘟神与狐仙转眼现身于该楼楼层,并身安坐于角落一桌椅,身形挪移之快,实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林、耿二人又是一惊。

    狐仙笑笑:“如果这还不够,你二人可以再下一层楼去看,还有更精采的哩。”

    耿雨呢怒道:“你想显你的本领,也不必滥杀无辜啊。”

    林锦昌赶紧扯了扯她的衣袖,暗示住口。

    狐仙若有所悟,遂对林锦昌道:“你跟陈近南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处得还不错嘛,她是你的肉票,你却没绑住她,不怕她跑了么?”

    林锦昌道:“回禀大仙,弟子不怕她跑,弟子的身手还制得了她。”

    瘟神这时候又咳又嗽,打断了众人对话,道:“娘子,你留在这里等着,我要先行一步,去会会那个陈近南。”

    狐仙道:“你急什么?咱们等他明天送上门来,不就得啦?”

    瘟神豁然起身离座,道:“我等不耐烦啦,无上金身又没有神通,如此平凡的一个人,禁得起我瘟神的法力?我想速战速决,连夜将他制伏。”

    林锦昌忙道:“那好,我跟您一起去。”

    瘟神斜睨着林锦昌道:“你跟得上的话,你就跟吧。”语毕,呼地声响!身影已在窗外,飘然飞远。

    较诸肉体凡躯的武林高手施展轻功,远远过之。

    看得林锦昌瞠目结舌。

    狐仙道:“算啦,你就不用跟啦,瘟神法力无边,就连地藏王都未必胜他得过,要对付陈近南区区一个凡人,还不手到擒来?”

    林锦昌道:“是、是……”心下虽喜,却不免略有遗憾。

    狐仙指着跟前的桌椅道:“你们两个也坐嘛,坐嘛。”

    林锦昌与耿雨呢才刚要坐,冷不防听到一阵熟悉呼唤:“小鸡鸡!小鸡鸡!我的小鸡鸡喂!”

    须臾,空空和尚便从楼下冲了上来。

    狐仙奇道:“谁呀?是你们的朋友么?”

    林锦昌欲哭无泪道:“才不是哩,他是陈三的师父,是个疯子!”

    旋见一名白发暴牙的老僧人,兴冲冲奔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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